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受挫跌坐在地上。而且既然是踩窗栏飞过去,必定要用力。那墙壁已经裂开了,如今这一跃,宫墙倒塌,不仅会惊动他人,而且更会死无葬身之地。
秋明月现在开始后悔了,现在就算是呼救也只会连累他人。她不由得扶额,忍不住骂道:“究竟是谁那么缺德?”
然而骂归骂,她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她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红萼见她还没出去,大抵要去喊人了。
抬头看了看,这个角度跳出去,有一处草丛,然后隐隐约约似乎又有一道门。她回头看了看,而后闭眼,用力一跃。一抹纤细的影子就这样跃了出去。几乎是她身影刚跃出取得同时,就听得墙壁裂缝的声音加大。她就着草地一滚,手指一动,这才发现她手指上缠了一根线,随即她用力,一个黑色的物什飞到了她手上。来不及打开,房屋已经开始塌陷。她没有站起来,因为时间来不及,她只有抱着盒子就地一滚,手肘推开了门,滚了进去。
与此同时,就听得轰然一声,房屋坍塌。她站起来,直接跑到窗户,又跳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这是个偏殿,又空置了多年。欣华宫侍卫甚少,如今也正好到了交接的时候,短时间内还没有惊动他人。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怀里拿出那个木质的盒子,上面还沾着羊皮手套。她嘴角这才微微勾出笑意。这盒子有玄机,她的手套也有玄机。不过看来设计这个机关的人和她一样,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她那手套口也缝了一根线,而且也是极细微的一根线。
自打凤倾璃告诉她这凤栖宫有秘密,她就开始准备工具。开玩笑,不然她也不敢一个人贸然进入这里。刚才她看似把那手套脱了,实际上那根线却缠绕在她指尖。她算好了时间,跳出来的时候就将那盒子给带了出来。
她本来想要打开盒子,但是转而一想,这里面不会还有什么机关吧?
不管怎样,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将盒子放在地上,然后离开寸许,银针在手,迅速对着盒子发射而去。
咔哒——
盒子打开了,没有暗器。
秋明月有些讶异,随即又了然了。方才那一番大动干戈,如果还能活下来,大抵就是和这盒子有缘了。她走过去,把那盒子捡起来一看,咦了一声。
里面放着的是一块雪白的稠绢,上好的丝绸,丝滑绵软,触手如凝脂肌肤,令人流连忘返。然而若是染上了血迹斑斑,就不那么美好了。
血书!
秋明月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起那一次凤倾璃逼着林氏写血书自辞封号的时候。林氏满脸不甘,绢布上的血迹印染如碧血桃花,凄艳而悲绝。
她看着那稠绢,上面的血迹居然还是艳红夺目,看起来是写下不久的。但是光凭那些机关,也可想像,这血书定然已经有些年月了。如今还能保持血迹嫣然如初,可见这盒子也非凡物。
她将盒子放入怀中,这才慢慢的打开那块稠绢。那是一个女子的笔迹,还有淡淡的清香,娟秀却又字字泣血含泪。
秋明月看着那稠绢,目光慢慢睁大。
“你为我倾尽一世温柔,我却倾覆了你的天下。这爱恨痴缠,多年纠葛,江山尔尔,也不过那一亩三寸地罢了。如今我便弃了这血肉之躯,还你江山如画。”
秋明月手指开始颤颤发抖,目光落在最后那一行上面。
“但愿还有转世轮回,我还能你生世情深。”
最后一个字旁边有一丝黄斑,应该是眼泪的痕迹。
秋明月紧绷着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字字悔恨,如刀割入心。便是她如今抓着这稠绢,似乎也能从那带血的字里行间感受到那样彻骨的恨和痛,以及深深的无奈悲凉。
几乎不用猜想,她立即就猜出了写这血书的人是谁。
花神皇后!
那个在前朝末代受尽帝君恩宠的女子,那个亡国皇后。
如今她抓着这血书,看着上面那些在史书上绝不会存在的那些关于江山天下,关于颠覆和复仇的血腥历史。这是一个女人悲凉的一生,这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女子执着的一生。那样的爱和恨,那样的悲和痛。便如这字迹斑斑,带着隔世的疼痛,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几乎透过这殷虹的血迹,看到那一夜的肃杀,看到有马蹄声踏碎宫门,看到宫人四处逃窜,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于临终之际带着绝望和悔恨写下这一封足以震惊天下的血书…看到凄厉的火光晕染天际,看到哀嚎声传遍皇宫,看见年轻的帝君抱着深爱的女子悲痛哭泣…
她突然捂着胸口,疼痛让她弯下了腰,靠在墙壁上,脸色比雪色还白。
忽然有风吹来,脸上一凉。她伸手去摸,却一手的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可是心中骤然升起的悲凉和痛,却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她蹲在地上,甚至忘记了要出去,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子还在颤颤巍巍的发抖。
砰——
大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秋明月浑身一颤,然而看清那人样貌,却又是一惊。
“是你?”
秋明月失踪了。
这是在那屋子倒塌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欣华宫的人就发现了。淑妃带着人急急而来,红萼早就急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等所有人进去,发现那倒塌的房屋,人人脸色都变了。淑妃立即下令找,并且派人通知了孝仁帝和凤倾璃。
彼时凤倾玥也在,他看着那废墟,脸色白了白,然后眼神瞬间的死寂,又瞬间的复杂。
等所有人将那些废墟搬开,却没有看见秋明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担心。
这个时候,孝仁帝带着人来了,凤倾璃也入宫了,所有人都来到这二十年前被烧毁的凤栖宫旧址,人人脸色凝重。孝仁帝看着满地颓垣,眼神有些恍惚而飘渺,掺杂着深沉的痛和悔,仿佛在这一草一木当中看到了当年那个素衣女子衣袂翩然的绝美风华。荣亲王也有些怔忪,眉眼俱是哀伤。
凤倾璃却是白了一张脸,“红萼,到底是怎么回事?”
醉文和红萼早就跪在了地上,彼时红萼颤抖道:“方才世子妃让奴婢守在这儿,说她去去就出来…”
凤倾璃脸色阴沉得可怕,连孝仁帝看了都觉得恐怖。
最后还是荣亲王道:“璃儿,先别追究这些了,找到明月要紧。上次在西街,那些黑衣人…”
他话未说完,凤倾璃早已白了一张脸。调转轮椅就要离开。
“璃儿,等等。”
孝仁帝唤住他,“朕派御林军和你一起去。”
到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凤倾璃自然也不会拒绝。就这样,他亲自带着人去寻找。
而彼时京都百里之处的一个小山丘上面,一间破旧的小茅屋里。有黑衣人站在窗边,头上戴着斗笠,但从身形上仍可看出是女子。
秋明月站在她身后,全身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郡主,世子妃不能呆太久。”
身后一老妇人躬身站在秋明月身边,脸上也蒙着黑巾,但发丝鬓白,看得出年纪不小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站在窗边的黑衣女子开口了,声音冷淡,但是却也不难听出一丝柔和。
秋明月冷笑,眼神无奈而又寂寞。她的哑穴没有被封,但是她不想说话。
等了半天,那黑衣女子走了过来。
“为什么不说话?”
那声音很淡,却很年轻,听得出这女子当时二九年华。
秋明月却在心中冷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能有这般年轻的声音,这个世界居然没人将她当做妖怪。
“那么燕居夫人想要听本世子妃说什么呢?您老千辛万苦将我劫过来,不会是想就这么一直站着等我夫君来接我回去吧?”
她声音浅淡,眸色却是极冷极冰,令人听了就不由得胆寒。
燕居夫人,那个前朝忠义王府唯一的后代,一心想要复国的女人。没人想得到,就在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她就见到了这个曾经迷得先帝神魂颠倒,搅得朝堂不安的女人。
秋明月曾经想着,此生她便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她刚穿越而来那一日。
阳光和煦,春暖花开,彼时正是风光正好。然而却有黑影如浓墨刹那划过她眼底,雪亮的刀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刚重生醒过来又要去阎王殿报道。不知道她死了以后是投胎还是继续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这样想着,她便笑了起来。
那黑衣人听她笑,很是惊异,大抵是没想到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性命存在危险之时还能笑出来吧。
彼时,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想笑而已。
而此刻,她也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来。眼神却渐渐浮上了萧索和寂寞,以及无可奈何的恨。
燕居夫人眼神微冷,“你笑什么?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夫君?”她声音忽然尖锐,眼神冷如冰封,手指似一把尖刀抵在喉咙口,掐的秋明月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爱上他了?你居然敢对他动情?”后面一句,燕居几乎是吼出来了,眼神浓浓的冰冷和恨意。
秋明月脸色通红,渐渐的呼吸不顺畅。迷迷糊糊想着,上一次她也是这般用力掐着她的脖子,直到她快要断气才放开她。时隔两年,她又用着招数。不觉得累吗?
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带了笑容。
“他是我夫君,纵然我爱上他,难道不对么?”
自从去年在宝华寺,凤倾璃带着她躲在树上,她看着这个女人与忘尘的谈话。那样冷而锐利的声音,让她立即就认出了这个女人。看着她与忘尘交手中招招狠辣毒烈却熟悉的杀招,看着她将藏在树丛中偷听的秋明锦抓出来的阴狠和冷漠…
她知道,当初威胁她的那个人,就是燕居。
燕居眸色更冷,掐住她脖子的手也在渐渐收紧。纵然很痛苦,秋明月仍旧双目清明的看着她,眼底甚至还有几分嘲讽。心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两年了,她真的累了,不如就这样死去吧,死了也好。
她笑着,眼神微微有些模糊了,隐约间见到有华衣少年坐着轮椅而来,对着她浅浅微笑。
“萱萱,我们回家。”
他对着她伸出手来。
她想要递上自己的手,却发现浑身无力。意识模糊中,心口忽然如被钢刀钝过,疼痛,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脸色顿时煞白如雪。
“小姐,不要。”
门外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急急跪在地上。
“世子妃年轻不懂事,您莫要责怪于她,老奴求求您,她可是…”
“够了!”
燕居收了手,解开秋明月的穴道,背过了身去。秋明月立即软到下去,被那老妇人接住。惶恐的呼唤,“世子妃…”
“别碰我。”
秋明月打开她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淡的看着燕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燕居负手而立,冷淡道:“藏宝图呢?”
“没有。”
秋明月回答得很决然,嘴角一丝嘲讽。
“冬雪和夏桐死了,你就愤怒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杀了我?”她始终不明白,燕居为什么要找到自己?
燕居冷笑,“你不是没有,你是将藏宝图给了那个残废对不对?”
秋明月眼神猝然冷冽如冰,“不许你侮辱他。他是残,但不废。”
燕居看了她半晌,居然笑了。
“哈哈哈…”她大笑,眼神嘲讽而寂寞。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痴情种子。不过才嫁过去一个月而已,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她忽然身影一闪,以肉眼无法看清的动作靠近秋明月。
“我让你嫁给他,可没有让你对他动情。”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却也很冷,带着浓浓的杀气。
秋明月心尖一颤,“你想要做什么?不许你动他。”
燕居轻笑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怎么?如今那个男人,比你的母亲和弟弟都重要了?看来夺魂散还不够毒,不够让你记住教训。”
秋明月开始发抖,眼神却赤红如血。
“你除了用我娘和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你还会什么?”心里压抑的委屈和愤怒一朝被激发,便如开闸的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大吼。
“是,我是把藏宝图给他了又如何?告诉你,我不会再任你利用,有本事你今天便杀了我。”
“世子妃…”
身边的老妇人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燕居眼神却变得淡漠,“不要对我用激将法,没用的。”
秋明月知道没用,燕居就是个变态的疯女人。不停地用她的母亲和弟弟威胁她,从踏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一直在做着这个女人的棋子,任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她明明知道,却无可奈何。
“不要以为你杀了冬雪和夏桐我就拿你没办法。”燕居眼神漠然而冷清,“上次你救了你那个弟弟,不是你医术好,只是她们两个一时心软,下的毒分量轻了些而已。”她轻笑了一声,眼神凉薄。
“如此不听使唤的丫鬟,我培养她们来何用?你杀了她们正好,省的我亲自动手。”
秋明月咬牙,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燕居却笑得越发柔软,“不过你确实没让我失望,容烨那小子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倒是对你一往情深。也不枉你救了他一场。”
秋明月身子又开始发颤,死死的盯着燕居。
“我娘中的毒,是你下的,对不对?”
燕居也不否认,回答得漫不经心。
“不然我怎么会告诉你要到山上去采药,你又怎么救得了容烨?他又怎会因此对你念念不忘?哈哈哈…”她忽然又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名动天下的第一公子,唯一的软肋,却是情之一字。”她眼神忽而浮现一抹奇异的光泽,“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把玉隐都送给你了。”
她忽然又上前,伸出手来。
“既然藏宝图不在你身上,那么就把玉隐交出来。”
秋明月此时对燕居满满的恨意,“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我会待在身上吗?”她冷笑,“你刚才不是对我搜过身了吗?又何必多此一举?”
燕居眯着眼睛,似乎想要掐死她,但又有顾及,最后冷冷的站了起来。
“你看见了花神皇后写的血书了,凤氏用卑鄙的手段夺我家国,凤家的人都该死。你是我徒弟,应当记得亡国家耻,如今居然对亡国的仇人动了心,你——”
“我不是你的徒弟。”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