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洛僵在原地,突然扭头大喊:“住手!”
却已经迟了,人群中掩藏的杀手在她抬手的那一刻飞镖和箭都已脱手,那样近的距离,那样刁钻的手段和方向,经过特别训练的暗卫出手,无人能够抵挡。
白衣人听到她不顾一切发疯似的喊叫突然轻轻一笑,随着暗器入肉三分竟哼笑一声。弓箭的速度远比暗器慢得多,尹文洛祭出腰间软剑拼出全力在空中一舞挡下那只淬了毒的箭却无法劫下几枚暗器。
那样清晰的暗器入肉的声音,那样明丽的笑声。尹文洛慢慢转头,脖子似乎僵住了一般发出咔咔的声音,她心中一窒,脑中一时间一片空白,拿着冰夙的手一软,长剑落地。
她咬着唇,似乎都要咬出血一般,苍白的脸色,不可置信的带着沉痛的眸子里映出了那个摘下面具后苍白带笑的脸。
没有人发出声音,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突变。就是血营最厉害的杀手也顿时没了反应。
这一刻,似乎时间都已经凝固,只有那白衣的男子带笑的眸子,闪着歉意的微痛的却又满带欢喜的眸子。
他声音嘶哑着,轻轻咳嗽一声,却抿了抿嘴,似乎想要抿去嘴角流下的鲜血。
静谧的夜,面对这样的她,他想着曾经在夏日的小院里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看着她明媚而温暖的眸子,想着自己许下的那个承诺那个誓言,竟是一语成谶。
若有一日定要为谁死,那就穿一身白衣,让他毫无歉疚的毫无不安的死,无论为了琴儿,还是,眼前的她。
唯一与之不同的便是歉疚,他不愿意看到她那样沉痛悲伤的眸子,却又微微的欣喜,因为她为自己的沉痛和悲伤。
他还是最喜欢她笑着的模样。狡黠的笑,明媚的笑,可爱的笑,魅惑的笑……他永远记得永远想起,人群中她明丽的笑颜,山脚下她狡黠而无奈的笑意。
他看着她哽咽着喃喃的叫出“魊”字,他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却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摇摇头,嘶哑着嗓子努力的笑道:“凌熙越,我是,凌熙越。”
他说完,嘴唇变得乌青,身子一顿便伏在了马背上,马儿似乎感觉到主人的离开,嘶叫一声,伏在了地上。
尹文洛已经愣住了,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全是湿意,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水划过脸颊没入领边。雪花拂过,微凉。
不知何时,风已经停了。她微微抬头,眼角的泪水悠然滑落,她就那样静静的,闭着眼,任由雪花落在脸上,不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气氛凝固着,时间凝固着,双方两边的士兵们看着那样的悲伤就像漫天席卷的雪花,沁入到自己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尹文洛突然睁眼,微红的眸子在夜色中渗出骇人的光芒,她只是轻吐话语,语气极淡而声音极冷极寒,那是寒到彻骨的声音:“一个不留。”
穿着普通士兵服饰的精英大声一吼,声音响彻峡谷:“是!”
对方的黑衣人听到这声才从统领死去的场景下回过神来,而对方已经策马奔来,他们神色一凛提刀迎上,脸色肃然骄傲,没有人能从血营的手中活命,就算是这个半路统领已死,遇到这样普通士兵为对手,轻而易举。
而他们看到气势汹汹迎面而来的士兵们却是心中一凉,这样的神采,这样的功夫,怎么会是普通士兵所有的,甚至在江湖上都是少有对手的吧!他们不敢放松警惕,其中一个领头的黑衣人心中突然闪过不安,大喝一声:“退!”黑衣人们如黑色的潮水般退去,却被青衣士兵们死死缠住,瞬间损伤大半。
这次任务本来万无一失,可是血营必须以保存实力为主,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凶猛并且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黑衣领头人眼神阴鸷,突然手指一曲放在嘴边瞬间吹出一个尖利的口哨。他们迅速往后退去,不少人抬头望着在两岸陡崖上埋伏着的自己的同伴,眼中透露着希望的神采。陡崖上却没有动静,随即一个个黑影似乎被抛下,“呯”一声便落在自己眼前。
黑衣人们忍不住惊呼,眼神惊恐。这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
然而,本已埋伏着战友的陡崖上突然火光大亮,他们远远望去,全是青衣的影子,哪还有自己的同伴?
对方的人已经迫近,他们咬牙迎上,没有人大喊大叫,只有刀刀刺入肉体扎入骨髓的声音,在暗夜中阴冷而诡异。
☆、第四十二章 大结局上
尹文洛却瞬间没了思考。
她只是想着魊在最后的话,凌熙越么?真是好听的名字。而她没有再去看那伏在马上的人,闭了闭眼沙哑着嗓子道:“将他带走。”身边没有参加的战斗的暗卫也没有再问什么,去执行主子的任务。
她闭着眼,压抑住心中的情绪,翻身下马想要捡起从未脱过手的冰夙,才一弯腰,突然觉得身后杀气已至,瞬时眼神一冷,那杀气似乎突然一阻,“哧”的一声,是尖刀入肉的声音。
尹文洛霍然回头,一手接住倒下的人一手持冰夙一个杀招,软剑在冷夜中闪现着幽然的光芒,一弹之间,刺入对方的小腹,那个和天月有着一样面孔的女人眸子一惊,似乎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倒地。
尹文洛心神不定的出剑并没有使出全力,中剑的人没有气绝只是晕厥在地,被四周的护卫瞬间包围。
尹文洛已经收回了剑。她有些颤抖的看着为自己挡下一刀的女子,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月姑娘,你……”
鹅黄衣着的女子倚在尹文洛肩上,随着轻轻一动口中吐出一口血沫来,她后背受到全力一刺已是无法救治,此时却强忍着疼痛抱歉的一笑:“我,来迟了……对不起,咳咳……”
她身子一阵颤动,尹文洛心中一紧抱紧她,随即手指轻点,却也只是稍稍止住了血,无济于事。
“我,知道的时候……没想到,会……还好,你没事。”尹文洛凝眉沉声道:“不要再说了,我们回去……”
她的话被天月打断,似是最终的遗言般,尹文洛心里一窒,也知道回天乏术,便不再开口,只是侧耳听着天月微弱的话语。
“我从没想过,伤害他。”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不要,告诉他。就说,就说家里召唤,我不得不回去……”
“清,咳咳,爱我不深……定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尹文洛手中一紧,天月却已经软软的从她臂弯中滑下,她临去时却还带着温软的歉意的笑容,最后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情意。
尹文洛深深呼出一口气,硬是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回旋。哥哥爱她不深,也是好事,那样哥哥不会痛心,但也许会将那一点单纯的喜欢永远藏在心底,永远忘不掉黄衣女子明媚张扬的笑容。
命运,为何这样残忍……
暗卫将魊放在马背上,尹文洛最终还是没有再看他一眼,红衣的魊早在几月之前就已经逝世。白衣的凌熙越……她会亲自送他回家。
不去看,不去想。尹文洛自嘲一声,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无情了?她的眼神骤然冷却,前方的战事已经结束,自己携带的精兵将对方的血营全部歼灭,他们已经在打扫战场。
那个顶着天月的身份的女子已经悠然转醒,扯着了伤口便深深吸着气,尹文洛没有看她,讥讽的一笑,“就算你不受伤,却早已经中了我的毒,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毒估计也快发了……”
那女子眼神突然惊恐,腹部的伤口不是最严重的,而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却又是怎么回事?毒……
她有些颤抖着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说罢她膝头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牙齿打颤传来“咯咯”的声音。
尹文洛眼神讥诮:“一开始。”她转身俯视着痛倒在尘埃的女子,明亮的眸子里却满是幽暗和恨意:“告诉你也无妨,天月和夕墨关系好,从来不会叫他少爷。而且,她武功不错……”
武功不错,却为了弥补,因为歉疚救了自己。
那女子惨痛一叫:“没能杀了你是你的运气!没能让钟离陌痛苦是我失败!但我青衣不悔!”说罢扭头一咬衣领,衣领被撕扯,从中撒出些微蓝的粉末,那痛恨尖叫的女子随即无声倒地。
尹文洛没有拦,她知道,就算自己用最狠的手段也不会查出些什么。青衣?她是即墨辞的人无疑,只是似乎为了报仇而来?钟离陌以前又惹上了什么样的人?
她隐约的猜出天月接近大哥是有阴谋的,可却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么,钟离陌的欲言又止,就是想说天月吧。
却没有想到,天月对大哥的感情……
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撒在这峡谷中,映照着两侧的陡崖幽暗诡谲,尹文洛对着火把将这一路的大体情况下绘制在地图上,调转马头沉声下令:“回营!”
没有想到今夜是这样的结果。灭对方三百五十七人,自己死三人,伤七人。而她从集合士兵的那一刻就知道夕墨没有事,大哥也没有事,一切都是阴谋罢了。
她不过是将计就计,想要打探这边的地形,想要找出这个内鬼,更想知道是不是即墨辞策划着这一场阴谋,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呵。
从一开始那女子形态慌乱凌乱的站在她的面前自己就知道了那人不是天月,何况她几番问话之后的回答。
她让玄雨暗中集合了一半的暗卫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和着精兵就没有失败的道理,甚至在一路上走走停停,给了其他人在陡崖上歼灭血营并占据地势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即墨辞当初会救下凌熙越,会让他做了血营的统领,会让他在这里拦截自己。可是即墨辞又怎么会知道凌熙越愿意亲自来杀她,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可是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而云消雾散。
也许她不会忘记他一身红衣绝艳风华,一身白衣清丽温润。
那个少年啊……
可是隐藏的杀招,涂抹了毒药的箭和暗器,却是为那个绝艳魅力的人准备。
她突然回首,望着月光照耀下的峡谷,两侧的陡崖崖壁随着月光的照射更加清晰,她眯了眯眼,隐约的看到黑红色的“月陷峡”三个大字。
月陷峡……她回头,不再看那似乎被血染的大字,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影像,快的她抓不住,这里……似乎会是一个决战的地方吧!
飘洒的雪花中,骑士扬鞭轻呵,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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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璃国以压倒性的胜利重伤乾国的暗中势力,而这个消息只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分别送到了各国最高首脑的桌案上。
阳光照耀大地之时纡国皇宫中西钥问川才收到海东青带来的消息。一直处于暗中的眼线只是凭借那激烈战斗后的情景猜测出一些消息,随即送往皇宫。
西钥问川眯着眼,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他看着龙案后的舆图握紧了右手,这样的天气中,处在北境的军队定然都是最为发困受冻的时候,若真的开战,必然导致璃国和乾国两败俱伤,如若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两国的焦点都在北境之地,璃国西境与纡国交界处变成了璃国最为薄弱的环节,如果这时候能够动手,开拓疆土,璃国滞留在璃乾两线的大部分力量会无暇顾及西境。
从璃国西境深入展开,可以打下璃国的四分之一疆土!
天下舆图上的三大国各据一方,纡国似一头巨兽盘踞在璃国的肋骨,肋骨一折,必受重创!
西钥问川眸子中放出异彩,这时候他已经不用顾忌,西钥景轩的兵权也已经收回三分之二,不足以构成威胁。而剩下的皇子们早已有了自己的封地远居在外,况且近期很是安分,更加不用忌惮。
西钥问川没有再去想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想要动手,机会很大。
戴着金冠心中有些许想法的皇帝才想着召来自己的大将军讨论相关事宜,御书房便已经有人走近,正是许久不见的清闲世子西钥景轩。
西钥问川眉头一挑,询问道:“世子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西钥景轩还是嬉笑的神色,眼中却含着些无奈与随意,他看着被标记了符号的舆图便自认为来得巧,突然严肃道:“皇上,南郡密报。六皇子进行大肆军演,口出狂言要大兵压境夺取皇位。西郡的九皇子同时相应,扬言支持六哥,为父皇报仇……”
“什么!”西钥问川拍桌而起,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西钥景轩眼神一闪回道:“确实。估计不久便会有八百里加急的火漆密函传来。”
西钥问川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摇摇头叹气,当初那个非凡的男子的眼神和笑意突然显现在眼前,便觉得那笑是多么的诡谲呵……
这样的局面怎么会与那个男子无关!罢罢,他者高瞻远瞩埋伏下了这样的陷阱,幸而自己没有真的踩进去,不然定是头破血流,满身伤痛。
“传三公、雷霆将军、冯特易、马林喜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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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国即墨辞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激动气恼的神色,还是神情淡然依旧看着公文折子,只是没人看到他冰蓝的眼底浓浓的一线墨色似乎在慢慢吞噬着那耀眼妖冶的蓝。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绿棉衣群的女子端着汤盅进来,脸上带着温软慈爱的笑意,轻声道:“皇帝,哀家亲自煲了你爱喝的汤,休息一会儿吧。”
桌边看折子的男子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向端着汤盅的人,眸色渐暗,起身竟亲自接过了汤盅放在桌上,又将女子轻轻扶着坐在软凳上,语气温和道:“母后,这样太辛苦了,您应该多歇息着……”
说罢眸中的那一线黑又延伸开去,似乎将要占据整个眼底。
辛流岚笑意涟涟就着即墨辞的手势坐下,又关心道:“皇帝,哀家不辛苦。快将汤趁热喝了吧。”
即墨辞点点头,走到桌边端起汤盅就那样一口喝尽,神色清冷,俊美的脸上只有微微翘起的嘴唇显示着主人的表情,只是那笑僵硬而诡异,映衬着蓝眸的一线黑更加诡谲。
辛流岚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轻轻抿着嘴一笑,她本来呈现着茶色的眸子闪现过一抹红色的水漾,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