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风云震”的风阁阁主,从来不曾在世人面前露面,如今浅月小姐恢复记忆后,首先就是接出了他。看浅月小姐对他的维护又不同于七皇子,若是真和浅月小姐就这么断了,那世子岂不是……
“容景!你我十年……你非要将你变成不是你吗?或者将我变成不是我吗?”云浅月看着马车,手中的红颜锦再次飞出,顷刻间缠住了前面拉车的马头,拉车的宝马瞬间止步,再不能前行。她看着紧闭的车厢,紧紧抿了抿嘴角,声音极轻。
车中容景不答话,沉默。
“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轻。我说的不是玩的!”云浅月忽然移开视线,抬头看天,此时天色微亮,冲破了黑夜黎明破出一丝曙光。可是她心底此时却不见黎明,昏暗一片,“可是你从来未曾相信过我!”
车中容景的气息似乎变了一变。
“我失去记忆,这两个月重生。抛开记忆中的人和事儿,记不住所有人。夜天逸回来出现在我面前,也未曾让我记起一丝半点儿,却独独你让我开启了一个记忆的片段。就因为那一个片段,我扔了夜天逸的杨叶传书,接受了你。那是心之本意。”云浅月继续看着天空,黎明清冷的风拂过她单薄的绫罗纱衣,她的身体忽然比此时的风还凉几分,“可是你呢?你用尽办法让我沉沦,可是自己却清醒地看着我沉沦。不是吗?这段感情你用尽筹谋和心机,可是你的心和感情在筹谋和心机手段中还剩下多少用来对我?”
车厢微微一颤,容景的气息又变了一分。
“让我沉沦在你的怀抱。你要证明什么?证明你比所有人在我心目中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吗?还是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厉害,短短时间就让我对你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陪着你一起疯?或者还是想证明我心中其实一直有你,不过从来不承认罢了!”云浅月忽然冷笑一声,“容景,若是我说的这些都对,那么你成功了!”
车厢静寂,忽然没了声音。
“你拿自己的命和我开玩笑吗?你如今又不吃药不理会伤口是想我如何?你用受重伤换我将失去的记忆找回来我该感谢你吗?或者是该谢的!毕竟你做到了夜天逸没有做到的。可是我为何要谢?”云浅月从天空收回视线,看向马车,目光清冷,一字一句地道:“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才失去了记忆!”
容景忽然挑开车帘,看着云浅月。
“夜天逸要回来了!我为了给你我一个机会!”云浅月看着容景,他如画的眉眼今日较之以往清透白皙异常,她看着他突然露面,神情没有半丝变化,“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会记忆,如何不知道娘亲离世前给我下了凤凰劫?如何不知道我不能强行运功冲破最后一重凤凰真经的封锁?如何不知道会失去记忆?我愿意用我所有,包括如今被我视为家人的风烬和所有人来忘却前尘往事,换一个重生。我做好了此生不再记起的准备!”
容景凝视着云浅月,眸光忽然一动不动。
“可是你呢?你自始至终只看到了我眼里装的人太多,从来不肯相信我能为你做到何种地步!既然如此!你不是你,还能是谁?”云浅月冷笑一声,忽然一松红颜锦,看着容景冷漠且平静地道:“容景,我们完了!”
容景面色瞬间清透如明镜,如玉的手扣紧车壁,指尖清白一片。
红颜锦从云浅月手中飘出,轻飘飘挂在了马头上,她不再看容景,一转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停驻了的枣红骏马四蹄扬起,向城门而去。再未回头。
风烬坐在云浅月身后,手里揪着她一缕发丝忽然脱落。
一骑两人转眼间就进了城门。
弦歌木立当地,看着云浅月离开,又看看挂在马头上的红颜锦。他的脸惨白一片,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结果。浅月小姐原来竟然是为了世子才……他白着脸看向容景。
容景眸光似乎凝住了一般,看着城门一动不动。本来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薄唇此时已经全无血色。黎明清冷的风吹来,打到他露出的脸上身上,连发丝也凝定不动。
弦歌想着世子怕是未曾料到浅月小姐是为了他才冲破凤凰真经最后一重封锁凤凰劫失去记忆的吧?谁能想到?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世子痴心十年算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可是他看了一眼挂在马头红颜锦,又觉得这种回报不如没有。他看向容景半响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整个人似乎定住了一般,忍不住开口,“世子,我们回城吧!浅月小姐对您如此,怎么可能真和您断了?”
容景恍若未闻,依然一动不动。
“世子!”弦歌急了,跳下马车走过来想摇醒容景。
弦歌还未碰到容景的手,他忽然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落下帘幕,嗓音极哑地吩咐,“去军机大营!”
“世子!”弦歌看着落下的帘幕,如今还去什么军机大营啊!
“我说去军机大营!”容景声音忽然一沉。
弦歌身子一颤,本来要掀起帘幕的手垂下,他看了一眼城门再无人进去也无人出来,他转身走回了车前,看着马头上挂着的红颜锦,低声询问,“世子,这红颜锦……”
“拿进来!”容景道。
弦歌立即将缠绕在马头上的红颜锦挑开车帘递给容景,容景伸手接过。弦歌又看了一眼城门,暗暗叹息一声,坐回了车前,一挥马鞭,马车向军机大营而去。
车中,容景靠着车壁而坐,如玉的手轻轻地抚着红颜锦。车中光线昏暗,对比下,他月牙白的锦袍如白雪,玉颜清透白皙异常,刚刚对风烬出手的宝剑此时静静里躺在他身侧,泛着点点冰光。他静静看着红颜锦,许久,低哑的声音轻若无声,“我怎知……”
话音未落,他闭上眼睛,车中恢复静寂。
清晨的阳光出来,打在马车上,通体漆黑的马车如蒙上一层暖暖的光色,可是似乎也照不化车中的温暖以及闭着眼睛的那个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入了军机大营。
云浅月纵马进城,奔了一段路,她忽然收住马缰,抿着唇看着前面的长街。如今天还未亮,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无。只有巡逻一小队士兵走过,见到她都慌乱地避开路。
“原来这两个月没有收到你任何信息是因为你失忆了!”风烬此时已经不再趴在云浅月身上,目光随着她看着长街尽头。
云浅月沉默不语。
“居然是为了容景失忆!”风烬语气不是以往的邪魅,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浅月依然沉默。
“我竟不知道这些年原来在你心目中最重的人是他!”风烬忽然冷哼一声,伸手一推云浅月,云浅月一个不稳,被他推下了马,他看着她怒道:“我们所有人都不及他,能让你说舍就舍了,既然如此,你恢复记忆做什么?”
云浅月双脚沾地,看着风烬。
风烬一句话落,不再看她,忽然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前蹄扬起,又踏地一声驻地不前,他照着马腹就踹了一脚,骏马承受不住疼痛,撒开蹄子狂奔起来。直直通向长街尽头。
云浅月看着风烬扔下她骑马离开,直到消**影,都没回头看她一眼,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她收回视线,忽然苦笑了一下。什么叫做得不偿失,大概就是如此!
从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那一刻看到自己变成了小小的婴儿,看到抱着她的古装绝美女子,看到坐在屋中的俊美却微显病态的男子和一个摸样俊秀的小男孩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看到一屋子穿着古装的丫鬟仆人,说着王爷王妃世子的话,她就清楚地知道她灵魂轮回重生了,而且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古代,并且带了前世的记忆。她不再是李芸,她是云浅月,云王府嫡女。那个俊美却微显病态的男子是她的父王,而女子是她的母妃,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哥哥,云王府的世子。
那日她来不及惊异以及表露各种情绪就耐不住婴儿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睡了过去。醒来后,只看到是她娘亲的女子躺在她身边,屋中并没有那个被她称之为父王的男子和那个小男孩。她静静地看着女人,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对她笑,也温柔地摸着她头对她笑了一下。她想着老天是想换她一个家和亲情吗?上一世没有家和亲情,这一世让她重生了。
可是从那日起,一直半年,她再未见到是她父王的男子,那个小男孩时常拿了小鸟小虫子小蛐蛐过来逗她玩,女子脸上时常露出伤色。她想着大约王爷和王妃感情不好吧!古代寻常富贵男子都三妻四妾,更何况王爷?哪个女子不想唯一?
小男孩不来的时候,女子喜欢将她抱在怀里静静地看书,她便也陪着她安安静静看书。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但女子很聪明,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她居然会看书,她惊异了片刻,便对她柔声笑道:“我的月儿真聪明!”
她想着不是她聪明,而是她有前世的记忆!但她那时不会说话,即便会说话,想必也不会说。只能让女子以为是天赋异禀了。
后来女子找了各种书翻给她看,遇到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还会耐心地讲解给她听。小男孩嫉妒地看着她,她就对他得意地笑。
半年后,她会试探地发出娘的音,女子抱着她欣喜不已。她也很欢喜!
小男孩让她喊“哥哥”,她偏偏不喊,他就用各种糖果诱惑她,她瞥都不瞥那些糖果一眼,小男孩急了,拿起一个糖果就塞进了她嘴里气嘟嘟地跑了,她吐不出糖果,憋得脸通红,女子吓坏了,将糖果费力从她嘴里掏出来,责令小男孩半年内不准再来浅月阁。女子言出必行,第二天小男孩眼巴巴地趴在浅月阁门外,却是浅月阁各处都有人把守。果然半年没让他进来一步。
半年后的没几日,她的父王终于来到了浅月阁。再不是她半年前见到的那副病态,而是风度翩翩。温柔地对她娘问是否可好,将小小的她抱起来,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半丝亲情了,她想着大约是这半年时间将第一眼所见的亲情给磨没了吧!女子温柔含笑,不见半丝半年被冷落的不快,入夜,王爷并未留宿,离开了浅月阁。
后来王爷时常来,却依然未留宿。
半年后,她一岁,小男孩解了禁跑进来,对女子保证,他再不给给妹妹吃糖果了,不喊哥哥也没关系,让娘别禁闭他了,女子笑着点头,说,“你长记性就好!妹妹是用来爱护的。”小男孩很郑重地点头。而她却清清楚楚喊了一声,“哥哥!”,小男孩高兴得抱起他来转了好几个圈。笑声连整个浅月阁的花草都惊动了。
一年半后,她会剥葡萄给女子吃,女子看着她笑得慈爱。往往这个时候小男孩也张大嘴,她就给他也剥一颗,小男孩吃着葡萄的时候鼻子眼睛都是笑。她想着有娘亲还有哥哥真好。父亲要不要没关系。
可惜好景不长,快乐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在她两岁的时候,女子突然对她说要去北疆,很快就会回来,让她乖乖听哥哥的话。她虽然疑惑,但还是什么也没问点点头,女子去了北疆。
女子走后,小男孩住进了浅月阁,当真有个当哥哥的样子,每日学着女子的样子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念书听。那个时候他才五岁多而已。识得的字还没有她多,往往他一页字磕磕绊绊念完了,她已经睡着了。
女子并没有如她说的一般很快回来,再回来已经是半年后。可是却中了一种无解之毒。名曰:紫草。她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眼泪在眼圈打转。女子却没有疼痛之色,只是不舍地对她说,“娘亲本来想多陪你几年,如今却是不行了。不过没关系,你还有哥哥。”
她很想问,哥哥能代表娘亲吗?可是终究是没问!她没有能力挽救她的命。
女子撑着一口气给她下了凤凰劫,对她说,“月儿,若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大难题,或者你将来不知道该怎么走路或者往哪里走路的时候,就催动功力,启动凤凰劫吧!它……能帮助你……”
女子给她下了凤凰劫后就闭上了眼睛。再没睁开。
后来云王府搭设灵堂,他的父王似乎留下了泪,那泪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泪!
她那时候不知道凤凰劫是做什么用的,直到三岁生日时,爷爷将娘亲留给她的凤凰真经给她,她翻到最后一页时,才明白原来可以封锁住她的记忆。那个时候她就想,她管不住别人,但会管住自己,让自己永远的保持住清醒和理智,就如对待小七一般,清醒地将他派出去执行任务,清醒地看着那架飞机在维也纳上空爆炸。凤凰劫她永远用不到,是娘亲多此一举了。她会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呢!世间万路,但她会很清楚自己走哪一条路。
可是她错了!
以前皇后姑姑说了几次要她进宫,娘娘都没吐口,只有哥哥时常会进宫。娘亲过世后,她三岁生日之后,姑姑将她接进了宫。她看到了酷似小七的夜天逸……后来得知他不是小七转世,虽然失望,但觉得有这样一个像小七的人如今能看得见也算是她的一份幸运,毕竟小七已经灰飞烟灭了,连一丁点的骸骨都没留下。她失望变成释然,从此后将对小七的一半感情投到了夜天逸身上。
夜天逸很讨喜,事事依着她,所有皇子中她看了个遍,还是觉得夜天逸最顺眼。
这样一晃就到了五岁,老皇帝四十五大寿那日,容景进了宫,那时候她只觉得这荣王府的小世子长得真好,便一直盯着他看。而那个人一眼都没瞥她,正正经经规规矩矩颇有少年老成派头地坐在容王爷和容王妃身边,她看了半响,觉得这个人真无趣,便不再看他,无聊地把玩手指。
老皇帝将她和秦玉凝的座位安排在一起,还笑言:“这两个小丫头文文静静,都有皇后的风范。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个都是她侄女呢!”
她心里咯噔一声,那时才想起来她是背负着祖训要入宫的!她看向姑姑,见姑姑的脸僵了僵,便笑道:“皇上玩笑了!月儿顽皮,不及秦小姐规矩的!”
老皇帝大笑。
她看着老皇帝的笑,忽然感觉心底寒了寒,嫁入皇室吗?她不是她的姑姑太姑姑们!不由露出一丝讽意,但很快就发觉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一个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