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夫人,老爷在大厅里,请各位都过去。”有丫鬟上来行礼道。
沈归雅好奇地问:“出什么事情了?”
丫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四少夫人说林大娘在四少爷的膳食里下砒霜,林大娘已经畏罪潜逃了,就剩田师傅被押在大厅里。丞相大发雷霆,让众人都赶快过去。”
心里一跳,沈归雅连忙抓住丫鬟的胳膊:“四少爷呢?没事吧?”
“四少爷没有用那些膳食,自然没事。”
那就好,沈归雅拍拍心口,连忙提着裙子往正厅里去。
“堂堂丞相府,十几年的下人,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顾丞相拍着桌子怒吼:“今日是北儿,下一次是不是就该轮到老夫了?”
东南西北四个院子的人都在,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沈归燕站在顾丞相旁边,表情十分凝重。
见沈归雅踏进来,沈归燕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跟含着冰渣子一样,把沈归雅吓了一跳。
干什么这样看着她?沈归雅拍拍心口,找了顾朝东在的地方站过去。
顾丞相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接着便继续审问下头的田师傅:“你与林大娘是夫妻,现在可有什么好交代的?”
“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田师傅一脸冤屈,连连磕头道:“老爷明鉴,那婆娘最近与奴才正吵架呢,她做什么,与奴才当真没关系!”
沈归燕轻抬了抬眼皮,站出来道:“公公明鉴,归燕已经让宝扇去将厨房后院里的家奴都带了来,田师傅说与林大娘近日关系如何,公公不妨听人一言。”
田师傅一愣,当真没想到沈归燕不仅抓他来正厅,还将厨房里的奴才都带来了。她怎么知道自己会抵赖?
“带上来。”顾丞相允了。
两个丫鬟两个家奴出来跪下,身子吓得有些发抖,最前头一个丫鬟没等顾丞相再问一遍便抢着道:“田师傅与林大娘最近并无争吵,两人好着呢,早上的时候林大娘还给田师傅塞了银子,奴婢不小心看见的,好大一包。”
田师傅灰了脸色,嘴巴动了动,没吭声了。
“好大一包银子?”顾丞相冷哼了一声:“哪里来的?”
田师傅闷头不吭声。
“你可知你与林氏的卖身契都在相府手里?”顾丞相冷冷地道:“林氏擅自逃离出府,老夫派人去抓着,可以当场打死。”
田师傅抖了抖,又连忙磕头:“老爷饶命,小的招,小的什么都招。银子是婆娘拿回来的,说是大少爷赏的。至于为什么要赏,小的不知道,婆娘为什么要去下砒霜,小的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片死寂。
顾丞相脸色铁青,顿了一瞬间,起身便拿起一边的茶盏,一把砸在了田师傅的头上。
“呯!”一声响,茶盏都碎了。田师傅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沈归燕吓了一跳,屋子里其他女眷也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胡言乱语!”顾丞相怒道:“把这贱民给我拖出去!”
“是!”管家应了,连忙让家丁来拖人。
“公公!”沈归燕皱眉上前,这人怎么能就这样打晕了?他都已经说是大少爷……
顾丞相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厉如剑,吓得沈归燕将剩下的话全数吞了回去。
顾朝东出来跪下了:“父亲明鉴,今日有小人污蔑于儿子,儿子清者自清,只愿父亲查清此事。”
语气坦荡荡,一片诚然。旁边的沈归雅想了想也跟出来跪下:“公公明察,相公近日一直心情不佳闷在院子里,半步未出,又哪里来的机会买通林大娘对四少爷下毒?”
沈归燕后退了一步,退到一直一声未吭的顾朝北身边。顾朝北还拿着锉刀在修理他的指甲,任这府里闹得再厉害,他都没抬头看一眼。
“我自然知道对错。”顾丞相看了顾朝东一眼,道:“派人去抓林大娘,抓回来与田师傅一起给我送进大牢里去,按照谋杀罪论处。”
“是!”顾管家应了出去了。
大厅里恢复了安宁,顾丞相看了沈归燕一眼,抿唇道:“燕儿北儿,你们两人随我到书房来。”
“是。”沈归燕屈膝。
田师傅就这么被拖下去了,沈归燕分外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分明已经将真相说了,顾丞相为什么就是不听?
“小傻子。”走去书房的路上,顾朝北轻轻在她耳边道:“你以为这世上都是正义,查出凶手也都可以绳之以法的么?”
沈归燕一愣。
“就算是亲人,也是有亲疏远近的。”顾朝北看她一眼,低笑道:“你可别气着自个儿,等会老头子说什么你都不要顶嘴,应下就是了。”
怔怔地看着前头顾丞相的背影,沈归燕有些不理解。不是都说顾丞相也很疼小儿子的么?现在都有人要谋害顾朝北了,难不成他就因为凶手是自己另一个儿子,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侧头看着顾朝北的脸,他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好像已经完全猜到了接下来顾丞相会说什么。
“燕儿,我知道你是心疼北儿。”顾丞相走到书房里坐下,抬头看着下头站着的沈归燕道:“但是今日的事情,以后小心些就算了,莫要再继续追究。”
“为什么?!”沈归燕睁大了眼,一时间忘记了顾朝北的忠告,心里只觉得一团团的火往上冲:“朝北也是您的亲生儿子,今日要不是燕儿眼睛尖看见了,他会被害死的!”
竟然不追究了?秦姨娘的死当初爹也是说不追究了,这些人都知道凶手是谁,偏生就要让其逍遥法外。沈归燕平静不下来,她一直没能从秦姨娘的死里走出来,所以这次沈世青被没收官印,她压根没想去帮忙。
就算是亲爹又如何?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母被人害死,不救也罢,竟然不给一个公道!
而现在,她一直敬重的顾丞相居然说出了和沈世青差不多的话。
☆、第63章 办正事儿呢 钻石加更闪亮亮
顾丞相闭了闭眼,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这些事情,你也应该能想明白。个策次屋皮”
想不明白啊!事关人命,同样都是儿子,顾丞相为何这样偏心?沈归燕还要再说,顾朝北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燕儿会想明白的。”顾朝北硬生生将她拉到了后头来:“父亲不用太担心。”
顾丞相的神色缓和了些,看着顾朝北道:“你能想通也是好事。”
顾朝北轻轻笑了笑,看着沈归燕还想再说的模样,便将她拉到了身后。
“你能坐稳刑部侍郎的位置自然是好事。”顾丞相道:“但是那位置对你的要求自然也很多,有没有想过换一处?”
顾朝北挑眉:“父亲有什么想法?”
“你不太合适做文官。”顾丞相转过脸去道:“宇文将军麾下倒是有个闲职,为父想着,倒是比较符合你不受约束的性子。若是你愿意,为父可以上奏圣上,将你换过去。”
沈归燕睁大眼,轻轻倒吸一口气。
刑部侍郎之位是顾朝北心惊胆战想尽办法拿下来的,现在丞相一句话,竟然要他换?
换来做什么?把位子让给顾朝东?
手猛地收紧,沈归燕皱眉看向顾朝北。后者被她捏疼了,好笑地看她一眼,又朝顾丞相道:“父亲既然觉得妥当,那就定然是妥当的。儿子也不喜欢官场阿谀,能去宇文将军麾下,也好。”
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顾丞相笑了笑:“好孩子,娶了媳妇之后,长大了不少。”
顾朝北但笑不语。
沈归燕是一路被半拖半抱着回去北院的,她有生以来头一回这样不淡定,千言万语要替顾朝北要一个公道,哪知顾朝北就非捂着她的嘴,什么都不让她说。
门关上,沈归燕甩开他的手,却用力过猛扯到了自己的背,疼得龇牙咧嘴的。
“都说了让那你不要顶撞,今儿怎么就这样按捺不住?”顾朝北叹息一声,上来按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到床上去趴着:“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父亲想包庇?”
“我看得出来。”沈归燕硬着脖子道:“可是为什么要包庇?”
就算顾朝东更杰出一些,可是虎毒还不食子呢,顾朝北的生死他就不在意了吗?
“若是闹大,叫人知道顾大少爷要害死我,可不是一件麻烦事么?”顾朝北将药膏拿了出来,指了指她的衣裳:“脱了。”
这些日子一直是顾朝北亲自给她上药,沈归燕正在气头上,也没别扭,直接就扯掉了外袍长裙,清清凉凉地穿着一件肚兜再次趴了下去。
顾朝北手上抹了药膏,轻柔地按摩着沈归燕的背,跟顺猫咪的毛似的,一下又一下。
沈归燕火气小了不少,闷闷地道:“不开心。”
“知道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顾朝北轻笑道:“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啊。”
微微一愣,沈归燕回头看着他:“人在屋檐下?”
这可是他自己的家啊,为什么说这寄人篱下的话?
“没什么。”顾朝北看着她背后的红肿,已经好了不少了,就是一些青的痕迹依旧在,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刑部侍郎之位,我打算依照父亲之言,让出来,然后去宇文将军的麾下做事。”
沈归燕一巴掌拍在枕头上:“凭什么要让?那又不是你偷的,也不是谁替你争的,是你自己的本事。”
难得见她这副气冲冲的模样,顾朝北觉得甚为稀奇,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一会儿:“你难道不觉得大哥比我更适合官场吗?”
“…适合是适合…”沈归燕有些泄气:“但是也不能这样啊,好像在丞相的眼里,顾朝东是宝,你便是草。你明明比他能干的。”
顾朝北一愣,放下手里的药膏,眼睛有些亮:“你觉得我比大哥好?”
“自然。”沈归燕点头。
顾朝东是有才华,但是过于迂腐不说,还很是自私狂妄。在她眼里,反倒是这痞子看起来好多了。
忍不住笑了笑,顾朝北靠近她一些,一双眼里如同浩瀚大海:“那你现在这样生气,是因为我要丢了侍郎之位,还是因为什么?”
沈归燕没看见他眼里的东西,皱眉认真想了一会儿,道:“今日妾身失态了些,大概是因着他们又是用砒霜害人。生气是因为丞相对你的态度,让妾身如同看见了沈府里的自己。”
如同她当年无数次拿着证据去告沈归雅,结果母亲偏袒,每次沈归雅都是无事,并且还要回来报复她。
夫子说人间有正道,为公理,在人心。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看见公道在何处。
别人给不了她公道,只能她自己去找。
顾朝北呼吸微顿,低笑一声,慢慢凑过去,吻住了沈归燕的唇。
“他们不重视我,那又如何?”他轻声道:“现在为夫不是有娘子吗?”
沈归燕微微睁大眼睛,身子被人拥进怀里,心跳得突然就漏了一拍。
她身上只着一件肚兜,他拥住她,肌肤的热度好像就可以透过衣裳传去他那里。
沈归燕这才想起来,两人成亲这样久,还没有来得及洞房。
第一次是因为有府里的人听壁角,他不喜。后来就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打断,哪怕与她同寝,顾朝北都还没来得及与她行夫妻之礼。
背上的伤如果小心些,应该就不会疼了吧?沈归燕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很没出息的双颊微红。
顾朝北小心地将她抱着,放在柔软的锦被里,伸手便将帷帐给放了下来。温热的气息盈满她的脖颈间,沈归燕忍不住有些轻轻发抖。
“原本为夫还有些迟疑的。”顾朝北轻声道:“幸好,我看起来还是比大哥更有魅力一些。”
“嗯?”沈归燕有些紧张地抓着被子,仍旧是止不住的好奇:“什么意思?”
“没什么,娘子就当没听见。”顾朝北笑得一脸痞子样,挑起她的下巴来道:“小娘子看起来很是可口啊。”
这没个正经的!沈归燕本来还害羞,被他这一句市井流氓般的话就给逗笑了,伸手掐了他的腰侧一把。
“哎哎。”顾朝北笑着求饶,低头又吻上了她的唇。
沈归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却不知怎么的,身上的人好像更激动了些,不老实的手已经慢慢爬上了她的双峰。她有些害羞,想着顾朝北阅女无数,这头一夜应该怎么也不会让她太疼吧?
于是她放下心来,很是情动地环抱住顾朝北的脖子。
难得燕儿这样热情大方,顾朝北眸色深了深,动作更加放肆起来。
世上难得一个人,会将你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比任何人都在乎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顾朝北娶沈归燕的时候一直是犹豫的,也不喜心里一直有别人的女人,所以与其勉强圆房,他还不如撇个干净。
但是今日是当真…没有忍住。
她心里是有他的吧?所以对他这样好,这样护着他,这样让他觉得温暖。
从来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也没有人像她一样让他觉得是可以信任的。哪怕是追云,他也没有推心置腹。
但是他今天,竟然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想告诉她为什么丞相会这样,为什么他要让位,好叫她少担心一些,眉宇间的皱褶少一些。
怪不得叶问道说,染上情爱的人都是傻子。
“嘶——”情最动处,沈归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朝北双眼里满是缠绵暖意,轻轻吻着她的脸问:“可是我碰到你背后的伤口了?”
沈归燕呼吸都困难,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只能摇摇头,咬牙忍着。
冲动上来,顾朝北就算再不想伤着她,也难免失了分寸。疼的不是背后,自然是别的不能说的地方。
沈归燕闭着眼睛想,等明日有空,她必须要去醉花阴问问了,一群姑娘陪着顾朝北那样久,为什么他还是这样不懂怜香惜玉?
不过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了,被顾朝北带着,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块浮木,在大海里起起伏伏,只有攀着他才不会失去了方向。
烛火快熄灭,床帐里芙蓉正香,沈归燕咬着牙没有叫喊出来。顾朝北低头正想笑她,却听得外头突然吵闹了起来。
“走水啦——北院走水啦——”有家奴扯着大嗓门,叫得整个北院都听得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