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说,”走火就走火吧,我也想通了,我也不在乎了。”大柱子说,“吐沫星子淹死人,我要和你俩好,我就要名正言顺的和你好,最起码要放一挂鞭炮,让旮旯村的老少爷们都知道,王嫦娥是李大柱的媳妇,搂着自己的媳妇睡觉,心里面踏实,偷鸡摸狗的事,我大柱子不是那样的人,免得人家说我大柱子没有女人苦急了,趁火打劫。”嫦娥的嘴张成个O型,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这话从一个被人称做差把火的人嘴里说出来,她做一百个梦也想不到。
大柱子抱着一床被子,朝生产队的草屋去了,一路上哼着很长时间没有唱过的赶牛的号子:
穿大鞋,唉——
放响屁,唉——,
赶牛车,唉——
看丈人,唉——
那号子震落了一轮红日,那号子震出了满天的星斗,也跌落在嫦娥的心头,多么可爱的大哥呀,更撒落在旮旯村乡亲们的耳朵里,听到这个号子的人都说,大柱子的好事成了。
那一夜大柱子失眠了。
第五十一章:嫦娥要做流产
大柱子和嫦娥俩个人,你有情来,她有意,两个人的好事的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是这搬倒树捉小鸹,十拿九稳的事情,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而化为乌有。用何半仙的话说,“老李家时运不好,煮熟的鸭子也能够飞掉,是不是大柱子妈的老坟埋的风水不好?”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有把握的事情,往往也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结果,要不,古人怎么会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呢。”这是后话,暂且搁起。
嫦娥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从外形上都能看得出来了,老李头不知什么原因又跑到闺女家去过了,大甩爹猜测,可能是大山他不好表态,明是躲,暗是给大柱子使劲,让大柱子冷水泡茶慢慢的浓吧。家中只剩下嫦娥和大柱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天,嫦娥提出去到医院做流产,可大柱子不愿意,嫦娥又不听。
“大哥呀,你既然讲究,我也讲究,你不放鞭炮不近我的身,我不把孩子流掉,我也不让你近我的身。你的心里最清楚,我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实话对你说罢,它是个野种,以后不管我是跟你过,还是不跟你过,现在还是把它流了吧。留着它,是我的一块心病。”
“嫦娥呀,这孩子不管是谁的,我才不管那些事情来,它也是一条命啊。人家要孩子都要不到,东头省事家里的,结婚都五年了,现在还没有孩子,想孩子就像想金豆字一样,天天烧香拜菩萨,不知被江湖医生骗了多少钱,就是生不下来孩子。婆婆天天抱怨省事媳妇,养个公鸡能打鸣,养个母鸡能生蛋,我家娶一个媳妇不能生孩子,你说这个事情真够窝心的。省事媳妇反唇相讥,是你家的种子不纯,还是我家的地不肥,还很难说,你怎么怨起我来了。省事子曾经对我说,哪个要是能够叫他老婆怀孕,他一万快钱都愿意出,你说孩子金贵不?”
“我心里头知道,这孩子不能留着,她是个孽种,我也不好对你说,留着这孩子将来会惹祸的。大哥呀,你要真的对我好,明天,你就陪我到乡里医院去一趟,我听人家说,一个女人去做流产,人家医院不给做,也不知是真是假。”
嫦娥说这话是真的,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医院就是这样规定了,做人工流产,一是要有单位证明,二是要有男朋友陪着,不然就是不行。当然也不排除,有和妇产科医生熟悉的,走后门的,大闺女去做流产的。那时候,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最怕的就是女方怀孕,和医院里的人不熟悉,真的还就没有办法处理。有许多怀了孕的大闺女,实在找不到门路,就听信一些江湖游医的话,私自坠胎,弄出许多人命来,或者落下终身的残疾来。那时候的妇科医生是很吃香的,许多人通过私私密密的给大姑娘和非法男女关系的人做流产都发了财,不是现在的市场经济,这样的事情,简直太好处理了,各家医院打着广告,叫你去做流产,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实际上嫦娥不知道,她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已经不能做人工流产了。
大柱子说,“我才不干了,多丑的,人家问我,我怎么说?说你是我弟媳妇,跟我怀孕了,我的妈呀,我大柱子那有这么厚的脸皮。要是有这么厚的脸皮,早就被我卖了推牌九了。再说,我也不想当杀人的帮凶。你说,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都活蹦乱跳的了吧。要去,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要是行,我还求你吗,我的大哥呀。你就说我是你的相好的老婆,人家又不认得俺们。”
大柱子说,“人家要是问,我看你们都不小了,有了孩子流掉干吗?那我怎么说?”嫦娥说,你就说,听人说,可能是个女孩,想生男孩子。”
大柱子沉默了半天说,“我什么话都会说,就是不会说假话。还是不做吧。”
“不做,你留着做儿子,不是你的骨血,你能够心疼他,怪事情?”
“做儿子就做儿子,有什么不行。假如你做了我的老婆,这个孩子也是杂种不杂姓,今后,那个狗日的敢来认?”大柱子在这个事情上,思想怎么这么开放呢。
“你现在说的这么好听,到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等你后悔了,我才没有办法来;再说了,你爹也不会同意的,我是知道他老人家的性格的,不是他的亲孙子,隔皮隔肉的,他能够喜欢?求你赔我到医院去一趟吧。”大柱子就是不原意,就这样,大柱子也说服不了嫦娥,嫦娥也说服不了大柱子,事情陷入了僵局。
无奈,大柱子只好去南小圩子把他的大表哥小撮合搬了来。
小撮合问,“嫦娥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如果是,那流产也确实是光腚勒裤带,多那么一道子,大柱子都三十了 ,早有儿子早得济,你就带着她过吧,便宜没有出当家,孩子出生了,也是亲爹亲娘的,也好;如果不是,不流产留着干什么呢?能够做种呀。我说表弟呀,人家说你差把火,你还不承认?”
大柱子说:“是不是,也是一条命呀。这跟差把火有什么关系呀,古书上形容一个人善良,说他爱惜飞蛾罩纱灯,人家连那个在天上飞的蛾子都知道怜爱,怕飞蛾飞到灯上去,被火烤死,有意将灯罩起来,别说是一条小生命”?
小撮合说:“高调不要唱了,你干脆就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不就得了,自己做的事情,还羞羞答答的不承认,还拉裤子盖脸,我说你这个人也真是有意思。听话听音,锣鼓听声,这么说就是你的了。”大柱子再也没有吭声。
小撮合找到嫦娥,嫦娥考虑说出真相比不说出真相还要丑,也就一嘴汤圆子,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小撮合用他那死癞蛤蟆也能讲得直眨巴眼的三寸不烂之舌,讲的嫦娥同意暂不作流产。
第五十二章:小撮合再“撮合”
小撮合回到家里,他想起了这些年来,他表大爷李大山对他的好处,两个闺女一个儿子的事情都砸在他的手上,可是酒没有少喝,礼也没有少拿。前些年他穿着到处兜风的“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的只有大干部小干部,才能穿的上的一条小抖抖裤子,就是他表大爷磅了两头肥猪,才奖励得到的两袋尿素的袋子做成的,大柱子要穿,他表大爷不让,二柱子要穿,他表大爷也不让,硬是叫大柱子送给了他小撮合。人家对得起俺,俺的心也不能叫狗掏吃了。这个嫦娥如今有了身孕,也不知真是大柱子的,也不知假是大柱子的,不论是真是假,嫦娥妈妈知道了,都会大闹一番的。他的那个表嫂子的为人,他太知道了,到头来,大柱子家说不定弄个鸡飞蛋打。我看嫦娥和大柱子都有那个意思,我不如顺水推舟,赶快叫他们把事情办了,生米做成了熟饭,我看我的那个老来俏的表嫂子还有什么跟头翻?不然,我的那个表嫂子嫦娥妈妈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想到此,第二天一大早,小撮合又来到大柱子家,把大柱子和嫦娥找到一起,附在他们耳边各自窃窃私语一番,得到他们的都没有什么意见之后,然后提高嗓音说:
“既然你们两个,一个有情,一个有义,我再给你们做一次媒,我看呀,找一个好日子,放一挂鞭炮,把这一层窗户纸通破算了,免得那些吃过了饭没有事干的人,东扯葫芦西拉瓢的。闲言碎语闹翻天。”
小撮合这突如其来的撮合,大柱子和嫦娥虽然都心中有数,可思想准备不足,瞒着嫦娥的娘家把这个事情办了,先下手为强,这样做合适吗?这两个人可都没有想过,两个人大眼翻小眼。
过了一会嫦娥说,“这么样的大事,最好能给我的父母说一声最好,再怎么说,我也是人家的闺女呀。”
大柱子也说,“这个事情是要给苏北的嫦娥娘家打一个招呼,不然不太合适吧。”
小撮合说,“我说嫦娥呀,你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前说话,后摆手,台上握手,台下使绊子的人,她要是能够理解还好,要是不理解,她要是闹起来咋办呢?”
大柱子和嫦娥也觉得,嫦娥妈那个人难缠,就先斩后奏,既成事实再说吧。
小撮合这次真的下功夫了,他又到大兰子家把大柱子爹找回来,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大柱子爹说,“这样也好,趁热打铁吧,免得夜长梦多。像打仗一样,就是要打他个凑手不及,不过,你得要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呀。”
小撮合说“还准备什么,到大队会计那开个证明,到乡里把结婚证拿了,买一挂鞭炮放放,哑不唧唧的算了,你大操大办,树大招风,如今人心都坏的很,看到你李大山家拾个大便宜,人家心里不定要屈成什么样子,要是有人使坏,告诉了嫦娥妈,这好事说不定要歇菜。”
李大山说,“表侄呀,你见多识广,我听你的,明个集我就到马厂买鞭炮去。”
小撮合还说:“这次我们扳到树捉老鸹,拿稳当一点,你赶紧叫大柱子和嫦娥到乡里拿个结婚证,共产党就认这个,有了结婚证的婚姻就受法律保护。等结了婚,拿了结婚证,他老来俏就是象孙猴子一样,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我看她也能不出共产党的法律手心。”
一切都在按照小撮合的部署,紧锣密鼓的筹办着。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嫦娥和大柱子马上要结婚办喜事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很多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传到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她却受不了。
这个人是谁?——小广播。当初检举李大丫偷稀饭的小广播。小广播为什么叫小广播,就是检举大柱子妈偷稀饭的时候,她拿着铁皮卷的广播筒子,到处吆喝的,从那以后人们就把她的真名字忘记了,就喊她小广播。小广播听说嫦娥和大柱子就要名正言顺的结婚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万箭穿心一样的难受,他摸了摸自己缺少的一个手指头,一种无名烈火烧到了心头,我的那个孩子和大柱子是同年生的,要是不被饿死,我现在也早该抱孙子了,我那时候要是当上了炊事员,我怎么会有今天?李大丫是害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这个妇女的观念很狭隘,用农村人的话说,她揉不动西瓜,他揉喇叭(喇叭瓜,农村田野里的一种野生的植物,结的果实只有琉琉子这么大),还有那个大柱子就因为我和她妈妈吵过打过,小的时候见到我就骂。这长大了,虽然见到我不骂了,可是从来不理我,从辈份上讲,他该喊我婶子。到现在还在记着我和她妈妈打架的仇。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他好过,我要想办法把嫦娥和大柱子捣散,不能让李大山家白拣了一个便宜,等着瞧吧,出水才看两腿泥。
第五十三章:小广播通风报信
说起来小广播的命运也够惨的,自从大跃进时期,那个儿子饿死了,以后就没有再怀过孕,后来要过一个孩子,大概是对人家不好吧,那个孩子又回去了。
据说起因是这样一件事。有一年,那个孩子的亲生妈妈来看望孩子,小广播连门都不让人家进,孩子的亲生妈妈临走时,一个村上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哭诉:——“那时候年成不好,孩多老母苦,为了孩子有一条活路,我才答应给你,我也说了,孩子给你,可是不能断了走条,你也答应得很好,怎么就不让我们娘俩见面了呢?再怎么说,孩子也是娘的一块心头肉呀,不让我们娘俩见面,你这不是等于要我的命嘛。”后来孩子知道了,非常生小广播的气,和养母小广播通融,我妈妈要来看我,你就让她看,实话也不瞒你,我也很想我的亲生的妈妈。可是这个小广播心胸特别的狭隘,就是不愿意,这个孩子一气之下,走了。那个的孩子很仁义,走了之后,每年都来看望她和养爸,给她买一些东西,可是小广播一见面就骂得人家狗血喷头,——“没有良心的东西,这些年,我养一条狗,也能够给我看家护院,哪里想到养的是一条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给我屎壳郎搬家,有多远滚多远。”这些年那个孩子也不来了,如今夫妻俩个孤苦伶仃的过着,没有事情干,尽干些戳戳捣捣的事情。
她把她这一生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是由她的性格造成的)全部推到了大柱子妈妈李大丫的身上。李大山家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的时候,就是她快活的时候;李大山家遇到什么喜事,就是她伤心的时候。大兰子嫁了一个秃子,她高兴;二兰子跟人跑了,她也高兴。二柱子和大柱子兄弟俩大打出手,她快活的几夜没有合眼。她认为这是李大丫讨人的便宜吃天亏的报应。除了在一些重大事情上坏老李家的事,在一些小事情上也不放过,那年大柱子家养了一头老母猪拱了她家园地里的蒜,她没有声张,买了一包老鼠药放在园地里,等大柱子家的老母猪再去拱时,活活的把大柱子家一窝猪连打带小,药死了八个。
眼看着大柱子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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