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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董？”大壮立刻来了兴致，“难不成就是城里的首富，那个死了的董进的女儿？”
“可能吧，反正后来她就再没提过了，这钱多钱少我看都一样，看着多有银子啊，一下子说没就没，千金小姐还不是要来当乞丐？”
“我前几天在城里看着，都有榜文呢，谁知道董家小姐的行踪，就能拿到二两银子，二两呀！”大壮高高竖起了两个指头，双眼开始发光了。
方嫂瘪了瘪嘴。
“你要去举报，这辈子都别想再来这个地方了，这事儿闹大了，如果傲哥带兄弟找你算账，到时候……”
“方嫂你那么紧张干嘛，我不过是说说，只是觉得带着那个大小姐累得慌呗。”
“累的可不只是你，最近又来了个老头，好像是那个大小姐以前的亲戚还仆人，整天黏在她屁股后头，别人一有什么动作，那老头就紧张个半死，搞得整个帮里的人都要迫害他们两个似的。”
“哎，如果她真成了傲哥的女人，那可就麻烦喽。”
“你大早的起来操什么心，脸抹了没，没抹……”
大清早的河岸还是雾蒙蒙一片，将河边闲聊的两人阻隔在雾气里头。
“小姐。”
董青璇抬头，饼伯的脸就从布帘的缝隙中露了出来，她冲饼伯笑笑，饼伯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饼伯脸上还全是汗，他往怀里捞了捞，接着就捧出了一个黄纸包着的东西。
“小姐，这是刚弄好的饼，洒了些芝麻的，虽然里头没了莲蓉，但我饼伯的饼，小姐你应该还是爱吃的。
其实刚进董家时，饼伯并不叫饼伯，他有一个相当文雅的名字，但现在也是记不得了，除了打理好董家上下事务外，饼伯有一次还做了个饼，没想到董家小姐一吃就乐得打紧，从此她就饼伯饼伯地叫，董家上下也开始称呼他为这个名字。
咬了那口饼后，落到这种地步，还能吃上记忆中的饼，董青璇相当感动。
饼伯拼死拼活要留在河虎帮，傲哥也是收留了他，吩咐给这个老管家的事就是在炊事组打打下手。
“我这饼给小姐您吃是甘愿，做给那些叫花子吃，我可真是不愿意。”饼伯抱怨了几句，但怕董青璇不高兴，又立刻眯了眼，“好吃吧，这是刚做出来的，我借着说去倒污水的借口，这才偷出了一些。”
董青璇频频点头，将那个饼吃了个精光，饼伯注意到她手边还有个小布包，从里头散出些纸片来。
“这是？”
“每天讨来的钱都会上交，但根据讨来的钱币多少，会多少发些这种的东西。”董青璇拿了块布抹了手，小心地将布包捧在手上，那里头是一个个三角状的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是用白纸扎成，隐约还透着些红色，“帮里管这个叫三角币，只要集齐一百个三角币，就可以有一次转到其它等级的组的机会。”
说着董青璇就开始数起那些三角币来，边念着边拨动着三角币，饼伯看着她那隐隐的兴奋样，不禁有些辛酸。
“这些规矩，都是那个叫傲哥的人订的？”
“三十四，三十五……恩，对。”董青璇数完了三角币，把布包放回身上。
“有转组的机会是什么意思，如果那个男人不同意，即使收集齐全也不能成功？”
“对，所以我才觉得那个男人莫名其妙。”董青璇咕哝了一句，但显然，她是准备按照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的意思去做。
饼伯叹了口气，也差不多时候该回去了，那儿还有一堆留给他的活，这把年纪了他吃怎样的苦都无所谓，既然小姐已经下定决心留在这儿，那即使拼上老命，他也会守护她。
从董青璇那个小空间里出来时，饼伯看到外头流连着几个乞丐，本在叽叽咕咕说什么，见他一出来，全都停止了议论声，那些肮脏的乞丐，如果他们想打小姐的主意，他可不会饶了他们，饼伯瞪了那些乞丐一眼，便往外头去了。
“好人有好报，赏点钱两，平安一生啊。”
街道上人来人往，今天是阴天，虽然瞅着就要下雨的模样，但却是比前几日要明显凉快了许多，董青璇动了几下饭碗，有一个人经过她身边便投了几个钱币。
“谢谢大爷。”差不多一个月了，现在她已经叫得十分顺口。
看着碗中跳动的钱币，董青璇很是高兴，她的三角币已经差不多有九十个了，如果今天要的钱能多一些，很快就能转组了，尽管习惯了这样乞讨的生活，但这么风吹日晒的日子，她从骨子里不喜欢。
大狗与大壮还在原先那个地方，听他们说，每个乞丐乞讨的地盘都是划分好了的，之前她能与那两人呆在一块儿也是傲哥吩咐老人来带着新人，现在这技巧已经学到，她就该自己找个地方干活去，董青璇找的是一家布料店拐角的地方，洛阳城的这条街几乎全卖的布料胭脂的东西，董青璇对这条街最为熟悉，这样呆着闲暇之余还能透过窗看看里头美丽的布匹，虽然有些伤感，但也算是种放松了。
这儿的人虽然比较多，但半日下来却没讨得多少钱财，一是因为那些小姐姑娘们来去匆匆，二是因为……
“真可怜，看那两个人，啧啧……”
对角的那块屋檐下躺着两个乞丐，一个荡着空袖管，一个一直坐在地上，他们的面前用石头刻着几排的字，意思是弟兄俩流落至此，因身患疾症这才走上乞讨之路，看着那两个乞丐可怜的模样，行人们一般都愿意将食物施舍给他们。
其实那两人也是河虎帮的吗？董青璇没接着往下想，她没有兴趣将河虎帮那些乞丐全都认识一遍。
太阳落山了，行人们逐渐稀少，该是准备收工回去的时候，果然今天收到的钱两还不到平时的一半，，董青璇将怀中的布包放在碗上，不由得再数了一遍三角币，看来明天还要再做一天，才能凑够……
突然她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董青璇便啪地倒在地上，她只听到了那口碗随即破裂的声音，还有一双脏手顺势把那个布包夺了过去。
那是她辛苦乞讨了好久才存下来的，怎么能允许它就被这么拿走，董青璇托住那人的手臂，不知哪儿来的脚，在她身上胡乱踹了几下，在她挣扎着起来时，就只见到两个身影消失在巷口了。
面前除了一地破碎的碗片，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正文 第十四章
从地上起来时，董青璇浑身都疼，手肘和膝盖都破了皮往外渗血了，一见血董青璇便几乎要哭起来，但这个街道已经是冷冷清清了，她抽泣了几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几个富家小姐从她跟前经过，她们昂首碎步，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一堆东西的侍女，侍女手上的东西叠得太高了，以致那些小姐们看不到坐在街角抽泣的董青璇，不过即使没有那些东西，那些小姐也应该是看不到的。
自小有些磕磕碰碰，总会有一堆侍女家丁上前哄着，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也发现真的不会有人来搀扶她时，董青璇只得靠着墙角自个儿站了起来。
“小姐，易轩这辈子都会在你身边，不让你受一点儿伤害。”从前那个跪在地上帮她膝头擦药的那个男人说，“不过真摔着了，那我就第一时间帮您擦药。”
太阳果真快下山了，连风吹过竟有些发冷的意味，一想起那个负心人，她就止不住地想哭，她捡了甩在地上的布鞋给自己穿了，这才发现连鞋顶也裂了个口。
等董青璇挪到断桥边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岸边已经升起了火堆，火焰的影子映在河面，似乎是在水中燃烧一般，周围响彻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装着馒头的大锅前那列队伍似乎正在散去，乞丐们已经分好了今天的食物，三五成群打着哈哈在寻找合适吃饭的地方。
“怎么那么晚。”
右上方传来个声音，董青璇抬头便见傲哥蹲在高起的山石上，身子蹲下后更显出他小腿结实的肌肉来，傲哥一手垂膝，一手托着下巴，眯着俯视从上头俯视着她。
董青璇还没回答，傲哥一翻手就跳到她面前，这男人一站直就比董青璇要高出许多，他上下打量了下，显然董青璇脸上的伤痕和破烂的衣裤都入了他的眼。
傲哥对着她半晌，语气似乎并不像之前般强硬了：“怎么搞的。”
董青璇心头堵着，傲哥身上带着热气，那热气一接近，擦伤处似乎就更加疼痛起来了。
“没什么。”她别过脸就想过去，傲哥已经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他的手掌就如烧红的铁钳，只稍一使力，董青璇就疼得叫了出来。
“这还叫没事？”傲哥一把举起董青璇的手，刺啦一声撕开了她手肘上的布料，董青璇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接近了她的手肘，眯了会儿眼后便放开了她。
“果真没事。”傲哥说罢就要往回走。
董青璇本已经本能地摆好了一副别扭的神情的，可傲哥这一甩手确是绝对让她措手不及了，在受伤的人说自己没事的时候，安慰的那一方不应该负责劝慰，加倍严厉责罚又带些焦急的口气来安慰她的吗？
“这叫没事？皮破了呀，都出血了！”董青璇提高了声音，把手翻过伸了过去，反正袖子的下半截已经被撕了，她左手托着右手，把手肘朝上往傲哥面前伸，小跑了几步绕到他前方。
傲哥没动一下，斜了下眼又瞄了一眼董青璇的伤口。
“破了皮而已，下次如果骨折就去找申通。”他说着又看了看董青璇的脚，“还能跑，应该也是擦了点皮，睡一觉就好了。”
“对了”没理董青璇吸了一口气还要说的话，傲哥反倒是似乎突然想起件严重的事来。
“今天你晚了半个时辰，要扣一个三角币，如果讨的钱还不够兑换一个三角币，那你今天的晚饭……”
不提三角币还好，一提着，董青璇的伤口一齐火辣辣疼痛起来，同时从四肢涌起的热气也冲到了头顶，她上前一步就仰头对上傲哥的眼睛。
“三角币！什么破三角币！我今天讨来的东西全被抢了，还有存了好久的，那八十九个……不对，九十二个三角……”
董青璇一个哽咽，突然的哭泣也让傲哥有些迷茫，一开始是从鼻尖哼出的抽泣声，傲哥用手指戳了戳她，那个抽泣声就逐渐放大开来，从鼻腔一直转绕到了口中，很快便起了一阵哭声。
这声音清清细细的，说实话并不算难听，但傲哥面前的女人哭了，哭得将那些原本在河边边吃着馒头夹肉便打屁的乞丐们全引得往这儿看过来，那便不是什么大好的事了。
“小……小姐！”傲哥一个没站稳，右侧闪过一丝黑影，横路冲上来的饼伯一手还拿着刷锅的小帚子，那个小帚的竹片的傲哥手上蹭了几下，便从饼伯手中飞了出去，那老头见了董青璇这副模样，更是心疼得双眼瞪得几乎要掉落出来。
“小姐啊！小姐你怎么会这样！”
饼伯嗓门很大，这一嚷嚷，原本忍着不看的那些乞丐全都呼啦啦往这儿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议论声是小的，但两百个人的议论声，便足够交汇成片嘈杂的响声了。
董青璇还在哭，饼伯还在安慰他家小姐，傲哥仍旧杵在董青璇的面前。
傲哥歪了下身子，扫视了眼那些旁观的乞丐，瞬间议论声就消失了，乞丐们全都乖乖转回了头。
“安静。”傲哥对着饼伯说完，再转向董青璇，“别哭了，说说怎么回事。”
大概是这低沉的声音太过有震慑性，又或者董青璇潜意识里一直等待的就是这句话，她又哭了几声，再把泪在衣服上吸了，这才红着眼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傲哥皱眉，他盘腿在地上坐下，往后方招了招手，远处庄雪朴正与申通在河边对水聊天，庄雪朴先一步看到了傲哥的手势，推了下申通，申通就走了过来。
“看到抢你东西的人了吗？”傲哥问话的同时，申通已经瞧好了董青璇的伤，他并不敢在傲哥面前多唠叨什么，说了句没事后就转身拿药去了。
董青璇摇摇头。
“敢在这地盘抢我手下的东西。”傲哥右手在地上拨弄了一下，他似乎有叼稻草的习惯，董青璇看到他嘴边的稻草上下晃荡，接着从口中不清不楚地吐出几个字，“还真是不想混了。”
说这话时傲哥的面容有些可怕，董青璇吞了一口唾沫。
“也没有多少铜币，只是……”
“我会派人调查清楚，不会让他们再撒野。”傲哥取下稻草，顺势在他的手腕上绕了几圈，接着站起，“你一会儿去老庄那儿报个数目，然后就去拿饭吃。”
见着傲哥又要走，董青璇忙叫住了他。
“晚上没什么食物倒无所谓……”她说，“只是我那么久才快攒够了一百个三角币，就快能转组了，现在因为意外……”
她抬头看着傲哥，思量着还是道。
“这次是意外，本来加上今天讨得的钱，也够有一次转组机会了，你能不能算我够了三角币，让我转到别的组去？”
董青璇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畏惧傲哥，总之在她说完这话后就忐忑地一直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他的喉结动一下心头纠结一分，傲哥就如塑像般站立着，双目往下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风过吹起了他有些散乱的长发。
“不行，即使你有一百个三角币，我也不打算立刻让你转组。”傲哥道。
“可是乞讨的事我已经全都学会了，每天要来的钱也不比别人少，难道要积累上多少的银两奉献给你，你才能答应？”
董青璇急了，心头的一丝愿望落空，她憋气得很。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认为时候到了就会安排，你什么都不用问。”
丢下这句话后，傲哥毅然转身便离开了，董青璇不知自己是怎样被饼伯搀进屋内的，也不知申通是什么时候弄了些臭烘烘的草药敷在她的伤口上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让她的思想也变得混沌起来，恍恍惚惚只记得傲哥拒绝了她之后，待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又是一个白天，她已经再次坐在一片屋檐下开始乞讨了。
傲哥觉得可以……怎样才算是可以呢……
董青璇不明白，只机械地重复着乞讨时的话语，边木然地看着那些铜币落到她碗中。
还是卖布料的街道，今天的铜币不知不觉就满了半碗，董青璇这才发现，在街对面已经没了那两个断胳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