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了,给我银票就行,随身带着方便。”我答得从善如流,充满了市侩气。
林羽白疲惫的点点头,挥手像是要赶走一只苍蝇。清风收起茶杯,眼睛只看着明月:“公子累了,明早我就送银票去。”
狂什么啊,我要我的钱难道还不对了?合着我八个月就该白干?你们封建社会蛀虫,生在富贵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然不知钱的宝贵。等你们有朝一日挨了穷,还不及我呢。这会儿却看不起我一个劳动人民。觉,悟,低!
我扭身愤然往回走。
“你赚钱的本事倒不小。”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停住脚,却没有兴趣再回头去,只冷笑着说:“还好吧,不等不靠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赚钱,倒也赚得心安理得。”说完又想他毕竟是我现在的主子,这么着回主子的话未免太无礼,他若生气了弄不好比苏明婉好不到哪里去,高干子女脾气大啊。便满面堆笑的回过身去,抽出身上带的手绢子,不洋不俗的行了个满清礼:“请公子歇息,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忍不住笑,便走了出去。越走越想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便笑得更加开心。现在辫子戏多,只记得住这么行礼,不知道林羽白吃得消吃不消。
拿了林羽白的一百两银票,我便正式上岗了。
上岗前我在每身衣服里侧都缝了个兜,无论穿哪身衣服都把银票放里面。这样就是哪天林府倒了全民逃难,我也有钱护身。
呸呸呸,我只是个比喻。林府目前还是我的保身之地,不能倒。
林羽白是个好伺候的人。每天生活及其规律,起床……早饭……读书,中饭……喝茶……睡觉,晚饭……睡觉。没有娱乐,没有朋友。可怜极了。
这炼狱般的生活如何降临在一个玉树临风,风华绝代,黛眉剑目,目光深邃的花样美男身上,我深感命运之不公。然林羽白却不像我这般怨天怨地,似乎很享受这闲适的生活,偶尔哪天天气不错,还去池塘边吹吹风,望着湖里那刚刚冒尖的荷花发会儿呆。
彼时已是六月,夏至未至,太阳每天暖暖的,风也暖暖的,吹得那刚嫩绿的枝条妖娆多姿,湖水荡漾出一圈圈涟漪,闪得人眼睛明晃晃的。
我把林羽白的推车挪到一个可观湖的树阴下,便也一心一意的在他身后发起呆来。
清风明月站在不远处,正是十几岁长身体的时候,几天就一个样子。明月的喉结愈发明显了,清风仍是酷酷的,下巴的胡茬也酷酷的。
林羽白又同泥塑一般发起呆来,我看了一会儿湖,深觉无趣,便看起他的头发来。站在他身后一点的角度,又刚好看到他的鼻子。现在我也会梳他的头发了,他头发软软的,却很浓密。不过每天都是一个发型,没什么意思。
哪天换个样子呢,可我又不会。
又看看身后清风明月,原来古代男子都一个发型,女子的便花样多些,可都是别人帮着梳,自己梳最好也只能像我这样,简单挽个髻,剩下的散着。过几月天气热了,我就梳个大团团在脑后。不然再弄个烧火的棍子卷一卷,齐留海大波浪,哇噻,美爆了,让那群小姐们看到,又有钱赚了。哇哈哈哈。
正得意的畅想着,冷不防林羽白鼻尖一转,回过头来。那没心没肺的笑没来得及收,便全落在他眼里。为了配合这笑,我只得挤出一声:“嘿嘿。”
“绫罗很开心啊。”林羽白收了冥想,一心一意看起我来。
“嗯,此湖……甚美,呵呵。公子,这叫什么湖啊?”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话题。
“没起名呢,要不,绫罗起一个吧。”
“公子,你开玩笑吧,我又没读过书,起不出什么高雅的名儿。”
“书读得太多,便也俗了。就是你这没读过书的,起的名儿反而容易记。”
我见他没打算放弃,便招呼清风明月来:“公子要给湖起名儿,你俩有好主意没有?”
先拉他俩垫背,试试深浅。
“起名儿?”明月茫然的看看前方:“一个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在赏月园中,就叫赏月湖呗。对了绫罗,你不知道,中秋节的时候,这湖上倒映出的月亮,可好看了。老爷夫人都要来园子里看呢。如果二公子也在,那就更热闹了。”
“清风,你看呢?”林羽白没有理会畅想未来的明月,而是把脸转向清风。
“公子。”清风规矩一站,低头却想了一想:“属下以为,泼墨,笔画丹青,乐之在也;问书,明理晓义,志之在也;这湖,可寄情之在也……”
“哇噻,清风,你挺开放的啊。”我崇拜的打断了他的话,看不出来嘛,平时装酷得要命,还是个能谈感情的人。佩服佩服。“你该不会叫它爱情湖吧?”一时间,我对清风简直要五体投地。
很显然,清风对我不像我对他那般敬仰,他难得的鄙视的看我一眼,转向林羽白:“属下认为,添香,更合景一些。”
林羽白微微笑着:“绫罗,该你了。”
怎么还得到我啊。看逃不掉,我只得也凑上热闹:“要我说,这湖本身没名儿,现今公子心情好,想起来给它起名儿,还是遵照本意的好,湖也不至于太吃惊。依我看,就叫未名湖好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为我有……什么……道是无名却有名……”
我开始胡诌一气。
哪成想林羽白却接上了我的话:“自然之道本无为,若执无为便有为。绫罗,你这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无为之道。”
什么跟什么啊?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他那绕口令似的两句诗也没太听清,看样子我那胡说的话仿佛让他跟什么对上了。再接下去只怕露陷,只得干笑两声:“公子谬赞,呵呵……谬赞。”
林羽白抬眼望去,仿佛又进入了冥想状态,只小声喃喃着:“未名湖,这名字倒新意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赏月之园
一日我伺候林羽白用了早饭,便站在他身后同听竹先生讲书。
竹先生少言寡语,讲书认真得很。我却听不太明白。一会儿这个之道,一会儿那个之道。
林羽白听书没有一丝表情,只垂神屏气,不过看得出,他记性极好,竹先生让他背的书,一会儿便能对答如流。
竹先生对这个学生满意溢于言表,常不自觉的喝一声好。
学生学有所得,师傅教有所乐。每日上午半天都满室生辉,其乐融融。我在这情同父子之间更是无甚趣味,常发了呆看林羽白那帅气的脸,所幸他只顾低头神思,倒也从未注意我的花痴。
若能肆无忌惮流口水的话,我的口水必定流他一脸。
难道是日日在这赏月园中见不到男人,我被憋疯了么。小白越看越好看,真是让人稀罕不够。我想起从前倾城女子对之趋之若骛,今日却只剩我一个追随者。不禁又悄悄叹了口气。
如若小白双腿未断,和那苏明婉真是一对壁人。生活的意外,就这样硬生生的把一个人的命运给毁了。
他心里怕是还喜欢她,却又不敢见她,只日日躲在此处。明知官爵无望,却还如此日日学书。多么可怜。想到此,便暗下决心要对他好。一时同情心泛滥,不知如何抒怀,便执起了端扇,轻轻为他扇着风。
小白正执笔写着什么,却又停笔不动。良久,抬头对竹先生说:“先生先回吧。怕是今日出不了文了。容学生想想,明日呈文吧。”
竹先生微微一笑:“此题甚大,怕是难为公子了。以文观心,心之所抒,是为观已。”
小白颔首:“谢先生指点。”
竹先生微微一笑,慢步出去。只独留小白,盯着纸上那几个字,犹自发呆。
我伸长脖子向纸上看去,“何之可舍,何以可得,”再往下就没有了。啧啧,小白的字真漂亮啊,像字帖上印的一样,要不是亲眼看见,真不相信是人写出来的。这毛笔写出来的字,感觉就是不一样。
舍?得?这不是佛家什么话嘛。
看小白那凝神苦思的样子,我不禁怪起那竹先生来,小白一个残疾人,又不考官又不应举的,平时读个书图个乐也就罢了,干嘛这么较真儿。
转身给小白倒了杯茶,正发愁用个什么法子让小白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明月这当口儿走了进来。
“公子,夫人请您过去。”
小白放下笔:“现在?”
林府与赏月园虽在一处,却很少走动。我到此处月余,只见过来园子里送饭的人,林老爷林夫人从没出现过。也不能怪别人势力无情,这亲爹亲妈都不常来看看儿子。
“绫罗,把纸笔收了。衣服穿整齐点,先去那边吧。”林羽白说着,便由着明月推出去了。
我心下撇撇嘴,我什么时候穿的不整齐了?不满的把毛笔摔到笔筒里,又把他写过的那张纸叠了几下装进口袋里,嘿嘿,这么漂亮的字,扔了可惜了,我留个纪念。
赏月园逛得熟,林府倒是头一次来。
我跟在明月身后,一路东瞧西看。
走出园门,走个回廊,再绕个假山,过几间屋子,就到了林府正院。一路站着成溜的丫环小厮,神情肃穆,不见一点儿声音,只有朝经过的林羽白行礼时,能听到身上环佩叮当。
我差点忘了,林家可是倾城大家,林老爷与苏老爷齐名,为当今皇上重臣,看这气派,我心里不自觉的忐忑起来。
偷眼看去身边的清风,虽还是那一付冷淡样子,此时看来,却着实亲切。
进得屋去,林夫人坐在椅子上。见林羽白进来,忙站起身来,招呼丫环们挪椅挪凳,让林羽白坐近身去。
林夫人衣着华丽,头上满饰珠宝,就连身边的丫头也衣着精致,身上暗纹扭花,头上簪环别饰,一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让我穿整齐点了。心里思量回去要借着给公子提气的名头要几付珠宝首饰,不然再怎么整齐终归寒碜了点。
正想着不防被一把抓住了手。惊诧间抬头看去,却是林夫人一脸笑意:“羽白,这就是上次你提的那丫头?好是好,可是未免单薄了点儿。瞧瞧,这都入夏了,小手还是冰凉的。”
我不知如何作答,忙向林羽白看去。他只微微笑着:“绫罗,给夫人行礼。”
大哥,你不是报复我吧。你们从来没教过我怎么行礼啊。
我记起上次那个抽手绢的满清礼,更加确定了林羽白是特意来让我出丑的。无奈中只得又跪下,低头向林夫人脚边磕去:“绫罗头次见夫人,深感夫人之容华可亲,又自责进府多日未曾拜见过夫人,实属不敬,今日特来请罪。”
林夫人脸上笑开花,一把拉起我,忙转向林羽白说道:“羽白,你这丫头,哎呀,好得很,好得很。碧喜,打赏!”
我见林夫人高兴,一时也喜笑颜开,心想还是马屁好使啊,以后有机会还要多跪跪,给谁跪不是跪啊,无所谓嘛。
一个同样喜眉顺眼的绿衣裳姑娘端着盘子来到我面前,欢声喜气的说:“碧喜给妹妹道喜了,夫人今日与妹妹投缘,这见面就赏的好事,碧喜伺候夫人十来年了,可从没得过,今日给妹妹送赏,碧喜这心里呀可是又喜又酸。”
一时满屋语笑嫣然。
我得了两块银元宝,心下更是开心。心想着一会儿要问问明月这银子多重一块。熙熙攘攘中眼神扫去,只觉得林羽白看着我的眼里笑意更深。
热闹过后林夫人坐回原位,只看着林羽白说:“今日小墨来信,说中秋可回家同聚,我想着要赶快告诉你,让你也高兴高兴。”
林羽白果然面露喜色:“两年没见小墨,不知他变做何样,想是成日骑在马上,定是结实了不少。”
林夫人笑起来甜甜的:“皇恩浩荡,四海太平,小墨此次回来,说是能小住上十天半月。你们兄弟俩终可好好相聚了。只是,还有一事。”林夫人看看我,又看看林羽白:“上次说给你们兄弟俩拨几个丫头过去,也好伺候周全些,比那些毛头小子体贴。”说罢,招招手,碧喜便引了四个婷婷袅袅的小姑娘进来。
我抬眼望去,一个个面红齿白,青葱稚嫩,都是些十二三出头的小女孩。排成一排站在那里,见到屋子里坐的林羽白,都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瞧,其中有一个还脸红起来,另几个只偷偷咧嘴笑着。
一个个小花痴。切。我不满的拉下脸。看什么看。小白是我的,你们这些小屁孩也敢打他的主意,痴心妄想。小屁孩。
“羽白,这四人你挑两个,另两个分到墨竹居去。小墨那屋子久不住人,想是脏得很了。让她们早日收拾出来,也不至到时仓促。”
说完,林夫人察看着林羽白神色,我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心里急得很。
“娘亲。”顿了一顿,小白说话了:“我如今也不怎么走动,只绫罗一人便足够了。多了反而嫌乱。绫罗虽于礼数上不甚周全,却也心细肯干,凡事都替儿子想着。小墨那里尚缺人手,就把这四人都分到那里去吧。小墨素喜人多热闹,在外辛苦,这次到家了,总要住得舒服才是。”
“羽白,你这孩子,总是凡事想着他。”
林夫人疼惜的看着林羽白,脸上却总是掩不住的轻松快活:“既然这样,便依你的。”说罢挥手又叫那四个小美女下去。
小美女们遗憾的多瞅了林羽白几眼,又带着对林羽墨的憧憬,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
林夫人与小白又聊了聊林老爷最近的身体,说了些近几次林老爷进宫的事。我听小白刚才夸我,心里美得很,倒也没心思细听。只一味沉浸在被赏识的快乐中。袖里笼着两块银元,沉甸甸的,心却如同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轻飘飘的,摇摆着,快乐着。
临近中午,林羽白谢绝了林夫人的邀请,执意要回赏月园。我们顺着来路出得门来,至进了赏月园,周遭看不见林府的家丁,我迫不急待的掏出银子朝明月晃晃。
明月忙走到我身边来:“绫罗,你何时把公子给你的银票兑了银子的?”
“什么啊,你看我出过园子吗?这是我新得的。”我故意把“新得”二字说得大声些,前面推车的清风却头都不回。
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真没劲。
“公子又给你钱啦?”明月惊异得看看我,又看看公子:“为什么啊?”
我面有得色的又掏出一块来:“哈哈,还有呢,这儿还有。厉害吧?明月,这银子多重一块?”
明月只朝我手心瞟了一眼:“十两的啊。绫罗,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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