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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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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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祖母也劝我,麟奴,你要信他,他是你六叔,他是哀家的儿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我只知道他若命长,掌舵的时光,远远不止十几二十年。

时光一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京城地阔阳盛,夏天酷热。

平时一起身就算提前备了冰块翯扇,脖颈子也是一圈汗涔涔。

那天却干爽得很,通体轻快,直觉好像会有喜事临门,铜镜里的我,眉头一夕之间舒展了很多,嘴角都勾着笑意。

连梳头的侍女都很有些惊喜,摇着象牙密篦,唇齿含乐地笃定:“殿下今日心情好。”

小女孩儿讲话时,脸颊有粉红,眼神略有闪躲,是一种欲拒还迎的羞涩。

不知哪一天开始,大家都说我长大了,风姿不减圣上。

我本来就不是他亲生,风姿更胜一筹又有什么奇怪。

含丙殿的宫女们见着我,说话语气都不一样了。

有传言隐约飘来耳里:“……储君体修貌美,性子自持,有圣贤之风,若能与其一夕欢愉,折掉十年寿命都不稀罕,若能得名分伴其枕畔,天明即刻死也值当。”

女帝开创了一个女尊时代,风气还有残存,造成民间和宫里的女郎在私情上勇猛彪悍,一旦喜欢上一个人,红拂夜奔的果断,绿珠坠楼的决绝,个个都几乎做得出来。

去年更是哭笑不得,一名大胆的宫女半夜偷偷摸到了我的榻上,褪掉外袍,用少女独有的光滑温软娇躯,覆上我刚长成男人的身躯。

睡到半夜的我,私密而羞涩的地方被一握酥嫩给圈住,开始无度地蓬勃。

我梦见天空炸开了五彩缤纷的烟花,小腹滚热席卷,肮脏欲物几乎快要撑破了绸裤。

伴着焰火的绽放,奔涌出来,浇湿了毯子。

睁开眼,我看清楚面前一切,暴怒。

我怎么能够容一个小宫人坏了我几年来的好名声,喘着气,大力把少女推下去,朝外面人冷冷下令:“来人,拖下去,杖毙。”

她蜷着被我洒满白浊的手,撑在床上,惊恐的脸就像看到一把冰淬过的利刀横在英俊的脸上一样,可转瞬又变成了痴迷和快活,唇角竟含着笑,那张脸分明写着,这样跟我亲密接触过,杖毙一万次也值。

我甚至觉得她在杖毙前会挥舞着双手告诉其他宫女们:“太子跟我说话了——”

我突然熄了怒火,她歪着头,痴痴笑着的模样,很像一个人。

是那个我暗中找了多年未果的人。

对一个六岁那年隔着围墙见过一面的小女孩,至今念念不忘,偶尔想起来,我会觉得好笑。

可这好笑又是真实的。

她是我失去的无邪时光。那时我的生身父母都还在,我不是太子,只是个普通皇子,我的娘亲只是个昭仪,我的爹有貌美的正妻和成群的后宫佳丽,我还有其他几个出身不凡,自身也优秀的兄弟。

没有后来的事态变迁,我这样的身份,当储君,很难。

可那时,我是最快活的。

待宫人换上被褥床单,我缩回毯子里。

在对她的想念中,我完成了我人生的第一次自渎。

那一晚开始,我奇怪地发现,含丙殿的每个宫女,或多或少好像都有她的影子。

不是眉毛类似,就是脸型相像,亦或者气质和神态。

不知道是因,还是果。

果然那天就有喜事。

人的预感有时灵验得可怕。

一个滴漏来回,太子宾客来含丙殿,带回消息,銮殿上太常丞举报臣子女扮男装,那名臣子触柱,被皇帝免了罪责,抬回父家,正是太傅女儿。

宾客目光似荧荧火烛,激动望着我。

我身边的人承我训蒙,从来不做多余事,不传多余话。

在短暂的迟疑后,我“霍”地站起身来:“是她?”

宾客是我身边老人,知我相思。

他进言,谢女头伤未愈,不如先等等,正巧下旬就是群芳荟,宴请不少官家千金,她是太傅女,因为在京城名声正盛,似乎也入了陈太后的眼,不如劝太后邀她到群芳荟上,到时我趁机可以跟谢女会面,又暗示我,要是真对谢女有意,提前先知会陈太后一声,叫她帮我做主。

群芳荟历来是王子择妃、公主选婿的机会,正好玉成此姻缘。

我原定的那名太子妃,年前闺中染疫病身亡,迄今为止,圣上还没为我另择合适人选,皇祖母也催过。

确实是个契机。

可我等不及,我要马上见她,一刻都不能等,哪还等得到群芳荟。

别说等了十年还差这一刻的鬼话!从听到这个信时,我就好像在沸水上烧,坐都坐不住。

从十岁那年起,我从没有这么不安过。

有些人和事,生来好像就是为了摧毁其他人的意志和事的平衡。

**

我换了便服,带了名私人,每天去五二精庐那边蹲守。

她在我心目中,永远是那个爱动爱嬉爱闹的小女孩,我断定,就算是养伤期间,她也是不安分的。

还能去哪儿?无非就是原先的书院了。

记得那天,我依旧在精庐对面的茶肆坐了一下午。

太阳很大,宾客一如既往地低声劝:“太子,回宫罢,今天恐怕不会来……”

话没说完,一袭银面绮丝襦袍,左边是个男装婢女,右手托着个白胖男童,进了书院。

大殿一事后,我找宾客要过她的一副肖像。

弯弯笑眼桃夭脸,堕入春风溺成霞。

皇爷爷在生时风流不羁言谈,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尊女神相,年少时就捏成了型,以后的几十年,就算换一百个女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一款。

我的美人就是她。

沿路男男女女在偷觑她,直至她身影进了书院,包括我。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登徒子一样。

我本来想当场叫宾客拉住他,可那一瞬间,我居然胆怯了,算了,等她出来再说吧。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和怯弱,成了我再不能抹杀的遗憾。

后来,我被锢在京郊的太仓行宫。八条铁链束在我早就不能动弹的身体上,穿透我的琵琶骨,将奄奄一息的我钉死在墙上时,我还在想,要是当天,我趁她还没进去时就拉住她,或者比他早一步进去。

我跟她的历史会不会改写?

沉思中,茶肆的年轻小跑堂拎着茶壶过来给我斟热水。

皇城脚下的市井小民胆子肥,见我看得出神,不屑地笑了,说话也流于猥琐:“公子在茶肆坐了几天了,看上去也不像外地人啊,怎么还大惊小怪?五二精庐的学子们模样都出挑,要不是男儿身,光凭家世和仪貌,进宫给皇帝老当妃子的资格都是有的。这个刚进去的也不算什么,比您相貌都还差一点儿呢!”

当我的私人横着眉去责骂那跑堂嘴碎时,我的眼神又凝住了。

在她进去后不久,又有人进去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是主子模样,身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身后跟着细腰白皮的中年男子,一双精干眼四周不断探望,不是中常侍胥不骄还能是谁。

我差一点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下去。

他隔月会出宫亲巡皇城,体验民生,并不算稀奇事。

宾客显然也注意到了,比我更加恐惧,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拉住我的腕子,哎祈求:“太子,回宫吧,撞上了不好。反正知道了谢小姐会来书院,咱们改天再过来。”

是啊,不好,我在他面前,是半点差池不能有的。

我被宾客拖着回了宫。

第一次见面无果,却也成了我终生一份悔怨,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跟她真正的相见,是从第二次开始。

我表白了身份,她很惊愕,惊愕是因为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却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直截了当地轻吐出那个害得我错找了许多年的乳名:“福宝。”

我告诉她,我要找皇太后做主,要娶她。

成婚后,她还笑着跟我说,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追女孩竟然这么快刀斩乱麻!还真是接你爷爷的代啊!

恋爱经验?追女孩?

我花了一辈子,都没法子完全明白她说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话。

但是就算再花十辈子,我也愿意听她说。

呵,她果然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女孩。

当时她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我说太子,您不觉得太快了点吗,我跟您才刚认识啊!我连您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敬称,没有行礼。可是我要敬称、要行礼作什么呢?这样的人,我见得还不够多吗。

我吞了口唾,说:“你错了。”

她的眼睛很漂亮,笑的时候像月牙儿,稍微一瞪,又像个小鹿,嘴巴再一嘟,没人会舍得违逆她的心愿:“我哪里错了?”

我鼓足勇气:“一,我跟你早就认识了;二,多少夫妻都是婚后才熟悉的,不缺咱们这一对,你不妨试试。三,我什么样子,你至少是知道外在的,应该还算吓不死人。”

天知道一朝太子跟一个姑娘说出这番话,得要消耗多少热量!

如果这就是她说的“追女孩”,那我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要追第二个人了。

好辛苦。

她哑然看着我,然后嘲笑地撇下我走了。

我锲而不舍,逮着机会就去五二精庐门口碰她。

直到终于有一天,她没有嘲笑我了,却哭了。

我慌了,手忙脚乱找帕子,没有找到,用袖子去给她抹眼泪。

她唏嘘:“要是……我不是个好女孩呢?”

“你怎么会不是好女孩?女扮男装不是什么大事,女皇帝那阵子,女人都能当天子。你是官家千金,你饱读诗书,你长得漂亮,你心底善良,要是嘴巴不那么厉害就更加好了……”我把世间一千万种好搬到她前面,只求她少流一颗眼泪。

她噗呲一声笑了。

笑完了,她的脸色又白了起来,捏着衣服角,不讲话。

我不懂她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时我只觉得,她十几岁而已,就算比人家闺女见识多一点,也还是个没出阁的少女,能有什么大事?

就算有大事也不怕,有我啊,傻女孩。

**

那天回宫后,我向皇祖母请了婚事。

自从皇考驾崩,皇祖母对我一直有歉疚。

这种歉疚表现出来就是无止境的疼爱,尽可能的满足。

她是元老重臣家的嫡女,谢太傅跟太后共历几朝,关系不赖。

男扮女装、私入官场对于一个四夷来拜、八面共襄的盛世皇朝,不算什么污点,尤其时下又被一些墨客在传颂赞许,享负名声。

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入主东宫,掌原配正印,是个根本不用耗太多唇舌,没人敢质疑的事。

陈太后问:“麟奴,你是真的心仪谢敬乔的女儿吗?”

我点头:“是。”

皇祖母微笑地说:“好,奶奶无论如何都给你谋下这笔亲事。”又托着我的手,目泛泪光:“哀家的孙子要成家立室了。”

我从皇祖母的脸上看到两种神色,一种显然是高兴。

还有一种是,隐忧。

成家立室,代表成人,我这一脉,就要开枝散叶,我会有自己的儿子,龙椅上的那个人,看我的目光,会更加尖锐敏感,不会再用一个小孩的标准对待我。

他会忌惮我和我诞下的儿子,孙子。

**

她得到我请婚的信后,我们又私下见过一面。

是她主动托人找的我,这叫我很激动,也有些奇怪。

一见面,她没有哭,可脸色却比那天还难看。

她说不能嫁我,我冷静地问她缘故。

就是这天,她告诉了我,她在书院失贞的事。

风气开朗的朝代,对于女子贞洁,并不看中,前朝历代,在宫外嫁人生女后再嫁天子当皇后也有。

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管哪朝哪代都是不愿意戴这顶屈辱的帽子的。

我脑子空白了一下,但就这么一下,然后第一次把她强制箍进怀里,低喃:“我不管。”

她再也没有说话了。

我知道,这一刻,我赢了她的心。

那个人,就叫他去死吧——

回宫的路上,我沉默寡言。

一直到含丙殿,坐到虎皮榻上时,我的脑子已经清明起来了,从她的描述中,思路渐渐理顺。

我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

手心的瓷盏被我捏得让皮肤泛白,然后重重摔到地上,裂成七八快。

我的眼睛在充血,门口的宫女偷偷看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因为胆战心惊,手指被尖利的缺口给划破,渗出血珠。

就像是她被他率先开拓过的完美娇躯,汩汩流出处女血一样。

我心里那一颗隐秘的仇恨种子,这一刻,开始发芽。

**

我叫她托病,不要去群芳荟。

这样在婚前,就能避免跟他碰面。

又催促皇祖母去紧逼圣上下婚旨,还去拜求了蒋皇后。

两宫一起助力,他怎么样也会买账。

他坐上这把椅子,大半靠的是人心。

没了人心,他难得长久。

这点,他明白得很。

蒋氏这个女人,呵呵,打从皇考没了,圣上跟她有间隙,这几年,就好像失去了七情六欲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余下一具空壳。

对于我的请求,她意料之中的不冷不淡,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我打发了所有宫人,告诉我想要的女孩曾经受过圣上的宠幸,并瞒着人。

她的眼神中有诧异,有不安。

我屈膝落在地面,袍袖拂过茵毯,双掌撑得直挺,虔诚地看着她:“母亲,儿臣求你。”

她身子一抖。

我没有叫她母后,而是叫她母亲。

这个母亲,她听得明白,我是以孝昭帝的儿子,在称呼她。

我的生父,始终是她的原配丈夫,还爱她不浅。

对于女人来讲,那是一辈子忘不了的。

**

婚旨终于下了。

皇帝就是皇帝,对于在宫外宠幸过一次的女人,始终是露水姻缘。

旨意宣达时,我舒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金轿入宫那天,我过了十六岁生日,她也要满十七。

年轻小夫妻,从此琴瑟和鸣,生儿育女,多少人微不足道又最平实的心愿,包括我。

我们两个好玩,学民间风情。

我用金杆学着民间新郎一样,挑开她的红绡盖头时,她的脸就像晚霞一样,罩上一层光,很漂亮,身上的凤冠霞帔都比不上。

我抱住她,凑到她香软的颈边,轻轻呵气,吮住她白嫩的耳珠:“我看过那些书了,我不会让你疼……”

她却拿出一罐小瓷瓶,难为情:“我还准备用鸡血,叫你心里舒坦……”

我拿起瓷瓶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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