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个小宫女从一旁跑过“快把斗篷穿上,该回去了”。
瑛儿扭捏着不肯离开,小宫女不知道在瑛儿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瑛儿乖乖的披上斗篷,依依不舍的走往外走,忽又回头喊道“等姑姑醒了,可得告诉她,我来过”,说着和小宫女一蹦一跳的出了院门。
这个丫头!我竟有些感动。
待我梳洗好,宁则跑进来,轻声道“冬雪死了,今早的事儿”。
“既如此,按制处理就好”我淡淡答道,刚还有些轻快的心情一下沉了下来。
宁则点点头,说道“新的宫人怎么安排?”
“冯昭仪若点了名,就顺她点了名的,若没点名,就按照常规遣派”我吩咐道,又朝外看了看“天这么冷,你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把这个拿在手里暖着”,我说着把自己的暖包递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多谢姑姑”。
我好好整理了一下情绪,该去内侍司办差了。
第六十一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姑姑,刘先生来了”余香进来传话。
陈泽成一进屋就打了个喷嚏。“感冒了?”我脱口问道。
“一点点”他嘟哝道“不碍事”。
余香端茶上来“刘先生,这茶是加生姜煮过的,喝一些可以驱寒的”,说着浅浅一笑,拿一杯递到他手里。
这个丫头,倒是周到。
“余香,你先下去吧”我吩咐道。她似乎没听到我说话,自顾自看着陈泽成喝着茶。
“余香”我又喊了一声,她缓过神,匆匆告退。
“你这里的丫头倒都机灵聪慧,和别处的宫女不同”陈泽成笑道“真是近朱者赤”
“我这两日也有些受寒,可没见这丫头给我煮姜茶”我打趣道“许是你的魅力吸引到了人家小丫头了”。
他跟着浅浅笑了起来,“这些日还好吗?我去了一趟平城,一直没进宫,听说你还和商祺见到面了”
“是啊,可惜相逢总是短暂”我答道,又有些失落了。“去平城?看望翰儿吗”想着翰儿,又有些兴奋。
他放下茶杯,说道“是的,接过来了,总养在外面有些不放心”。我点点头“也好,孩子总要呆在父母身边才好——该有五岁了吧”
“是啊”他笑了笑“改日有机会带来给你见见”
“依我看,还是给翰儿找个后娘吧”我说道,想着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得好,即便是有丫鬟侍候,总也不是个事儿。
“再说吧”他说着,又起身“不说这个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赏梅?”
他这个提议不错,梅花开了,我都一直都没机会去欣赏“今日既碰上了,一起去看看也好”
又一年的白雪红梅。
置身梅海,阵阵梅香沁入心田。“如果能回去,你愿意回去吗”我朝陈泽成问道。
他笑了一下,答道“回去或者不回去,无所谓,在哪里都一样,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了结”,他说到这里,我有些歉意。若不是为救我,他也不至于把密录交出去。可转念间,我又想着他和冯妙莲串谋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儿。这种感激与怨恨的情绪始终萦绕。
“有一件事,其实我特别想知道”我说道“你和冯昭仪之间有什么样的牵连呢”,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她们有私下的勾当,却弄不清来龙去脉。
“其实早在平城,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他说道,拉过一束梅枝闭目嗅了嗅,忽又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她还是一身道姑打扮,幽静飘逸”
看他这副神情,以一个女人的直觉,他对那时的冯妙莲动过心。
原来还有这样的前尘往事,我竟丝毫不知情。
那陈泽成会是玉熙殿里的第二个男人吗?这话我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事情不能说破,否则就收不了场。
只是,陈泽成对我有过爱吗?我约莫还记得他那天在内侍司的痛楚。那疼痛不该是装出来的,也没那必要;而这次还救了我。
也许,他爱过我,不过是浅浅的。也或者,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对我有一种特别的爱护和眷顾。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原来对爱情的自以为是,不管在哪个时空,我都一样。
我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是对自己的自嘲。
“子虞,你笑什么?”他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在想楚天,那个逃跑的新郎”我答道,这样说着,更觉得自己好笑。
也罢,反正都吃了失心草,以前爱或者不爱都不重要。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子虞”他忽然喊道,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冯妙莲和元勰。这世界真小。
我们双双给他俩请福。
“原来是刘先生和小鱼姑娘”元勰先开口说道“这可真是巧了”
我心想,小叔陪嫂子赏梅,确实是巧。我笑道“刘先生和奴婢一起赏花和是常有的事,不算巧”
元勰似乎对我和刘泽成的渊源并不清楚,至于陈泽成有没有向冯妙莲交代过,我也不清楚。
“彭城王有所不知,刘先生是小鱼的同乡,他们也是师兄妹”冯妙莲朝元勰说道。她的话倒是让我安心了。原来我和陈泽成是‘师兄妹’,他还不算胡编乱造。
元勰大笑道“难怪他们说话的语气那么相像呢,原来是师兄妹”。
正说着,远远看到王福跑了过来,待靠近了,气喘吁吁的请福说道“刘先生和王爷都在就好了,皇上请二位过去呢”
他们相视一笑,一起出了园子。
“娘娘若没有吩咐,奴婢就告退了”我朝冯妙莲说道。
她看了看我“本宫又不会吃了你”,又看了看四下的梅花,轻轻道“陪我赏赏梅吧”。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我们渐渐走到梅海深处。她忽然停下脚步“冬雪临死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想想也好,她若不问,老在哪儿悬着,我倒觉得不安心。
“娘娘以为呢”我说道“娘娘以为她说了些什么?”,我做好了以实相告的打算。她既然会问,自然是心里有数。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说道“说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会守口如瓶”,她说着,用一种近乎压迫的眼神注视着我。那压迫中还带着浅浅的笑。
她竟有如此的自信?她凭什么认为我会守口如瓶?虽然,我确实是这么做的,可她凭的什么?
“你不会忍心伤害皇上的对吗?”她忽然如是说。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我想了好一会儿。她是想表示我不会拿她的好事来伤拓跋的心?
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开胆子问道“你的心里有皇上吗?”
“这重要吗”她冷哼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你如果够聪明,就规规矩矩的做好内司的事情,本宫看念着你和刘泽成的关系,往后也不会为难你,但是,如果有人要当我脚下的绊脚石,定会死得很惨”,说着朝我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我一个人怔怔立在梅海深处,觉得异常寒冷。
人心是我不能捉摸的,历史是我不能改变的。本以为自己知道几千年的历史,胸中有丘壑,自不是泛泛之辈能比的。现在才发现,在这里,我其实是最无力的人。
如果一切都是天意,那老天让我来这里走一遭,到底意义何在?会如这梅花一般吗,香自苦寒来?
第六十二章 无名之火
拓跋下诏立公子恪为皇太子,设宴于澄鸾殿。
像这样的宴会,各宫娘娘都要出席。而我则在内侍司调配宫人。
“姑姑,侍候宴会的宫人说澄鸾殿热闹得很呢”余香整理着几案,忽然蹦出这么句话。
“怎么,你想凑热闹啊?”我放下手中的卷帛“你要愿意去侍候人,只管去就是了,还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么”。这个丫头,就是喜欢凑热闹。
“姑姑”她微微撅着嘴巴“我说说而已”。
“姑姑”宁则一脸严肃的神色进来“宫人在废太子的居所找到这个”,她说着递给我一包东西。
我拿过来闻了闻“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余香“起先我也不知道,后来问过了刘姑子”她忽然压低声音,俯在我耳边说道“是春药”
宫里有这等药物的,我知道的只有冯妙莲。难道说废太子乱性生事是冯妙莲设的局?
这么说来,冯妙莲确实是有野心的,起码已经是朝中一干人连成一线了。至于终极目标是辅佐元恪还是取而代之,暂时还不清楚。
我吩咐道“此事就不要声张了,到此为止”。
有些坐不住,外面的太阳不错,出去走走吧。
信步来到澄鸾殿外,远远就能闻到里面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气息。
两位太子,都是拓跋的儿子,一个众星捧月,一个无人问津。
太子恂是没什么心机的,非要说他的错,错就错在生在帝王家,没有帝王命。
不知不觉走到了秋水湖边。
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碰到陈泽成“怎么不在澄鸾殿?”
他浅笑道“出来透透气”。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些心事,我问道“我算不算是个可以听你说心思的人呢”
他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湖那边的风景,淡淡说“一直以来,我都不明自己的心意,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每当你伤心难过,陷入危难,面临生死,我都会跟随你的忧愁而忧愁,伴随你痛苦而痛苦,我知道,你是我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女人。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我渐渐发现,这份重要里面缺了一点东西”
“缺的是心跳”我脱口问道“是魂牵梦绕对吗?”
他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你感觉到了?”
“谢谢你这么坦白的告诉我这些”我说道“那个魂牵梦绕的人是冯妙莲吧?”
“你怎么知道?”他的诧异从眼神蔓延到全身。
我笑着答道“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可是,他这份感情只怕不容易。我调侃道“爱上她可比爱上我难搞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叹了一口气,又转而说道“谢谢你”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我笑着扮了个鬼脸,又蹲下帮他拍了拍靴子。
“你干嘛”他低头“我鞋子上好像没什么东西”
“没听人说吗?”我得意一笑“皮鞋擦得亮,爱情有方向”。
听我这么说,他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满肚子心事都没有了。
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忽然明白一个真理,爱与不爱都不够折磨人,折磨人的是反反复复的思虑,迂迂回回的试探,满肚子的话,就是不懂得宣诸于口。
果真是说破无毒。
还未回到内侍司,就远远的看到浓浓的黑烟四起,看起来该是失火了,宫人门提着水桶来回忙碌。
朝那浓烟看过去,似乎蔓延到了寝房。不好,我的天书!
我拔腿往里面冲。“姑姑”身后传来余香和宁则的叫喊声“姑姑,不能进去,快出来!”
我的天书要是烧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心慌意乱的一通乱撞,终于到了寝房,已是一片火海了,看样子天书是没希望了。我立在火海中,脑中一片空白,何谓绝望,忽然感受得很透彻。
我的天书!我的未来!脑袋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我倒在地上,天啦,莫非是要和天书一起葬身火海吗?这是传说中的书毁人亡吗?
迷糊中,感觉有人抱起了我,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像传说中的孙悟空,踏着七色彩虹来营救我。
“喂,小鱼,醒醒”有人拍着我的脸“醒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中的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是元勰。“醒醒,小鱼”他继续拍着我的脸。
“别拍了”我喊道“脸都被你拍肿了”
听到我的喊声,他微微笑了起来“还好还好,脑子清醒着呢”。“皇上万福”远处传来众人请福的声音,拓跋来了。
拓跋走近,元勰退到一边。
“你还好吗”拓跋问道“有没有哪里疼,能不能动?”
“我回不去了”我的意识越发清楚的时候,又想着天书已毁,情不自禁啜泣起来“我回不去了”。
“你说什么呢”他有些紧张“你还好吗,认得出朕吗”
我忽然灵机一动“你是谁呀”,我抬头看到余香和宁则,说道“余香,他是谁啊”
余香正要答话,拓跋惊问“你认不出朕?”
我故作思虑道“你说朕,那你是皇上?”,我说着缓缓起身给他请福。
“宣太医”拓跋朝旁边吩咐,又道“这里暂时住不了,先送到秋水轩暂住”
太医来了,细细的诊治了一番,说道“这种病症虽奇特,但医术也有记载的,这是病人在潜意识里想要忘记一些人和事而发生的反射之症”
“那她还会记得起朕吗”拓跋关切的问道。
“这个不好说,要看造化了”他神色紧张的答道。
太医告退,拓跋坐在床边说道“你都吃了失心草了,为什么非要忘记我呢,难道我让你那么讨厌,一定要在你的记忆里彻彻底底的剃除?”
他说着,看到我茫然的表情,有些忧伤的摇摇头,离开了。
内侍司在修葺,我让宁则和余香一同留下来暂住。秋水轩一下热闹了起来。
“主子,这回住着,该不会再走了吧”春吉笑着说道。
我笑了笑,不答她的话,转而又嘱咐道“往后,别再喊我主子了”
“在这秋水轩,你就是主子”春吉答道,一脸的固执。
我只得摇摇头,不与她计较。
“姑姑,你被救出了的时候,不停说着回不去了”余香忽然问道“你要回哪里去啊?”
她这么一问,又让我有些郁闷。回又回不去,留下来,又好像空荡荡的。往后该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一记耳光
不出十日,内侍司修葺完好。
我不顾春吉的哀求,带着余香和宁则回到内侍司住。秋水轩虽然宽敞舒适,还有几分亲切,但总给人一种庭院深深的感觉。内侍司虽然狭小简陋,可和宫人门在一起,还是自在些。
内侍司的事务还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这些天也不见陈泽成进宫,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姑姑”余香匆匆进来禀报“王福公公过来了”
“姐姐,刘公公让我来找你”他说道“皇上在式乾殿大发雷霆,把茶杯都摔了,手割破了,又不让侍女门伺候,你过去劝劝吧”
“知道什么事儿吗?”我问道,想着这个档口应该没什么大事件。
他微微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跟穆太有关”。
我又想着既表明已经忘了他,又该怎么劝呢“麻烦你回禀刘公公,我不大记得陛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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