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还是先让酸菜姑娘休息一下吧。”相较于我的慌乱,稽绍真是处变不惊,让人安心。
“酸菜怎么了?”安顿好酸菜,扶容面色微红的问道,面对稽绍她总是有些羞涩,可是稽绍似乎从来不曾注意到。
摊开酸菜的手掌,她手中的掐痕,毫无遮拦的映入眼中,如同一个个牵强的笑容,诉说曾经的克制和心痛。
我探询的看向稽绍,他垂下双眸,避开我地目光,只是看着酸菜,隐隐带着怜惜。
调整了一下呼吸,仔细为酸菜把脉。还好,酸菜没有大碍,她的脉博沉稳有力,至于现在这样,只是一种类似于逃避的昏睡而已。
我微微叹息一声,酸菜梦中仍然眉头紧皱,她心内郁结,只好等醒来再好好开解一番吧。
“酸菜姑娘怎样了?”稽绍身子微微前倾,关切地问道。我正欲回答,不经意看到扶容的面色一暗,唉,我只能再次叹息一声,上一次居冷宫地时候,稽绍几乎和我们和扶容朝夕共处,只是他生性淡然古板,而扶容又是一个谨慎自尊地女子,相处虽久却没有什么进展。
在我的印象中,稽绍似乎从未情绪外露过,即使那一次司马尚离世,稽绍也只是用琴声表达而已。现在这样地不多见的关心,总不会?我心内有些不安。
“酸菜只是有些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我轻声说道。
“娘娘,发生了什么事?”扶容很奇怪,酸菜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竟然也能伤心晕厥,不是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
“稽侍中,李小白怎样了?”我偏首问道。
“人没有找到,不过刘曜一箭射中后心,估计……”稽绍没再说下去。
扶容垂下目光,说道:“我给酸菜打点水来。”
我沉默点头。虽然电视剧中常见这样的情节,没有找到尸体的人往往都是假死,然后在某个出人意料的场合出现,发挥着更为重要的作用,有时候不死配角的重要性往往会在某一时间段超过主角。可是对于李小白,我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幻想。刘曜是大名鼎鼎的神射手,一箭可以射透一寸厚的铁板,李小白的身体毕竟是血肉之躯。
“那酸菜?”我迟疑着问道。
“酸菜姑娘挡住了李小白的去路,就是那一顿,刘曜的箭射了过去。”稽绍眼中闪过敬佩的光,“女子善怀,亦各有行。”看样子,他很欣赏酸菜。
“娘娘,”稽绍有些拘谨的说道:“臣……我……”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有气无力的说道,酸菜对李小白一见倾心,还是真的动心,即使如此,她都能坚决地断了心上人的生路,我不知道伟大与否,只是觉得悲哀。
稽绍迟疑的看看昏睡中的酸菜,欲言又止。这就是接受正统儒学教育的后果,做事情太过恪守礼教。
“现在能说了吧?”我将稽绍带到外室,没好气的问道。
“我想娶酸菜为妻,希望娘娘应允。”稽绍白面微红,声音不高语气却坚定。
“咣啷”一声,铜质的脸盆滚到我们脚下,扶容湿淋淋的站在门口,表情奇怪。奴婢,奴婢……”扶容怔怔半响,说道:“奴婢再去打盆水来。”
扶容狼狈而慌乱离去的背影,稽绍毫不在意,甚至连疑惑都不曾有一点,他的心思只在那个屋内通过沉睡来忘却的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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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五废五立
第二十二章 … 梦里飞花
“我不能答应。”我同样轻轻的说道。
稽绍微微垂首,却不曾说些什么。
“我不能代酸菜做决定。”我道,就算没有今天的李小白出现,就算没有扶容的暗自倾心,我也不能替酸菜答应,虽然我很欣赏稽绍,虽然酸菜的个性活泼跳脱,很适合稽绍的严谨正派。
稽绍猛地抬头,冲我一笑,笑容纯净而灿烂,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又如同初春的第一缕春风,好像冰融雪消,春回大地,花朵竞相绽放,室内幽香袅袅。
我赶紧移开视线,当初司马覃曾说稽绍如同鹤立鸡群,其实不是,他应该一只凤鸟,有着举世无双的不张扬的美丽,却只存在传说中,在现实里却几乎无人见到的风华绝代。
那样隐忍的美丽,绽放的瞬间有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力量,是流畅的沉静的,极其内敛又极其奔放的华丽与性感。
这样一个男人真是美到极致。
“你喜欢酸菜什么呢?”我忍不住问道,不论是外貌还是才华,稽绍都完美到令人几乎只能仰视,而酸菜和他的距离确实太远了。
“我说不上来。”稽绍面孔又是微微泛红,有些拘谨的说,又变成了一个有礼内敛的男子,刚刚那些照亮一切的美丽消失的无影无终。
也对,我点点头,套用一句常说的话,如果知道为什么爱她,那就不是爱了。
“也许是她的坚强吧。”稽绍沉吟半响,轻声解释道:“是她的心性坚定。毫不手软吧!”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稽绍这是在变相的夸奖酸菜心狠手辣吗?当然前提是这也算是优点地话。。1@6@K@小说网。
躺在床上,仿佛又回到了羊府。还是那个种满海棠花的院子,盛开的海棠树下。站着两位白衣地男女,都是容貌俊美异常,男子挑眉浅笑,带着几分的不羁,女子发髻高挽。温柔地笑着,不胜娇羞的样子。
然而不管是人品还是服饰,都让人赏心悦目,美不胜收,轻风拂过,吹得他们白衣飞扬,飘然若仙。突然我脚步一顿,这个男子分明就是羊玄之,不是现在的。而是如我初见的一样,满头青丝,年轻俊逸。而那位女子的面貌却突然变得模糊,分辨不清。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海棠花纷纷坠落,我清清楚楚地听到羊玄之说道:“海棠花都谢了。我等不到秋天结子了。”
女子温柔地接道:“以后我们一起,同看花开花谢,再也不会分开。”
再看他们,不过一个落花的瞬间,羊玄之已经鬓间如雪,“走吧,不然我真的认不出你了。”女子拉着羊玄之,温柔浅笑,还带着淡淡的调侃。
飞花落尽,再睁开眼,已经没有了羊玄之和女子的身影,一阵绝望夹杂着悲伤向我袭来,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呜咽着却叫不出口,我明知道这是梦,可我却无法从梦中醒来,而且,这样的梦,也太过真实了。我继承了羊献容的身体,在羊玄之的父爱和牺牲中安稳度日,我不能对他无动于衷。
“母亲,母亲……”是谁在呼唤?那个温柔巧笑地女子就是羊献容的母亲吗?
“母亲,醒醒。”是一个嫩嫩的童音,执着地呼唤道。
我勉强睁开眼睛,眼泪仍是止不住的落下,眼前一片模糊,只见到一大片地海棠,开到极盛,如同粉色地云彩,突然之间无风自落,飘飘洒洒,极其美丽又极其伤感。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钕,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嫩嫩的童音开始唱歌,这样地歌声太过惊世骇俗,突然之间出现在我半睡半醒之间,我大惊之下,眼泪反倒止住了。
果不其然,小小的个子,是司马覃在唱歌,还是那一首《硕鼠》。
“母亲,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读《诗经》,很灵的,母亲别难过了。”司马覃又变成了恭恭敬敬的小老头。我一把抱住司马覃,在我最为难过最为伤心和自责的时候,陪伴我的竟然是司马覃!竟然是他在安慰我,用他独特的歌声,虽然我不是很赞同,可是不能不承认,真的很有效。
“谢谢!”我哽咽地说道,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司马覃好。
“母亲别哭了。”司马覃的小手温柔的为我拭去眼泪。我紧紧的握住司马覃的手,他的手很柔软,很小,还很?我瞪大眼睛,司马覃的手怎么那么黑那么脏呢?
“你的手怎么回事?”我抓住他的小黑手,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司马覃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说!”我恢复了精神。
“我偷偷哭过,刚才擦眼泪就……”司马覃的头垂得更低,“母亲别说出去。”
“母亲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再让覃儿哭!”我说的斩钉截铁,心内涌起了无数的满足和感动,司马覃一直像个小老头一样的严肃和古板,地位又高,我几乎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关心,可是在我伤心的时候,是他,用沾满了自己眼泪和灰尘的小手安慰我。
“覃儿是男子汉,不会哭的。”司马覃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他的双眼有些红肿,脸上还有几道泪痕和灰道子,我几乎可以想象,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自己躲在黑暗无人的角落,默默的流泪,怕人看见还要将眼泪擦掉,不小心沾上了角落的灰尘,一双小手脏兮兮的自己还不知道,还用来为他名义上的母亲拭泪。
“以后覃儿想哭的时候,就到母亲这儿来吧。”为他将脸擦干净,我说道。
“可是爹,”司马覃开口,又补充说道:“不是父皇那一个,是我原来的爹说过男子汉不能哭,要坚强。”
“覃儿,母亲告诉你。”我“腾”得站了起来,气壮山河的喊道:“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当初父亲司马遐体弱多病,而司马覃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孩,肯定对他要求很高,这才形成了他古板的性格,也许在很多次,他朗朗的读书声里传达的是孤独的信息,他不合时宜的歌声里表露的是渴望亲近,可惜我们都忽视了,忽视了变故对一个孩子的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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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五废五立
第二十三章 … 人在乱世
“告诉我,覃儿今天为什么哭呢?”拉着司马覃一起坐下,我温柔的问道,貌似我刚刚的表现有些吓坏司马覃了。
“齐王叔死了。”司马覃低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齐王司马?!那个手握大权却一直对我看不顺眼的?虽然我也看不惯这个冒充文学青年的富贵王爷,可是,我绝对不曾设想过让他死亡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年代?我几乎要仰天长啸,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要朝不保夕的生活呢?可惜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面前还有一位更有理由伤心的小男孩需要我的安慰。
“覃儿,到底怎么回事?”我继续温言问道。
“长沙王叔杀了齐王叔。”司马覃忍不住抽噎,司马对司马覃一直很好,好的有些出人意料,单从血缘关系来说,司马覃明明和司马颖司马之类的更近一些,司马是他的堂叔而已。
“现在成都王叔做了皇太弟,又杀了长沙王叔。”司马覃委屈地说道。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清穿小说看多了,都说九龙夺嫡是最为激烈残酷的事情,康师傅太会教导儿子,个个都有帝王之才,可是椅子只有一把,所以只能进行不成功便成仁的抢夺。
置身西晋,才知道,清朝的夺嫡又算什么惨烈?最起码那些数字军团有的是机会部署,拉拢,然后运用综合能力击溃对方。
可是司马家的那些王爷呢?他们同样个个身负天纵之才,才华名声都有过人之处,可是他们却如同网络游戏一般随意的杀人与被杀。。。今儿可能还是位高权重,明天就是阶下囚,更主要的是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地就成了一个死人。所有的谋划策略机巧甚至栽赃陷害都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直接如同两个莽夫一样。你杀我我杀你,所有地先天的智慧和后天地学习都成了摆设,进行着原始而残酷的厮杀。
“母亲永远和覃儿在一起!”我紧紧的抱住司马覃来增加我的说服力,这样的保证在这个风雨飘摇地乱世实在不堪一击。
“母亲,您刚才怎么了?”即使是我这样空泛无力的安慰和保证。司马覃也能相信,他毕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渴望亲近而已。
“我做了一个梦。”我说道,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正午,扶容怎么还没过来呢。“母亲,太阳升起来了,只要对着太阳将梦说出来,这个梦就会破了。梦里的事情就不会变成真的。”司马覃笑脸微微仰着,很是认真补充道:“很灵的,真的。”
“好。”我禁不住一笑。司马覃人虽古板,却有谈论玄学的天赋。他认为朗诵《诗经》可以驱散悲伤。认为阳光可以破除噩梦。这时候我们需要地是什么?是相信和勇气,是相信自己相信未来。这样才有勇气不断的走下去。
我深呼吸,“我……”正要大声的说出梦境地美丽和哀伤,扶容急匆匆地进来了,说道:“娘娘,你快去看看吧!”
急急忙忙的赶出去,就见酸菜站在院子中间,神情呆滞,目光迷惘,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酸菜,酸菜。”我轻轻地唤道,酸菜没有反应,只是直直的盯着院子地那棵歪脖柳树,仿佛那儿有什么东西出现一样,即使艳阳高照,我仍然惊出一身冷汗。
“柳枝白,柳枝青,柳枝依依满别情……”酸菜突然这下一根柳条,边舞边唱。
酸菜的歌声,怎么说呢?非常的难听,但是她面容哀切,唱得又十分投入,让人看了也不免黯然伤神。
柔柔的一根柳条,在酸菜的手下,化成了一把软剑,时而劈,时而刺,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歌词柔媚婉转,动作刚劲有力,我和扶容不禁呆了。
酸菜一个手势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喝彩:“好!”是稽绍的。
仍是一身淡青的衣衫,站得笔直,目光明亮的看着酸菜,扶容垂首不语。
“好。”我赶紧鼓掌叫好,借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稽侍中,今儿这么有空啊?”酸菜和稽绍打招呼,却暧昧的冲着扶容笑个不停。
“那个酸菜啊……”我急得汗都出来了,“你什么时候会舞剑,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酸菜恢复了口无遮拦爱开玩笑的习惯,可是有时候可是能害死人呢。
“我昨晚学的。”酸菜笑容一僵,低声说道。
昨晚?我想起昨晚李小白长剑的光彩,难道是因为他?我狐疑的看着酸菜,她微不可见的冲我点头,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娘娘,娘娘,有个最新的八卦,我忘了告诉您了……”说完拉着我疾走,继续冲着扶容挤眉弄眼的微笑,而扶容垂下眼睛,恍若未见。
“唉……”我一声长叹,酸菜难道真的傻了吗?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稽绍的心思,可你这个八卦王兼绯闻女主角儿却毫不知情,还将他和扶容送作堆,就算无心,那也是往扶容伤口上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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