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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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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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水面,在后拖出逶迤水波皱皱,有点像即墨此刻的心情,本就凌乱,还被这一道小船再划一道。

船速说快不快,但也就是片刻便到眼前。

杜若随手一抛,将锚绳缠于岸边桩上,轻轻跃身,立到即墨面前。

“今天罗赞捉了蟹来,你陪我

56、杜若 。。。

吃蟹。”杜若将手中的一提鲜活青蟹举到即墨面前,还有一小罐酒。

即墨一边默默揣测他今日心情,一边对他淡然而笑。杜若其人,未见前总觉是勇猛武夫,毕竟将军之子,能留给人的想象余地很小,初初时一见,却是翩翩佳公子一名。

即墨抬手,去接他手中酒食,杜若便分了一提酒给她,动作捻熟异常。

“走,让安娘去把这蟹蒸了,不出一刻便可大快朵颐。”他口中所说安娘是这宅子里两名仆妇中的一人,平日就是她张罗每日餐食。

即墨点头,随着杜若向宅子去,她不言语,听杜若在旁缓缓道:“论起来,现在还不是吃蟹的季节,这时候的蟹少了膏腴,不够肥美。不过罗赞是个急性子,昨日偶尔一提,他就真去捉了些个来。不好辜负他一番好意,就带了来,想和你一起分食。今日且先尝着,等到秋后,菊黄蟹肥时再吃,你便能体会其中妙处了。”

秋后菊黄?即墨神情黯然,还要在这里驻留多久?

这湖心孤宅她有些待不下去,即便表面已能佯装平静,心情终究焦灼不堪。

行到宅子门口,安娘已迎了上来,不必杜若吩咐,她接过那提螃蟹,安静消失于门后。

杜若护着即墨跨过门槛,仿似无意地问一句:“最近还安好么?”

“还好。”她答得简单,不再言语。

“怎么?哪里不高兴?”他扶住即墨双肩,关切问道,口气一如丈夫安抚生气的妻子。

即墨摇头,推开杜若,那感觉让她讨厌。

宅子白日无人,亦无人看守于她,于是她便东游西荡,寻找书册典籍。

可惜因是别苑的关系吧,书房可阅书册有限,却让即墨无意中发现一些画卷。

画卷上是一幅美人图,特别之处在于,那是一个已经怀了身孕的年轻少妇。

从画风上看,并未有多细腻,不过少妇眉眼间的神韵很是到位。即墨会注目看这画,却是因为觉得那画中女子似曾相识,恍惚半晌,忽然意识这少妇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抬眼看画侧的题字落款却是六年多前的画作了,画画的人就是杜若。

那是他画予结发爱妻的美人像。

所以,杜若会时不时地来探看她这个质子,对她的态度如此温和中透着柔情。

发现那画后,即墨未对杜若直言什么,只悄无声息地命人将画像挂于厅堂醒目处。

当时,杜若附手看了看,微笑着对即墨说:“当年熙儿与你的确很像,也是怀着子言的时候画的了。”

惊于他的坦诚,即墨走到他身边,再次细看那画:“现在尊夫人呢?”

“生子言的时候难产~~~”

杜若没有再说下去,即墨也就不问了。

他把即墨当成他死去的妻,一并还利用了她如今的身份地位。

这样的

56、杜若 。。。

柔情似水里,夹杂了太多混乱的东西。即墨本能地不愿去趟那浑水,无视杜若所有也许善意的表示。

即便,她虽被软禁,看来日子过得还不怎么糟糕,不是么?

安娘像变戏法似的,在园内石桌上摆上了几个简单酒菜,并向杜若打了手语。

杜若微笑侧头“倾听”,待她手语打完才彬彬有礼地点头道谢。

安娘告退,转头对即墨说:“蟹已放上篦子蒸了,你且等一会儿,不消片刻就会好。”

即墨点头,安坐于石凳上,垂眸低头,双手附住腹部,默默等待。

注意到即墨今日异常静默,杜若不以为意,走过来蹲到即墨面前,看着他肚子问:“近日孩子好不好?”

又是点头,再望了杜若,微觉不妥,才答说:“嗯,孩子动得比前日少了些,估计是大了、懒了,有时一个时辰也没个动静。”

这问题问得奇怪,即墨自觉答得也不对味儿,原以为,只有孩子的父亲才会如此关切的问起,却换成眼前的杜若。

她只稍微多说了一点,眼前的那双丹凤眼眯了起来,眼角微现笑纹。

“我是即墨,不是仙逝的尊夫人!”即墨口气直直如刀。她左思右想,觉得再这么让杜若妄想下去总不是个事儿。不仅不是个事儿,也许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杜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同样的笑脸、嘴角相同上扬的弧度。

唯一不同只是微挑了眉毛,“你就是即墨,我没有将你当熙儿。”

四目对视,半刻僵持。与即墨所料不同,杜若答得坦然,仿佛她之前所有的担心揣测全属多余。

眼前男子眼光流转,覆上双唇,亲吻即墨,一手放到她紧锁眉心,缓缓揉开那个纠结。杜若的气味淡淡地带着雨后青松的香气,纾缓地蛊惑着。

即墨没有后退,也未回应,只等他结束那一吻,依旧凝眉望着他。

眼前的男子没有半刻尴尬,只弯曲食指,轻抚过即墨侧颊道:“这么固执,什么时候才能熔化你?”

即墨苦笑,她自觉是个极易动心的人,多少因为这,几年前的安明就是吃得她死死的。如宁远、如杜若这样的男子,多少阅历一些,不论是宁远曾经的风流不羁,或者是杜若这样的阅人无数,只要他们有心勾引,那时的即墨免不了要动心。

如今呢?看着杜若,即墨竟能淡然。

安娘无声出现,手中捧着蒸好的毛蟹,立于院角,也不靠近。

杜若起身立直,召了安娘过来,哑口仆妇才迈了步,将一大盘蟹置于石桌正中,旁边放上调好的姜醋调料。

蟹微带河水腥味,伴着醋的酸气,充入人的鼻腔,很是诱人。

杜若在即墨对面坐下,取了一把剪子,剪开绑在蟹上的粗绳,问:“以前吃过河蟹么?”

即墨摇头,她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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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居于京中,竟是无缘这样的食物。

“那你今日试试,吃过便不会忘记。”言谈间,已熟练揭开蟹盖,一股热气从里面冒了出来,袅袅地消失于半空中。

“来,我教你。”杜若手势熟练,如庖丁解牛般一步步,将螃蟹大卸八块,即便在最角落的地方,也能顺利地挑出些鲜美细洁的肉来。

即墨有样学样,虽然动作偶有笨拙,但也拆解得不错。

一只蟹吃完,看似不多,腹中却也饱了七八分。

“第一次和人吃蟹,觉得还好么?”他抿了一口黄酒,眼神有些慵懒。

“我~~~极少与陌生人共食,尤其是~~~”即墨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说的是“敌人”,话未出口,却被误会。

“我是为数不多与你一起吃东西的男子么?”玩味的眼神注视即墨,等她答案。

即墨想了想,眼角瞟了桌上剩下的小菜,执起筷子,夹起一片蒜泥白肉,放入口中:“以前,有个男人让我陪他吃过肉。”

杜若放了酒杯,脸色微微变了变,冷然地问了一句:“宁远可汗么?”

即墨沉默,权当作答。

“他可以给你的我一样能给!温柔、孩子、天下~~~”终于,他不若表面那么淡然处之。

即墨点头:“是的,你都可以给,包括~~~天下。”

瞬间,即墨眼神变得犀利:“杜公子,你终于不再讳言对于天下的野心了么?”

杜若脸色微微僵滞,未得转圜,又听即墨道:“一个人住在这里,让我有许多时间去思考一些事情。想得多了,偶尔也会有些体悟,将那一点一滴的体悟串联起来,大约就能将过去的那些疑团串个大概。杜公子,您想听听么?”

这次,换成杜若拧了双眉,一手执起一个空空蟹盖,轻轻在石桌上转着。

“从哪里说起呢?大约也快一年了吧~~~”

57

57、我哪里敢相信? 。。。

一年前,是蒙古人入宫的时候,他对于皇室所做的事情,从那时就开始了。

即墨望着杜若,眼神前所未有的亮:“杜老将军现在还好么?”

“还好~~~”杜若答:“只是大约很久没有能下床。父亲不良于行已经有两、三年了。”

是了,如今的杜将军已无法再控制杜家的一切军队势力了,即墨在卷宗簿册中钻研穆将军的时候,也看了与他齐名的杜老将军。一个战功赫赫、忠心家国的老将军竟在暮年还能对皇室伸出手爪,不是他变了,便是他已经不行了。

期间,杜若将父亲卧病的消息一直封锁得很严,未有一点消息传出,必勒格这里也只能随着手头不多的蛛丝马迹推理揣测。当然,即墨存了私心,从情感上讲,她也无法接受杜将军在这样的年龄,将自己一世英名定格为一个晚节不保,甚至是窃国大盗的形象。

“那时,蒙古人破宫,弟弟却不见了。”纤长手指细细摩挲着裙侧丝绦,回忆着当时情境:“后来,听活下来的老宫人说,当时是有一队人马护着皇上在宫内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的。”

杜若面朝即墨,微微地笑了,轻浅道:“你与熙儿是不同的,你终究比她聪明很多。”

微扯嘴角,聪明么?即墨不觉得。

“我问了母后,那些死士不是她派的。如果说,后宫争宠母后还捻熟,朝中厉害争斗,她却并不擅长。而当日破宫时,朝臣无一上朝的情形看,让她断定,救皇上不是京中官场或将门所为。”那时的情形,是让人寒心的。只是若要责怪起来,也怪无可怪了。有时候,选择放弃怨愤,人会轻松一点。

“我也问了宁远~~~”抬眉看了杜若一眼,即墨很少与他提及宁远的事情。“蒙古人也在查皇上的去处,多方努力我也是见了的。想来,他~~~没有要骗我的必要。弟弟的确不在蒙古人手中。而那些保护弟弟离宫的死士与他们背后的势力始终没有现身。对于他们的目的,也就没了个合理的解释。自此~~皇上去向成谜,似乎陷入死胡同,再也找不着了。”

杜若将蟹盖往桌上一扣,开口道:“直到你到了这里,才开始发现,只有杜家有理由保护皇上离开?”

“不!”即墨摇头:“不是杜家,是你杜若杜公子。杜老将军如今无法号令江南大军,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还有这样的野心。此外,杜家并非保护皇上离开,而是有了年幼的皇上,你们在合适的时机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若一切顺利,你便能一步步靠向国家权力的中心。后面的,我不说了,你能走到哪里,便只看你的谋算、运气与野心的大小了!”

望着眼前的杜若脸上的表情,笑中带着审视,那意思讳莫如深。

即墨无奈叹

57、我哪里敢相信? 。。。

息:“杜公子在我面前,依旧表现得如此柔情脉脉,却常让我想起,今年新春,我仍在京中之时,某日回宫,差点被刺客杀死于车马之上。若不是当时因为有事未归,现在已经如那车夫一般,不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我铺子里的常客,布日顾德的爱妾舒同该是您杜家的细作,只她熟悉我去店里的时刻,只因那日她在店中见过我,知道当夜我必返回禁宫,于是,便给你杜家通风报信了吧?”

“别误会,当时并非想要杀你。”杜若起身,走到即墨面前,一手执起她侧脸垂落发丝,固定至耳后:“只想将你带至江南,不过刺客在马车上发现你并不在,只有车夫一人,于是为了不露破绽,才杀车夫灭口。”

杀人灭口?这解释看来也不是没有缘由。

“带至江南,看来杜公子你想掳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是我前些日子不小心,将自己送入虎口。只是,虏我为何?一个皇上就足够你用了。”

杜若沉默不再说话,即墨帮他来讲:“让我想想~~~一则,一个小皇帝,到时候若说起来,他终究是不是真正的天子,无从考证,你需要一个皇室证人,这样,便让天下所有人都可以信你,任你驱策。再来,我与宁远可汗的关系竟如此不同,你若有了我,自以为还能对他有所掣肘,这样一举两得,于是,我便成了你一定要囚居于此的质子。也是江南杜若除了军力之外最大的谋算。”

眼前的杜若释然叹息一声,却又仿似不甘心地摇了摇头:“即墨,刚才所言确是事实,只我对你,并非刚才你所讲那么无情。如你这般聪慧识趣,我又怎能不喜欢你?你这样的女子,不论是他还是我,都是会想纳入怀中,仔细呵护的。”他眼光盈盈、语气诚挚,眼角眉梢的那点深情依旧是会让三、四年前的即墨心动,可是,这些年,变故颇多,她不再信了。

即墨挥了挥衣袖,转身往屋内走,不再理会杜若:“夜深了,我要回去歇息了。若真喜欢我,便将我放了,把我关在这岛上,显不出你对我的任何喜爱,只会让我更觉得你是个骗子而已。”

她知道,杜若不会放她,所以,即墨的意思是——杜若,我不信你。

屋内没有掌灯,漆黑一片,恰如即墨现在的情形,只能在黑暗中慢慢向前摸索,不论如何,天总会再次放亮的。

走到熟悉的床榻前,即墨忽觉很累,一下子躺到在床上,不再动作,沉沉睡死过去。

清晨,天如期地亮了,就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

揉了眼,不见服侍的哑巴仆从,无法梳洗,便径自解了头上已经散乱的发髻,披着一头长发往院子里走。

也许是日渐庞大的腹部作祟,也许是四处无人的缘故,即墨觉得稍微邋遢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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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清晨的空气也未不可,反正没人见着。

却在院子里,意外地看见了杜微。

这个时辰,杜微过来得倒早,从来没这么早过。

即墨笑问:“这么早来看我?这次带了什么来?”

杜微立在院子正中央,孤零零的,看来还在生气。即墨不以为意,走到昨夜吃饭的石桌石凳旁,挑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安娘也懒散了么?昨夜吃蟹留下的蟹壳也不收拾。”

拨了拨头发,指着眼前的位置道:“杜微,你要不要过来坐?站在那里生什么闷气呢。”

杜微撇了撇小嘴,忽然说:“昨夜哥哥回来一夜没睡!”

“哦~~”即墨无谓耸肩:“兴许是战事太忙,算计着怎么打蒙古人呢!不过我听说,不是没找到开战的时机么?那他又忙着筹划什么呢?”

杜微跺脚:“哥哥喜欢你,你怎么能对他如此无情呢?”

“无情?!”即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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