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雨意识到了,她急忙松开他,脸色潮红,心里确实满足和甜蜜。她对他心仪已久,但有谢琳娜那个大美人儿妹妹,她又有着俄罗斯女孩的热情,使他心无旁骛,她暗恨着谢琳娜,这次可给她了机会。
中国汉族少女的怀春啊,是含蓄羞涩的美。
他帮她把脚蹬套好,让她前边走了,他才抱着獾子上了马。他催马赶上朱敬云,问她能否快些追赶大队?她说能,便提了缰绳,催快了马。
沿路是野毛桃最密集地区,一直到沟底。人在马上看不到远处,满眼桃花,忽然惊起鹿群奔跑,鹿群过处,桃花纷纷,如红雨降落。
到河底进入树林,是一段宽敞的河谷,有几个大廻水湾,柳平荣在中间草坪下马。草坪三面水绕,阳光射在草坪上。她把两国少年,分成三个组,一组钓鱼,一组拾柴生火,一组烧烤,自愿结合。
申请钓鱼的有鲁娜尼娅、别尔西依卡、孙梅、阿廖沙、安德烈、卜岚、朱敬云、柳芭……当已有七个人报名时柳平荣宣布停止,说钓鱼人够了。谁都想钓鱼。金大雨、玉素甫、卢国英、柳平荣主要考虑让外国朋友玩个够,多随他们的意。保尔斯、艾山、谢琳娜、奥尼娅、孙梅等人负责宰杀鱼、烧烤、炒菜,金大雨、玉素甫、卢国英、柳平荣负责拾柴、点火。自己的活儿干完后,愿意钓鱼的钓鱼,愿意烧烤的烧烤。
苏联几位少年,生活在水边,对钓鱼很有经验。如鲁娜尼娅、别尔西依卡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挖蚯蚓,捉蚂蚱十分在行,并且知道什么鱼需要什么鱼饵。每个廻水湾里都有二、三十条七、八百克到一公斤多的青黄鱼,吃钩非常积极。水极清,可以看着它们吃钩,金大雨还没有把火生起来,就已经钓上来七、八条一公斤多的大鱼和四、五条五、六百克的小鱼。鲁娜尼娅、别尔西依卡、柳芭、孙梅极为活泼,钓起一条鱼一声惊呼,然后蹦蹦跳跳地去捉鱼,滑倒在地上,布拉基上浸染上草汁,粘上坭巴,也就不管了。世上再也没有比布拉基粘上坭和草汁更快活、更高尚的事业了。
当火生好的时候,已经钓上来三十多条鱼。艾山组已将十来条宰好,破开分成两半,每片鱼上插好树条撒上盐,等着谁吃谁烤。艾山喊着:“不要钓了,够吃了!快来烤鱼了。”
玉素甫主管配料,用维语喊着“香得很,香得很”!听到他俩的喊声,有的跑过来,有的还在钓。都是最后一条,挂在钩上提了过来。
都那么开心,尝着自己的烤鱼,烧野鸭蛋;用泥糊起烧的刺猬因数量有限,每人只吃一块儿,炒的蘑菇鱼、獾肉没有人吃。谁喝了就趴在水边饮几口河水。水清洁无比。喝了水有人去尝炒菜,果然又是一番风味,獾肉本是美味,配上蘑菇更鲜。几声好吃的惊叫,很快就风扫残云起来,把个为抓獾吃苦最大的朱敬云、鲁娜尼娅高兴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谢琳娜见几个人吃饱了,从挂包里取出口琴,轻轻地吹起舞曲。旋律像微风抚过水面,一会儿,少年人显出了春的磅礴,相约起舞。谢琳娜的口琴吹得进入酣境,她前俯后仰,左右摇摆,整个世界属于她的。她无法自禁,全身舞动,把肩膀靠向阿廖沙,想逗一逗小帅克。小帅克与鲁娜尼娅跳得正起劲,丢下鲁娜尼娅,向谢琳娜鞠个中国式的九十度躬。因为她在伴奏,不能伸手接礼起舞,小帅克双手空摆着携舞伴的姿态,唱道:
在昨夜的梦中,
水里的月亮对我微笑。
她的眼睛好可怕哟,
把我的魂已经钩掉。
我的品行是个大鸭蛋,
因为我偷了校长的狗,
那是一条漂亮的牧羊犬——
送给了我的老师。
老师的儿子爱上了别尔西依卡,
校长不同意这门亲事……
别尔西依卡与金大雨跳得正酣,她反带着金大雨后退几步,抬起脚在帅克屁股上踢了两脚。阿廖沙像个醉汉,把身子倒向谢琳娜,一手搭在她肩上,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旋律变得令人无法适应。当她看清嬉闹,便调整了旋律,阿廖沙又唱起来:
我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屁股上被踢了两脚。
这不大紧,用烤鲜鱼来补偿。
就像那次数学考得五分,
老师说我偷看了别人。
对题都对得一样,
只有错题才是两样——
他借口让我去偷狗。
校长家丢了看门狗,
别尔西依卡跑出了农庄……
朱敬云的脚已经恢复如初。她那尖酸刻薄的小姐味道儿,对俄罗斯族的男女情怀不甚了解,认为阿廖沙有些过分,却喜欢他是个性情中人和他的幽默,更喜欢那个眼睛和她一样美丽的鲁娜尼娅。便以幽默对幽默,和着谢琳娜的口琴曲子唱道:
我走遍天涯海角,
捉到一只大螃蟹。
螃蟹用八只脚跳起“踢踏舞”,
两只长臂举向空中,
钳住了凤凰的羽毛。
看门狗丢失了,
凤凰落在桃花丛中。
那只螃蟹,却丢了月亮。
“哈哈!开心!”艾山放肆的叫,保尔斯开怀地笑,阿廖沙乐意于朱敬云的调侃,别尔西依卡对阿廖沙咬牙切齿。坐在地上的别尔西依卡对金大雨说阿廖沙坏极了,他舅舅家的狗会拉雪撬,坐俩人跑得正好,却让他把狗偷去送给扎别林老师宰了。阿廖沙来到谢琳娜面前,谢琳娜靠着树休息,像个公主,阿廖沙像个忠诚的侍卫,他肃穆无邪地看她,就像爱鸟的人欣赏一只美丽的信鸽,说:“你太美了,谢琳娜。”
谢琳娜指着鲁娜尼娅说没有他的水中月亮美丽。阿廖沙扬起头想了想说:“好像是的。对,就是这样,可是总感到没有你清楚,她那片蓝天上还有几片云。”
他似乎在批评鲁娜尼娅的眼睛有些问题。柳芭生气地对朱敬云说:“你看阿廖沙,不知是他装得那么老实呢,还是他天生成的大笨蛋,一头笨得不能再笨的牛。”
卜岚接过话说牛很聪明,高等动物。说毕都笑了起来。阿廖沙走过来坐在他们中间,说:“中国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国内的事怎么可以向外国人讲呢?既然讲了,我认为还是公开好了。”
卜岚爱听热闹,鼓励道:“当然。”
阿廖沙说他数学、物理考五分,都是自己做题。本来只轮到他数学考五分,可是奥尼娅说她奶奶病了,不能抓紧时间学习,让他代她学好,考好,朋友抄袭卷子时放心。他不应当失信,对不对?他问卜岚,仿佛遇到个真正的知已,卜岚说,当然他是对的。
“可是,”阿廖沙说:“别尔西依卡未来的老公公咬定我偷看别人的答题。”
艾山好奇地问:“她有未婚夫了?”
别尔西依卡要上去打他,被奥尼娅挡住,阿廖沙解释说:“当然,是未来的,语法上叫将来时,不是现在时。老师只是在想吃狗肉时候才能想到我的长处,想到他的学生,天才的优等生阿廖沙是可靠的。老师让找一条大狗,肥的。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别尔西依卡舅家的狗,比农庄所有的狗都大,它虽然不肥,但是肌肉发达,扎别林老师一定满意。”
柳芭忿忿不平地说:“没想到事情让他办得更糟糕。”
他不服气的反驳道:“我当然想到了,天才的阿廖沙因为怕出毛病才决定偷校长家的狗。扎别林老师不认识别西卡舅家的狗,把狗吃了,出了毛病,两亲家在解决矛盾时互相谅解了。”
别西卡十分气忿地质问他:“难道不知我舅舅和沃吉契卡爸爸不团结吗?”
阿廖沙像在神甫面前忏悔般说:“大人们的事情深奥得很,我确实不知道,经你这么一说,进一步证明我那样做正如你和沃吉契卡相好一样,是为了大人之间和好,咱俩目的一样。”
柳芭向卢国英解释,事情让阿廖沙搅得糟糕透了。阿廖沙高举着拳头说:“我一定使扎别林老师和别西卡舅舅言归于好,请相信阿廖沙,一片精诚,金石可开。我向大家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两个猎人,一个大家知道,叫伊万;另一个大家不知道,叫彼得;他们两个家族世代相互残杀。
“有一次他俩不约而同到森林打猎,遇到一只非常美丽的山羊。他俩在不同地方见到的山羊,这两个家族的人不能见面,见了面就要撕杀。那只山羊一忽儿在伊万前边,一忽儿在彼得前边,引得他们奔波得又喝又饿。后来山羊不见了,树仙子出来迎接伊万,把他引到泉边,他趴下去喝了泉水。山羊又出现了,他追赶山羊去了。
“他走以后,树仙子把彼得引到泉水边,他也喝了那泉水。山羊也在他面前出现了,他追赶山羊去了。
“当森林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时候,他俩相遇了。他们张开了怀抱,高声呼叫:啊,我的老朋友!他俩相抱在一起,说:‘我们不再争斗、不再残杀了,世代为友,结为亲家吧!’”
多么好的童话!少年们坐的坐,站的站,靠的靠,趴的趴,在草地上,在花间,望着波尔干河的桃花流水,鱼不断跃出水面,闪着粼粼的光,去捉扑那林间难得的太阳。阳光的斜晖投入林间,好像树仙子在万里长空舒展着霓裳羽衣。柳芭讽刺说他还要当树仙子呢?能使两家友好?白痴!
他说:“我虽然是白痴,还是比树聪明。在我阅读《好兵帅克历险记》时曾经想,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可避免的,以帅克的天才,他完全可以伟大而英勇无畏地承认他处于幽默,把一瓶治他风湿症的药给了斐迪南大公喝了而致死,全世界就不会有那场灾难了。现在没有战争了,将来哪个地方不安宁了,我一定要去避免一场战争。”
全体放声大笑,既为他的豪言壮语,又为他的可笑姿态而笑。
鲁娜尼娅说:“多么伟大的白痴,要避免一场战争,聪明的帅克竟然在他之下。”
阿廖沙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帅克仅是干预了世界大战,却没有避免那场战争。”
朱敬云遇到知己一般,把那摄魂的眼睛投向金大雨说:“小人物经常做出伟大的壮举,我相信阿廖沙一定能够做到。”她把目光移向半山腰,对着盛开的野毛桃花说:“大家吃过巴达姆,那是多么好吃,营养多么丰富!这野毛桃又叫野巴达姆,我将来要把它变成家院种的果树,按照米丘林的方法嫁接,变成乔木,生长巴达姆,这里将成为世界上最富饶的地区。”
阿廖沙称赞她的业绩将会超过米丘林。卜岚鼓励朱敬云好好努力,有志者事竟成,现在是敢想,敢说,敢干的年代,他预祝她成功!他首先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金大雨对柳平荣说:“主人家,太阳快下山了,该回去了,要不你老爹要找你麻烦。”
说毕,一群少年收拾起行装。金大雨把小鹿抱在怀里,将黑旋风交给谢琳娜,他骑上一溜烟,牵上马鹿,一行人上了波尔干河山梁,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向北全是下坡,直达克路上路口,通向伊克苏村。
返回波尔干河克路上路口天已经黑了。这天正是农历三月十四,月光洒地,在洁净的草原上,塔斯河,波尔干河两岸点点灯光,经过的每一顶毡房里都传出琴声和歌手们动人的歌声,琴师把自己心里的激情推向冰清的蟾宫。
与苏联朋友分手的时候,金大雨让谢琳娜对奥尼娅说,明天找个地方排练节目,参加成人的阿肯弹唱舞会和赛马。少年们高兴得不得了,他们当夜返回阿约累农庄,拿来手风琴、提琴、三弦琴,并带来了另一批少年。第二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会合在波尔干河西岸,在一片草地平展,野桃花浓密,几棵大黑皮树蔽荫的地方,排练起参赛节目。
五月四日早晨,天仿佛比哪一天都亮得早。开始只是些轻柔的歌声,缓慢的琴声,与流霞一起在晨风中轻飏,偶尔有马蹄踏乱人的梦境。那是为这次活动服务的先行者。
太阳出山的时候,各族青年男女们纵马在草原上奔驰;有从伊克苏村奔向波尔干河的,其中大多数是伊克苏高级社的社员;有从塔斯河北岸的丘陵山坡上奔来的,他们大多数是察汗托海牧场的牧民;有从阿约累农庄奔向波尔干河的,他们是苏联农庄的庄员和少年;有的从塔斯河、塔勒艾列克河两岸的毡房里,开始三、五成群,后来十几、二十几人成群奔向波尔干河;他们大多数是察汗托海县各牧场、公社、镇来参赛的骑手和歌手。跑得激烈的往往是些不入流的骑手;唱得最欢的,也不是人们推崇的歌手;真正的骑手和歌手,只是在人群中默默行走,或者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思考参赛的方法和步骤。
不入名录的歌手和骑手谢琳娜,因为不入名,也不想争名次,只是图个痛快,什么负担也没有,缠着金大雨,嘴里甜甜蜜蜜地叫哥,问:“怎样使黑旋风在竟赛中发挥得更好?我要把最好的骑手比输。”
她哥说:“那要看你发挥得怎么样。”
她说:“妈不在,你当哥的不感到我可怜兮兮得很?”
她哥知道她要捣鬼,说她:“又不是真是想挣个名次,你有什么可怜的?”
她说:“为了好玩,让第一名没有名份。”
她哥说:“那就对了,只要你能比所有的人都调皮捣蛋,你就是赢家。”
她说:“可是我不知道谁是第一呀。”她突然兴奋地说:“对了,我明白了,你是我的好哥哥。”她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到时候哥先用雪里乌骓出场,试探深浅,我再用一溜烟出场,不争前三名,第三场用黑旋风。”
她哥说:“在我出第一场时,你要把黑旋风的争腾欲望激发起来,不让它出力。在你用一溜烟时我再激发一次黑旋风,让它少出一点力。”
她自我评价用的是田忌赛马的战术。他俩说着话,落在最后,金大雨说,赶上前边的。
阿约累农庄一行近二十位少年,在波尔干河东岸的草坪上与阿肯弹唱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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