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多好的认识帅哥的机会。
于是借着给苏明婉描眉画眼的功夫,我吹起了耳边风:“苏小姐,这个妆配你新做的那件水蓝衣裳,清新脱俗,我再给你头上加些白百合花瓣,既有幽香,又添高雅,诗会中一定独占鳌头。”
苏明婉微微点头:“好。”
我再接再厉:“苏小姐,诗会若是在室外,风吹过,花瓣掉了,或是妆淡了,就影响效果了。不如我那天跟着小姐,给小姐补妆吧。我还会调香,苏小姐喜欢什么香,我调给你,保证中调意境深远,尾调绵绵留长。”
听闻,苏明婉微微笑起,抬眼凝视我,不语。
我心里想着应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也强打起笑望向她。
她眸子清亮,我那些小心机在她眼里仿佛不着一丝一缕,而她偏偏又不说破,只让我看她眼睛里倒映出的尴尬样子来。我笑了半天,脸抽搐得紧,又没有理由收回去,只得半死不活的强撑下去。
她好像终于看够了我的洋相,诚心诚意的说:“那天府中人多,就不劳烦姑娘了。”
呼气……终于大赦!
后来无数事实证明:与苏明婉交手,我完败。
诗会这件倾城轰轰烈烈的大事,于小姐们口中又增加了不少的谈资。
苏府又来了三拨上门提亲的,苏家老爷以长女早嫁,长子伴君不得久聚为由,说要多留三女儿几年以膝下承欢。如此感人的理由当然由不得人反对。由此十六岁的苏明婉虽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却还是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姐妹淘在倾城中迎来送往,搅动着倾城的娱乐圈。
公子小白在诗会中又有新诗流传,引得一众女子争相背诵。
公子小白此次前来身上坠了一块上等的玛瑙玉,于是玛瑙玉又占领了姑娘们的饰物首位。我为此特别推出了一款玛瑙玉花纹美甲,一时风靡倾城。
再次见到苏明婉,已是隆冬腊月。
这次我再不敢造次,只手执端扇,无言轻轻为她扇着指甲。她双手伸平,低头看着那玛瑙式样的纤纤碧甲,时而微微晃动一下手,手臂上的绿玉镯子衬得皮肤更加雪白。
屋里生着火,扇起来的全是热风。一下又一下,催得人想睡。迷迷糊糊中,听得她口中嘀咕:“遍身绫罗终忆起,身前两袖是清风……他到底还是想着她。”
我一惊,再看她时,她并未抬头,只专心致至看着那玛瑙纹路。仿佛刚才那话,并不是她说的,而是我梦中听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如初见
临近年关,倾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公子小白腿断了。
城里的姑娘们对此事忌讳莫深。只一个个脸上戚戚然。倒是我那老板娘兰夫人关起门来大骂苏明婉。
于是我只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大概推测事情始末。
那是一个晴朗的天。苏明婉与公子小白相约去骑马。苏明婉的马受惊,拔足狂奔中,不会武功的公子小白奋不顾身。后来就是苏明婉安全了,公子小白腿断了。
只这一点,倒也不值得大骂。
后来被人八卦出公子小白早已属意苏家美女,为其终身成残也无怨无悔。苏家若有意,知恩图报,成就一对才子佳人实属佳话。然苏小姐经此一役后却了无声息。苏家老爷更是放出话来,林羽白对小女有恩,然恩不致以身相许。
公子小白废人一个,别说图取功名,便是夫妻生活,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家一颗明珠,终是要高官厚爵之人才佩戴得起。想那苏明清嫁得皇室,苏老爷最疼的苏明婉怎可自贬身价。
于是,公子小白悲剧了。
我听了,也只是唏嘘。不管什么时代的人,现实起来都让人扼腕长叹。
公子小白在倾城的传奇结束了。姑娘们也只是悲叹了几个月。立春时分,天气暖了,白日长了,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的,又成群结伴的来香秀阁消费了。只是这时,她们谈论得不是李家公子,便是张家公子了。
苏明婉长了一岁,越见其美艳,芳名远播,已是名动几国的美女了。绍国之北的北国就有王孙来苏家求亲,苏家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回绝了。苏老爷舍不得她远嫁。
所幸北国只是一小国,幅员仅为绍国三分之一,虽两国略有接壤,实力却悬殊得多,绍国不惦记它已是万幸了,断断是不敢挑衅的。因此苏家的回绝,也算不上是冒犯。
我依旧做着香秀阁的生意。只是每每揽镜自照,却也懊恼辜负了大好青春,纵是每天描眉画眼上妆扑面,自己的容,却是等不到那个悦已者。
这半年来,我见到的男子倒也不少,都是各府小厮,车夫。其中也有人表示对我有好感。我还收到过一条锦帕。为了提醒自己贫贱不能移,我在那条锦帕的鸳鸯戏水图旁用大红线绣了一行字: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去青楼那地方试试,兴许命好能碰到个皇子王爷什么的。但转而一想,万一命不好呢?
……算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凤舞十九年五月初一,是我人生中的转折点。
那天早上,明月来到了香秀阁。
明月是公子小白的贴身小厮。他拿着一卷诗找上门来。彼时苏明婉正在挑拣衣料,我正悠闲的磕着瓜子。
见到明月,苏明婉脸上有些不自在。手中的衣料将放未放,冷着脸不发一言。
明月手捧诗卷,身着长衫,像极了个文艺青年。“苏小姐,小人于苏府门前等了几天,门人不好通报。如此前来,多有冒犯。公子有一事相求。”
苏明婉急急说:“你别说了,我也答应不了你。”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瓜子,翘耳听去。
“公子如今不方便出门……”
“我叫你别说了!我与他未有瓜葛!”
“公子无有他求,只求……”
“明月,你近来年纪大了,不知何时竟也学会了死皮赖脸?”
听闻死皮赖脸四个字,明月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仿佛受了多大的羞辱一样,胸膛一鼓一鼓。却当即闭了口。
这人是不是玻璃心啊?不就一个死皮赖脸嘛,至于啊。唉,小小少年,太清纯了。
香秀阁内一时无声。
明月虽不再说话,却正堵在门口,苏明婉一时不好出去,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个盛气凌人,一个眼圈泛红,像极了小两口打架。
玲珑八面的兰夫人今天没在。柜上那个怕事的小哥更不敢说一个字。我舔舔因磕瓜子而略有些发干的嘴唇,绕过苏明婉的两个丫鬟走过去。
“苏小姐……”
“你给我闭嘴!没你的事!”苏明婉怒气向我转来。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对着明月没说什么,这会儿见了我,仿佛终于发现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她们发挥角色,便矛头一转对着我直指而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小姐说话你也来插嘴。”“没眼没色的,滚回屋里呆着去!不叫你别出来!”
我内心有什么东西猛然膨胀了。
我指着那个对我说滚的:“滚滚滚滚!就你妈知道让人滚,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得跟头猪一样,你自己就是圆滚滚!”
“还有你!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小—贱—货!虎假虎威的小——贱——货!!”
趁着两个丫头愣神的当口,我爆发的小宇宙转向了苏明婉:“苏小姐,你再怎么伶牙俐齿,再怎么说得这位小哥无语凝噎,你也是不讲理的那个人啊。人家公子为了你都残废了,不非要你知恩图报,你总让人家把话说完吧?你忙着堵别人的嘴,是不是也知道倾城里千千万万的人都怎么说你呢?”
“这位小哥,你走吧,就回你家公子,苏小姐看不上他了,也让他自己珍重。别再上赶子求她了,身残志要坚!”我一边说一边把明月推到门外去,只听得苏明婉冷笑一声说:“很好!”
我把明月推得远一些,回手往屋里走,听了她那声很好,截不住话茬,接着对道:“一个人好不好的只有自己知道,一个人要是不好了全城的人都看她笑话!”
须知,遇事不冷静,乃人生之大忌。
多少事情,一冲动起来,就再没办法回头。与人交往,切莫为逞一时之快,而口不择言。
在我穿越前的二十几年中,我常用这些话来提醒自己。
而今我突然发现,改变一个人性格,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我无视身边气得发抖的苏明婉,昂首挺胸走回香秀阁。苏明婉飞一般的跑向车里,我正为自己的得胜而骄傲时,她又回来了。这回,她的手里多了一条鞭子……
我还没有暗叫一声不好,那鞭子已然抽来,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只听她怒气冲冲的连声叫道:“看笑话!我让你看笑话!我让你看!看!看!”
我试图去抓住她的鞭子,反倒被带了一个跟头。我尖叫一声,仓皇间急忙抱住头,蹲在地下。鞭子抽在我身上,所到之处便如同针扎一般。随着不断想起的叭叭声,我唯有搂紧了自己的头。身上疼,心里更是后悔得很。心想这么打人就没人来管啊,怎么就没人进来拉拉呢?又想起她是官二代,打死了人都不一定有事的。又疼又怕,哭了起来。
尽管我使全力护住了头,奈何她发了狂,鞭子好像长了眼睛般,连续几下朝我的脑袋上招呼。我被打得有些发蒙。耳边也响起了嗡嗡声。
仓皇中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吓得又是一声尖叫,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跟我走!”我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望去,是刚才被我推走的明月。
他把我拉离苏明婉的鞭子,夹着我飞檐走壁起来。耳边风声呼呼,几个腾挪转身,香秀阁便越来越远了。
我迷迷糊糊的想:“看你刚才那么怂,想不到还会武功。”
我想过无数次与公子小白的相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
那鞭子估计是带刺的,所到之处,全是齐刷刷的小血条。因着我抓那一把,右手心被生生划成了个断掌。刚才被打不觉得,现下站稳当了,觉得全身的刺痛这边刚停,那边又起,颇有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
也不知后背的衣服破没破,我低头看看,心想,还好我及时护住了脸,胸前的咪咪得以保全。
相比之下,对面的林羽白就干净得多了。
看到林羽白的第一眼,我突然觉得这顿鞭子挨得挺值。我也突然就明白了他名动倾城的原因。
什么才子,什么四岁能诗,什么温文尔雅,都是屁。
他长得太好看了。
林羽白只坐在轮椅上,却如同坐在龙椅上那般气定神闲。
不知是那月白色衣衫起的作用,还是传说神化了他,我只觉得有道光引着我的眼睛,让我只愣在那里,贪婪的看着他。
事隔多年后,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明月在我身边絮絮叨叨诉说着事情经过,公子小白那双黑亮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又好像在看着更远处。我心莫名的有些发颤,想自己这般邋遢样子,站在他面前,着实是玷污了他。念及此处,下意识的理了理衣衫,不想碰到伤处,又是一阵疼。又想自己千般算计结交权贵,哪成想见到时又是此种光景,需知第一印象多么重要。心里顿时了那苏明婉。
突然整个屋子里静下来。
我回过神来,明月还是一付愤愤不平的模样,林羽白身边那个小厮皱着眉头看着明月。
公子小白那雾气缭绕的眼睛却好像一直看向更远处。许久,那唇边淡出一抹微笑。
这笑,任是颠倒众生,却也寂寥得很。
“婉妹妹的鞭子是他哥哥苏明扬从大翼所得,鞭长九尺,宛若灵蛇,身有倒刺。她虽常带着,却只为防身用。今日必是气极了。”
小白开口了。
老天真是偏心,既赐了他绝世容貌,又何苦再给他这沉着媚人的磁性声音,难道真要好事成双。我大脑再一次令人羞耻的短路了。
他这话是要人作答么?我又如何回答呢。
他是气我气了她么?他喜欢她,她不要他。他想给她送东西,给他传话,却又让我截断,反把她气极了。那他现在是恨我坏了他的事吗?还是恨我气了她?还是恨自己残废了,追不到她了?
我脑中百转千回,突然间电光火石,不知道哪两道思维连在一起,脱口而出:“我想……洗把脸。”
今天冷场的时候真多。
明月不愤愤了,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我。
林羽白仍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明月两眼。转头对身边的小厮说:“清风,你带这位姑娘去泼墨阁,换身衣服,把那治外伤的药也拿些给她。”
原来这小哥叫清风啊。清风明月,这名字都俗大发了,公子小白是个俗人。我心里撇撇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女绫罗
清风好像很爱装酷。
他一路无话,只酷酷的走在我身前,头也不回一次。
我一走路就带着身上疼,他丝毫不理会我的长呼短叹呲牙咧嘴,只卯足了劲儿往前走。我实在跟不上,便挤出一句:“你慢点行不行!”
他仍是留给我一个背影,所幸脚下倒是停了下来。我刚想道谢,他头也不回的说:“总共没有几步远,姑娘像走了一万年。”
我不满的翻了几个白眼。
泼墨阁就是一座小平房。一室一厅。
清风把药和衣服放下就要走,我忙叫住他:“喂,这衣服是男人穿的!”
“你就知足吧。”清风转过头来,仍是一张扑克脸:“这是公子的衣服,赏月园里没有女人,你要不喜欢,还穿你身上那件便是。好在现在天气转暖,后背露几个洞,也不失为乘凉祛暑之良策。”
说完,也不等我答话,仍酷酷的走了。
我是个满身是伤的病人啊。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太无情了。
我拖着病体在屋内转了一圈。里面是卧室,一床一桌,外间是客厅,空落得很,只放着水桶木盆。所幸还算干净,桶里还有水。
我脱了衣服,果真后背已破得不成样子。想自己刚才就是这样子转身在林羽白眼皮子底下走出门的,那几人心里会不会笑死了。
刚想就着盆里的水洗把脸,手上的伤触及凉水,更是疼得要命起来。想起还有药,忙打开盒子,将那粉末朝手上撒去。咦,还不错。手上变得凉凉的,很舒服。
我把身上够得着的地方全抹上。后背应是伤得最重,可却不好够。只得胡乱抹抹。好在上了药的地方全都舒服起来。
我穿上那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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