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眯了眯眼,“知道了。”
他忽然拔剑,只见雪光一扫,随即剑入剑削。那太监瞪大眼睛,而后慢慢的倒了下去。他看也不看一眼,淡声吩咐。
“去看看其他几个宫门,如有叛贼,立即杀无赦。”
“是。”
立即有几队人马分别列出来,往其他几宫门而去。
大皇子招了招手,“去御书房。”
“是。”
他身后几千人经过方才的厮杀,大队人马异口同声的回答,而后齐齐向御书房而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凤倾璃才带着秋明月跃下房顶。秋明月回首看躺在地上的太监,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只见他脖子下有血慢慢晕染开来。流血的地方,正好是他的脖子。那里,很细的一条伤口,若非秋明月天生五识敏感,也是看不见那几乎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伤口。
“凤倾寰为什么要杀他?”
“他如今虽然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回来的,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趁机夺位。这太监虽然是他的人,但是这种宫廷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要知道,太监的嘴最不牢靠。今日可以做他的卧底,明日也可以投靠他人。反正棋子已经发挥了他最大的效用了,活着也没有用,不杀还能干嘛?”
凤倾璃脸色淡淡,语气不悲不喜。这种事,在皇室已经屡见不鲜。
秋明月却紧抿了唇,手心有微微的汗沁了出来。
凤倾璃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由得回头关切的看着她。
“萱萱,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没。”
秋明月已经恢复了冷静,对他笑了笑。
“现在我们去哪儿?御书房么?”
凤倾璃蹙了蹙眉,但见她脸上确实无异样,又想起今日亲眼见到这样血腥的一幕,怕是受了些惊吓,又有些心疼起来。
“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
秋明月摇摇头,“你半夜进宫,定然是有要事,岂能为了我半途终止?”
“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走吧,我带你回去。”他说着就要带着她出宫。
“子靖。”
秋明月却不走,“你是担心父王吧。”
凤倾璃脚步顿住,背影颀长又微微有些萧索。只是一顿,他便回头道:“是我太过忧虑了,父王武功高强,便是和大皇子对上,也未必会吃了苦头。”
“你不是担心大皇子,你是担心皇上会趁此机会对父王下手。”秋明月笃定的看着他,似已经看尽他心底深处。
“今晚的事情分明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以你的性格,定然是当做一场好戏,无论如何,他们今晚都不会成功。你只是担心皇上会趁着今天这个绝好的机会,将父王推出去当挡箭牌。然后他就可以恢复你的身份,接你回宫。”
凤倾璃看着她,良久苦苦一笑。
“萱萱,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那么聪明。”
秋明月走进他,“我们去吧,晚了父王可能真的有危险。不用担心我。”
凤倾璃想了想,有些犹豫。
“萱萱,待会儿可能有危险。”他又皱眉,无奈道:“我还是不该带你进宫的,今夜这局面太过混乱了。洛王和大皇子两相争执,必定会两败俱伤。到时候,必定又是一番厮杀。你——”
“我没那么娇弱的。”
秋明月不想在这儿继续废话下去,拉着他往前走。
“御书房在哪儿?我不认得路的。”
凤倾璃只好跟上去,叮嘱道:“待会儿不准离开我身边半步,这样我才能近距离保护你。”
“知道了,这话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了。”
……
御书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玉玺和军政要务都在那个地方。凤倾璃揽着秋明月,一路上以轻功躲避周围的暗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御书房。
一地的血腥,一地的尸体,和刚才在宫门口所见一般无二。显然刚才又经历的一场厮杀。
门口的人已经换上了大皇子的骑兵,屋内灯火通明,隐隐约约折射出几条影子。
“大胆洛王,竟敢密谋造反,挟持父皇。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声音是大皇子的,显然洛王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最后被大皇子的人马给制住了。
凤倾璃带着秋明月无声无息的飞到了屋顶上,掀开瓦片,看着屋内的场景。屋内很多人,孝仁帝坐在书桌前,洛王手持匕首架在孝仁帝脖子上,他身边是面无表情的四皇子。正执着剑架在荣亲王脖子上,荣亲王捂着胸口,似乎是受了伤。最让秋明月惊奇的是,淑妃居然坐在孝仁帝身边,也被侍卫挟持着,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慌张,仍旧如往常般平静而淡漠。
还有,皇后去哪儿了?
而大皇子站在桌子不远处,双目隐隐泛着寒光,左右都是他的人。
凤倾璃见到荣亲王,手指微微紧握。秋明月知道他心中担忧,遂握了握他的手,眼神告诉他,莫要冲动。
里面,传来洛王仍旧带笑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皇子啊。不过大皇子不是应该在边关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边境战事完了?我军大捷了?”
大皇子阴沉着双目,冷冷的看着他。
“洛王,如果你现在放了父皇,或可保全一个全尸。”
洛王还是在笑,凤倾墨却似乎有些不耐烦。
“皇兄,明人不说暗话,父皇尚且还没有收到边关捷报,你却私自回来了。哼,要知道无诏回京,仍旧是死罪。”
孝仁帝虽然被挟持着,但是却一直没有露出丝毫的害怕或者紧张,帝王气度威严丝毫不减。此刻闻言,微微蹙了蹙眉,看向凤倾寰的眼神有些阴郁。
凤倾寰似乎没看见他的眼神,冷冷对上四皇子的逼视。
“尔等作乱,本皇子收到消息,特来救驾。”
凤倾墨嗤笑一声,“边境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且信息不通,就算有战报传来,也要费许多周折。皇兄莫非是长了翅膀不成?竟一夜之间从千里之遥飞奔至京城而来。看来以前还是臣弟眼拙了,竟没看出来皇兄有此神通。”
这话分明是有所暗示。
孝仁帝脸色更黑了,大皇子皱紧眉头,似乎在想该如何还击。孝仁帝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墨儿,你想做太子?”
“不。”
凤倾墨微笑起来,他本就长得雌雄莫辩,一张脸极为美丽妖冶。此刻灯火朦胧,打在他的脸上,竟然衍生出月色般柔和,让人恍惚一种错觉,似乎他眼神也温柔如那月色清辉。
“做太子还得等父皇大去以后才能登基,儿臣何必等那么久呢?”
“四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凤倾寰沉怒喝道。
凤倾墨冷笑,“我当然知道。皇兄,别告诉我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若真如此,那如今皇宫个个宫门口的守卫是怎么回事?你这么急着赶回来,不是想要渔翁得利?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何必如此虚伪做作?”
屋顶上秋明月听了这番话倒是对凤倾墨有些欣赏起来,敢作敢为,倒是少见的真男儿。
凤倾寰眯了眯眼,荣亲王突然淡淡开口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争过来争过去,这江山还不是姓凤么?”
孝仁帝身子忽然一僵,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荣亲王。刚才洛王攻进来的时候,是荣亲王挡在他面前保护他。而在他疲于应敌的时候,自己让人暗中偷袭了他。若非如此,以他的武功,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受伤。他不知道这个弟弟是否知道自己的暗算,他一直都是看不透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讨厌他眼中时刻淡然的笑,讨厌他无论何时何地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连皇位也似乎毫不在意。那样的感觉让他很恼怒,自己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的权利,在这个人眼里似乎无足轻重。
他听到了父王和他的谈话,知道他放弃了江山。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坐上太子之位那天,这个人仍旧对他微笑。那笑容看在他眼里,却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自己追求的,是他一直不屑的。那样的感觉,就似乎人家不要的垃圾,却被自己当做珍宝一般捡了起来。
他恨,他怒,他不甘。可是这个弟弟,似乎并没有缺点,没有软肋,没有自己可以拿捏的把柄…
直到后来,他终于有了软肋。
那个女子,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那,也是他一生的劫。
时隔二十余年,他已然分不清当初将心妍抢过来究竟是嫉妒还是其他。只是二十多年来,每晚坐着同一个噩梦,梦中全是那女子悲愤讥嘲的双眼。她站在大火中,对他冷然嘲讽。眼神仍旧没有爱,也没有恨。
她在梦中对他说,“凤鸣,你看似拥有一切,实际上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因为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世界上还有比那冷冰冰的权利和龙椅更值得珍重和珍惜的情感。哈哈…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的儿子,他永远都不会认你的。”
他在梦中痛苦挣扎,画面突然又是一转,狰狞大笑的女子忽然哀戚的落泪。
“璃儿,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
每次他都在她这样的眼神里惊醒,汗流浃背。然后有人温柔的拂过他的脸,他惊惧的回头,却又对上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容颜。那样关切而柔情的眼神,记忆之中,从未在那女子眼中看到过。
不,有的,只是,那个人不是他…
孝仁帝怔怔的回忆着,此刻看着荣亲王,这才发现,其实他们兄弟两个长得十分相似。这是他的弟弟,他同父异母的皇弟。这些年,自己一直对他忌惮又打压。他总是默默忍着,也不回击或者反抗。他似乎永远都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对璃儿…
璃儿,他的儿子,他和心妍的儿子。
从小寄养在荣亲王府,不能见光的儿子。
他忽然颤抖起来,看着荣亲王,这一瞬间几十余年的恨和嫉妒,还有那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忽然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让即便面对如今两面夹击的形势也未有丝毫变色他几乎脸色立即煞白似雪。
坐在他身边的淑妃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忽然有了一丝笑意。淡,而冷,甚至夹杂着丝丝的嘲讽和恨意。
秋明月无意间瞥了她一眼,正好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捕捉,心中有些讶异。淑妃对孝仁帝,似乎有着很深的仇恨。那恨意,不止是被困深宫多年无法得自由的怨和无奈。竟似…有滔天仇恨一般。
荣亲王却还在淡淡道:“四皇子,逼宫夺位,甚至联合外人,是想要弑父?你可知一旦你那么做了,可就成千古罪人。他日史书工笔,必定判你乱臣贼子,诸君弑父。千古骂名,你可承担得起?”
他又状似无意的看了眼洛王,“亲者痛仇者快,这边是想要的?如你能继承江山大统,做个有德明君,也无妨。只怕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他人做了嫁衣。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悔之晚矣啊。”
凤倾墨脸色变了变,洛王眯了眯眼,冷笑道:“凤煜,你切莫在此挑拨离间。如今你自己便是阶下囚…”
“挑拨离间?”
荣亲王竟然笑了,即便身处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却仍旧笑得温文儒雅,云淡风轻。
“本王方才有说什么吗?莫不是洛王心虚,对号入座了?”
洛王脸色变了变,凤倾墨也看向他,眼神带着一抹怀疑和探究。
秋明月有些想笑,突然就明白了孝仁帝为何那般忌惮荣亲王了。这个人,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然而就是因为他的不在意,因为他无时无刻表现出来的那种云淡风轻又似乎万事底定的沉稳睿智,让人想不嫉妒都难。尤其是,为君者。
她也明白了,当年凤倾璃的娘为何会钟情于荣亲王了。这样的男子,嫌少有女子不动心吧。
她侧眸看向身边的凤倾璃,却见他神色有些怔然的看着荣亲王,眼神里有悲凉有黯然还有隐隐的…愤怒。
愤怒,是对孝仁帝吧。
似乎被荣亲王戳中了心事,洛王当即冷哼一声。
“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忽然又话音一转,缓缓笑道:“不过本王知道的是,今日荣亲王怕是难以从这里踏出去了。”
一直静默不动的凤倾寰看了眼荣亲王,眼神有些暗。这个皇叔,他一直不曾过多关注。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他于父王还有当年的云皇后有一番纠缠。只是从前未曾细想过,云皇后会将自己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儿子交给荣亲王抚养。这些年,到底是他疏忽了。
凤倾璃是皇子,母后和德妃她们定然早就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荣亲王却能将他护得那般周全,岂能简单?所以,荣亲王不能留。无论是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能留。否者,必为大患。
荣亲王丝毫没有被威胁的窘迫或者狼狈,脖子上被人用剑架着,他似毫不在意。
洛王似乎也看不惯他这样不波不惊不怒不怕的神情,有些微的怒意,然而稍刻他便平复了胸腔中的怒意,有些讥嘲道:“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宝贝儿子,此刻在哪儿呢?”
荣亲王脸色没变,孝仁帝眼神却是眯了眯。
洛王又看向孝仁帝,笑得更欢。
“皇上,日日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唤别人为父亲,是何滋味?”
孝仁帝眼神一缩,荣亲王忽而眼神凌厉而清明。
“洛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上的儿子,不是在这里么?一个是你侄儿,还有一个正准备救父于水火。你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怎么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呢?”
洛王冷哼一声,“本王有没有乱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长长叹息一声。
“不知道云皇后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还不能认祖归宗,是何心情?”
“闭嘴!”
荣亲王低喝一声,面上的从容之色早已不见,眼底腾腾升起浓浓的怒火。而那怒火看在孝仁帝眼里,心中更是抑郁。自己的妻子,他凭什么关心?
秋明月按住有些失控的凤倾璃,此刻还不宜下去。只有静观其变。
凤倾寰皱眉看着如今僵持的局面,知道再不动手等天亮了救来不及了,刚欲下令。外面突然传来了冷淡而具有威胁的女音。
“大皇子若是不顾皇后性命的话,大可以动手。”
德妃?
秋明月抬头看过去,果真是德妃来了,她手中挟持着皇后。身边跟着两个宫女,看样子,都是练家子。
凤倾寰回头,脸色巨变,厉喝一声。
“德妃,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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