胡勇急忙上前,脸上堆着笑,毕恭毕敬地说:“严大人,刚才有一队鞑子入侵,下官命士兵燃狼烟示警,又带领士兵们杀敌,这些都是我……我们斩杀的鞑子和收缴的战马、武器。”
“好!好!好!”严炳神色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他跳下马,大步走到胡勇面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一个勇猛的将士!若我大梁国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将士,何愁鞑子不灭!你……你好像姓胡,一个月前刚由总旗降为小旗的吧,这里由你负责驻守?”
胡勇小心看了看萧靖北等人的神色,见他们虽然面露不屑之色,却并没有开口反驳,便大着胆子道:“回严大人,属下胡勇,是驻守这墩台的小旗。驱除鞑虏,保家卫国是属下应尽的责任。”
宋芸娘此刻已被萧靖北扶着下了马,她听见胡勇厚颜无耻地自夸自擂,嘴角一撇,正要出言嘲讽,胳膊却被萧靖北轻轻拽住。芸娘不解地抬头看向萧靖北,却见他轻轻对自己摇了摇头,便只好沉默地立住。
严炳看了看地上的鞑子咽喉处的羽箭,又是大吃一惊,“好精准的箭法,这是哪位将士射杀的?”
众目睽睽之下,胡勇再厚颜无耻,却也不敢抢此功劳,只好有些不甘的指了指萧靖北,“是他。”
萧靖北从容走到严炳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属下萧靖北,参见严大人。”
严炳看着面前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英武男子,不禁又惊又喜,面露赏识之色,“全部都是你一人射杀的?全都是一箭封喉啊!想不到,想不到我张家堡还有这般箭法精深的兵士!”他又看向挂在马上的鞑子头颅,问:“这些鞑子又是谁斩杀的?”
粗中有细的张大虎这回没有等胡勇开口,便也上前学萧靖北单膝跪地回到:“属下张大虎,参见严大人。这几个鞑子是萧靖北和属下一起斩杀。”
作者有话要说:
☆、萧靖北的回归
严炳大大褒扬了胡勇等人,并命他和萧靖北、张大虎随骑兵队一起将战利品运回张家堡。宋芸娘自然和刘栓财一起坐上了骡车,跟着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地向张家堡而去,顺便沿路捡回之前情急之时推下骡车的米粮。
回到张家堡,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拖着战利品,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地沿着南北大街向防守府走去,一路收获了无数震惊和赞叹。这是张家堡建堡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历来在鞑子进犯之时都只能龟缩堡内等待援军,从未有人敢于主动出击,更别说还杀死了这么多鞑子!
宋芸娘将粮食拖回家中后,便和荀哥儿随着看热闹的军户们一起赶去防守府。防守府门前的空地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都在惊讶地看着萧靖北他们带回的战利品,啧啧称奇。防守官王远一一查看了战利品,更是喜笑颜开,他挺直背,昂着头,重重拍着胡勇的肩膀,大声道:“好样的,不愧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一员猛将。”他环顾左右的副千户、百户等官员,呵呵笑道:“当初我就看出这小子既聪明机灵,又胆大勇猛,故此才派他去最边远的边墩驻守,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此言一出,一旁围观的人回想起当日胡勇被降职派去边墩的缘故,有的心里暗自发笑,有的不屑地瘪瘪嘴,宋芸娘则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即刻揭穿胡勇的谎言。她心急地看向着萧靖北,却见萧靖北静静站在一侧,神色淡然,张大虎本有愤愤之色,见萧靖北如此淡定,便也垂眼肃立一旁。
萧靖北冷冷看了胡勇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围观的人群,一眼看到宋芸娘站在人墙的最边缘,正踮着脚,焦急地看着自己,便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芸娘只好按下怒火,和荀哥儿远远地站在人群边缘。
胡勇又夸赞了萧靖北和张大虎,听闻他二人的功绩,更是又惊又喜。他颇有气势地说:“虽然你们只是刚到张家堡不久,但立下此等功劳,大大鼓舞了我张家堡的士气。不管你们之前是何等身份,犯下何等罪行,只要你们勇猛杀敌,立下军功,我一律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胡勇等人都面露喜色,王远身后一名个子瘦小的小老头伸手轻轻拉了拉王远的胳膊,这位老者名叶清,是张家堡专管军纪的镇抚。他悄悄在王远耳边说:“这两个新来的军户,叫张大虎的那个本是土匪,倒也罢了。只是这萧靖北据说是谋反罪,得罪的可是皇上,刚来就给他升职,会不会怕上头不高兴?”
王远皱眉想了想,却不在乎地说:“英雄莫问出处,来到这张家堡的,大多是有罪之人,莫非都奖赏不得。我只是给他们升一个小小的小旗而已,上头怎么会知道?再说,本地将士一向软弱怕事,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勇猛无畏的,不好好奖赏一番,鼓舞士气,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他斜眼瞟向叶清,揶揄道:“你现在哪怕出去杀得一个鞑子,我也一样为你官升一级。”叶清无言,只好讪讪退到一边。
最后,他对三人都进行了奖赏:胡勇官复原职,仍为总旗,留在张家堡另行安排;张大虎升为小旗,顶替胡勇驻守边墩;至于箭术高超、武艺高强的萧靖北,自然要安排在最需要他的位置,发挥最大的作用,也就是保护以王大人为首的大多数人的安全,他和张大虎一样升为小旗,却是负责驻守永镇门。
王远给他们三人晋升了职务,又奖赏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五石粮食和两匹布匹。白捡了便宜的胡勇最为开心,乐颠颠地捧着奖赏就回家报喜。萧靖北和张大虎也谢过封赏,向王远告退。王远听闻他们都居住于城墙之外,不禁皱起眉头,“你们如今已是小旗了,再住在堡外确实不太适宜,不过目前堡内却没有多余的空房……”
这时,站在一旁的严炳适时地插言:“大人,堡外已经住了三四十余家军户,除此之外,还有这两年流落在此的一些流民,也均在堡外搭了茅屋,大概也有一二十家。听闻鞑子前不久又抢掠了附近好几个村庄,说不定还会有新的流民过来。属下建言,能否考虑扩大城堡?”
王远眼睛一亮,扩大了城堡的规模,又有这么几员猛将镇守,不怕将来不干出点功绩,受到上峰的赏识,到时候自己这个防守的职务也可以跟着升一升了……他沉吟片刻,认同地说:“严大人所言极是,此事我将去靖边城同守备大人禀告。我看就沿着西城墙在外侧建一个子堡就行,此外,墙外住着的流民如愿意入军籍,便可留在堡内,否则一律驱逐。至于主持建子堡的事情……”他环顾了四周,看到了正站在一旁看着鞑子的头颅和武器发呆的蒋百户,笑道:“蒋百户上次将城墙包砖工程做得很好,这次建子堡就仍由你主持吧,刚好你原来的手下胡总旗也回来了,你也添了一个助手。”蒋百户一愣,回过神来忙上前领命。
一群军户们簇拥着萧靖北和张大虎向城堡外走去,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神色兴奋。经过宋芸娘身旁时,萧靖北苦于无法下马,便只能高高坐在马上,隔着人群望着芸娘,眼中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宋芸娘含笑点头示意,冲他轻轻挥手,萧靖北便安了心般和张大虎并辔而去。
宋芸娘看着意气风发、英姿不凡的萧靖北骑在马上慢慢远去,一直阴沉的天在此时居然也放晴了,隐隐露出了阳光,照着萧靖北远去的背影,也照上了宋芸娘的心头。芸娘便也觉得自己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自萧靖北离开后便一直怅然若失的心一下子又充实了,涨得满满的,又是甜蜜又是安心。
城墙外的萧家一片忙乱。
王姨娘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萧靖北带回的奖赏,又忙着招呼前来看热闹的军户们。萧瑾钰更是乐得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兴奋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仿佛过节一般。
屋内,李氏自豪地看着萧靖北,紧紧握住他的手,“四郎,娘知道你是最有才能的,你身上流着你祖父、你父亲的血,你们萧家将门之家,都是能征善战的男儿,绝不会有孬种!”
萧靖北怔怔看着母亲,想起父亲当年因自己不愿去边境历练,只想留在京中,气得骂了一句“孬种”。事后,李氏躲在房内偷偷哭了一个晚上,因为是她以死相逼拦住了满怀豪情要去边境征战的萧靖北。当时萧靖北虽有怨言和不解,但也遵从了李氏的命令。现在终于知道了当时李氏的苦心:若自己当真去了边境军中,还不知能否完好无损地回来。母子俩靠着消极隐忍和收敛锋芒,不但成功地麻痹了几个虎视眈眈的兄长,到最后居然还成为萧家众人中得以死里逃生的人……萧靖北不禁摇头苦笑,现在虽然证实了自己,但当年骂自己“孬种”的那个人却无法看到了……
临近傍晚,柳大夫、宋芸娘和荀哥儿一起来到了萧家,一起同来的还有一直未回家的萧靖娴。
柳大夫为李氏诊脉后,宣称:李氏的病情已彻底控制,以后只需多加保养便不会复发。
众人闻言大喜,一个个眼神明亮,神色兴奋,连萧瑾钰也感受到了这欢乐的气氛,迈着小短腿在屋里屋外不停的穿梭,发出咯咯的笑声,双喜临门的萧家似乎连昏暗的茅屋都变得宽敞明亮。
王姨娘喜不自胜地拉着萧靖娴的手,“靖娴啊,现在你四哥也回来了,不如你就搬回家来住吧,老是麻烦别人多不好。”
萧靖娴面露犹豫之色,这段日子她在堡内吃得饱,住的暖,身材更出挑了些,面色莹白如玉,饱满红润,早已没有初到张家堡时的枯黄干瘦。她看着远不如堡内舒适和安全的茅屋,正在苦思如何委婉拒绝的借口,居然又一次有人为她解了难,却是萧靖北。
萧靖北皱眉看了看萧靖娴,有些犹豫地说:“我看如果许家的张婶子同意的话,靖娴最好还是在她那里再多住一段时日。昨日我听王大人说咱们这儿要建子堡,到时候做工的都是些男子,靖娴一个年轻女子进进出出的不太方便。只是,又要麻烦张婶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萧靖娴闻言甚喜,忙说:“张婶婶一人住很是孤独,有我作伴,她不知多喜欢呢。”
王姨娘慈爱地看着萧靖娴,面上又是不舍又是欣慰。李氏想了想,叹道:“四郎所言甚是,只是叨扰张氏许久,我们实在难以心安,这样吧,过两天你安置好了,娘随你一起前去向她道谢。”她又看向萧靖娴,“靖娴,你今日既然已回来了,就在家里住几天吧,你四哥也回来了,咱们就好好团团圆圆地吃个饭。你这孩子也真是狠心,一住几十天不回家看看,你姨娘天天担心你,连夜里都睡不安稳……”
萧靖娴面露尴尬之色,她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回来,只是……一直有些忙……”
芸娘等人见状便忙告辞,萧靖北趁机提出送他们回城,留下母女三人叙话。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居然出现了晚霞,红霞映着枯黄的草地,好似烈火在燃烧。芸娘想到了初见萧靖北的那天,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辰,满天红霞的映衬下,他含笑看着自己,却不知是不是从那天起,便映进了自己的心……
柳大夫早已颇有眼色的拉着荀哥儿远远地走在前面,宋芸娘和萧靖北无声地并肩走着,静静走了一会儿,宋芸娘出言打破了沉默:“萧大哥,今日你为何不揭穿胡勇,我一想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恶心。”
萧靖北侧头看了一眼芸娘,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宋娘子,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和很多人都是我们看不惯和忍不了的,但是却不得不看,不得不忍。今日我若贸贸然指责胡勇,只会让王远等人认为我是桀骜不驯、居功自傲之人。军中需要的是既能立功、又不居功之人,忍一时之气,方能成长久之功啊。”
宋芸娘闻言既佩服萧靖北的隐忍和豁达,又惭愧自己的急躁和短视,便又默默地垂头走着。萧靖北便问:“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张家堡外,若不是刚好遇到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宋芸娘想想也是一阵后怕,她庆幸自己总能在危急之时遇到萧靖北,并且化险为夷。她简单讲述了自己进靖边城卖粮的缘由和经过,萧靖北沉吟了片刻,笑道:“这有何难,过两日我得闲了,陪你一道去靖边城卖粮。”
作者有话要说:
☆、靖边城的集市(上)
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两旁是林立的店铺,杂货店、粮店、布匹店、当铺、茶馆、酒楼……林林总总的店铺令人目不暇接。虽及不上江南的繁华,但对于已在偏远孤寂的张家堡生活了五年的宋芸娘来说,已经足够她兴奋地逛老半天了。
靖边城作为卫城,比张家堡大了数倍,已具有小城市的规模。它的城墙更为高大牢固,街道更为笔直宽阔,房屋也更为坚固宽敞。这里更为繁忙,更具活力,街上往来的人们行色匆匆,衣着比张家堡的人们鲜亮整洁许多,还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两个衣着华丽的贵人慢慢踱过。
宋芸娘一人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后面是拎着大包小包的萧靖北、荀哥儿和刘栓财。刚刚卖了十石大米,挣得了十两银子,现在正热乎乎地揣在宋芸娘的怀里,她兴奋地在一个个铺子里逛着,激动地发现,这里的各色物品比张家堡那几个简陋的小商铺里陈列的商品要齐全丰富得多,也便宜得多。她已经买了一些布匹、面粉、油盐调料、日杂百货等生活必需品,现在还在意犹未尽地逛着。
“宋娘子……等等我……”刘栓财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手提着一壶油,“老头子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去逛,我就在这里歇歇吧。”
宋芸娘歉意地看着满身大汗、喘着粗气的刘栓财,不好意思地说:“刘大叔,都怪我逛得急了,劳您受累了。”她看到路旁一家茶馆,忙请刘栓财进茶馆喝茶,替他付了茶钱,又将几人手里的大包小包托付给刘栓财,“刘大叔,您就在这里稍事歇息,喝喝茶,听听说书,我们办完了事情就过来和您汇合。”
刘栓财爽快地答应,看了看天色,他嘱咐道:“宋娘子还请稍微快一点儿,晚了又怕回去的路上不太安全了。”
刘栓财自上次遇险后,本是死活不愿意再出堡拖运了,宋芸娘好说歹说了半天,将运费加到三百文,又搬出萧靖北来,刘栓财见这个武艺高强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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