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说了。”谢夫人当然明白轻重缓急,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薄荷。”
谢夫人便道:“你的丫头,你心里看好便是。”
晏氏自然明白,婆婆这是让自己管好薄荷,连忙保证,“娘放心,薄荷一向是个嘴牢的,我也会好好叮嘱她的。”
谢夫人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就见小儿子掀了帘子探头进来,不由迎面斥道:“你还有脸过来?!”
谢长瑜刚才本来在陪苏宜君的,听说母亲来了,方才抽身出来问安,眼下一头雾水问道:“娘……,我做错什么了?”
谢夫人原想斥责苏宜君的,话到嘴边,却跟先前小儿媳一样难以开口,不由更加着恼,…………大约侄女就是想着难以启齿,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吧?
神色压了压,冷声道:“你媳妇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说陪着她,还整天在一个姨娘屋里鬼混!”
谢长瑜有些讪讪的,小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谢夫人赫然打断,“你闭嘴!”
晏氏拉了拉婆婆,柔顺道:“娘,我没事的。”
当着婆婆的面,自己可不想丈夫脸上太难堪,继而把气转移到自己头上,所以该维护时还得维护。
…………丈夫觉得自己体贴,婆婆也觉得自己心疼她的儿子。
谢夫人的神色果然缓了缓,叹气道:“今儿看在你媳妇的面上,先饶了你。”
妻子有孕不陪,反而去了姨娘屋里闲聊谈心,谢长瑜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晏氏再不重要,肚子的孩子总归是自己的。
加上她刚才为自己求情,因而问道:“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不着急。”晏氏神色温柔,转而看向婆婆说道:“如今我这一有身孕,一年半载都顾不上长瑜,赤芍又是个笨的,所以我想把云锦给开了脸。”补道:“她是打小就服侍长瑜的,肯定会比赤芍体贴周到。”
赤芍是自己的陪嫁丫头,不方便和苏宜君拌嘴,否则倒像是自己唆使的,可是云锦就不一样了。
她是自幼就服侍在丈夫身边,五、六年的功夫了,早就摸清丈夫的脾气,甚至连苏宜君的那些往事,想来也是清清楚楚的。
而且云锦还是婆婆给的丫头,从身份上说,比赤芍要高出不少,加上自己在背后给她做主,想来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至于丈夫的宠爱争不来,自己也不在乎,…………只要顺利生下儿子就够了。
谢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决定好了?”
同样是女人,自己不会不清楚给丈夫塞丫头,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是的,娘。”晏氏甜甜一笑,说道:“就把旁边的厢房腾出来,云锦和赤芍一人住一处。”又看向丈夫,“五爷,你看可还使得?”
其实像云锦这种丫头,作用跟雨桐是一样的,本来就是留给爷们暖床所用,之前谢长瑜一直没有收房,都是因为苏宜君再三叮咛而已。
而如今早就收用过赤芍,这种事又不是头一回,所谓有一就有二,因而只觉得稀松平常没有拒绝,况且云锦服侍自己的时间长,情分还是有些的。
谢长瑜随意道:“你做主便是。”
尽管等得就是这个答案,晏氏心头还是闪过一丝失落,不过此刻不是伤感之际,趁着婆婆在,得赶紧把事情拍板。
“既然给她们两个开了脸,就都是五爷的人了。”晏氏看了看丈夫,又看向婆婆,“我想凡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往后的日子还得重新排一下。”她问丈夫,“五爷,你看怎么分?”
当着婆婆的面,不信丈夫还敢说出等同平妻的话!
谢长瑜看了看母亲,又看看妻子,吞吞吐吐半晌也开不了口。
谢夫人知道小儿子屋里的那些规矩,晏氏半个月,苏氏半个月,赤芍虽然做了通房丫头,平时日子却是从晏氏那里扣的。
…………如此一番筹谋,自然是想让自己给她做主。
“有什么好分的。”谢夫人既然明白了小儿媳的意思,便直截了当道:“上半月依旧还是在你这里,后半个月,就让几个姨娘丫头平分,一人五天便是。”
“不行!”谢长瑜赶忙打断,…………多一个云锦自己没意见,但裁了自己和表妹的日子却是不愿,“云锦和赤芍不过是丫头,哪里能跟宜君一样?”
晏氏忙道:“那改一改,苏姨娘再另外多加几日?”
谢夫人的眼神像刀锋似的,朝小儿子问道:“你想怎么分?你还想加几日?”
“我……”谢长瑜不敢在母亲面前放肆,低了头,…………赤芍和云锦一人一天的话说不出口,两天似乎也有点少,一咬牙,“赤芍和云锦每人三天,剩下的九天都归宜君。”
谢夫人冷声道:“一个姨娘,倒成了金子做的人儿。”
晏氏心里觉得十分可笑,不过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还弄出一番规矩,好似那皇帝老子后宫翻牌子。
可是不这么一五一十的划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掌控丈夫。
“娘,就这样吧。”晏氏反而去劝谢夫人,…………有时候逼得太急反而不好,一点一点蚕食对手的地盘,才是最稳当的。
反正听大嫂的意思,开春就要让丈夫去公干做事。
一个月里,有三十个白天、二十一个晚上,都归自己掌握,回头等到生下儿子,有的是时间慢慢立规矩,让苏氏知道什么是妻!什么是妾!
等谢夫人走了以后,谢长瑜耷拉脑袋去了苏宜君的屋子。
“怎么了?”苏宜君不敢贸贸然去见谢夫人,听说姑母去了主母那里,不得不让丈夫赶过去,自己已经悬心大半日了。
谢长瑜挠了挠头皮,…………要是告诉表妹是晏氏安排,必定会埋怨自己不疼她,可是当时母亲在场,自己怎么敢硬着乱来?犹豫了下,吞吞吐吐道:“方才母亲交待,说是把云锦赏给我了。”
苏宜君脸色一变,…………她又不傻,当然听得出里面隐晦的意思,云锦本来就是丈夫身边的丫头,特意提起赏了,便是让丈夫收做通房丫头!
心下不由暗恨,做婆婆的插手儿子的屋里事做什么?
面上却是委委屈屈,柔声道:“长瑜,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莫非真的喜欢云锦那个丫头?”
在她看来,丈夫肯定是不喜欢云锦的,不过是迫于婆婆的面子才答应,只要他当面承认了不喜欢,将来自然也就不好去找人了。
果不其然,谢长瑜当即便道:“云锦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一个丫头而已,有什么好喜欢的?”
苏宜君的心顿时安定下来,轻轻倚过去,“长瑜,我就知道……”
不料谢长瑜又道:“那个……,重新定了一下日子,下半个月里,赤芍和云锦各三天,你一人九天……”
“你说什么?!”苏宜君立即坐直了身体,一脸不可置信。
谢长瑜怕心上人责备,忙道:“本来娘说你们三个一人五天的,我不肯,和娘争取了好久才……”看着冷若冰霜的佳人,“宜君……”
“你!”苏宜君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来自己是要嫁进谢家做五奶奶的,结果被谢家的人一折腾,生生从妻变成妾,…………上头压了一个嫡妻还不算,丈夫也被人分走了一半。
眼下可好,再来两个丫头分走剩下的一半。
偏生丈夫还以为自己努力过、争取过,也不知道婆婆和晏氏说了什么,把丈夫给诓进去了,他却一副不自知的样子。
苏宜君只觉得肝疼的紧,但又不能说、不能吵,否则正中晏氏下怀,这口气……,生生把她噎得喘不上气,半晌方才掩面呜咽起来。
104、微澜(中)
且不说苏宜君如何撒娇卖痴,谢长瑜又如何温柔哄劝,五房院子的西北角,自有一番浓情蜜意在流淌。
而在长房这边,小夫妻俩也窝在屋子里说话。
初盈从汪家喝完洗三酒回来,脸上一直没个笑容,人也蔫蔫儿的,坐在窗台美人榻上发呆,思绪早就飘出了千里之外。
…………盛二奶奶和初芸的小算盘倒罢了,反正丈夫抬抬手,就替自己解决的干净利落,可儿子呢?这才是摆在自己面前的头等大事,得肚子鼓起来才行。
“怎么闷闷不乐?”
“长珩。”初盈很是失落,叹气道:“怎么别人生孩子都那么容易?”
原来是因为孩子的事,谢长珩根本没把这事当做问题。
在他看来,彼此年纪轻轻的身体也没问题,不过是早晚的事,因而含笑安抚,“不着急,咱们不是因为守孝耽搁了吗?”
“可是……”初盈垂头丧气的,嘀咕道:“咱们之前还有好几个月,也没动静,再看老五媳妇,一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
谢长珩失笑道:“这种事哪有个准儿的?还攀比这个。”
“不是我要攀比。”初盈着急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你不急,周围的人还着急呢。”
…………再者说了,就不信他心里不着急。
谢长珩眼睛里含着笑意,问道:“你这是嫌我老了?”
初盈本是一肚子忧愁的,被他逗得忍不住一笑,“可不。”上下打量了某人几眼,“你还以为自己多年轻、多风流倜傥呢。”
“席上没吃好吧?”谢长珩捻了一块绿豆糕给她,说道:“别愁了,先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才有本钱生孩子。”
“你喂猪呢。”初盈呸了一口,到底还是满心欢喜的噙了,细嚼慢咽片刻,眉头浮起一缕抹不去的担心,“可是那普世师太说……”
“怎么还在想着这个?”谢长珩微微皱眉,…………他虽不信,奈何妻子深信不疑,明白她这是心里解不开,犹豫了下,“要不过几日我陪你出去一趟?问问那师太,总该有个什么破解的法子。”
…………有时候,本来没事也会因为心病弄出事。
“对啊,我怎么忘了。”初盈眼睛一亮,高兴的站到他跟前,“我们去问问,师太给我请个符什么的,或者做场法事之类,或许就能转运了呢。”低头看了看丈夫,夸道:“你真是好人。”
谢长珩搂了她的小细腰,眸光闪动,“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初盈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脸上有些发烫,啐道:“不害臊!”
谢长珩伸手在她的耳珠上捏了捏,手一滑,便落在了洁白细腻的脖颈间,…………不过到底是大白天怕人撞见,稍微缠绵了一会儿,便松开了人。
“趁着这几日我在家,陪你走走。”让妻子在旁边坐下,他道:“等到过了十五上元节,朝堂的事一忙……”眼里有冷光一闪,底下却没有再说。
******
初盈是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想要找个借口出去玩儿,显得有些兴师动众,最后还是谢长珩开了口,借着十二回娘家,正好下午去白云庵一趟。
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初盈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拣了最新最鲜亮的衣裳,最华贵耀眼的首饰,…………其中少不得有婆婆给的,回头母亲问起,正好表白一下,自己在婆家的生活十分舒心。
到了晋阳公府,丫头金盏笑着迎了出来,“四姑爷、四姑奶奶,快进去。”上台阶的时候,还帮初盈掸了掸雪花,方才打起帘子。
“快进来。”宋氏在里面招手,“今儿冻着没有?”
“娘。”初盈一进门,就撒娇走到母亲身边坐下,说道:“冻不着,路上马车遮得严严实实呢。”
谢长珩恭恭敬敬行了礼,“岳母。”
“快坐。”宋氏问了几句闲话,诸如谢夫人的身体好不好,家中其他的人如何,摸了对女婿笑道:“去你大哥屋里说话吧,他那屋里暖和,马峥离得近已经先到了。”
…………倒不为屋里暖和,实则怕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无聊。
谢长珩看着妻子笑了笑,“我先过去,你陪着岳母说说话吧。”
等人出了门,金盏在旁边抿嘴一笑,“四姑爷待我们姑奶奶,可真是没话说,连走动几步都要交待一下。”
“聒噪!”初盈嗔了她一句,转而对母亲问道:“娘一大早起来忙,累不累?我给娘揉揉肩膀,嗯……,力道可好?”
“行了,仔细手酸。”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拉了她细看,又道:“今年人少,也没什么可忙的。”顿了顿,“你回来就好。”
嫡亲的大女儿在皇宫里,年年都是不回来的,初容大着肚子,初芸在做月子,四个嫁人的女儿只回来了一个,的确算不上热闹。
不过回来的这个,却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掌上珠。
晌午吃饭,外面男人们聚在一起,…………晋阳公府的四个女婿,除了穿龙袍的那位不能来,其余三个都到了。再加上傅家祖孙三个,二房的两个小爷,小一辈的宪哥儿,倒也热热闹闹坐了一大桌子,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对比起来,里面女眷就冷清多了。
初容、初芸没回来,万氏、金氏各自回了娘家,剩下宋氏坐了上席,二夫人马氏坐了下首,初盈和初珍一左一右对面而坐。
初珍今年十三了,初盈前世没有见到这个年纪的她,眉目和何九儿相仿,已经脱了不少孩子气,颇有几分娉婷少女的韵味。
“四姐。”初珍一直养在卢姨娘旁边,有些畏畏缩缩的,…………和前世那个骄矜跋扈的样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初盈随口闲扯了一句,“今天的清蒸鱼味儿不错,多吃点儿。”
“好。”初珍老老实实的夹了一筷子,小口吃了,然后认真回道:“是不错。”看了看嫡母的脸色,没有斥责自己多话的意思,方才神色一松。
对于这样一个除了面貌相仿,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妹妹,初盈即便记得前世的事,也实在是恨不大起来。
用完了饭,与母亲进了里屋说道:“珍姐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也该说亲了。”
宋氏淡淡应了一声“嗯”,又道:“不急,慢慢来吧。”
初盈不过随口一问,说了几句便打住,又道:“等下我早点走。”怕母亲误会,解释道:“和长珩说好了,去白云庵附近逛一逛。”
…………没敢说什么普世师太,免得母亲担心。
宋氏听了甚是高兴,只觉女儿女婿相处的和睦,连声道:“去吧,去吧。”细细打量小女儿,果然不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你是做嫡长媳的,不好随便出去玩儿,今儿正好得空,难得长珩还肯陪着你胡闹。”
“也舍不得娘啊。”初盈在母亲跟前歪缠了会儿,方才起身出去。
******
和谢长珩一起乘车出去踏春,这还是头一次。
初盈眉眼间难掩兴奋,甚至主动的挽了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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