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的脚步一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树木,“那为何不将这条路线记住?”武者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如果记住这条路线应该不会十分困难。
夙槿言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我也曾想着将这条路记住,但却发现下一次再按照这条线路进入的时候走了三个时辰最终却返回到了原点。”
“那他们梦隐族的人又是怎么回族的,难不成还要等到每月月圆之时才可?”顾炎虽然这样问着,却也知道不太可能,毕竟若当真是这样,也不可能如今只剩下夙槿言一人留在这里了。
夙槿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他们梦隐族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辨认能力,并非是小白不告诉我能够进入的路线,只是除了他们梦隐族有这种识路的能力,其余的人都不行。”
“所以,如果我们想要进入,要么有梦隐族的人带领,要么就必须等到十五之夜月上中天之时,这还是小白告诉我的,为此他还受到了族中的惩罚。”
走了片刻时间,周围密林的形态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空气中似乎也开始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让顾炎嘴中微微发苦。这苦意甚至还有蔓延的趋势,从他的喉头进入到他的身躯,一直到达他的心底最深处,几乎令他窒息。
顾炎身形一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仍然没有将心中的苦涩压下,“刚刚那些明明是些松柏类的普通树木,但这片树林却很是怪异,不知是什么树种,闻着怎的有些许苦涩的味道。”
夙槿言歪了歪头,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苦涩?可不就是苦涩,第一次我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苦涩的味道,之后几次不知怎的这气息之中就夹杂了些许的苦味,大概是季节不同的缘故吧。只是这树究竟是什么类别我却是不知,也不曾询问过小白。”
“我只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刚开始是稀稀拉拉的一排松柏,随后便是这茂密的怪木林,到最后则是成行的桃林,若是顾兄能在春天的时候来这里,便能看到落英缤纷的景象了,那梦隐族当真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那里的人本性十分淳朴,就是对外族人的态度略有些凶狠,想当初小白也是那种性子,若不是我死皮……”夙槿言及时止住了口中的话,话音一转接着说道:“若不是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用我宽广的胸怀包容了他,只怕是也不能把他追到手中。”
夙槿言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看向一旁的顾炎,犹豫了一番仍是问道:“顾兄,恕我好奇,却不知道你是如何将你家那位追到手的,记得第一次见影兄,他可不是一个懂得谈情说爱的人,不过上一次在你们教中所见却是大有不同。”
“阿影吗?”听到夙槿言的询问,顾炎立时怔在了原地,好半饷,才听得他口中喃喃道:“似乎没有怎么追,便到手了……”说完这句话,顾炎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从头到脚似乎冷到了骨子里。
他得到噬影得到的太过容易,他一直以为噬影是自己的,无论前世今生任何人都不可能抢得走夺得去。却忘记了最容易将噬影推离的便是自己,而噬影同样也能够因为自己这不经意间的动作而走上一条与自己永远不会相交的路,从此萧郎便成了路人。
顾炎恍恍惚惚地走着,夙槿言之后在他身边究竟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他早已记不大清,直到夙槿言喊着他们就快要走出桃林了,顾炎才堪堪清醒,只是眼中带上了一抹极为浅淡的脆弱与担忧。
这时天还没有大亮,哗啦啦的流水声从不远处响起,顾炎抬眼看去,却见着前方竟然是一条小河,河水泛着微微的波光,自西向东缓缓而流。
一只竹筏系在岸边的木桩之上,随着水流而不停地来回摇摆。一名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正懒懒散散地躺在水面上的竹筏上,他的身体随着竹筏来回摆动,左臂枕在头下,右手举着一只酒葫芦往口中哗哗地灌着酒。
酒水沾湿了他的大胡子,从他的脖颈一直淌进了他的夹袄,他却依旧未觉一般,似乎这天地只剩下了这一壶酒,甚至连他自己也只不过是这壶酒的一部分罢了。
夙槿言拍了拍顾炎,抬手指向不远处竹筏之上的男子,向顾炎介绍道:“那是九叔,贯爱喝酒,但有趣的是他越喝却越是清醒,而更有趣的则是他并不是什么梦隐族的人,而是和我们一样都是来自江湖。”
“不是梦隐族中之人?”顾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名中年男子,却见他除了一嘴的黑胡子极为惹眼外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由的心中差异,这向来不喜外族人的梦隐族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倒是奇怪了。
那名唤作九叔的男子稍稍睁了睁眼,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侧过头看着正向他靠近的夙槿言与顾炎二人,嘴里骂骂咧咧道:“喂,言小子,你又在说老子什么坏话呢?”
“九叔,我哪敢说您的坏话呢,我这次可是专门给你从外边带来了上好的酒酿。”夙槿言陪着笑,一边说着一边便从腰间解下那翠玉葫芦,晃了一晃抬手便朝着男子扔去。
“呦呦,你小子可悠着点,怎么就喜欢糟蹋好东西。”九叔双眼睁大,一个鹞子翻身,空出来的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只翠玉葫芦。身下的竹筏晃了几晃,却没有翻倒的迹象。
这男子拔开盖子闻了闻,仰头便往嘴里灌,葫芦中的酒被他这样一灌溢出了许多,九叔连忙将葫芦上溢出的尽皆舔了去,又将大胡子上的酒水一滴不剩地吸进了口中。
不过片刻这壶中的酒便已经空了,九叔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
舒服地打了个酒嗝,九叔极为赞赏地看了眼夙槿言,“还是你小子大方,这些梦隐族人一个个的死抠的紧,若不是老子自己最后学会了酿酒,只怕早就死在这河边了。”
夙槿言听到他的夸奖,很是自得地拍了拍胸口,“哈哈,九叔,你这句话说的我爱听,你上外面打听打听,这江湖上哪个人不知道我夙槿言别的不好,就是大方。”
一旁的顾炎听这二人的谈话,只觉得自己都替他们二人的说法脸红,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九叔这才注意到了夙槿言身旁的顾炎,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这人看着面生,又是谁?”问完又双目猛瞪地看向夙槿言,“你小子这一次可真是不要命了,自己来都能被他们打的半死,竟然还带了外人过来。”
“九叔,你只管渡我们便是,我还没说怕呢,您老倒是挺操心的。”夙槿言却不向他说明顾炎的身份,只是颇为优雅地拱了拱手,“九叔,烦请您将我们渡到那洞口吧。”
“这不是担心你被那帮人杀了,我以后就没好酒喝了嘛。”九叔嘴里嘟囔着,在双手掌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然后拿起竹竿来插…进水中,口中抱怨道:“梦隐族的人百八十年不外出一趟,你小子倒好,竟给老子找活干。”
竹筏缓缓前行,刚刚离岸几米远,只听得碰的一声,竹筏在水中剧烈地颠簸地几下,翻起了巨大的水花,险些便要翻进水里。好在顾炎与九叔都是武功深不可测之人,而顾炎也适时地拉了一把夙槿言,这才没有人掉进水中。
顾炎二人刚刚抬起头来,便看到九叔恶狠狠地盯着竹筏之上多出来的一人,嚷嚷道:“萧折颜,你不刚刚才出去,怎么又给老子回来了?!”
第61章 神秘女子
“我想找的人找到了,当然要回来。”萧折颜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九叔,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炎。
九叔正要开口说些其它,只听萧折颜再一次冷冷地对他说道:“撑好你的船。”
九叔被她噎的一句话没说出口,脸憋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将竹篙往水里一戳,让竹筏继续向前方行去。
另一边的顾炎被萧折颜盯得十分的不自在,拱了拱手询问道:“前辈难道认识在下?”
顾炎嘴里这样问着但心中却极为疑惑,眼前这名为萧折颜的女子大约四十岁上下,一身黑色夹袄束身,长发被利落地束起,身后背着一只长型的囊袋,其中约莫是一口宝刀,长相虽不十分俊俏,却也称得上是英姿飒爽。
这样的奇女子,若是自己曾经见过一定会印象非常深刻,但是顾炎可以肯定,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子没有半分印象。
萧折颜却不回答,从头到脚地打量着顾炎,似乎是在看什么货物一般,看的顾炎头皮一紧。
顾炎刚要再一次出声询问,忽然觉得浑身颤抖的厉害,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身后。却见原本立在自己身侧的夙槿言不知何时缩在了他的后面,双手正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袖口,自己身躯的颤抖可不就是他影响到的。
“夙兄,你怎么了?可是认识这位前辈?”顾炎将自己的袖口从夙槿言的手心中拽出,试了几下却没有成功,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认……认识。”夙槿言结结巴巴地说着,忽然看到眼前的萧折颜微微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头便像个拨浪鼓一般摇了起来,“不,不认识……”
顾炎疑惑地看了一眼夙槿言,知道他必然认识这女子究竟是谁,却又因为一些缘故不能说出,便不再难为他了。
一时间竹筏之上的气氛尴尬异常,直到萧折颜清亮而夹杂着惊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潜渊?!”
顾炎讶然一惊,看了眼腰侧那柄与含章剑并排垂挂的潜渊宝刀,抬头看向萧折颜,“前辈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这把潜渊是他不久前潜入温泉之时找到的,他找到这一把潜渊,一来是希望潜渊重归噬影之手,而来也是希望噬影能看在这把刀的份上,原谅他一二。
“这是你的武器?”萧折颜疑惑地问道,一个人的气质与一个人的武器也是十分相关,身为一个刀客,她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使刀之人。
“不是。”顾炎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潜渊的刀柄,眼中浮山了一层温柔,“这是我心爱之人的武器。”
“心爱之人?”萧折颜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一般地嗤笑了一声,“怎么个心爱法?”
顾炎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极了噬影的那一双极致的黑眸,只不过这一双没有半分温度,让顾炎心头浮上一层刺骨的冰寒,情不自禁地迅速回答到:“生同衾,死同椁。”
顾炎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焦急,却又掷地有声、坚定异常。
萧折颜的目光闪了闪,旋即又嘲讽得看了顾炎一眼,“既如此,他现在为何又没有在你身侧?难不成你所谓的生同衾,死同椁不过是一句笑言?!”
顾炎听闻萧折颜所言,捂上自己忽然间异常疼痛的胸口,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只有之前说的那一句不想见他是句笑言,我已经承受了那句笑言之后的苦痛,如今我只想当着他的面收回那句笑言,重获与他生同衾、死同椁的资格。”
萧折颜见他这般模样,低下头想了一想,语气略有些缓和地问道:“你可想见他?”
顾炎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萧折颜以判断她话中的真假,过了片刻顾炎走上前朝着她深深地行了一礼,“望前辈成全。”
萧折颜不躲不闪地受了他一拜,开口问道:“若见他的代价是你的性命,你会如何?”
顾炎先是一愣,未曾明白她为何这般询问,但依旧坚定地回答道:“我愿。”
萧折颜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若见到他的代价是他的性命呢?”
“我……”顾炎张了张口,随后又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会离开。”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望着不愿处的河岸,萧折颜刚要抬步离开,忽然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刚刚在树林之中是否闻到了什么味道?”
顾炎的眼上浮上一层犹豫,似乎不愿意再一次忆起那种味道,半饷才开口说道::“苦涩的味道。”
“有多苦?”萧折颜紧追不放地再次询问。
“我不知道。”顾炎摇了摇头,随后眼中带上一丝脆弱,“我说不出那种苦。”苦到再也不想经历,苦到已经不能忆起。
察觉到顾炎眼中的真实,萧折颜凌厉的目光稍稍带上了一点温和的色彩,点了点头,猛地一踩竹筏飞身上岸。
竹筏又是剧烈地晃动了一番,四溅的水花沾湿了顾炎的眼睫,让它带上一层薄薄的湿意。
撑着竹筏的九叔对萧折颜的这种做法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愤愤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朝着岸上的萧折颜大声吼道:“萧折颜,你每次除了会让小辈们不快活还会做什么?”
听到九叔这般说法,萧折颜的身子顿了一顿,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九叔,开口道:“夜九,那也比你让我们不快活,更让自己不快活好得多。”说罢她便不在原地多待,运起轻功头也不回地便消失在不远处的洞口之中。
夜九听到她的话,呼吸一滞,手中的竹篙险些掉进水中。随后将竹筏停靠在岸,一言不发地看着顾炎与夙槿言上岸,然后将竹篙一撑,便要远离岸边,
“九叔,你这就走了?”夙槿言看着忽然变得沉默的九叔疑惑地问到。以前他都是在这里等着他的,而且每次几乎不用等上太多时间就能接到被梦隐族赶出来的自己。
已经将竹筏撑的远离岸边一些距离的夜九身子一僵,随后转过身来,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惊讶地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让老子留在这里给你们收尸?”
一抬头,对上夙槿言略带着关怀之色的眼睛,夜九这才缓和了口气,“放心,既然萧折颜没有为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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