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译着，室内寂静无声，一根针落下去也能听见。当她翻译完，郝志远请她把在苏联邮局的邮戳日期看看。上边是六月一日的。卜岚说，已经半个月啦，说不定人快来啦。柳平荣问艾山，阿亚古斯到旱獭城交通方便吗？艾山说他在那里放羊的时候交通方便。
金大雨走到讲台上，他问大家，苏联的朋友们说不定很快就到，到了以后大家怎么活动？用什么纪念品相赠？在前一段勤工俭学中挣有三百多元班费。同学们热情高涨，说不用班费，大家捐钱。他让柳平荣记下同学们的建议，有的要合影、有的要野游、吃手抓肉、赛马、举行晚会、做纪念章……
他问：“如果用校徽相赠，接受来的朋友是莫洛托夫中学的名誉学生，不知大家愿不愿意献出自己的校徽？”
齐声回答“愿意”！
“还有，中苏友好协会的会员可否献出自己的会章？”
仍然是齐声回答“愿意”。
当“愿意”声落下，教室门推开了。安娜·巴甫洛芙娜在前，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位光彩四射的美俊小伙子和花样姑娘；走在最前的别尔西依卡，在最后的是乌斯金娜·丽达手扶着阿廖沙。全班同学从坐位上站起，不知是谁带头鼓掌欢迎。金大雨转身站在安娜身边，以示欢迎，柳平荣急忙从坐位上快步走去与别尔西依卡拥抱，同时，谢琳娜也到了前边。
乌斯金娜·丽达向同学们介绍，说一行十四人是阿亚古斯市德鲁日拜中学的青年朋友，以德鲁日拜中学初二甲班为主，有全校各年级甲班和学生会、共青团委一名代表，来旱獭城莫洛托夫中学交朋友、学习经验。她先姑娘后小伙子介绍：
别尔西依卡、奥尼娅、柳芭、索菲娅、玛丽雅、达娃、鲁那尼娅……
当介绍了鲁那尼娅时，艾山叫声停！随即打个篮球场上暂停的手势，然后点名朱敬云，说：“对不起朋友们，尊敬的老师，现在要比一比鲁那尼娅和朱敬云的眼睛谁的美丽。”
“啊，晴朗夜晚的明星！”卜岚喊。
“美，湛蓝天空的月亮！”阿廖沙赞颂。
“我要跳入中国的深潭洗澡。”高个子俄罗斯小伙子彼德罗维奇说。
卢国英说：“我愿意在蓝天放袖长舞，牵着鲁那尼娅的彩裙。”
艾山说：“她俩的眼，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
保尔斯说他不明白那位高个儿日本少年话的意思，翻译家谢琳娜说：“中国的称一斤十六两，半斤是八两。”
又是一阵开怀地笑。笑艾山比喻的不恰当，又笑他的日本人相貌。
乌斯金娜继续介绍小伙子：“阿廖沙——”
艾山又打个暂停的手势，上前问：“你是——好兵帅克的弟弟？”
所有人大笑起来。接着丽达继续介绍：保尔斯、沃吉契、安德烈、萨拉沃依、季理连柯、彼德罗维奇。
刚介绍完，正要一一介绍全班同学，金大雨带着学生会主席库尔班·玉素甫，学生会宣传部长孙敏来到。安娜把他们二位介绍给别尔西依卡一行。之后，由丽达从左一排开始，每个同学逐一向苏联朋友介绍，一一握手、拥抱。
礼仪完毕，别尔西依卡介绍，他们一行人中两位中苏友谊使者，她和阿廖沙，并说明阿廖沙又是德鲁日拜中学初二甲班班主席；一位中苏友好协会主席奥尼娅，一位德鲁日拜中学学生会主席彼德罗维奇；他们的行程安排是：友谊交流两天，即明天的星期六和星期天，星期一回阿亚古斯，由旱獭城苏联领使馆安排车子。友谊交流由莫洛托夫中学友谊使者柳平荣、金大雨、谢琳娜安排。
莫洛托夫中学友谊使者柳平荣说，两天的活动第一天，莫洛托夫中学友谊使者金大雨和她，中苏友好协会主席孙梅，学生会主席库尔班·玉素甫，中苏友好协会副主席安娜·巴甫洛芙娜，使者兼翻译谢琳娜全程陪同，与全校四个年级的甲班进行友谊交流。晚上欣赏牧场篝火和橡树大院风光，两处同时进行吃手抓肉和舞会。第二天赛马、钓鱼、野游、交友、野宴；在旱獭城有亲友的朋友，可以走亲访友，也可以约亲友参加他们活动，晚上全校大联欢，交换礼品。有四驾六根棍贵族马车，二十匹马，骑马、乘车任选。她劝告，骑马技术差的最好坐车。她说明要走亲访友的或者带着亲友参加他们活动的，明天下午八点以前通知她。
金大雨补充说，住的地方女生在橡树大院，男生在学校五九级甲班男生宿舍。
就餐地方除了集体活动的统一就餐外，都在学校食堂。
金大雨问德鲁日拜中学的朋友们，对活动安排有什么调整的意见，请提出来更正。别尔西依卡说非常完美，按照中国的话说，客随主便。但是她不明白，两位友谊使者为什么能做出那样周密的、铺张的安排？
安娜·巴甫洛芙娜说：“中苏友好牵动的是两国人民的心，莫洛托夫中学是中苏友好的一面旗帜，得到了旱獭城人民群众的支持，当然，也不能不感谢乌斯金娜老师的盛情厚谊，那都是她给张罗的。”
丽达急忙解释，还有学校的支持，苏联领事馆的支持，她只是跟着安娜老师跑腿儿。
安娜简略地介绍丽达的身世和她背后那个在列宁身边工作的老汉，使得两国的青年学生们激动不已，丽达多次阻止她不要讲，青年们喊着要讲。安娜的汉语水平本来就很高，她主要是要苏联的学生知道那些动人的故事，中国的青年虽然想知道更生动的故事，她只好说，请中国的同学们包涵一些。
剩下还有一段时间，艾山、郝志远、芦国英等人组织同学们做活动的细节准备，库尔班&；#8226；玉素甫和孙梅回头安排由学生会、中苏友协筹备的事项，柳平荣、金大雨、谢琳娜陪同别尔西依卡一行到其它年级与同学们见面。
礼节性的拜会，所到每个班所用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当开饭铃声响的时候，最后一个礼节拜会班就要结束，校党支部书记罗云凤突然进门，她向乌斯金娜·丽达招手，丽达会意，轻轻地出了教室。
罗云凤在前，边走边说，情况有变化，地区教育局局长司马义纳·森在她办公室，有要事商量。丽达问什么事，罗云凤说局长要扩大影响，详细安排没有来得及讲。
丽达进了书记办公室门，里边坐着三个人，司马义·纳森、朱恩永、乌拉孜汗。她一时不明白乌拉孜汗在那里干什么，乌拉孜汗得意洋洋地看她一眼。
原来是在苏联学生离开五九甲班之后，乌拉孜汗骑上自行车，用他那篮球运动员的体力，飞奔向地区教育局，告诉他父亲纳森，德鲁日拜中学的朋友已经到达。森纳立即放下手头工作，骑上自行车快速赶到学校。
司马义·纳森见了丽达，站起相迎，开门见山，说对他们安排的活动进行调整，他已经向行政公署领导建议，让苏联的青年朋友与旱獭市人民群众见面，到行署、地委机关大院，与各个部、委、办的中国叔叔、阿姨们见面。纳森特意说，他事先给乌拉孜汗安排的，德鲁日拜中学的小朋友们来了立马告诉他，他称赞乌拉孜汗办事得力。
罗云凤眼望丽达，丽达看一眼罗云凤，又看一眼朱恩永，她想让朱恩永表示意见，又想这位差一点成为右派的教授不便于表态，把目光又转向罗云凤，罗云凤没有说话，司马义·纳森见那情境，问：“有什么不便吗乌老师？”
“是的，”丽达说，“活动日程已经安排好了，这次活动，纯粹是两个学校间学生们自己的活动。”
纳森说：“教育局已经把莫洛托夫中学五九级甲班的事迹通过自治区教育局报向国家*和国家中苏友好协会，这是莫大的荣誉。”
“不，不，我们没有做什么。这次活动我们的打算是只限于学校，重点还是在我那个班，是小孩子们个人之间交朋友，我班上的柳平荣他们家，和别尔西依卡他们班七、八个朋友从小就认识，别尔西依卡他们是阿约累农庄的少年，阿约累农庄和柳平荣他们的伊克苏村遥遥相望，同饮塔斯河的水。”
罗云凤说纳森局长是一片好意，那能进一步加强中苏友好。
乌斯金娜·丽达是在个大舞会上走动的人，岂不知道纳森那种安排的轻重？在心里笑了笑，说不行，改变时间安排，德鲁日拜中学和学生的家长们会有意见的。纳森说通过行署向领事馆交涉。朱恩永看看丽达，罗云凤说那边学校和他们家长肯定会同意的。
“不行，”丽达说：“纳森局长，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朱恩永微笑了。纳森问她，地委、行署的面子也不给？罗云凤问她，总得有个原因嘛，说出来大家商量。乌拉孜汗竟然说让旱獭城的人看看我们苏联的青年朋友多么受欢迎！丽达把几个人都看了一遍，朱恩永给她以鼓励的目光让她说明，她仍然压下了自己的话。
纳森说：“讲一讲你的看法？”
丽达说：“没什么看法，活动是学校学生之间的友谊交往，与旱獭城群众见面，变成了社会交往，到党、政机关去——不谈了，我要吃饭去了。”她把“不对等、民间的、小题大作”的话咽到了肚里，那是很严肃的国家关系问题，“社会交往”已经是很明白的暗示了。
两国青年学生朋友的联谊活动，基本上按原计划进行，中间有一点调整，就是第二天晚上的欣赏牧场篝火和橡树大院的风光，改为就在羊圈子欣赏牧场篝火。下午在那里宰了两只羊，烤全羊和炖大骨头肉，晚上点燃篝火，三架手风琴奏起欢快的舞曲，青年们各自根据自己的喜爱，唱歌、跳舞、谈心、吃肉……当夜幕拉起，大家围在东面的篝火周围，要求崔正冈讲述给布琼尼作贴身卫士的美好回忆，他讲了一九二零年六月进攻基辅时与波兰军作战时布琼尼挥马刀在敌阵中横冲直闯，砍下敌人骑兵一只膀子的故事——
讲得年轻人心情激动不已。
第三天的活动是上午都先到橡树大院，把各色骏马拴在大院外边的林间，四驾六根棍彩色贵族马车停在林子的另一边，然后到院子里聆听丽达和安娜的刚琴演奏。最为开心的是当安娜演奏时，丽达和谢琳娜母女跳起了“天鹅湖”芭蕾，引起阵阵掌声。
晚上，举行全校联欢活动，在学校大礼堂里，两国青年中的艺术天才们各领*，愿意登台表演的自动请缨，愿意结伴跳舞的在大厅的另一半跳舞。舞台上轻歌曼舞，别尔西依卡、鲁那尼娅、阿廖沙、季里连科竟然拽上乌斯金娜母女在舞台上教他们跳芭蕾《天鹅湖》，两位姑娘有一定的根基，使得学习和表演高潮迭起，不断使厅内另舞者停下舞步，欣赏表演。
使得双方的感情水乳交融一般。
晚会进行到午夜两点，之后宣布，明天上午欢送苏联青年回国。
那是一次盛大的欢送礼仪，全校师生在草场上集合，十四名苏联青年学生的胸前各佩戴着一枚莫洛托夫中学的校徽，一枚中文的中苏友好会员证章，手里举着莫洛托夫中名义学生的证书；那十四位学生也把自己德鲁日拜中学的校徽分别赠送给柳平荣、谢琳娜、金大雨、孙梅、库尔班·玉素甫、艾山、朱敬云等十四位不同年级的同学，他们也站在前排欢送。首先由别尔西依卡、奥尼娅、阿廖沙、彼德罗维奇和柳平荣、金大雨、孙梅、安娜·巴甫洛芙娜握手拥抱之后，德鲁日拜中学的四位代表与莫洛托夫中学的领导、教师、员工握手拥抱，其余的苏联青年接着与校领导、老师、员工、学生六百八十名按照班级，由低年级到高年级一一握手拥抱完毕后，十四名青年正要上六根棍马车，司马义·纳森出现在前面。别尔西依卡热情地上去拥抱纳森，其余十三名青年排队依次与纳森告别。纳森非常客气，高兴地请苏联青年上车，说领事馆的车子在等着他们。
苏联学生分别坐在四辆六根棍马车上。今天的贵族马车，不仅是披红挂绿，金穗闪闪，车上都有四面彩旗，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第一美姑娘谢琳娜在第一辆车上陪着苏联青年阿廖沙、奥尼娅、保尔斯、别尔西依卡，驭手艾山。其它每辆车都由一名莫洛托夫中学的好骑手驭车，一名美丽姑娘或英俊小伙子陪送，在前边场地上，二十匹各色骏马上骑着学校里的优秀骑手，护送客人。
乌拉孜汗骑的是他家里为庆祝活动支援的马匹。他爸爸纳森的出现使他变得更加活跃。他和库尔班&；#8226；玉素甫、孙梅、郝志远、芦国英护送第一辆马车，金大雨、卜岚、朱敬云、达列力汗跟着第二辆马车……
马鸣啸啸，轻快地出了学校。
当车队下到加吾尔塔木河滩的时候，乌拉孜汗神采飞扬，他喊艾山：“快些艾山，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别西卡他们今天到不了阿亚古斯！”
艾山说：“别喊，不是最后又出现一只带头的公山羊鸣叫，早就到领事馆了。”
乌拉孜汗听了心头火起，那不是骂他父亲是带头公山羊嘛！他催马靠近马车，照黑马头猛抽一鞭，喊道：“快，你才是带头的公山羊！”
一鞭下去，那黑马长啸一声，竖起身子，狂跳起来，把艾山掀下驭手坐位，谢琳娜按着别尔西依卡，喊着“别慌”，“抓紧”！
乌拉孜汗在一边吓得面无人色。
金大雨骑的是一溜烟，见人已被摔下，疾奔过去，两车之间也就是十来米距离，黑马后蹄跃起，踢在车的围拦棍上，更是痛上加痛，前蹄又竖了起来。听到谢琳娜、别西卡喊声，他哪还考虑个人安危，从一溜烟身上跃起，落在惊马辕驾上，不顾一切，蹿上前去，抓住马耳，骑在马脖子上。
阿廖沙、奥尼娅、艾山被甩在草地上。乌拉孜汗的马鞭抽在黑马的右眼，血流了出来。艾山头部流了血。
谢琳娜是优秀骑手，下车卸了马车，金大雨把受伤马交给乌拉孜汗，牵过乌拉孜汗的马，套上第一辆贵族马车。车上的苏联青年和送行的人纷纷上前与金大雨拥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