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了;娘娘正……”一个丫头迎上前来;见了我;愣了一下;手中的茶壶掉在地上;张大了嘴发要惊叫;又吓得忙用力死死按住。惊恐的眼睛不住打量起我。
我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眼睛是紫的吗;可也没把人吓成这样儿过啊。
我无辜的看看凤羽白,他笑笑;捏了捏我的手,带我绕过地上瓷片儿朝屋里走去。
再迎上前的是无影。见是我,她愣在原地。
“谨言,是我。”我悄声说。
她眼中随即焕发出一种光彩来。连连点头,张张嘴,却没有出声。紧接着朝屋里轻声说:“都出来,去门外守着。”
屋中鱼贯而出三个小丫头,一个个都低着头,训练有素的急步朝门外走去。
这下子,屋里就只有我和凤羽白了。
我站在屋中央,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
何为星月宫?星月浩瀚,不负虚名!
屋子四周墙上,屋顶上,做成了上百个西瓜大小的窗子,都是星星模样,里面点了烛火,温润的光透进来,缓慢跳动。屋顶正中一个透明的大月亮外,是真正的银河璀璨。满屋不再需点灯烛,光影琉璃,如若星空。
屋中地上,放着半人高的屏风数十架,每个屏风都挂满了画儿。一卷又一卷,画得都是同一个女子。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哭着的,愁眉不展的,活蹦乱跳的,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的,坐在秋千上指手画脚的……有几张看着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以前挂在未名宫里,被我用笔涂黑了的。
“来,这是你跟我大婚那天,你瞧瞧,衣裳妆容可还满意?”凤羽白带着我来到一幅画前。画中的女子低头端坐,身上是大红的凤冠霞帔,眉眼皆是我在大翼被他劫时的妆容模样。
我无法想象,凤羽白是怎样跟这张画儿游了街,行了礼,受了群臣朝拜,入了洞房的。
我也无法想象,他那时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与惨烈,顽固而痴迷。
我更无法想象,他是怎样每日来这里,对着一张画吃饭喝水,与她谈情说爱,与她共度良霄。
我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于他颈肩,激动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干得漂亮!”我保证我这话发自肺腑。
“你以前说,你要当皇后。那时没能依了你,我好生后悔。”凤羽白在我耳边轻声说。
“绫罗,我又恨你恨得不行。你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总是自作主张。用药迷晕我那次是,这次跳崖也是。其实你这样,比断了我一根胳膊还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我看了你的信。我总是想,如果我有朝一日也穿越了,不需去别的朝代,只回到赏月园那时就好。我一定早早告诉你,绫罗,凤羽白离不开你。你若要走,我便抱着你的大腿,求着你不走。而不是冷冰冰扔给你一块令牌。”
“赤焰的毒没有接着吃药,是我每次痛起来,都还希望你能像上次那样,拦在我身前伸出双臂护住我。明知是痴心妄想,可是能想,总好过没的想。”
“中了游离蛊,青师父想法封了它的口。其实我倒是想让它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它每次痛起来时,心里的痛就好一些。若是它长久不动,我便给自己一刀,激得它满身乱跑。绫罗,你怕我痛,可心里的痛,才是这世上最痛的痛。眼见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你何其残忍。你怎么做得出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怪我没有早跟你说,让你这几日心里不好受。可我开始并不知道……”
我在他强制下抬起头来,他笑着给我擦眼泪鼻涕,我拽过他袖子抹了把脸,嚎啕大哭转成润物细无声,感觉自己抽泣得不那么厉害,能开口说话时,便带着哭腔问:“偷几个破珠子,至于用那么难听的话说我吗?还鸡鸣狗盗,偷鸡摸狗。”
他笑着将我搂在怀中:“我错了,我错了。你偷得好,那么个大贪官,搜刮得都是民脂民膏,你偷他,是为民除害。好绫罗,下次再有这样的人,我跟你一同去偷他。好不好。”
我感动的抹抹眼睛。
“你的病好没好?”他不放心的问。
我点点头:“好了,可以大喜大悲了。我现在是天下无敌。”
他被我逗笑:“好一个天下无敌!今天被人家打得直发愣。若不是我来,是不是真的就跟他同生共死了?”
见他又提这茬,我忙指着自己的嘴:“干嘛,你咬都咬了,气也出了,不许再生气了。”
他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又将我搂到怀中:“我不生气,只是,你以后只能与我同生共死。再敢自己一个人先死,我就……”他想想,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
“你的病真好了?”
“好了啊。”我点点头。
“也没有再得别的病吧?”他严肃的问。
“没有啊。”我不解的看看他,怕他不信,又举起手臂亮了亮肌肉:“你看我现在多健康,都是练武练的!”
他深深一笑,抱着我朝床走去。
我有些激动,有些激动难耐,有些激动难耐无比垂涎他的美色,可我想,我是个女孩子,要矜持,便欲迎还羞的与他低声呢喃:“皇上,今天跟人打了一架,好累了啦。”
他轻轻将我放到床上,俯身压在我身上,盯着我的手似笑非笑:“跟你说了这盘龙扣要朝上扭个花儿才解的开的,怎么又扭了这么半天。”
嘿嘿嘿嘿嘿。
在药谷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我卯时未到便睁开眼,看着凤羽白熟睡的脸,笑个不停。
小白的脸,小白的睫毛眼睛,小白的鼻子眼睛嘴,小白的呼吸,小白的胸膛,小白的身体……我想我这是圆满了。
嘿嘿嘿嘿嘿。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白闭着眼睛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将他衣襟拉开些,朝他胸膛里钻去。
“真心话。”
“爱不爱我啊?”
“你说呢。”
“我死了你哭没哭啊?”
“你说呢。”
“苏明婉竟然敬得了你的酒,你当时是不是动摇了?”
“正月十五,月圆人不全,对月诉心伤,酒后话凄凉。忽见梦中人,举杯笑而至。轻言离别意,换你你不喝?”
“嘿嘿,公子小白的诗,果真对仗工整,平仄分明。”我笑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知道阿紫是我的?我哪里露馅儿了?”
“……这个问题,我喝酒避过吧。”
“不行!”
“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嘿嘿,大冒险。”
“到我身上来。”
“……”
“亲我一口。”
“……”
“再亲,我不说停,不许停。”
“……”
“……”
“唔……不行,一会儿你该上朝了……”
“今天皇上高兴,举国同庆一天。”
“嗯……可是这样……不好吧……”
“你已经把我衣服都脱了……”
100、我要幸福 。。。
“她还在生气;”凤羽白在奏折中抬起脸;笑咪咪问我。
“我已经把笑傲江湖和天龙八部都给她讲完了;她听得倒挺认真;可还是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撅着嘴;相当发愁。
“谁叫你骗人;自尝恶果。”他蘸蘸墨;低头写字。
“什么叫我骗人;是你骗人在先;你骗天下人,”我恶狠狠威胁他;“你要不把这事儿给我摆平了,我就向天下人揭发你,看你以后有何面目当皇帝,”
“我可没有办法。越是心底纯净的人,越是不要去招惹。伤了她的心,她就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凤羽白不光不受我威胁,还抛出一个重磅结论,打击我。
“那可怎么办呢……”我双手托腮。
一个纸团儿轻轻砸在脑袋上。展开,小白的字龙飞凤舞。
“攻心为上。”
…………………………
“展颜从小就长得特别好看,因此啊,北国的好多女孩都主动去追他。他就特别得意,自我感觉可好可好了……”
凤紫翎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嘿嘿一笑,接着说。“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倾城的一家大客栈里,叫远道是客。要说这个故事吧,就得先说赏月园,再说苏明婉……”
从倾城初遇到望烟再遇,从心机宫到落英湖,从犯病到被劫,从宫中秘道到偷烟霞草。我讲得绘声绘色。
凤紫翎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感慨,后来终于被我攻破心防,抱着我哭起来。
“师父,我……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就是特别伤心,他当初不娶我也就罢了,可是现下我这样喜欢他,也没有怪他骗我,还说要跟他浪迹天涯,他……他却没留下一个字就走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你别急,你别急嘛……”我拍着她安慰:“展颜啊,是一个特别要面子的人。他退了你的婚,就算他现在想娶你,他也张不开那个口了,对吧。你叫他怎么说啊,啊,我展颜又后悔了,我说过的话又不算了,那怎么成啊,人家是皇帝啊,皇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你别哭!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想想,这几日他跟你在一起,对你怎么样啊?那些好,是装出来的吗?那就是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嘛,你去跟咱们皇上说说,让他再给你做主就是!那天我听说皇上跟展颜喝酒聊天,说得也挺高兴的嘛!还称兄道弟的,再说,北国现在虽然厉害,也不如绍国,咱们绍国皇上的话,也要给个面子嘛。”
“好了。来,我再跟你说说展颜的爱好,俗话说知己知彼,战无不胜!他喜欢胸大的美女,爱喝狠烈的酒,喜欢掐别人脖子,喜欢穿深色衣服,手很巧,会打银首饰,打仗很厉害,还通晓五行八卦,脾气有些急,不喜欢绕弯子,有绝对的掌控欲,最讨厌别人当着他的面耍心眼……”
当夜,凤羽白在星月宫空等了我一宿。
我想,他一定后悔给我出了主意。
“你说要带我去看老朋友,是老皇帝他们吗?”与凤羽白走在路上,两人双双一身白衣,一路惹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不是,那是林羽墨吗?我要不要对他夫人道歉什么的?你把他儿子送回去了,她应该不怪你了吧。”
“还不是?那咱们还认识什么人啊?是要去赏月园吗?赏月园不是在路南边吗?”
一路向西,然后七拐八绕,进了一条深深的小巷。巷子偏僻,家家户户屋门紧闭,不闻人声。
凤羽白停在一家人院前,指指院中的树,拉着我飞身上去,轻轻站在树枝上。
初夏已至,树叶长成,我站在靠里的枝上,随着风,上下轻轻摇摆。
一个整洁干净的小院落,种着常吃的蔬菜葱苗。
两间房朝阳那边,窗户都大开着,窗台上摆着几样开得好的花,姹紫嫣红的花瓣迎着风微微颤动。
窗前,一个女子瞪着大眼睛正在赏花。与她四目相对,我脚下微微一颤,忙又用真气,稳稳立于树上。
“姑娘,今儿的花开得真好。公子昨儿拿回来的那盆杏枝兰,四个花苞今儿都大开了。”一个丫头说。
“嗯。”苏明婉单手托腮,好像在想着什么。
“姑娘,窗前有风,别坐时间长了。看被吹了。”
苏明婉吸吸鼻子,用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又一路张着双臂,摸索着坐回床边去。那小丫头一路紧紧跟着,却不扶她,只防备着她别被地上物事绊倒。
“姑娘再等会儿,公子就回来了。”小丫头给苏明婉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中。
“长乐,他穿了哪身衣服走了?”
“还是昨儿那身青蓝的。那衣裳有些旧了,袖口都磨了。公子不会说话,想是也不愿意去裁缝铺子做衣服,嫌他们麻烦。”
“长乐,你把前儿我让你去买的衣裳料子拿来。”
“哎。”叫长乐的小丫头喜笑颜开的打开柜子,拿出一匹宝蓝色的上好夏丝布。
苏明婉将布打开铺在床上,手拿剪刀,似是要剪,又犹豫着问:“长乐,我问你,公子是不是身长七尺三寸,又瘦得很?”
“咦?姑娘,你怎么知道?”丫头诧异的问。
苏明婉微微一笑,下了剪子。
“姑娘,你还会做衣服?”小丫头诧异的看着苏明婉摸索着下剪子,吃惊的长大了嘴。
“我什么不会。只是以前见旁人都夸姐姐……”苏明婉笑笑,摇摇头:“现下眼睛不好了,怕是针脚缝不细了。”
“那又如何,公子若是知道姑娘为他做衣服,一定高兴得不知如何才好!”
为了等那公子,我与凤羽白双双立在枝上,看苏明婉剪完了料子,又拿针拿线。趁着她低头缝衣服的时候,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做好了饭,一一摆在桌上。
苏明婉闻了饭香,命人收了衣裳料子,坐在桌边等。
小巷里传来脚步声。随着门被推开,清风将剑扛在肩上,故意迈着重重的脚步往里走。
我诧异的看向凤羽白,他微微一笑,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清风将剑放在小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来。苏明婉拿起筷子:“吃饭了。”
苏明婉只朝面前最近的一个盘子里夹菜,每道菜吃过两口,清风便默不作声的再换另一个盘子来,直到苏明婉吃饱,轻轻放下筷子。
“今天下课,倒早。”苏明婉端坐喝茶。
清风才拿起筷子要吃,听了她的话,拿过她的左手,在上面轻轻写着什么。
“原是武馆教头过寿请吃酒,那你怎么不去,让人回来说一声便罢了。”
清风又拉过她的手写了一句什么,这次,苏明婉便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直到丫头上前撤了饭桌,换了新茶。
“她的眼睛怎么坏的?”回去的路上,我拉着凤羽白的手。
“鹤顶红。好在发现得早,将毒逼到眼睛上,能保住一命。”
“耗费功力,顶多就是七八年白练了而已,清风怎么把自己弄成了哑巴?”
“……是我逼的毒。”
我一愣,站在原地皱眉看着他:“你废了多少真气?”
“一半儿。”他笑笑,拉着我朝前走:“有个天下无敌的媳妇保护我,一半功力也足够了。去外面吃吧?你不是想吃桂花糕了。”
“好吧,这就算是咱们跟她两清了,咱以后不欠她什么了。”我大方的拍拍他的肩:“小白,如今我功力太多,用不了,改天你乖,亲热叫声师姑,兴许我一高兴,传你一些也未可知。”
“好。”小白笑咪咪。
“清风怎么不能说话了?”
“也许他是觉得,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出,这样的两个人,才般配吧。”凤羽白若有所思。
一个看不见……
一个说不出……
我寻思着他话的意思。
医书上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