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蔺宝将饭菜一一咽下,抿了口茶水,这才起身朝殿门口走去。
临到门口,她倏然转过身,朝还在桌案前批阅奏折的连澈唤了一声:“连澈——”
那人抬眸,望向她。
“谢谢你。”她绽开有史以来最淑女最温柔的笑容,刹那间迷眩了他的眼!
然而,就在他回神时,她已不在殿内。
看着那扇紧逼的殿门,脑海中依然记得她那抹笑容,连澈晃了晃脑袋,无奈地笑笑,埋首提笔继续看着奏折。
——傻丫头,不用谢。
*
走出大殿,蔺宝还没那个胆子从正门出去,反正从宫墙翻过去便是小院了,估摸着现在都这么晚了,小鸽子他们也该睡了,到时候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抱着侥幸的心理,蔺宝躲过了巡逻的侍卫,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宫墙。
☆、【078】这是我家主子让我交给你的
“呼——”
从宫墙上跃下,蔺宝半蹲在地上,缓缓挺直了身子,抬起头正准备走,便对上了一双双亮晶晶的黑眸子。
乍眼一看,竟是小院里的小伙伴们。
蔺宝拍着胸脯舒了口气,道:“艾玛,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啊?守在这里像那些魑魅魍魉似的,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话音一落,四周便又陷入了寂静之中,蔺宝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眸看去,只见她的那些小伙伴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你们盯着我干嘛?”
“啧啧啧,小包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啊,皇上居然喜欢你!”为首的太监冷声道,那一身的肥膘看得人直恶心。
闻言,蔺宝大体明白了几分,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虎子,此话不对。一来,皇上是个正常的男人,而我是个小太监,哪里有男人喜欢太监的呢?”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趁着这个空隙,又有人插嘴道:“那这第二呢?”
“这第二嘛,我只是在之前请皇上吃了东西,而如今他也请我吃一次罢了。”蔺宝继续道。
只是众人明显没这么容易被说服,虎子又冷声道:“呵,照你这么说,皇上是在‘报恩’了?”
报恩?
蔺宝琢磨着这个词,半晌这才点点头,道:“勉强算是。”
听她这么一说,虎子微微眯眼,瞧她双眸清明且小脸单纯,不像实在说谎,这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你喝酒了,皇上为何不罚你?若说是你请皇上吃过一次东西,那这‘恩’报得未免也太大了吧。”
“就是就是,皇上分明就是看上你了!”
有人附和道。
随即,虎子又道:“小包子,你说得冠冕堂皇,可为何从这宫墙上跳下来而不走正门呢?”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的质疑又加重了。
蔺宝一怔,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们,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玄色便衣的人走了过来,问道:“蔺宝可在?”
“她在这儿呢!”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蔺宝看着来人委实眼生,却见此人手持佩剑,浑身透着一股杀气,她不禁疑惑,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这位大人,您找我?”
此人并未答话,仅是点了点头。
蔺宝也只好走出人群,同他一起出了小院,而就在出了小院以后,那人将手中的令牌拿给她,道:“这是我家主子让我交给你的,主子希望能帮到你。”
“啊?”
蔺宝眨了眨眼,看着手里的令牌有些迷糊,可那人却已转身准备走了。
她赶忙将其唤住,“诶——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主子是谁呢!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步子未停,抬步继续朝前走去,似是没听到,又似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蔺宝看着他逐渐隐于黑夜,不由地撇了撇嘴,嘟囔道:“什么嘛,多说一句话又不会死!”
只是——
她垂眸,接着月光,认真地端详起这块令牌来。
☆、【079】看来,今后咱们不能惹着她了
从这令牌的材质看来,应该是铜制的,背面雕有精美的花纹,而正面则刻有一个醒目的鎏金大字。
她微微眯眼,依稀辨认出这是个“年”字。
一看到这个“年”字,她便知晓几分了,毕竟在这宫中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帮她,还姓年的,怕是只有年华了。
只是,她现下不过是个小太监罢了,他又为何要帮她呢?
蔺宝想不通,只好将令牌藏于袖中回小院了。
一回到小院,虎子便又拥着人将她围住了,看那架势,像是非要跟她问个解释似的,毕竟在他们看来,她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太监罢了。
就在蔺宝准备接受他们的质问时,有人竟拉扯起她的衣袖来,而藏于衣袖中的令牌自然掉落在地——正面朝上,一个“年”字格外醒目。
倏然,众人都静静地盯着地上的那块令牌,眸子里满是惊讶之色。
蔺宝无暇顾及他们的脸色,只是弯腰拾起了令牌,擦了擦准备放回衣袖中,却又听虎子颤抖着声音道:“这令牌……是你的?”
闻言,蔺宝看着自己手中的令牌,坦诚道:“不是啊,是方才那人给我的,听他说,是他们主子让给的呢。”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
蔺宝微微勾唇,随即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得意之色,故作天真道:“怎么了?——是这令牌有问题么?”
“这……”虎子蹙眉,再看向她时,眉宇间已然多了一份畏惧,只道:“那个,小包子,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好生回去休息吧。”
“对对对,明儿个你还得去朝阳殿呢,赶紧回去歇着吧。”
“就是就是!不过,你要不要洗脚水?我去帮你打——”
“还是我去帮你打洗脚水吧!”
“你凭什么啊!我可是专业打洗脚水的呢!”
“你!”
……
一时间,众人都为了给蔺宝打洗脚水这事儿争了起来。
蔺宝只觉得好笑,方才他们还横眉冷对,而现下却又对她阿谀奉承,这算不算是见风使舵?
她冷笑,却只是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在朝阳殿沐浴过了,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们也早点睡吧,大家伙明儿个还得忙呢。”
“那好,小包子你去休息吧。”虎子让开一条道,恭恭敬敬道。
众人也纷纷朝后退了退,看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厢房。
待里边儿的灯火亮了又熄灭之后,虎子这才领着众人走到小院的另一方,道:“看来,今后咱们不能惹着她了。”
就在这时,有个不明事理的小太监傻傻道:“为啥啊?”
虎子给了他一个爆栗,道:“你丫傻啊,看不出来她手里拿着年大人的令牌么?方才那人我可看清楚了,是年大人身边的亲信呢!想来,年大人定是要护着小包子了。”
“如此说来,我们方才那么对她,她会不会记仇啊?”有人道。
虎子微微眯眼,看着蔺宝的厢房,道:“我自有办法。”
☆、【080】一眨眼,大半个月便过去了
翌日早,蔺宝照旧去朝阳殿里准备伺候她家皇上大人更衣,踏入殿门,她就做好了会被众人指点的准备,只是——未曾想,那些宫人们竟都埋着脑袋不敢看她。
蔺宝蹙了蹙眉,并未多想,拿了龙袍给连澈一件件换上,并未有半分生疏。
梳洗完毕,连澈喝了碗莲子粥便准备上朝了,侧眸不经意间看到她腰间挂着的令牌,不由蹙眉,“这是什么?”
蔺宝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将令牌的正面翻过来,道:“昨晚年大人派人给我的。”
闻言,连澈有些不爽,蹙了蹙眉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道:“还是取了吧,不然会引人非议的。”
说罢,他便拂袖离开了。
蔺宝看着腰间的令牌,倏然明白了几分,怪不得她一早佩上这令牌一路都有人绕开她,回想起虎子他们昨晚的反应,她才知晓这令牌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算了,连澈说得也不无道理,反正如今也没有多少人敢找她的茬了,若是到时候被人怀疑她是年华派来见识连澈的眼线可就不好了。
如此一来,不仅是她小命不保,就连年华都得跟着遭殃,这样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蔺宝嘴唇微抿,将腰间的令牌扯下塞到袖子,赶忙上前追上连澈同他上朝去了。
*
侯在殿外,蔺宝伸手抬了抬帽檐,看着蔚蓝的天,心情异常美丽。
其实吧,这小太监也并非这么难混嘛!——当然,前提是得给自己找个实力强大且可靠的靠山!
只是……
蔺宝敛下眸子,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清楚年华为何要帮她,难不成和连澈一样就是因为请他吃了回烤土豆?
唔——若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正想着,一抹绯红蓦地跃入自己的视线中。
蔺宝微微眯眼,只见来者一身绯红,那盛气凌人却又稚气未脱的模样在这宫中除了夏侯锦年还能有谁?
待夏侯锦年走近,蔺宝背靠着树干,双手环胸,慵懒地看着他,“哟,夏侯小金鱼,你是要成亲了么?——穿这么一身姨妈红。”
“你!”
夏侯锦年止住脚步,瞪着她正欲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见状,蔺宝不由地大吃一惊——泥煤,夏侯锦年今儿个吃错了药么?怎么都不和她抬杠了?
然而,让蔺宝惊讶的还不止如此,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在宫中遇见夏侯锦年,那厮都是绕道走的,似是有意在避开她。
若说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大半个月都如此又怎么解释?
当然,对此蔺宝猜测可能是那货在履行当初在马厩里同她说的话吧,毕竟他自己都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
蔺宝可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反正他喜欢绕路走,那就让他绕路走呗!这还是她求之不得的呢!
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没有夏侯锦年骚扰的日子里,蔺宝过得那叫一个安逸。
一眨眼,大半个月便过去了。
☆、【081】陪我喝会儿酒吧
忙活了一天,蔺宝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话说,最近她都不怕会和别人一起洗澡了,更不怕别人硬闯她的房间。
因为半个月前的事情,整个小院乃至整个宫里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每次洗澡都让着她先洗,而且就连打扫房间都有人包干了——当然,前提是得先经过她同意。
不过,这样的生活看似平静,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奏。
换了连澈上次给她的白袍,蔺宝便从窗户翻了出去,独自走在御花园中。
想起半个月前也是如此同年华在此偶遇,蔺宝便有些感慨,沿着半个月前的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之前的树林里。
而树林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抹微弱的火光。
她一惊,难不成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这么不巧遇上鬼火了?
蓦地,脊梁骨有阴风刮过,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打起了退堂鼓,正准备溜,却听有人低声道:“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坐坐吧。”
——尼玛,这年头的鬼还需要人陪了?!
蔺宝转身撒开腿便准备跑,可脑袋却先一步反应过来,方才那鬼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就好像……年华!
她睁大了眼,转身仔细瞅了瞅不远处坐在火堆旁的人影——试问,有谁能把白袍穿得这么好看的?
确认是年华后,蔺宝迈着小短腿便跑了过去,走到他身旁,也不管地上是否脏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微弱的火光将他俩身上的白袍衬得甚是显眼。
蔺宝侧眸看了眼他的白袍,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他俩这算不算是在穿情侣装啊?
呸呸呸,情侣装是一男一女的,他俩都穿的是男装,不是撞衫就是搞基嘛!
等等,男装?
她的瞳眸猛地一缩,却听年华喝了口手中的酒,盯着面前的火光,道:“你果然是女的。”
“……”
蔺宝咬了咬下唇,却是没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是何时发现的?”
——这个问题,她如今只问过两个人,一个是连澈,另一个便是他了。
“你猜。”他悠闲地喝着酒,还随手递给了她一壶酒。
“……”
蔺宝抽了抽嘴角,难不成年华和连澈待久了,这二人都变得默契了?——连澈如此说,他也如此说。
只是,蔺宝却没了猜下去的性质,毕竟现下过程已经不重要了,后果才是最重要的。
她垂首捧着手里的酒壶,道:“你会说出去么?”
怎料,年华只是笑笑,略带醉意道:“陪我喝会儿酒吧。”
又是喝酒?
蔺宝蹙了蹙眉,虽说上一次她喝了酒连澈没罚她,可这并不代表她这次喝了酒,连澈也同样不会怪罪她啊!
再者,若是喝了酒,发点酒疯,说点胡话那可就糟糕了。
她抿了抿唇,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拒绝,便听年华道:“若我说,你陪我喝酒我便不追究你的身份了,你是不是就会陪我喝酒了?”
不可否认,年华的条件甚是诱人。
蔺宝没有过多地矫情,扯开了酒盖子,同他一起喝起来——反正喝一敷衍他就好了,这一点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口烈酒下肚,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直直地看着天空那轮圆月,却又听年华道:“你叫什么名字?”
“蔺宝——马蔺的蔺,宝贝的宝。”
她坦诚道,毕竟他已经知晓她是女子了,区区一个名字告诉他又能如何?反正他也查不到什么的。
“蔺宝……”
他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蝉鸣甚是悦耳,如那黑夜的交响曲一般,令人欢快。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喊出,蔺宝的耳根子都有些红了,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很好听呢。”
他呢喃道,双眸有些迷离,白皙的脸颊因醉酒而染上了一抹酡红,相较之下蔺宝的脸可就是红彤彤的了。
少卿,他缓缓开口道:“蔺宝,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蔺宝呷了口酒,并未答话,而是双手撑在膝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年华抿了口酒,道:“我和如烟自幼便父母双亡,如烟三岁那年有农妇好心收留了我们,虽说日子清贫,可也有欢乐。直到三年前,养父和养母因病去世,恰逢到了科举之时,我便带着家中仅有的积蓄同如烟一起来到了京城。”
“纵使这一路上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用着那笔钱,可刚到京城,便已是身无分文,连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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