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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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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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轻顺她发丝,削利之神渐渐转和。“你怕地并非是天谴,而是世人之言。”

她颤了一下,垂眼,手缩了缩。

他却握紧她,“再强些。”

她心中微震不休,忍不住又朝他看去。

他眼神坚定。神色决绝。“需得变得再强些,文治武功皆压世。世人才不敢言。”

她凝眸,这才明白他话中之意。

邺齐一朝为他一人独撑而霸,铁腕铮铮雷厉风行,赫赫武功压制朝臣万民,因是他定议决策无人敢疑,纵是不循礼法祖制亦无人敢道。

可是她不同。

十几年来她驭人而不压世,身为女子诸事不便,所倚不过是朝中肱股心腹,纵是功德在手亦得让人三分,因是纵有不甘也得从谏官清流之议,而不能顾自依心所为。

她的苦衷他皆明。

纵是放眼天下,世间无女子能及她一分之悍,他仍是想要她再强些。

再强些。

才能与他携手共入世人之目。

她地手动了动,挽过他的掌,心中纵有千言,口中却道不得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如若世间无他,这十二年来她如何能逼自己走至这么高。

从前是为了比他强,才咬牙争狠,誓要将邰变得更强。

可从此以后,却是因为今夜这盏合卺酒,她要变得更强更坚韧,才能令他地目光永不能从她身上撇开。

心中只一人。

纵是不能相见,亦会时时相念。

若果因他之促,而使君更强国更安,那她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忘了他。

唇边渐起笑意。

她抬眼,见他眸中之利已消,仅存温和之光。

殿外远方宫钟之音蓦地响起。

破夜之声缓缓而荡,天边亮起一角,夜既过晨既至,她便不该继续留。

她握了握他的长指,低声道:“一会儿差人去宫外候馆着邰仪仗备驾,最晚不过辰时,我便要走。”

他纳后册命,她无法迫自己留下来观礼。

他抱住她,“好。”

她微讶,没料到他应得如此干脆,不由一怔。

他低低一笑,“我本也没打算留下来。”

她浅吸一口气,望着他,“正殿礼毕之后当降坐还阁,你若不留下来,那皇后……”

他松开她,自去寻衣物着上身,又道:“你难道还期望我对她怎样不成。”转身看她一眼,挑挑眉,“自始自终……就没想过要见她。”

她顿时不知所措,“那般年轻的一个人儿,你怎能就这么……”

他低眼系袍带,打断她,“与你相比,她算苦么?身在天家,这点委屈受来又如何。”

她心底沉沉,想到临行前那一夜,英俪芹对她所言,心中不禁一叹。

倒也如此。

他回身,目光定定,望着她又道:“你需得知道,她是邺齐的皇后,不是我的。”

殿中因天明而渐亮,地上的青玉合卺杯边缘泛光,其上雕纹深深浅浅,勾人心壑。

她心间闻此骤明,脸却微微带红。

他走过来几步,眉间稍陷,脸色隐隐带黯,沉声道:“只是不知你大婚时,情境又当如何。”

巴布亚T今日于书评区地留言深得我心,摘两句放这里:/王者可霸天下,唯情字难求,一朝相见得知己……此生无欢,喜从何来?此生无喜,欢又何在?/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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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十三

她错开眼,望向地上青玉合卺杯。

逆纲之誓,天地为证。

既已同他共饮这杯酒,那将来无论如何,心中都会只存他一人。

纵是大婚……亦不能祛褪他今夜留于她身心上的印痕。

抬头看他,见他眸光愈深,唇紧抿,仍在等她开口。

她低低一叹,轻声道:“肩上之担如何能卸得了。只是此时,你只是你,我也只是我,今夜之事……我认了。”

他嘴角蓦地一扬,眉眼墨翠如松,刹那间便映开了面上奇寒之冰,过来牵住她的手,紧攥于掌心,一开口便透着欣喜之情,“终是从你口中听得这么一句话。”

她望着他这难得一见的带笑之颜,心口一松,不由偎过去,贴紧了他,颊侧稍稍泛出些红丝。

短短几言,便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从不知他能露出此种笑容,面上久存冰封铁硬之罩俱已掀去,似寒涧之雪迎日而融,凉中渗出些许暖意,令她心神微荡。

原来他亦非铁血寒情之人。

原来他心中竟真是如此在乎她。

不由伸手探上他嘴角笑纹,轻轻地抚摸了两下。

不知将来,还能不能再见他这般笑容。

还能不能再这样被他拥进怀中。还能不能再这样无所顾忌地触碰他。

他抬手揉揉她的唇角,“为何不笑。”

她迎上他柔得醉人的目光,扬了扬嘴角。轻轻笑出声。

眼角却有些湿。

心底潮乎乎地一片,纵是他暖如红日般的笑容,亦不能消祛她心中层层水雾。

将来究竟如何,又哪里是他一念一行、她一语一言便能定了的。

此刻终究只是此刻,虽是望成隽永望相携。却不知天能否遂人愿。

他怀硬似铁,将她拥紧,过了近一刻才松开手,低头啄了啄她晶凉的鼻尖,“着人替你更衣。”

她见他往殿门一侧走去,急急去扯他的袖口,却扑了个空,只得在他身后低低喊了句。“怎能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他脚步如飞,却似未闻她声,直直走去将殿门一掌推开,外面轻雪仍在飘,门阶银裹素妆成,冷风晃进来,搅了一室春意。

立即有宫人闻声而来,候在门侧。

他低声嘱咐了几句,几个宫女未语而退,从头到尾没朝殿中望过一眼。

她立在那里。唇僵着,恨他又行霸道之举。

他回身,走来坐至软塌边上,双手撑膝。笑望着她,“留在此殿地宫人,都是些不能言语亦不懂读写的哑女。”

殿中熏炉又起暖意,热气蒸散了先前入殿冷风。

她唇角稍松一些,挑眉看他,“难怪你这般无忌。”

他拍拍身侧榻垫,“过来。”

话中带溺,目光宠彻人心。叫她抗拒不了。

她蹙眉而行,夜里衣裙俱碎,此时又被他困在这里不叫走,也不知他让人给她备了些什么衣物。

待近榻边两步处,他便长长伸过手,将她拽过来。搂于身前。唇贴上她颈后,缓缓磨娑着。

手也不安分。在她身前揉上揉下,没个消停。

她轻喘,想要止他,“一会儿叫人看见了……”

他含着她的耳珠儿,漫不经心道:“看见又如何。”

她还欲再争,却听殿门轻响,四个宫女捧了鎏金铜托鱼贯而入,其上缣绫锦绣金丝盘绕,紫青白玄,五色杂然映目。

他悠悠松手放开她,手臂微抬,对那几人做了个手势,又贴了她的耳道:“更衣。”

两个宫女置盘备衣,另两个趋步走过来,轻轻扶过她的身子,将她往前面带。

未入内殿,未置屏风,就这么在他眼前,任他定定地望着,由着邺齐宫女们替她着衣。

她侧身错目,不敢看他,只觉他火辣辣的目光一路扫来,将她浑身上下烫了个遍。

他微笑,长腿弯起,手交握于膝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雪染之肌红痕点点,娇乳之尖殷红溢血,嫩股之间微微发肿。

全是拜他所赐。

虽是带暇,可却美不胜收。

帝王花包蕊未放,却由他抚叶拨瓣,使其尽绽。

他目光渐移渐热,将她此时这模样印入心间,刻入骨髓,存于脑海深处。

世上再无女子能唤得起他此番热情,也再无女子能美得过此时的她。

若果此生心中只能存一人,他只要她。

她背过身,裸滑之躯微微泛光,身侧宫女们将所置衣物一件件替她着上身,动作轻柔慢缓、小心翼翼,似是怕碰坏了她。

金花钿窠,升龙绦组带。

紫云白鹤印锦里,红罗襦裙绣五章。

白罗中单,青罗抹带,紫罗勒帛,红袜赤舄。

衣滑锦薄凉如水,淡香浮起盈入鼻,六采绶一玉环三,袖口襟前金丝缠。

身尊衣庄,堪堪是一副帝王之派。

宫女们垂首,拾步而退,再无声息。

她低眼,复又抬头,回身朝他望过来,扬袖轻摆一番,神色略带怔疑,“这衣物……”

他缓缓起身,嘴角噙笑,眼中墨色愈浓,黯光淡闪既灭,低声开口道:“盛装之容,当真是能以艳逼天下。”

她合唇轻笑,摇了摇头,“已是二十又六的光景了,艳又能得几年。”

心底浅浅泛出些酸楚之情。

他正值壮年,纵是再过十年亦是斩风折月之姿,陡仞奇峰之势放眼天下无人能及。

可是她……

轻笑渐渐转为苦笑,回过头不再看他。

今夜之誓,如何能久,恋色似他,只怕瞧不得她容颜渐老地那一日。

他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笑意敛了去,走至她身后,自怀中内里摸出一物,夹于指间,而后抬手拢起她的乌丝长发,轻轻绾起。

一直无言。

他凝神陷眉,动作一丝不苟,待她及腰长发俱已收梢而入,才将指间之物缓缓插入她脑后发髻中。

她双手拢于袖中,身子一动不动,心中之潮却是大起大落。

不需看,不必碰,她也知脑后之物是那一根珠簪。

不曾想他竟是一直收于身边。

他垂手,压于她肩侧,吻了吻她脑后发髻,而后道:“天下五国,世间万人,只有一个你。”

她心口震荡不休,再稳不住心神。

此言竟能自他口中而出,当真是令她欲喜欲泣。他扳过她的身子,面上之情落入她眼底,叫她瞬时无所适从起来。

他偏过头,慢慢地吻上她,动作柔缓,不带丝毫烈欲,只存心底之情,脉脉如水,渐渐浸润她心。

她抬手勾住他腰间袍带,闭了眼睛。

既已得他此言此情,纵是将来一日被他所伤……

她亦无悔。

这几天实在太累,每天到了晚上就熬不动,熬到眼泪往外冒都写不动。

抹泪,周末一定多写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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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十四

宫中金钟又撞,三下,声音渐沉渐远,如水波悠悠而荡,自外东门一路传至寝殿。

红日破云而出,万丈金茫耀遍重重朱墙五彩琉璃瓦,洒透茫茫白雪,碎金泛银铺就一地。

钟声沉厚,水纹般蕴浮推就,震得人耳根略微带痛。

吉时已到。

玉用珉玉五十简,宝用赤金高一寸。

行宫正殿庭阶下北向设皇后受册宝位,中书侍郎及奉册宝官常服入殿,执事人绛衣介帻,诣垂拱殿门就次,以俟册降。

宫中西角紫宣殿开,有朱漆金涂银装芳亭辇缓缓而出,踏雪而行,其后内外命妇亦随,宛如宣纸朱墨一朵梅,待至正殿西侧乃止。

朱底青花龙凤绣帘轻起,内侍伏腰垂首,迎英俪芹出辇。

殿外西向落副次,内侍引英俪芹入阁,服衣,候册宝使至。

九龙四凤为寇饰,一十二株花博鬓。

衣重贵繁复,深青织成,翟文赤质,五色十二等。

青纱中单,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白玉双佩,青袜青舄,舄饰以金。

阁中暗香浮动,又兼暖意及身,人人面上均带了桃色。

装成,英俪芹起身,华服厚重垂身而下,敞袖缘侧层层金线朱色相压,一动,腰间双组玄色大绶便轻缓而飘,上有翡翠玉环三枚,晶透盈目。

镜前,陪嫁宫女腆着脸。将她身前的青衣革带系得紧了些,垂首在一侧轻声慢语道:“公主今日这般美,邺齐皇帝陛下倘是见了,定会一见倾

英俪芹望着身前广尺之镜,脸微微作红。眉头轻动,却是不语。

天下雍容富贵之尊服,世间女子钦羡之高位……

就在她身前,可心中却无丝毫波澜。

袖中手指动了动,弯成个圈,说到底,她不过是二国缔盟的一枚棋子罢了。

只是,英欢既能以女子之身而扛起邰万里江山。她又为何不能将这一场无念之姻带来地苦楚吞下肚去。

其实什么也不必做。

左不过便是个忍字罢了。

身后有邺齐宫女捧匣而来,自匣中取出一镯耀玉,恭敬地呈上来,复又行了礼,才道:“此物是太后赐予公主的。”

英俪芹抬手轻弯,将手腕裸出,由着那宫女将玉镯套上她的腕间。

碧玉垂滚而下,压了压她的

殿外灿阳之光透过窗蔑扑闪而入,可心间却是沉沉乌云一片。

未及叹息时,阁外便响起簇簇落舁之音。

她转身。朝外望去。

一侧侍奉待册宫女均是明礼之人,一听这声音,俱是抿唇一笑,而后走去门口候在两侧。

就听外面有低低的男声传进来:“册宝使许迪、副使李随奉制授皇后册宝。”

有内侍趋步而入。同一侧所侍宫女们共引英俪芹离阁,以次入诣殿庭。

她面上端着淡笑,袖中之手却是死死绞在一起。

步步压砖,步步压心。

入得正殿,降立庭中北向位,眼望前方俯伏之众,心中一阵阵紧抽。

内侍上前一步,朗声于众前宣赞表。宣毕,伏地而拜。

众皆拜。

许迪奉册、李随奉宝,直身至她脚下,低头抬手,捧册宝以进授。

她神思恍然,赤金之色如匕首之锋。灼痛她眼。

她下阶一步。紧着呼吸接过册宝,再授以内侍。内侍捧册宝复又宣赞,而后殿上众再拜。

内臣引内外命妇俱称贺于下,宫女引英俪芹升坐于上,观众人行大礼。

她垂眼,不敢视下,手腕微颤,碧镯随颤,冰凉沁心。

耳边称贺高呼之声不绝,惶惶间诸音皆弥,什么都听不见。

不愿留于此处。

不愿舍国而为邺齐之后。

不愿……见那个传说中贪色霸道地男人。

她呼吸愈紧,额上汗粒骤涌,心中慌乱纷繁,坐于高位上却不知所措。

身后有宫女轻声提醒她道:“皇后当由内侍导以降坐还阁了……”

恍然惊醒。

皇后。

皇后。

皇后。

从此她便是邺齐的皇后。

英俪芹猛地起身,头一晕,脚下险些不稳,身后两个宫女忙来将她扶稳,“皇后当心。”

内外命妇班退,册宝使西向而立,四名内侍执黄仗于前相引,出殿后上辇行驾,朝宫后寝殿行去。

辇官皮靴压雪之音刺耳,摇晃之中更觉晕眩。

合卺宴开,那男人……

她只消一想,紧张之情便顿涌于心,手心满是汗水。

不愿见他。怎生都不愿见他。

辇下一震一晃,随即而停。

绣帘被掀起,黄褥脚踏在前,宫女内侍候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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