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太子这话说得未免奇怪,你不伤美人心,怎么反而伤了蓝家主的心?否则岂有今日负荆请罪一说?”夜天逸笑问。
“那怎么能一样?本太子将蓝漪美人可当做自家人对待的!别的美人嘛,如花隔云端而已。”南凌睿洒脱一笑,见蓝漪径直走上观星楼,理也不理会他,他笑意收起,面露哀怨,“蓝漪美人,我今日这负荆请罪你可满意?本太子计算了一下,从背负上筋条到现在,刺伤了皮肉不知伤处凡几。这血流了大约一斤有余。”
“我若说不满意呢?”蓝漪忽然回身,直直地看着南凌睿。
“不满意?”南凌睿眨眨眼睛。
“我要你从大门口重新再走一遍。”蓝漪一字一句地道。
“蓝漪美人,你可真一点儿也不心疼我。”南凌睿幽幽开口。
“你不愿意?”蓝漪挑眉。
“愿意!如何能不愿意?你且等着,我这就再走一遍。刚刚你没看到,这回可要看仔细了。”南凌睿答得痛快,笑意不减,话落,他背负着荆条缓缓转身。
洛瑶见南凌睿转身,看了蓝漪一眼,也跟着他转身。即便身穿素雅罗裙,不是云浅月那日见到的华丽公主装,但依然不减她身上尊贵婉约的气质,那是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条件养成的,即便十大世家是几百年的世家,名门望族,对女子要求身高,将养甚优,但也不能相比。蓝漪与她还是差那种骨子里的尊华。
众人都被蓝漪这刁难的举动惊了一下。毕竟这种密密麻麻的荆条捆绑在背上,即便他身穿锦袍,但荆棘太多尖刺,很容易就会刺透锦袍,看这一路的鲜血就可以得知他此时后背定然全是伤口。更甚者每走一步都会被筋条进进出出刺痛肌肤。从风家走到蓝家大门口再到观星楼下实属不易,再返回去走一个来回的话,可想而知,更加不易。
尤其是他后面还有龙潭虎穴阵要闯。
这一刻,观星楼上下众人都看着南凌睿和洛瑶返回去,无人出声。
云浅月清晰地看到蓝漪似乎讶异了一下,她显然没料到如此刁难,南凌睿竟然二话不说答应得如此痛快,但也只是讶异那么一下,便脸色平静地转身,继续拾级而上,不出片刻,便上了观星楼。
“蓝家主果然有魄力!”夜轻染当先赞扬了一句。
“染小王爷过奖了!”蓝漪看了夜轻染一眼,语气平缓地回了一句。
“这个人就该这么治了他,治得好!本小王早就想收拾他了,可惜没机会。今日蓝家主这般治他,让本小王心里大快啊!”夜轻染笑意深深,无论是话语,还是表情,都显示他很愉悦。
“我不过是将他加注在我身上的事情讨回一二而已。谈不上治不治。”蓝漪摇摇头。
“这是应该,毕竟蓝家主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血嘛!”夜轻染笑着点头,一团和气。
蓝漪面色微微变了一瞬,垂下头,声音忽然低了一分,“让天下人看笑话了!染小王爷如此说,实在是令蓝漪无地自容。”
“你无地自容什么?这事情又不怪你,该无地自容的是南凌睿。”夜轻染摆摆手,忽然话音一转,对向一直再未说话的云浅月,“是吧?楚夫人?”
云浅月觉得夜轻染这一番话很有意思,显然他是知道蓝漪未曾被南凌睿玷污的。这话明着扁了南凌睿,但具体的深刻意思只有蓝漪这个当事人体会得出来了。她笑了笑,声音清凉,“是啊,染小王爷说得对,该无地自容的是南梁太子。蓝家主是深受其害,再过分的要求,南梁太子也该接之受之。”
她有意无意地将过分两个字微微加重,果然见蓝漪的睫毛微颤了一下。
“果然是楚夫人的见地!本小王一见楚夫人险些将你当做故人,如今更是深觉对楚夫人一见如故。”夜轻染笑着道。
云浅月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观星楼的气氛有一瞬间奇异的宁静。
“这位就是楚夫人吗?蓝漪有礼了!”蓝漪看向云浅月,仔细地打量她。
云浅月对上蓝漪的目光,眸光如一汪湖水,清凉澄澈,“蓝家主有礼了!”
“楚家哥哥从接手楚家之日起,回楚家次数有限。一年几乎见不到楚家哥哥一面。如今楚哥哥回来便携妻而归,实在令人意外。”蓝漪转向容景。
容景扬了扬眉,声音寡淡,“内子不喜张扬,我也便由了她。”
“楚哥哥好疼夫人!”蓝漪似乎玩笑一般地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花茗和蓝惠等人,道:“如今可真是碎了许多妹妹的芳心了!”
她这句话一吐口,花茗和蓝惠等人齐齐露出伤心的神色。
“南梁太子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如今甘愿为了楚家主负荆请罪,闯龙潭虎穴阵。显然对蓝家主的疼惜不次于我夫君。蓝家主别只看到别人的幸福,看不到自己的幸福。”云浅月淡淡扫了蓝漪身后那些女子一眼,她的眼神不冷冽,但却让那些女子感觉心头齐齐一凉,她移开视线,看向走向门口的南凌睿道:“他流的血可不是假的!”
蓝漪神色微微一震,但转瞬即逝,直视着云浅月的眼睛道:“南梁睿太子如何能和楚家哥哥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相提并论?”云浅月挑眉。
“南梁太子风流成性,楚家哥哥洁身自好。”蓝漪道,“楚夫人未曾受到欺辱对待,自然会如此说!我就不信若你受到欺辱对待的话,还能说他是我的幸福。”
云浅月忽然嗤笑了一声,声音冷静自制,“蓝家主对南梁太子知道多少?又对我夫君知道多少?何谓欺辱?楚家主对这两个字有深刻的理解吗?若是没有深刻的理解,我劝楚家主还是谨慎用词。”
“自然理解!难道楚夫人觉得我连这两个字都不懂吗?”蓝漪抿了抿唇,声音微沉。
“既然蓝家主懂,又何必我多说?时间万事,是非对错,总有因果。”云浅月冷静一笑,声音微凉,“一片痴情而已,知错能改也不为过。多少人有此风骨?我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劝蓝家主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莫要太过苛刻,丢失了幸福。到时候即便万两黄金,千万倾良田,也覆水难收。”
蓝漪顿时一怔,张了张口,对上云浅月冷静的眸光,忽然无言。
云浅月相信这番话她懂,而且很懂。毕竟南凌睿没真伤害她,却甘愿背负了负荆请罪。
“果然不愧是红阁小主,楚夫人这一番言论真是令人佩服!但楚夫人是否忘了强抢为恶的道理?南梁太子花心天下皆知,楚夫人遇到的人是楚家主,而不是南梁太子。未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加注于别人。”苍亭的声音忽然响起。
“浪子回头金不换。原来在苍少主的学识里,连让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了?”云浅月冷然地看着苍亭。
“改过自新?楚夫人对南梁太子了解多少?”苍亭嗤笑一声,“南梁太子风流天下皆知,虽然遣散了三千后宫,但恶性不改,如今这等负荆请罪居然还携美而来。若相信他能改,不如甘愿相信天下红雨。”
“他乃我兄长。苍少主觉得我对他了解多少?”云浅月淡淡挑眉。
这一句话是如此平淡,但如一颗惊雷,瞬间炸响在众人的心里,观星台上下所有听到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惊异不亚于昨日乍然听到红阁小主是楚家主的妻子。
众人似乎惊呆了,楚夫人说是她家兄?那说明什么?红阁小主是南梁人。
“楚夫人这玩笑开得可大了!”苍亭忽然一笑,“南梁的公主虽然众多,但在下可没听说过有楚夫人这样一位公主。”
“苍少主莫非耳鸣?兄长一定要是亲的吗?师兄也可以称之为兄长。义结金兰也可以称之为兄长。外戚也可以是兄长。”云浅月淡淡道。
苍亭一怔。
众人惊呆了的神智被拉回了几分,但还是为他和南梁太子的关系而惊异。
云浅月不再说话,目光看向南凌睿离去的方向,只见他已经走到大门口,正缓缓转身返回。而洛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并未有什么动作,但两人的身影却莫名的和谐。她居然看到了和谐……心中有些想笑。
“本皇子竟然也好奇了,楚夫人如此说,那么南梁睿太子是楚夫人的师兄?还是义结金兰?还是外戚的叔表兄长?”夜天逸眸光微微一厉,看向云浅月。
“很抱歉,这是本主的私事。”云浅月不看夜天逸,淡淡驳回。
“这倒是今年的又一桩奇事儿!”夜天逸也不纠葛,目光落在容景的身上,扬唇一笑,“楚家主的妻子是红阁小主,而红阁小主和南梁睿太子是兄妹。这样说来,楚家和红阁成了睿太子的左膀右臂了?”
“七皇子好聪明!”容景淡淡夸了一句,但这夸的意味却是有些深。
夜天逸面色一冷,“睿太子真有福气!有楚家主和红阁小主这样厉害的妹婿和妹妹在,能帮衬一二,看来今日这龙潭虎穴阵定然能安然无恙闯过了?”
“兄长之能,还不需要帮衬!”云浅月冷静接口,话落,她话音一转,看了蓝漪一眼,忽然笑道:“若不是哥哥喜欢蓝家主,其实我倒不希望蓝家主做我的嫂嫂。”
蓝漪本来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猛地抬头看向云浅月。
“蓝家主意外我这样说吗?”云浅月看着蓝漪,眸光沉静理智,“兄长生性潇洒,喜欢随心所欲。我倒希望他找一个能和她性情相投的女子,即便不性情相投,但也不是分毫不理解他的人。”话落,她对蓝漪摇摇头,“蓝家主实在不符合我心中嫂嫂的人选。”
蓝漪唇瓣紧紧抿起,“楚夫人好会攻心之策。”
“蓝家主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好。”云浅月说到此,觉得她一番言论在蓝漪心里起了效用,便打算住口。
“楚夫人果然厉害!不仅武功厉害,这嘴皮子也厉害。到让本少主想起一个人。”苍亭此时接过话,见云浅月不语,他直直地看着她,“楚夫人认识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吗?”
“苍少主这般一说,本皇子也觉得似曾相识。楚夫人和月儿的确很像。”夜天逸也看着云浅月。眸光深邃。
云浅月心神一凛,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我自然久仰大名。何止久仰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说认识到也不是,但她的事情本主倒是一清二楚。”
“哦?楚夫人对云王府浅月小姐的事情一清二楚?”苍亭挑眉。
众人也都看向她。
“自然,不止是她的事情,在座诸位的事情我都清楚。”云浅月笑了一声,“我的红阁总不是摆着好看的!”
众人心头齐齐一凉,随即释然。红阁势力遍布天下,隐秘得滴水不漏。据说红阁收录天下秘辛,天下所有事情都逃不出红阁之手。但红阁向来不将秘辛外泄,有许多人想要找红阁买秘辛,但苦于找不到方法。更甚至当今的皇上登基时想铲除红阁,却无从下手,所以,红阁一直延续至今。虽然不在世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但从不被世人所遗忘。就如墨阁。
观星楼上下再无人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云浅月到是自然,既然如今将红阁暴露在世人面前,自然再不必遮遮掩掩。表明与南凌睿的关系,也是借机告诉想要借此机会除去南凌睿的人好好掂量掂量。她如今虽然不阻止,但真若出事,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蓝漪美人,如此总可以了吧?”南凌睿声音从下面回来。负荆两个来回,此时鲜血已经染满锦袍,但他面色含笑,不见丝毫虚弱。
“睿太子好惬意,这血莫不是假的?”苍亭看着南凌睿,怀疑地问。
“苍少主要下来检查一番吗?看看本太子流的这血到底是不是假的?”南凌睿扬眉,话虽然是对苍亭说,目光却看向蓝漪,“蓝漪美人,要不你下来检查检查,看看我流的血是不是假的?比起让苍少主检查,我更希望让你检查。”
“不必了!”蓝漪摆手,目光平静地看着南凌睿,“下面就是龙潭虎穴阵,你现在要退缩还来得及。”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太子这金口已开,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南凌睿摇头。
“一入龙潭虎穴阵,生死由命。睿太子可要想好了!”蓝漪又道。
“早就想好了。蓝漪美人,你这般样子,是不是担心我?你放心,本太子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命硬。”南凌睿一副满怀感动地看着蓝漪,深情地道:“我不是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的!”
蓝漪沉下脸,盯着南凌睿。
南凌睿含笑望着她,眸光直剌剌。虽然一身是血,虽然观星台上坐了好几个和他俊美不相上下的男子。但此时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这一刻的南梁太子,人们才彻底地认识到他这张含笑风流的外表下的不简单。如此情形,还能谈笑风生的人,天下能有几人?
“来人!听我吩咐,摆龙潭虎穴阵!”蓝漪清喝了一声。
“是,家主!”观星台下有人应声。
云浅月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大约有一百多名清一色的年轻男子齐齐跃出,整齐一致,按照她昨日从楚老家主处得来的那张布置图布起阵来。显然这个阵经过了一番变幻,和那张布置图不太相同,但大体走向还是相同的,无太大差异。
百多人很快就布置好阵型。
“十二龙!左中门,尾翼收缩。”蓝漪又轻喊一声。
“是,家主!”又有十二名年轻男子跃出,分部在左中。
“十二虎,右中门。前翼收缩,”蓝漪又轻喊一声
“是,家主!”又有十二名年轻男子跃出,分部在右中。
“蓝翎!守中门。”蓝漪又喊。
“是!”一个黑色的身影顷刻间跃入了阵中,衣袂无声,显然是个武功极高的高手。
云浅月眸光眯了眯,中门是活门,却有个如此武功高的高手把手,这样看来,这个龙潭虎穴阵比昨日他们看到的布置图还要厉害了几分。她收回视线去看南凌睿,见南凌睿根本就没有看龙潭虎穴阵,目光依然直剌剌地定在蓝漪身上,一副眼里只有蓝漪的模样。她收敛眸光,偏头去看容景。
容景微微转头,看了云浅月一眼,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