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来年炙烈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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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来年炙烈的阳光-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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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在意眼前人,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管别人的喜怒哀乐?

    老部长仍定期回医院复查,看到半夏总是会露出和蔼的眼神。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有一次半夏遇见他训斥下属,那样的勃然大怒。他的生活秘书低头站在一旁,唯唯诺诺。

    那是一贯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的优越感。半夏说:“您大病初愈,并不适合剧烈的情绪波动。”老部长一怔,嘴角微动,好半天才忽然说:“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好。”半夏突然想到江远的温文尔雅,难道他是基因突变?

    每次复查完,半夏都会把复查的结果用E…mail发给江远,偶尔附带几句问候,聊一些生活近况。

    江远此时在美国的研究所工作,有时会跟半夏抱怨那里的生活节奏太快。食物太难吃。他们偶尔也聊从前的事。有一次江远说:“你高中的时候真是太安静了。”她惊奇,问他:“为什么?”他在回函里说:“以前我们打球,你都坐在教室里等阿扬,可是有一次你却去了球场。你一直坐在一旁的树底下等我们,却没有人发现你。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只要你出声,阿扬一定会抛下篮球去陪你。你明明坐了一下午,后来却对阿扬说自己才来了一会儿。”这当然是一件小事,连孔半夏自己都没有印象。她想了一会儿,付之一笑,只在回他的邮件里写道:“现在的我再也做不到以前那样。我会反过来,明明只等了一会儿,却告诉他,我等你很久了,好让他去心疼我。”孔半夏如是说,然而是否真的会这样做呢?她一直没有机会去验证。她已经很少有等人的时候,多半是别人在等着她。她的时间太宝贵,即使谭谏严,也不曾叫她等待过。

    这天,她和谭谏严一起吃晚餐。吃到一半谭谏严突然放下刀叉。

    她不解,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目光幽冷。

    她一怔,出声询问:“怎么了?”谭谏严笑笑,说:“没什么。”这时候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四周有人窥探他们。她疑惑地举目巡视四周。这家西餐厅以环境幽雅闻名,客人也大多举止端庄高贵,就餐很有风度,谈笑风生,一切再正常不过。

    半夏不疑有他,转回视线。这时,谭谏严低声说:“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呃?还看文艺片。”他意有所指,她如何不知!她觉得这个人的脸皮越来越厚,早不如初认识时的一本正经。风度十足。

    她做出思考的模样,说:“我现在可是在两家医院兼职,每天累得倒头就睡,连做梦都成了奢想,为什么还要陪你去看无聊又拖死人的文艺片?”他一脸心疼,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帮你按摩按摩,马杀鸡?”这样的场合他的行为不会太过。可半夏却能想象得出若是四下无人,这人要如何耍赖皮。

    “如果你现在就帮我马杀鸡,我可以考虑考虑。”他突然弯起唇,眼里闪着邪魅的光芒,“你要真这么要求,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只是那样的话,半夏,你不要害羞哦!”半夏一怔,却见谭谏严果真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一把抱起她朝门外走去。

    她惊慌挣扎,谭谏严却置若罔闻。

    “这里的空间太小,楼上的包房不是更适合吗?”她慌道:“你疯了!”这样一个场合,他竟然做这么不合时宜的动作。

    他身形高大,手臂孔武有力,肩上扛一个女人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拗不过他,越挣扎反而引得越多人围观。就餐的客人已经纷纷侧目看向他们,他却大大方方,不管不顾。

    半夏想:怎么没有人上来拦他?后来她才知道,这家店是他家里开的。

    她想:这次自己爱的人是跟方懋扬完全不同的类型,邪里带魅。她想着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竟然想到——妖孽!

    当真应了那句话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这样的谭谏严,换成以前那个孔半夏,绝对是打死也要退避三舍的。是时间改变了她吗?还是生活太乏味,她已经心境苍老,确实需要一点儿这样的情趣?

    半夏第二次见到胡岚是在商场里。半夏的妈妈就要过生日了,她来商场里逛逛,看是否能给她妈妈挑到一件中意的礼物。

    胡岚当时也在商场的珠宝厅里,正在试戴一条全钻的手链。那手链戴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闪闪发光,直逼得人睁不开眼。

    “啊,孔小姐。”她看到半夏,微笑着打招呼。她笑起来很漂亮,下颚很尖,唇色鲜艳却不招摇。

    “你也来这里买珠宝?”胡岚是人来熟,开始向半夏介绍哪一款是新来的,哪一款已经卖了好几年了,哪一款有收藏价值,哪一款一准儿要跌价。她经手的戒指。项链都是这里的好货,而且从谈吐中便能知道她是行家。

    “你是当医生的,学问做得好,但对这些东西肯定没我清楚,听我的保准儿没错。”一旁的营业员小姐也笑着说:“胡小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眼光最是独到。”半夏听了胡岚的解说也确实心动,最后定了一款要去刷卡付账。收银员刷了好几次卡,最终把卡递还给她,说:“小姐,这张卡好像消磁了。”半夏听了脸色微窘,只好笑着说:“那不好意思,我改天再来买吧。”胡岚却站在一旁阻拦道:“我看你不是有闲的人,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卡里的钱你先拿去用,到时候你把钱打到我账上就行。”这年头少见这样热情的人。而她们并不熟,半夏不得不谨慎,淡笑道:“还是我改天再来买吧,也不急于一时。”胡岚闻言瞟过半夏的眼睛,才热络地说道:“那也行。而且你就看了这一家,再看看,说不定有更好的。”她的表情还是那样自然,眼神也似坦诚,想必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

    为了答谢胡岚的好意,半夏做东,两人一起喝了下午茶。

    茶座里,胡岚喝茶的姿势也是万里挑一的优雅大方,让人只要看着她便觉是在享受。这样集风雅。美貌与金钱于一身的女人并不多见,半夏的印象中唯一和她相似的恐怕就只有方懋扬的母亲,那个她曾经痛恨过的人。

    半夏浅笑道:“胡小姐和谏严认识很久了吧?”胡岚的指甲上绘了精致的花纹,细长的手指缓缓拂过杯沿,眸光微转,说:“是吧,他读大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胡岚轻呷了一口茶,享受似的慢慢眯起眸子来,慵懒潇洒。

    “这里的茶还是这么好。”半夏喝了却不觉得好,各人品味不同。这时候胡岚说:“以前我们常来这里喝茶,喝完了茶才去看电影。我喜欢看电影,生活总是太无聊,不靠这个打发点儿时间,我都不晓得每天可以做什么!”胡岚语气似抱怨,眸子里也露出些许恹恹的情绪。胡岚其实是看着孔半夏特意这么说的,她是在等着看半夏的笑话。半夏垂眸,又喝了一口茶。这茶果真如她说的那么好?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这茶入口是苦的,回味还是苦的,从头苦到尾,苦得她胆汁都泛上来了。

    半夏心里也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她活到这个年纪自然知道是什么。她也正经地喝着茶,不动声色地放眼窗外。

    这里是大厦的顶层,城市景色一览无余。

    此时天空灰蓝,好似离她非常近。

    读研的时候,她就常有机会来这种地方,或是跟老师来洽谈课题要准备的仪器药材,或是谈得来的有钱的朋友花钱请她来此一掷千金。起初她没什么大的感觉,到后来她也有钱了,却开始喜欢起这种地方来。而且楼层越高越好,越高才越有把世界都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才越有踏实的感觉。

    她也渐渐知道有钱人的喜好。

    她轻笑着感慨,看着也似亲昵,“你的命真好。今天我是忙里偷闲。换做平时,医院成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病人排队挂号,想偷懒一下都不成。和你比起来,我倒像是徒为那一点儿理想,把青春都虚掷了。”她嘴角含笑,是满足的笑容。

    胡岚那样的人最怕什么呢?她想应该是理想抱负和坚持,那是他们觊觎而又匮乏的东西。有些人是多金,他们生得高贵,活在金字塔的顶层,可那又如何?连时间这样金贵的东西也觉得需要打发,生命不就没有意义了?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这样的生活,她怕是一辈子都欣赏不了吧。

    她眼前又出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孩子,满眼的壮志,声音朗朗地在她面前诉说他的理想:“半夏,我以后要成为物理学界的专家,我要像李政道。杨振宁那样,我要名垂青史。”他的志向那样远大,她不停地追赶他。虽然最后他成了她心中的遗憾,可是这样想起来的时候,好像也不全是疼痛吧?

    在她年轻的时候有一个人和她一起努力,他们爱过,恨过,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其实她得到的,远比她想要的要多。

    半夏见完胡岚回去,自然是不高兴的。她掐着下班回来的谭谏严的胳膊,质问他:“你与胡岚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是我曾经的女朋友。”谭谏严实打实地回答她。

    随后他盯着她的表情打量,“宝贝,你吃醋了?”他来了兴致,凑近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细细啃咬起来。那细密的吻和咬,一下子撩起半夏心中的火。她喘息着,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唇。谭谏严的手段真是恶劣,总是会让她防不胜防。

    谭谏严心里有一股无法克制的激动,为着她小小的醋意。他的牙齿在她的肩上很用力地一咬,她一痛,想要推开他,却换来他更紧密的纠缠。

    他在激情的时候不爱说话。可是此时,他拉着她的手,逼她和他十指交握,用一种急切地语气说:“半夏,爱我吧。你爱我我就把我的全部都给你!”她心神一荡,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还要她怎样呢?

    她蜷在他胸口,手指四处游走,像是顽皮又像是蓄意。

    她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进来,洒落一地银色。她在心底问自己:“我爱不爱他?”这是一个多么深奥的问题!爱是自然爱了,只是这份爱与她少年时的那份爱完全不同。

    她问自己,难道每一段爱本来就是不相同的?

 

    第六章 我依然在爱 

    方懋扬先来,他们爱得真挚。谭谏严后到,她再也无法毫无保留地爱他,她爱上他之前不忘考虑他的收入。人品。能力,甚至身高。长相。可是这也是爱情,这样的爱是有比较的,这些考虑,并不妨碍他们相爱。

    江远和半夏的联系很频繁,三天两头就能收到他的Email,她回过去的邮件也很快就能看到回复。这让她不禁要怀疑,江远是不是每日只抱着电脑都不用做别的事?

    这日半夏又给江远回邮件,邮件里写道:“老部长一切安好。他说他想要曾孙了,让我催催你。我的缘分都来了,你的缘分什么时候来呢?”接下来半夏去郑州参加学术研讨会,会议为期两天。第一天晚上半夏偶遇老同学,故友重逢,自然要庆祝一番。

    对方是她读研时的同学,后来到香港工作。“这两年内地发展很快,我都有些羡慕,想要回来了。”“香港设施环境都好,何来羡慕一说?”“压力太大,人才太多。我这样的高学历,到了那边就成了二流水准。”“你要回来,可就是引进人才了。”“哪里有你想得那么轻松?你是一个人,来去自由。我可是拖家带口的,我先生的工作不可能随我调动。”她嫁了一个商人,当初婚礼上的风光,连半夏在北京都有所耳闻。

    已为人妇的女子感慨很多,“当初以为嫁给他就是挚爱了,以为会一生幸福。可是到头来,爱情慢慢平淡了。他父母又一直不想让我外出工作,那时候因为我的学历欣然接受我,现在竟要求我做家庭妇女!既然这样他们何必又要一个有文化的女人做老婆。媳妇?这不是平白糟蹋我的人生吗?”她的声音幽怨。长期家庭生活的不如意使她的眉头总是拧着,已有纹路。

    这是当初他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往往都有远大志向。

    酒吧里有年轻的男女在劲歌热舞,动作火辣。酒入口很烈,味道却醇厚。

    她当初毕业被学校推荐去香港的医院,嫁得也极好。夫家有钱,丈夫也疼爱她。她这一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可现在半夏却是在听她对生活的抱怨。

    半夏忽然有一点儿仓皇。生活难道都是以悲剧结尾?

    半夏回酒店查收邮件,看到了江远的回信。这一次他回信很晚,她看看时间,足足晚了两天。

    从信里她似乎能想象得到江远的表情,他一定是笑着打听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都没有向他介绍。她看到他怪她没有把他当成朋友时,轻轻地笑了,在回给他的邮件中详细地介绍了谭谏严。或许她没有意识到这封信发出时自己的心情并不轻松,可能带着些微的苦涩。

    研讨会结束半夏回到北京,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她仰起头来,天空依旧是灰蓝的。

    “机场里的巴士很方便的。你这么忙,何必还来接我?”她这一问,谭谏严没好气地笑了。他原本并未打算来接她,可是坐在办公室里,偏偏脑袋里老想着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后才突然想到,这女人太过分了,去郑州两天,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他!

    于是不满蜂拥而来。所以他就这么来了,撇下一切事务,有一点儿怒气冲冲的味道。

    他很少这么没有自制力。他想:反正是碰到她就是见鬼了!

    半夏看他神色微变,手在他眼前挥,说:“眉头都皱起来咯!”他低头一看,被半夏的笑容迷惑了。他收回思绪,也朝着她笑,说:“怎么会是皱眉头?我眼里都带着笑。”说着他逼着半夏认真看他的眼睛,“不信你看看!”半夏没办法,只得仰起头来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专注,可是半夏却没有注意,只怔怔地盯着他瞳孔中的自己,那个明明是很温柔地微笑却有一丝茫然的自己。

    她收回眼神,觉得心里凉凉的,仿佛初秋的温度已经叫人吃不消了。

    半夏年纪不小了,母亲常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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