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不明白！”
年过花甲的老教授背对着他的学生，一脸严肃地望向办公室外正对着操场，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论实习成绩我是第一，考勤也是全勤，在带队老师评价里我也要比那个小子好很多，为什么这个职位不是我的？”
老教授转过身，看着他一脸怒容的得意弟子，沉声道：“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以你的成绩不难再找一份工作，回头我给你一封介绍信，去别处试试吧。”
“但那样的职位就这一个，我没有比他差的地方，可以说我样样都比他强。”
“最后的结果不是你，这就够了！”
“我不服，老师，这就是您口中的‘社会’？我不服，总有地方让我去说理！”
老教授皱起眉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到底有多么冲动？他们不是傻，只是在面对不公时还抱有一腔热血罢了。如果放任不管，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一定会到处碰壁，一直到头破血流为止。更甚至，在专业对口的行业里永远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份韩文书写的合同，扔在自己的学生面前。
“你出去历练两年吧。”
“这是什么？”
“工作，月薪超过一万人民币的工作。”
学生拿起面前的合同，当然看不懂这满目的陌生文字。
“这……”
“这是我的一个学生通过别的渠道拿回来的，他已经回国了。你要知道，高薪的工作往往要付出更多努力，具体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要记住，既然你是我的学生，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在什么岗位上，都要认真做事儿，好好做人，”
老教授看着自己的学生，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语气中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道：“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我也知道你想在家里照顾母亲。我以前觉得我能教给你的东西都教给你了，现在我再给你上最后一课……社会，本身就是个不公平的地方。”
愤怒的年轻人沉默下来，满脸的怒容都被慢慢收敛，他拿出钢笔在合同尾页上工整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恭恭敬敬的对老教授鞠了一躬，转身便走了出去。
老教授凝望着门口许久，最终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把目光垂到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名处。
那里，写着‘林蔚然’三个字。
正文 002 缘分和偶然
002缘分和偶然
一个人距离失望有多远？对林蔚然来说，所谓失望不过当初实习后属于他的职位被人莫名顶替。用亲身经历验证了老师口中的所谓‘社会’之后，林蔚然便远走韩国，而且还一走就是两年。
对每个孤身在外的中国人来说衣锦还乡是个不可抵挡的诱惑，一如这中年男人暗藏玄机的对白一样，是诱惑，同样也是对自己的承诺。那个当初被人顶替的职位在现在的林蔚然眼中连个起点都算不上，孤身漂泊的经历让他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这是一种进化，不单单是学会了察言观色和一口地道的首尔官话那么简单。
得到诱惑也是承诺的林蔚然并没有欣喜若狂，更没有如同面对恩人一般冲那中年男人感恩戴德，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对那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鞠了一躬，然后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戴着粉色鸭舌帽的女孩站的位置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现在想想她胆子还真是不小，这才多大年纪就敢跑来酒店找男人？看着这个冒冒失失找过来的小丫头，林蔚然没来由的轻笑出声。
女孩听到笑声抬起头，她眼下带着明显的卧蚕，按照韩国人的说法是撒娇肉，不过她可没有一副娇里娇气的甜美面庞，不施粉黛的脸上青涩又不乏灵性，看上去让人很是舒服，这样的面孔，男人们看了当真有愉悦心神的功效。
“你的手机。”
林蔚然走到女孩面前把手机递了过去，脸上挂起常用的微笑，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处处与人和善的林蔚然。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女孩，刚才的匆匆一瞥让他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相貌，今天与屋内那中年男人的谈话很是重要，可以说是在首尔工作两年来最重要的一次面试也不为过。他见女孩把手机拿在手中，眼睛盯着屏幕上那明显的裂痕，连忙解释道，“那不是我弄的，捡到的时候它就已经这样了。”
女孩抬起头，一脸的将信将疑。
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不过人逢喜事也不会去纠结于这些举手之劳的小麻烦，林蔚然毫不犹豫的掏出钱包，说道：“修理的话要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还说不是你弄的？”女孩反问道。
林蔚然拿着钱包的手僵在半空，只是短暂了愣了一下，无奈道：“就算我咬定不是你也不会相信，所以还是我赔给你，这样最好。”
“不是你弄的就算了。”女孩把手机放回口袋，一脸不想纠缠的模样。
这一场称不上是邂逅的邂逅本该就这样结束，在异国他乡的努力拼搏永远要比想象更加艰难，因为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林蔚然很少和异性产生交集，即便面前的女孩不至于让他手足无措的洋相百出，那稚嫩的面庞却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如果这女孩是高中生的话，应该没有多少零用钱。
只是略一沉吟，林蔚然便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名片，交到女孩手上，“你就当是我弄的吧，这是我的名片，修好了之后可以打电话给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到时候我把修理费给你打过去。”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简单的几行介绍，个人财务助理的头衔在这里并不少见，她看了眼面前这个给她初印象并不是很好的男人，嘴中复述了一边这少见的名字，林蔚然。
“你说什么？”女孩声音太小，林蔚然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叫林允儿……”
“啊？”
“想要在银行打款的话，不是要知道我的名字么？虽然可以在ATM上直接转账，但是那样比较麻烦，手续费也比较高。”
看着自报家门的女孩把名片收进口袋，林蔚然这才‘噢’地应了一声，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想要记录下女孩的银行账号。
“蔚然，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光是赔钱就行了么？”
一阵声音传来，中年男人出了门，走到两人身旁，好像是习惯一般地打趣林蔚然道：“中国那边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不过在韩国应该是要道歉的。”
中年男人一张国字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他认真打量了一眼站在林蔚然对面的女孩，又看了看林蔚然的记事本，喃喃道：“林允儿？是个好名字。”
无论在谁看来这中年男人都应该是个和蔼的可爱大叔，猥琐之类的词汇和他根本就沾不上边，林允儿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并非是男人在看女人，而像是一个长辈在看自家晚辈，这让人感觉很是舒服。林允儿只见中年男人拍了拍林蔚然的肩膀，然后便听到了一段更让她匪夷所思的对话。
“在韩国的话道歉是很郑重的，如果有诚意的话就请人家吃顿饭，这里六层的西餐厅很不错的，以这样一顿饭作为道歉的诚意，无论什么样的罪过都会被饶恕的。”不顾林蔚然想要解释的模样，中年男人继续道，“钱的问题不用担心，都算在房卡上就好，也算是给你的升职奖励。”
“是，我知道了。”林蔚然不做任何解释，点头应道。
“等等，其实也不用什么道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任由这两个男人一唱一和下去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暂且不提刚刚还不肯承认弄坏了自己手机的那个家伙，中年男人口中那道歉的诚意也足以让林允儿心生戒备。虽然莽莽撞撞的独身一人到酒店来，但却并不代表林允儿是那种让人用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的小女孩，她谨慎的后退两步，快速的鞠躬道谢，看样子就要离开。
中年大叔哈哈大笑，自嘲道：“蔚然，我们被当成心怀不轨的坏人了。”
闻言，林允儿立刻连连摆手，脸上带着局促道：“不不，不是这么回事儿，只是我真的要走了。”
“不用担心，蔚然不是那种见到年轻女孩就想着上手的闲人，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林允儿眼中这并不讨厌的中年大叔又道，“就当做是运气好，和陌生人吃一顿免费的午餐，也没什么大不了。”
叫做林蔚然的男人一直保持沉默，就好像对这中年大叔唯命是从一样。林允儿本想不再纠缠，最后推脱一下便马上离开，却没想到这中年大叔慢慢收敛了笑容，神神秘秘地说了句。
“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他会很麻烦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允儿不明所以的看着中年大叔，此时不再微笑的他给了林允儿另外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月末的‘TeamMission’上面对不苟言笑的社长一样。一直到他上了电梯离开，林允儿都好像脚下生了根，站在原地，没动一步。
“没事吧？”
听到询问，林允儿这才回过神来，对于年纪轻轻的她来说，影视剧里大人物那些让手下毕恭毕敬的气场，和学生见到老师时本能的畏惧没什么两样。不过刚刚离开的那中年大叔，可真不是一般老师的级别。
她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
面前的年轻男人‘呵呵’地轻笑两声，然后问道：“那么，你要去吃么？这里的西餐厅应该是只对住客开放，我可是没什么机会来享用的。”
林允儿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如此突兀的要求当做理所应当。她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想起那中年大叔的话。
她犹豫着问道：“他说如果我离开你会有麻烦，这是开玩笑吧？”
年轻男人耸了耸肩，道：“可能是玩笑，也可能是考试不及格。”
“考试？”林允儿疑惑道。
“你也可以当做是玩笑，毕竟我怎么样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年轻男人笑着说道，以近乎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了事实，“所以，如果你去我就当是你帮了我一个忙，不去的话也不要紧，就当做没有这回事，不必有什么负担。”
可能会没有负担么？在公司整整训练了五年的林允儿当然能看出面前男人和那离开的中年男人之间的关系。像是上下级，又更像是老板和员工，如果是她面对社长的亲自考试时不能给出让对方满意答案，那一定会有一个悲剧的结局。但她却始终不是一个烂好人，即便要做好人，也要做有脑子的好人。
林允儿刚想拒绝，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不是在电梯里那种大声点名，而是一条让她改变了主意的短信。
很多时候，所谓缘分，其实就是偶然这种东西。
正文 003 静若处子
003静若处子
位于六楼的这家西餐厅果然不对外开放，仅仅是针对酒店的住户提供服务。这是林允儿第一次享用这种类似特权阶级的权利，在大厅里她这身‘奇装异服’还会引人关注，在西餐厅内却没有被人多看上一眼，只是这里的环境，却好像一直在无声的提醒她是个异类。
一件西服被披在她的肩上，始作俑者正是谢绝了侍者服务的林蔚然，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倒还算是绅士，不管怎么说，这件西服解决了她很大的麻烦。摘掉那顶粉色的鸭舌帽，看着侍者把这东大门街边的产品和那些光看牌子就价值不菲的衣物放在一起，林允儿突然感觉到某种莫名的喜感。
披着西服的她就好像是不耐冷气的体弱少女，初来乍到，对周边的陈设自然觉得新奇，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却给人一种很高端、很艺术的感觉，词穷的林允儿虽然无法形容，却也知道这就是那种被称作氛围的东西。左顾右盼之余她又看到了身旁的林蔚然，这个男人不但名字少见，人也有些奇怪，明明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来，看那淡定的样子却好像经常到这里来吃饭一样。
他骗了自己？这个念头刚刚萌生，马上就被林允儿否定，她‘腾’地一下红了脸，然后便立刻像林蔚然一样，做出一副好像经常来这的模样。
在餐桌旁相对而坐，看她这副样子林蔚然哑然失笑。
“其实你不用学我，我只是习惯了见到这些平时只能仰望的东西，新鲜惯了，也就不新鲜了。”
被人一语点破，林允儿难免心中有些别扭，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就像没听到林蔚然的话一样。
侍者走到桌边，翻开菜谱的林允儿第一次知道，有些餐馆的菜单，是不会标注价格的。全韩文的书写让电视剧里那些能读出英文或者发问菜单的男主角成了笑话，餐厅说到底也只是服务行业，拿出那些没人能看懂的菜单不是勤等着生意惨淡么？想到这种桥段前几年经常被用在电视剧中表现男主角的博学多才，林允儿‘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有什么这么好笑么？”
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林蔚然看着林允儿向侍者询问之后点了一份套餐，也贪图便宜的要了一份一样的。没想到点餐之后这女孩看向他的眼神便有些不对，正在费解之时，只听她说了一句。
“附近有我的朋友在等我。”
这是被防备了？她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居然还能坐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林蔚然还真想开口问一问。
食不言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韩国的饭桌上林蔚然认识了很多人，韩国人似乎在吃饭时最注重热闹的气氛，说是很吵也不为过，特别是偶尔参加聚餐时，那饭桌上的声音比起大型音响设备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在这里，林蔚然可谓是吃了来到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