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机关蚁族之秘书群相- 第15部分

　　郑清华说：“在这里干还有什么意思，力没少出，苦没少吃，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我可没那么高的风格，老是给人家当垫脚石。”

　　韩国良听出了郑清华话里的火药味，为防止他展开说下去，他说：“我和几个主任开个会商量一下，你也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非要走不可。”

　　郑清华说：“我早就想好了，非走不可，那我回去等你的消息。”说着，他离开了韩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办公会商定的结果是，离开可以，公职可暂予保留，停发工资及各种福利待遇。第二天，由匡建军给郑清华谈话说了这个意思，郑清华要求单位继续给缴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其他的不做要求。经主任们再次碰头商量，同意了郑清华的请求。

　　一个月后，郑清华和同学合伙开的TOUCH清华就开业了，里面有酒吧、迪厅、保健、洗浴等各项功能，截止开业那天，总共花了二十四万多，不仅把他所有的积蓄都花光，还和程立兴到邮政储蓄银行贷款十二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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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抉择（3）
开业这天，除了几个同行和相邻的店铺过来捧场，丰沛东、李乐天、乔磊磊、李晓哲、曹庆国等一帮弟兄们也都到场祝贺，每人送了二百块钱的礼金。中午的宴会上，李乐天对郑清华说：“你其实不该走得这么仓促，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等等又如何呢。”

　　郑清华说：“我考虑过很多次了，在这里继续干最后顶多给我个副科级，也没啥意思，还不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悠，哪有自己干舒服。”

　　李乐天说：“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政府办还是个政府机关，社会地位和影响摆在那里的。”

　　丰沛东说：“你以为现在谁还把政府办当回事，能走出去倒好了，这些年区直单位里提拔的比两办快多了，他们个个都趾高气昂的，好像自己真的很有水平似的，就算他们写的材料狗屁不是，领导安排了，你也得给他们改啊，真窝火。还有老百姓，特别是上访的，很多部门给人家办事、解决问题拖泥带水，不能很快解决，一拖再拖，部门的不作为直接影响了政府的形象，群众一股脑地把这个帐都记到政府办身上了。”

　　乔磊磊说：“是啊，的确没有多少人把政府办当回事了，以前我也想过离开办公室的，不过还是盼着能给个副科级再走，咱这辈子也就会写材料了，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一帮弟兄们边喝酒边说话，不觉到了下午三点多。郑清华、程立兴便邀请他们回“TOUCH清华”休息一下，几个人喝酒后也都很兴奋，便回去体验了一把当第一拨客人的感觉。郑清华说：“你们这也算是*了，得按十倍收费啊，哈哈。”几个人都喊着“去*了，*了”，然后放肆地和几个女孩狼吼，着实快活了一个下午。

　　郑清华离开政府办经营KTV的举动引起了人们的热议，特别是在政府办公楼上班的那些人得知他是因为未被提拔另谋职业后纷纷感到同情惋惜，也对他敢于打破铁饭碗的举动表示钦佩。郑清华的行为也让李晓哲再次思考自己的处境：政府办副主任的光环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耀眼的，但鞋是否合适还看穿鞋人的感觉，虽是个政府办副主任，仍摆脱不了汗牛充栋的文字游戏，仍要跑前伺后地跟在领导身旁服务，是不是也该换个环境了呢？虽然说服务和奉献是秘书人员的天职，秘书要树立强烈的奉献意识和吃苦精神，别人不愿或没人办的事要去填补，无人参加的会要去顶替，晚上常常要开夜车、爬格子，苦思冥想地赶材料，但如果一种职业只剩下这些的时候，或者说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只剩下一成不变的奉献和服务时，那对个人的发展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

　　李晓哲这样想着，就快要下班了，忽然值班室打来电话通知全体人员开会。人事调整的事情刚结束，各科室都在忙着自己的日常工作，马上就下班了却要开会，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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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1）
回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李晓哲上网搜索了乾隆九龙戏珠三节葫芦细口瓶的价格，七百元，心里大呼上了批发市场小姐的当，但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听到走廊里有人向这边走来，他赶忙出去，见是毛区长便快速给他开了门。他说：“我们回来了，毛区长。”

　　看起来毛区长像是有什么心事，只淡淡地说：“哦。”

　　李晓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又开门看看走廊里没有人，便拿上买回来的瓷瓶去了毛区长办公室。毛区长见他手里拿的包装精美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李晓哲说：“是我给您买的青花瓷，乾隆九龙戏珠三节葫芦细口瓶。”

　　毛区长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有这份心足够了，怎么还要花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花了多少？”

　　李晓哲说：“毛区长，不瞒您说，我买贵了，刚才上网看了一下，报价才七百元，我在那里花了一千元。”

　　毛区长说：“一千元不算贵啊，在景德镇买的瓷器最起码质量有保证，网上卖的谁知道是什么来路，那些高仿的，普通人是辨不清的。”

　　李晓哲说：“也倒是，只要能买到真货，花钱多一点也值得。”

　　毛区长收下了青花瓷，拆开盒子拿在手里把玩：“嗯，九龙戏珠三节葫芦细口瓶，还有题款，算个古董了，谢谢你了，晓哲。”

　　李晓哲说：“这算得了什么，比起毛区长的关心来微不足道。”

　　毛区长又哈哈笑了起来。

　　时光如水，大多数日子都不会留下什么印痕，就在岁月历史的长河里随风飘去了，只有永不停息的明天还在滚滚而来。如果所有的明天都可预知，我们的生活将毫无意义，只因还有一些我们不可预知的未来，所有的辛劳才更有魅力。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按着自己的轨迹前行，我们的选择屈指可数，平淡是生活的常态，五彩斑斓只是一个永远的梦想。

　　不过，有时就连平淡的日子都会被打破，狂风暴雨时而会侵扰我们的平静。这天晚上，李晓哲坐在书房看书，罗小荷抱着睡熟的儿子过来：“爸爸正在被调查，有人举报他偷税漏税，妈妈让我提前给你说一声。”

　　李晓哲心头一紧：“谁这么缺德，公司平时待员工都不薄啊。”

　　罗小荷说：“匿名举报，很可能是外地的合作伙伴。”

　　压抑的空气充满了房间。李晓哲过惯了不用操心的日子，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家庭里感受到自己的痛，毕竟他通过这个家庭得到了很多，物质的、前途的、也还有点滴的爱情或亲情，都和这个家庭有关。不是身处其中的人，谁又能真正体会从显赫走向低谷，从繁华走向衰落的那种滋味？

　　区政府办公室组织去江西考察学习的事情，其实很多单位都知道，你想这种事情谁不能猜个七八分，那么多人集体失踪，不是考察学习是干什么去了？

　　这天，李晓哲在路上遇到区委办的唐三国，唐三国问他：“前几天去哪里旅游了？”

　　唐三国比李晓哲还小两岁，上个月刚被明确为区委周书记的秘书，各人服务于不同的主子，说不好哪天还成为竞争对手。李晓哲对他就有了些防范，便说：“没去哪里啊？”

　　唐三国说：“还不说实话啊，我早就知道了，去的江西吧？”

　　李晓哲不说话了，唐三国继续说道：“本来想给你接接风的，你这人这么不实在，那就算了吧。”

　　李晓哲说：“怎么接？”

　　唐三国说：“你先说是去的江西吧？”

　　李晓哲说：“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唐三国说：“去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庐山我高中时就去过，我二姑家就在九江。”

　　李晓哲说：“哦，那还是你厉害。你打算怎么给接风？什么时候？去哪里？”

　　唐三国说：“今下午吧，去老汪那里吃羊蹄。”

　　李晓哲说：“叫谁去啊？”

　　唐三国说：“你那边你点人，我这边我喊三两个，就一桌。”

　　李晓哲说：“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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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2）
晚上，区委、区政府两办的秘书们聚到一起好好热闹了一番。大家平时各忙各的，聚餐也都是不定期的，人员范围也不固定，但每次聚会基本都少不了区委书记的秘书、区长的秘书，大家心里对这两人虽有一些嫉妒，但还是很把他们当回事的。人在宦途，不能不识时务，书记、区长的秘书提拔为副科级后，机遇好的话，哪天往下一放就是个乡镇长，很快就能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人家。一般的秘书干上个乡镇党委副书记就很不错了，因为如今副书记的职数只有一个，分量自然重了不少。这样，每次聚餐基本是少不了李晓哲、唐三国的，这样的聚餐看起来不是很正式，但酒桌上谈论的内容却多是核心机密。聚餐时间一般选在周五晚上，因为周五下午领导们基本都回市里过周末了，所以周五的晚上是个绝佳的时机。聚餐的地点，绝对不会是斯克鲁大酒店这种大型宾馆，多数是郊区的一些小饭店，别看这些小饭店，做菜都很有特色，每个店里都有招牌菜，有的是鸡、有的是鱼、有的是兔头、鸭头或鸭翅、羊蹄等稀奇古怪的菜。大家普遍认可的是城西一家做羊蹄、鸭翅的小吃店，这家店叫“老汪小吃”，做的羊蹄是若有一绝，市里也有不少食客闻名赶来，常常是一晚上来三到四拨客人，吃掉多少麻袋羊蹄只有老板自己知道，反正是货车要来送两次。秘书们十次要有八次去那里吃，每次吃完都大呼过瘾。听人说，一家大型酒店想花一百万买老汪的配方他都没卖。一种菜能做得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爱吃真是个本事。

　　做秘书的美其名曰为领导服务，说白了是各事其主，立场坚定，这是基本功。此外对于秘书的提拔而言，背景、关系以及个人的心性、做事是否活泛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无论是因哪个方面有优势而提拔的秘书，现实中都有大把的例子。

　　区委的“一秘”给区政府的“一秘”接风，又喊上众多普通秘书，意义非同寻常。主要还是唐三国刚跟班服务不久，需要提高自己的威望和地位，大家到一起聚聚加深一下感情。秘书们到一块喝酒，自然免不了斗酒，也免不了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有些人喝酒一多，便对别人品头论足，有时也会大发牢骚，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秘书们心照不宣的是，对聚餐上的话题，一概内部掌握，绝不外传。

　　白酒喝到六两多的时候，大家都要求不再多喝了，但不幸的是，丰沛东抓住了宋彦伟的小辫子：“你干什么的，宋彦伟。”大家的目光就聚集到宋彦伟那里，他刚往外洒完酒，手里的杯子正开口向下。这下可炸锅了，大家纷纷谴责宋彦伟不够弟兄们意思，要求加罚一杯。

　　宋彦伟说：“老丰你真败坏，光监督自己人，你怎么不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喝的。”

　　唐三国说：“哈哈哈，开始内讧了；别管怎么着，你作弊大家都看见了吧，你就喝半杯吧。”大家也都附和着说。

　　宋彦伟气急败坏地指着丰沛东：“喝就喝，他喝我就喝；喝多少都行！”

　　丰沛东一看宋彦伟把矛盾转向了自己，也毫不示弱：“好，谁不喝谁狗熊、孬种，服务员，来两个大瓷碗。”

　　唐三国和李晓哲一看要闹大，都说：“不用上大瓷碗，要上就不给结账了。”

　　宋彦伟说：“上，我给结账，谁怕谁啊！”

　　李晓哲严厉地说：“你俩用小杯干一个就行了，喝完吃饭。”

　　宋彦伟说：“哟呵，你算干吗的，这回好像是区委办做东吧？”

　　李晓哲说：“谁做东不要紧，我觉得大家都不要太冲动，都冷静点。”

　　宋彦伟说：“我很冷静，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敢管我啊，你副主任比我早几天有什么了不起，还是靠你岳父，哼！”众人一听宋彦伟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留面子了，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李晓哲站起来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克莱登大学毕业的，天晓得这是个什么鸟大学。”宋彦伟见李晓哲也揭开了他的伤疤，跳将起来：“奶奶的，一群没出息的熊，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咱三个喝，一人一杯喝完走人。”

　　没有人给他倒酒，他自己拿起瓶子满上，又说：“你俩也自己满上，谁不喝谁狗熊。”

　　丰沛东、李晓哲各自倒上酒，三人一起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摔，举杯饮尽，宋彦伟扬长而去。

　　满桌人面面相觑，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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