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紫衣玉冠,嘴边带着温柔的笑,他伸手,笑道:“丫头。”
她留下两行热泪,看着那人,走近,“阿陌……”
床边喂药的人动作一僵,似乎忍着怒气,将碗中剩余不多的药给她喂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站在床榻半晌才离去。
夜慢慢落下帷幕。
即墨辞亲自给床上已昏迷两天的人喂下药,让侍女将东西收拾收拾,歇在外间。这几日他一直在亲自给她喂药,按理说她应该醒了,为什么还在昏迷?是药效的问题还是……她根本不愿意醒来?
就是在昏迷中她都叫着那个人的名字。自己一国之君比不过一个异国的王爷?三天后,三天后……即墨辞闭了闭眼,待睁开,那冰蓝中全是坚决,他转头看了看床上依旧沉睡的人,起身出去。
☆、第二十七章 反击
夜已深,侍候的宫女们都不禁睡意上涌,却还是强打着精神注意着床上的人,好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通知皇上。
床上的人却是手指一动,浓密黝黑的睫毛微微闪动了几下,眼睛轻轻睁开,却是先瞅着屏风外的侍女,她们做着各自手头的工作,却都是轻手轻脚,时不时的望着这边看一眼,却没有人转过屏风来。
尹文洛微微放下心来,屏风是上好的丝绸加以绝顶绣工制作而成,从外边向里看比起从里向外瞧要模糊很多,除非她坐起来,否则外边的人绝对不会发现她已经醒来。
是的,她今日白天就醒了,只是知道这不是洛意居,很有可能在即墨辞的乾元殿。可是她心中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醒来”。不醒来便会一直留在这里,就是与那几人取得联系都很难,若是不醒来,那便可以拖到即墨辞的登基大典。
她感受着快要睡麻了的身子心中微微叹气,这次元气大伤,那些浪费掉的真气真是让她心疼了半天。至于那两个辛家的女人真是诡异到了极点。想到电视里才能看到的那些什么蛊毒妖术竟用到了自己身上,就觉得毛骨悚然比看鬼片还要恐怖。
尹文洛睁开眼微微活动着靠着里侧的胳膊,屋中火烛突然一闪,似有风吹进了屋子。她心中一凛,闭眼。
屋子里却突然安静了许多。尹文洛修炼的冰夕照月第三层照魂可以使人的神识清明,可以感受到周围甚至方圆之外的行动声响。只是此时的身体虚弱,但她微微发动功力便感受到屋里的似乎有一道不甚和谐的气息。
那气息的主人并没有杀气,反而气息微微波动,倒像是……紧张?
嗯?尹文洛感觉到那些本是动作的宫女似乎都被定在了原地,她微微皱眉,还是睁开了眼睛。无论是谁都得面对不是么?
屋子里还是灯火摇曳,那些宫女却都僵在了原地,似乎是被制住。尹文洛眼神一闪,微微坐起,活动了一下僵住的身体,又看向屏风外。这一次,她本是动着的身体突然一僵,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紫衣玉冠面具……
泪水不知何时滑下脸颊,微热的湿意被走到身边的人擦去,他微凉的手指触碰上自己的脸颊,尹文洛难看的一笑,微微侧头,看着那人。
“阿陌……”就像梦魇中的那一句呢喃,温柔的,带着满满情意的。
青松的气息冲淡了这宫里的檀香,那气息暖暖的包围着自己,尹文洛被他紧紧的圈在臂膀中,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此刻,他在这里,就是全世界。
钟离陌面具下的脸是满满的疼惜,他错了,他不该将她放任在这龙潭虎穴,不该让她一个人。
在接到属下的消息后他便立马快马加鞭奔来,看到即墨辞亲自给她喂药,满眼的宠溺与心疼,自己的心便也一痛。
此时她在怀中,是这样的踏实,不由的说道:“跟我走。”
尹文洛情绪镇定了下来,却咧开嘴笑了笑,她吸吸鼻子:“不,即墨辞会马上回来,你不能冒这个险。”况且还有那些潜伏在乾宫的属下们。就是出得了这乾国皇宫的门也出不了这乾国的都城。
钟离陌知道她的意思,面具下的眼神微微不悦:“我可不想你在这宫里呆这么久。”
尹文洛听到他这满带醋意的话不由的一笑,微微苍白的脸上露出些红晕来:“你是在吃醋吗?哈哈……”不妨的脸上被不轻不重的一捏,她“哎哟”一声,瞧着钟离陌。
“我这也算给你们当卧底嘛。”她脸上的笑意微敛,又问道:“那些消息可还有用?”
钟离陌点点头,星眸变得微微幽暗,“他的意思大概可以猜到,他既有这么大的野心,那么芜地定是他此次的首要目标。”他揉揉尹文洛的脑袋,又道:“我已将此事告诉了将军,他会上报给芜地侯的。”
尹文洛点点头,“还有一事,似乎即墨辞暗中还有一支军队,似乎是单独训练勇猛异常,但这也是猜测,不过以防万一你们要防着些。 ”之前即墨辞来用饭时自己旁敲侧击问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即墨辞若要先取芜地必定要先过乾国和芜地之间隔着的几个小国,那几个地方地势险要并且多山高原,并不好征服,得需要一定时间和精力的。但就是不知道那几地是否已被乾国占有。若有时间她真想亲自去一趟看看。
钟离陌眼中也闪现着思索,这些事情也在调查中,而现在江湖上的那件事也在查中,似乎每次有了线索都会很快的断掉,却是牵扯出来许多的江湖门派和武学世家。
他低头,吻吻尹文洛的额头:“不要以身涉险,等我三日。到时烈风会进宫接应你。”
感受着额头上温暖的触碰,心中暖暖的,她抬眼望进他的眸中,“好。你去吧,要小心。”
两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却也只得嘱咐着对方在乎着对方的安危。屋外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钟离陌低头,飞速的吻上尹文洛的唇,似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离开,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尹文洛心中叹息一声,还是坐起的姿势,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上,意料之中的听到屏风外的侍女们看到即墨辞的惊呼,还有跪地请罪的声音,说什么睡着了没有照看好娘娘云云。
她依旧是那样的姿势,却知道即墨辞盯着这边,然后缓步走近。
侍候宫女们也没有想到尹文洛突然醒了,纷纷有些吃惊。
即墨辞绕过屏风,目光却看向微微打开的后窗,随即收回目光看着尹文洛的动作,微微拧起眉头,道:“醒了怎么不叫人?夜里风凉伤寒了怎么办?”
他似乎在说窗子怎么会开,尹文洛却是一声不吭,就像回到了在魊去后的那些日子。时间一晃,都已过去一个多月,夏天变成了秋。十月的天气便像自己想起魊时的心,微冷。
即墨辞瞧着尹文洛不搭理自己的话,微微一叹,拿起衣架子上的披风为她披在肩上,却听尹文洛冷冷的声音道:“别人欺我,我会百倍还之。”即墨辞的手一顿,又听她说:“我很善良,让她也尝尝那静室之刑便好。”
即墨辞皱眉看着尹文洛,这件事情母后并不承认,而他这两日都没有去过长秋宫。
尹文洛感受到即墨辞动作的停顿与思索,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蓝眸:“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谁最恨我呢?”
即墨辞眼神一闪,母后再怒也比不过落凤宫的那个女人。而且她们都是辛家或者说是巫族的……他知道尹文洛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一样,此时看着眼前的人苍白的面容心中一痛夹杂着怒气,看向她时又变得温柔起来:“好”
尹文洛又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开口,声音有些嗡嗡:“我要休息。”言下之意,你出去。
即墨辞微微一叹,挥手示意侍女叫御医,那御医进来为尹文洛把脉之后便退了出去,在外间与即墨辞说了尹文洛的病情,似乎病情稳定许多,基本上已无大碍。即墨辞便叫他下去。自己看着尹文洛躺下,眸中却多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浅浅叹息一声也离开。
床榻上的尹文洛眼神一闪,嘴角溢出一抹微微怪异邪肆的笑来。
辛拂妍,这次就杀你敬那辛老太婆好了。姑且让我,在这最后三天,陪你们玩玩吧!
醒来的第二日尹文洛就搬回了洛意居。
吃过午饭吩咐了墨雨一些事情,便有宫人来传话,让尹文洛过去落凤宫。尹文洛嘴角一勾,心想即墨辞动作还挺快,带着煞六便去了落凤宫。
行至门口便听到轻轻地啜泣,尹文洛讥诮一笑,辛拂妍装的还挺好,她似乎都可以想象那女人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然后否认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她踏进那门槛,便听到里面的女人哭道:“陛下,这件事情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您要相信臣妾啊……”
尹文洛嘴边划过一抹邪肆的笑意,看着即墨辞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将想要抓扯自己袖子的女人拂开。
她放一踏进门,辛拂妍便看到了,竟没有流露出那种应有的嫉恨的表情而是一脸无辜的向着尹文洛哭道:“妹妹你要给姐姐作证啊……”
尹文洛眼神一跳,莫不是辛拂妍撞坏了脑子,怎么还向她这个头号敌人求救了?她扫一眼大厅,那个辛老太婆没有来,难道还怕自己被牵扯到从而放弃辛拂妍?
虽然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就是她不说即墨辞也是明白的,只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倒要看看即墨辞怎么处理这件事。
即墨辞见她进来眼中划过些温柔的情绪,恰恰被辛拂妍看在眼中痛在心上。她见尹文洛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看即墨辞对她的宠溺的眼神心中一惊,身子软了下去。一张涂抹的精致的面容此时看起来那样狼狈。只是眼中偶尔闪过的恨意不巧被尹文洛捕捉到。
尹文洛轻轻撩着耳边垂下的发,斜睨着跪地的辛拂妍,朗声笑道:“我可没你这样的姐姐。”此时即墨辞目光看向门外,有四个侍卫装扮的人被压上来,他们面露惊恐的看向屋里,目光着重的落在了辛拂妍的身上。
即墨辞一扭头,他们便哭喊的指控到:“是皇后,皇后指使的我们……”尹文洛一听,眼神一跳,谁知道这些人是否真的是那天的侍卫,而今天既然即墨辞做出了决定也就能变出这个证据来。即墨辞不待见这个皇太后为自己选的皇后,而自己也算是帮了他的忙,让他有这样一个机会废了辛拂妍,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呵。
辛拂妍看到这些人的控诉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紧张的情绪已经表现在了脸上,尹文洛无聊的看看一脸紧张而不是无辜的辛拂妍,演技太差没办法,早死早超生吧。
即墨辞冷冷的看一眼紧张的额头渗出汗珠的辛拂妍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却是冲着屋外的四人道:“皇后?朕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皇后。”
平淡的一句话却是阴风阵阵,四人急忙磕头认罪,尹文洛眼神一凝,辛拂妍直直的瘫软在了地上。
尹文洛大概知道即墨辞这句话的意义,却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就是对待伤了自己的辛家女人也没有了多大的兴趣。她只淡淡的开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就不要罚的过重了,便请辛皇后也尝尝五日静室之刑吧。”
她说罢她抱臂不语,辛拂妍心中一凉面带祈求的看着一脸淡漠的即墨辞,瞬间泪水弥漫了双颊,再多的辩白都已无济于事,她输得彻底,只不过是,谁爱,谁输。她抬头看着身边的侍卫将她毫不客气的拉扯起来,看着心中那个最完美的人对着另一个女人的宠溺温柔的眼神,看着那个女人淡漠的神情,突然觉得没有那样难过了。
她知道了,那个女人,不爱他。
“呵呵呵……”辛拂妍一笑,自己本就是一枚棋子,只不过没有想到棋子的命运来的这样快,这都归功于这个女人。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快一点将那些巫术学到,这样,呵呵,这样就可以……
她被人狠狠的拖出去,却听到身后的女人说道:“不用别的地方,就是我呆过的那里。还有……”她似乎感到那人还笑了笑:“给她留一支蜡烛好了。”
看着辛拂妍离去的身影,尹文洛心中冷冷的一笑,自作孽不可活,千古流传的道理,只是有些人到了最终才明白罢了。她向着即墨辞点点头,面色淡然并无笑意,然后转身离开。
即墨辞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突然抚上自己的心口,眉头微微皱起,白皙的面庞突然更加苍白起来,那里本已残缺的,似乎又空了一大块……
☆、第二十八章 叹
一缕飘摇的烛火微微摆动着身子,在黑暗中尽情的舞蹈。只是屋中的人并不喜欢那点小小的火苗,只是恨恨的看着它,似乎透过它看到了其他地方。
跳动的火光越来越微弱,似乎渐渐的便要燃尽自己的生命。而坐着的人并没有任何紧张或者担忧的表情,有的只是迷惑、不解、嘲笑甚至是恨意。
辛拂妍看着细微的蜡烛快要燃尽,扫一眼昏黄的烛光下那些鬼画符一般的字,起初她不能辨认那些东西是什么,在这烛火的照耀下她竟能慢慢猜到那些是什么样的字甚至是它们的意义。
她才痛恨起来,可又不知道要去痛恨谁。那个女人吗?还是即墨辞?或者是……太后。
此时看到那快要燃尽的烛火她的心中突然一抖,这烛火多么像自己的生命啊,自己的生命也将会像这小火苗般的消失殆尽。
透过烛光,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清雅俊逸的身影,他的蓝眸冰冷没有感情,却是那样的迷人。她一下子便陷入了他的眸中,就像冰雪山巅最纯净最神圣的一抹,就像空谷幽海中最神秘的一点,他走进了自己的心,却从未注意到自己一眼……
她求太后让她入宫,太后是她的姨妈,她却从未看懂太后眼中的深意,就如她放弃了自己推开了自己,将自己唯一的信任碾碎在脚尖。
她的心已经布满千疮百孔,或许已经没有心了。从几年前他扼上自己咽喉开始,或许从更早的时候,她迷恋上他的时候吧。可是这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她必定是一个死,而他早已将她狠狠的踏入尘埃。就算是从这里出去,她也没有了生存的机会,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狠戾的手段了……
自嘲的一笑,她动了动,伸手取下发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