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思量着摇摇头“只说是腹痛,其他不知”。
照说高姬通药理,看个病症什么的都在行,为何要半道截住太医,莫非是她自己看不了的病,但话又说回来,她如今地位显赫,各种事情当然愿意假手他人,以彰显身份。
李太医来了,给乐儿看了看,说道“还是得好生调理着,另外,每日的汤药里,再加两味药”,就此一句,也不多说。
“太医”,想着高姬的事情,不妨问一问“据说是昭仪娘娘身体抱恙,可有大碍?”
太医思索了一下,“无碍”,作揖道“微臣还要去见陛下,告辞了”。
送走太医,余香快步走进来“陛下可是没召见李太医的,他刚才说要去见陛下,莫非和昭仪娘娘有关?”
“你啊,聪明有余,可凡是都写在脸色”,我再一次朝她啰嗦道“太医明摆着不想告诉我们,你憋在心里就是了”
“姑姑,在你面前都要憋着,那多难受啊”,余香说着又微微撅起嘴巴,不一会儿又浅浅笑起来。
手里的网兜扎好了,套在杆子上就能用了,“一会儿给乐儿吃了汤药,我要带她去捞鱼,我先前答应她的,她都嚷嚷几次了”
“我说姑姑怎么一大早扎那小网兜呢,还不让我们动手”,余香接过网兜仔细看了看,“你对小公主真是用心”
我只能笑笑,“帮我找根杆子来”,余香连忙出去寻摸,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我心里却不自觉思量着高姬的身体状况。
下午,我带着乐儿去了小溪捞鱼。小丫头高兴得很,“娘,你看,我捞到一条了哪”
“乐儿真棒”,能陪着她乐,也不枉生了她。我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李太医早上说‘还要好生调理’,那语气里满是无奈,只能尽力看护一日是一日。
“娘真棒”,呆在身边这些日子,乐儿也习惯跟我撒撒娇了。
“什么真棒?”,身后传来洛长风的声音,我微微一惊,转身看到他笑吟吟的脸,他又问道“何谓真棒?”
“就是很成功”,想着这些词儿我都尽量少用,跟乐儿在一起倒是有些得意忘形,经常会教她些‘现代语’。
他嗔怪的看着我“那我棒吗?”
“当然”,拓拔在我心里无疑是最棒的。看着他越发心无旁骛的神态,“你如今真的能放下吗?”
“什么?”,他似乎没太明白我的意思,转而看着乐儿,“哪儿呢,哪儿有好几条鱼”,乐儿遂着他手指的地方,忙乎着捕捞起来。
看他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不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自我逃避,我也就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南梁北魏,江山社稷”
良久,待乐儿捞上一条鱼,他才竖直微微倾向水边的身子,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风景,“不放下,又能如何”
“历史是不能改变的”,我不自觉脱口说出这句话。
“什么?”
“今天,改变不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明天改变不了今天的事情”我解释着,希望他真的能放下,“这就是历史不可改变”
“确实,可那又如何?”,他仿佛还不明白我的深意。
“所以,如果你站在一千年以后,你就会明白,这一千年间发生的事情,都是定数”我踱着步子,走到溪上的小桥“还记得多年前,我们和拔陀大师讨论过生死轮回,如今你也算是亲身经历,你想过没有,若然有人的轮回是回到几百上千年以前,会是一种什么情景”。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个话题,想着他的经历也不一般,再者他如今的身份,若不能真正放下,活着就是一种煎熬,我只是想用一种写实的方法让他明白历史不可改变,很多事情费心无益。
“一千年,是何等漫长的时间啊?”,他感叹道“难以想象”。
“是的,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匆匆数十载不过是昙花一现”
“小鱼,你说的话总能蕴含高深的道理”,他也跟着上了桥,忽说道“好像有人来了”
“嗯,是长乐公主”我朝远处看了看“你藏起来吧”。
“是瑛儿,我想看看她”他朝一边走开,退到树丛后“你别管我了,我会小心的”
瑛儿走近大声说道“姑姑,我刚才去了秋水轩,她们说你带着乐儿来了西游园捞鱼呢,我就来了”,又朝乐儿柔声道“小乐儿,抓到鱼了吗”
“公主姐姐,我抓到好几条了呢,你看看”,乐儿提着小木桶让她看。
“哇,小乐儿真本事”
“公主——”,远处有位男子小跑过来“瑛儿”,竟又唤了瑛儿的名字,大约该是高猛吧。
那男子站定,连连点头躬身“姑姑好”。
看起来还算干净俊逸,可与他站在一起,到显得我年轻了,这高猛约莫二十几的年纪了,比瑛儿要大上许多。
“他是高猛”,瑛儿直接替他答道。看样子,她俩感情很好,瑛儿也是极中意他。谈不上老夫少妻,但这样的搭配幸福指数应该比较高,至少我这么认为。
她俩在这儿转了转,又乐呵呵的离开了。
“出来吧”,我朝树丛喊道。
洛长风走了出来,看起来倒是开心,“那小子看起来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些”
我笑道“大一些知道疼人”,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乐儿将来该找个什么样儿的夫婿呢”。
我现在是不想这些问题了,把每天过好就行。“对了,听说高姬身体有恙,你来无踪去无影的,知不知道实情?”
“嗯,我差点忘了”他想是记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像是有孕了”,眉宇间半分欢喜半分忧,“我听到李太医给恪儿禀报此事”
这下子,我的处境就更难了。她若只是做个妃子,只怕在宫里还不敢轻易动我,若是做了皇后就难说了。元恪的后。宫历史,我并不了解,过程中谁得势谁失势,我都不太记得。
回到秋水轩,乐儿兴奋的跟丫头们说着捞鱼的收获,忽地又咳嗽起来。
“怎么搞的,刚才还好着呢”,我微微拍着乐儿的后背,“快,拿杯水过来”。
好一阵,才见平缓。
余香说道“今日的汤药,多加了两味药,怕是乐儿一时不适应”。
我点点头,看来还是要太医们多下些功夫,多费些心。如今毕竟不比拓拔还在的时候,只怕要想办法找找靠山。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联手
也不知道陈泽成过得怎样,如何才能安全见他一面呢,此事一直在我脑中缠绕。
“姑姑,你看谁来了”,余香站在门口说道,又朝门外看了看。
我走了过去,远远看见是罗夫人和春吉。可真是稀客,难得她还亲自过来。看她步态轻盈,大约身心俱佳,依然还是喜欢穿那身黑纱橘色缎衬的衣衫,春吉跟在她身边确实稚嫩许多。
“余香,你得小心侍候了”,我朝她嘱咐着,又出了两步去迎她“姐姐”。
“妹妹”她拉住我的手“这一向可好?”
“好”
她四周扫了一眼,“乐儿可好?”
“如今有太医照料,还算尽心,只是时好时坏的”
“若先皇还在,那些人怕是要尽心些”
“不说这个了,姐姐可好”
“我好的很,有春吉陪着,能说说话”,说着又看了看春吉和余香,约莫有些难言之隐。
“余香,你带春吉去看看乐儿吧,她正唠叨说几日不见她了”
“是”,余香拉着春吉朝乐儿的房间走。
看着她们的背影,她又轻叹道“春吉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先前得了皇上的宠,如今总这样,怕是以后也没指望了”
“要说她原本也侍候过我”我淡淡说道“可眼下也没法子”,不敢让自己的心意太着痕迹。对于春吉,我是又爱又恨,自我认识她至今日,情分自然是不必说,她也讨人喜欢,可想着多年以后的胡太后,我总还是心有余悸。
“据说皇后有意让她再去显阳殿侍候,说不定这丫头有造化,再次获宠也未可知”
我只能再次强调“这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春吉若没一点儿心思,我今日也就不会说这话”,罗夫人说着,脸上生出一股怜惜之意“那孩子还是心里有苦,足月的胎儿说没就没了,凭谁也不会好过,她是嘴上不说,可日日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是看得真真的”
“她若愿意,就只等内侍司调配”,既然皇后已经有了暗示,如今罗夫人又出面了,约莫就是内侍司走走过场了。
春吉当然希望为自己的胎儿讨个说法,可终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事总还是受了罗夫人的‘调教’,春吉若得宠,对罗夫人和清河王自然都是有利的。
“春吉的身世总还是惹人非议”罗夫人又浅浅笑起来,思量着我了看我,“我帮她认了一门亲,武始侯胡国珍膝下有一女,和春吉一般大,去年病故了,他们同为胡姓,先前也是临泾人”
“如此甚好”,我不得不佩服罗夫人想得极其周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安静的过了几天日子,一切尽如所料,春吉顺利的又回到了元恪的视线之内。可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和冯妙莲一样有着狐媚之功的潘美姬。
就在一切顺利进行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我所料不及的事情。潘美姬向元恪力荐陈泽成,获得度支尚书之职。度支尚书实际上就是财政部长,多少也算他的强项。
潘美姬是受高肇所控,那陈泽成进宫必然也是高肇允许的,如此说来,高肇也是想进一步培养自己的党羽,以抵挡皇室宗亲的势力。
想着能日日见上他,心里莫名的兴奋,可又想着他依附潘美姬进宫,心里又百般不是滋味。
他任职已经有六七天了,我却一直不敢去找他。
“姑姑,你和刘先生那么熟络,如今他地位显赫,你们却怎么生疏了”,余香这丫头,看事情倒是准得很,就是什么都敢往外说。看她那样子,反倒让我的胆子壮了几分,“余香,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余香收住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姑姑请说就是了”。
“你去请刘先生到内侍司,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请她”,说完这话,我忽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嗯,我这就去”,小丫头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一定帮你把刘先生请到”。
“对了,你先去和宁则打声招呼”
余香做了个让我放心的手势,便蹦达着跑了出去,看她一脸的高兴,约莫比我还上心。
来到内侍司,宁则大约是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寒暄了两句,让我到里间坐一坐。
不大一会儿,便听到陈泽成和余香的声音。
我朝外探了探,只见宁则说道“刘先生,你且坐一坐,我等要出去办点事情”,不等陈泽成追问,便快步走了出去。
陈泽成坐了几秒钟,约莫是要起身离开。
我出到外堂,“这么快就要走吗?”
他见是我,倒是没有惊讶,“就知道是你”。
看着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波澜不惊的表情,我调侃道“如此说来,你也是想着要来见我的”
“我只是想着不来见你一次,你怕是不会甘心的”,他对我的调侃并不领情,依然给出如此一句冷漠的回答。让我的小兴奋、小开心、小调侃顿时没了用武之地,只得有什么说什么“你好吗”
他依然黑着脸,“很好,如今都是财政部长了”。
“我一直想着出去见你一面,可——”
“若没别的事”他打断我的话“我还有公务要办”,说着似要转身,甚至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快速抱住他,贴在他的背上,“我想你了”。
“你这副模样,叫人看见,如何说得清?”
此时,我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将他抱得更紧“我想你了”。
忽然,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很温暖,很熟悉。可是很快,他缓缓掰开我的手指“我该走了”。
纵然我的心被重重伤到了,可我还是不顾一切的,转身走到他跟前,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这张许久没有如此接近的脸。
他没有逃避我的目光,甚至是拿自己的目光和我对话,只是一言不发。
就这样,安静的凝望。
我心里有种东西在涌动,忍不住在他唇上吻了吻,“你真的觉得那张休书就能断了一切?”
他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
“只要你我不这样认为就行”,我知道他心里有我。
他稍稍整了整被我过紧的拥抱弄乱的衣衫,“但既然你如今仍然逃不开这皇宫的宿命,那我也只能继续我的理想”
“你的理想?”,我以为他真的已经放下了所有。
他定睛看着我“你知道的,我是效命南朝的”
“你会没命的”,即便是效命南朝,方式也有很多种,可现在深入北魏皇宫,若被发现,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如今你我这般,不是也随时会丢了性命吗”,他用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眼神再次看着我,仿佛在说,你都不怕死,又何必担心我。
“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再次抱住他“我怕你有危险”。
他缓缓拥住我,轻抚着我的头发,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可以永远离开皇宫了,而那时我还没有死,哪怕是亡命天涯,我也会带你走的”
我明白了,他的理想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只是为了我暂时忘却,而如今这种局面,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无所事事坐等天赐机缘。
可是,很快,我又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洛长风也在宫里出没,他们会碰上吗?
洛长风身负两个人的运命,会不会对陈泽成坐视不理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谋势
秋水湖,冷月夜,微风起。
“真巧”,背后传来洛长风的声音。
不知他的藏身之处何在,这个时间竟还会来秋水湖。“都这么晚了,你还来?”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他淡淡答道,又上下看了看我,“天凉了,穿得这么少”,信手解开自己的披风给我披上。
我们一起并肩往前走着,看着湖水中被微风打散的月影,波光粼粼,星星点点洒满湖面,“其实,自从住进这秋水湖边的秋水轩,就很少能睡的好的,经常会过来走走”
“皇宫真的让你如此不安吗”
“你说呢,不说往日,就眼下,只是为了给乐儿治病,都还要考虑和平衡各方关系。”,若在往日,我断不会跟他说起自己的顾虑和委屈。他以前是皇帝,是我的男人,我的思虑过多,会让他跟着忧心和不快。可如今,我当他是故人,是朋友,自然可以分担一些心思。
他应该是清楚个中利害的,但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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