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推搪过去呢。
婆子依旧回嘴道:“奴婢们都听着了,只是少夫人说要节俭,所以奴婢们想着——”她还没说完,红绫就冷笑起来,“好大的胆子!这么说都是少夫人要节俭的错,你们反倒是没错了?”
那婆子硬着头皮道:“红绫姑娘这话说的——奴婢们自然是有错的,也不敢说少夫人的不是,只是奴婢们不要人,也是想着照少夫人的吩咐去做……”嘴上说不敢说沈宜织的不是,其实字字句句都把错推到沈宜织身上了。
沈宜织笑了:“我就奇了。明明吩咐过不许忙中出错,若人手不够就告诉我,怎的这话你们怎么不听呢?”把脸一沉,“拖出去,每人赏三十板子,开革了差事!”
三十板子,足够把一个女人打得去了大半条命了。那婆子没想到沈宜织一打就是三十板子,顿时慌了:“少夫人,小的不过是一时疏忽——”
红绫冷笑:“一时疏忽?一时疏忽,你们怎的不把陈米做了赏给下人的八宝饭,偏偏都做了祭祀用的?”侯府的八宝饭也是分三等的,给祖宗祭祀用的做成莲花形,给主子们食用的做成梅花形,赏给下人的就是圆形的了。
“分明你们是有意不敬祖先,真是胆大包天了!”红绫已经得过沈宜织的嘱咐,这事儿不必说是这些人有意陷害她的,只管扯到祖宗身上,只要是对祖先不敬,便是侯夫人也保不住她们。毕竟是婆婆提拔起来的人,若是小打小闹的错处还真不好开革,只有这样的大错才能连根拔起。
沈宜织忽然觉得自己能够体会皇帝的心情了,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从前她一心对付侯夫人倒也不觉得,现在心里有了别的事,就觉得侯夫人这颗地雷真是碍眼之极,恨不得立刻连根拔掉。推己及人,皇帝看安王自然更不顺眼了,哪里还能长年累月地忍着他呢?
那几个婆子没想到红绫兜头就把个偌大的黑锅扣到了她们头上。这不敬侯府的祖宗,真说起来平北侯能打死她们,顿时几人吓得眼都直了。偏偏红绫这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当初她们确是把那陈米都做成了莲花形的八宝饭,一来是为了这样不好被发现,二来出了事就是大事。说起来这两件事似乎有点儿矛盾,当初她们得的吩咐并非如此,只是让她们把陈米混在新米里做成八宝饭,且要把贡祖先的里头也搀上陈米,若是出了事,只管往送米的人身上推,上头主子自然也出头来救她们。可是这几个婆子既想着听命行事,又怕万一闹出来少夫人不饶她们,毕竟现在是少夫人当家不是?因此想来想去搞了这么个办法,也是觉得供祖宗的八宝饭又不会有人去尝一尝,未必发现得了的意思。结果这会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平白被扣上了这么个大罪。
当即几人都再没了底气,扑通扑通磕起头来,没口子地求饶。沈宜织不为所动,只叫拖下去打,且立刻传了第二条命令:“这几个,家人在府里当差的,都一体开革!”
这牵扯就大了。这几个婆子,家里男人也都在府里管着事,女儿在各房做丫鬟,算起来,足足也有十三四人,沈宜织这一句话,可是把全府都惊动了。
侯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脸色锅底一般,进了院子就斥责沈宜织:“你这家是怎么当的,竟连祭祖的东西也这样不当心!”
沈宜织淡淡一笑,先请侯夫人坐了,亲自捧了杯茶来才道:“母亲这话可冤枉儿媳了,若是儿媳不当心,如何能捉到这些这的错处?”
侯夫人立起眼睛道:“你就是这样与长辈说话的?如今连祖宗都冒犯了,你倒有理了?”
沈宜织依旧不紧不慢地一笑:“不知道母亲所说‘连祖宗都冒犯’是什么意思?如今才腊月二十五,这些陈米做的东西尚未供到祠堂去,如何是冒犯了祖先呢?”
这话把侯夫人噎住了。确实,现在还不到大年三十祭祖的日子,这些东西祖宗更还没有看见呢,哪里谈得上冒犯呢?侯夫人刚才是有点兴奋过头了,竟没想到这个问题,此时不由得答不上来,半晌才梗着脖子道:“若不是你理家无方,这些奴才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你整日里喊着节俭节俭,竟节俭到给祖先用陈米了,真是好呢!”
“母亲这话儿媳更不解了,怎么是儿媳给祖先用陈米呢?这陈米可是夹在庄子上的新米里送进来的,儿媳再节俭,也不曾叫庄子上节俭哪。”
侯夫人正要说话,外头一个小丫鬟进来,贴着香梅的耳朵说了句话,香梅的脸色顿时变了,扑通就扑到侯夫人面前:“夫人救救奴婢!”
“这是怎么了?”侯夫人倒被她吓了一跳。
香梅拿眼觑着沈宜织,哭哭啼啼地道:“少夫人说,厨房那事儿,家里人也要一体开革,厨下那张婆子是奴婢的姨妈,奴婢一家也都要开革了,方才已经把奴婢的老子娘拿了去,连丹榴都从三爷院子里拉走了,这就要来拿奴婢了!”
沈宜织含笑看着她哭。没错,她盯了这么久,好容易拿住了这个错,就是要好好发作一场。上次厨房里出了桃仁换杏仁的事,也不过是打死了做饭的,其家人也就是受了点连累,从有油水的地方调到不怎么有油水的地方去了,这次,打着祖宗的旗号,她可不能让这些人就这么轻轻过去了。为什么要连坐家人?就是因为这些家人里有好些都是侯夫人的人哪!
文要结束了,多更一点儿,争取这个月底结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侯夫人的脸色顿时黑了,瞪着沈宜织:“你自己管家管出了事,却要拿我的丫头?天下有你这样做儿媳的?你是想忤逆不成?”
沈宜织不慌不忙地道:“儿媳怎么敢忤逆母亲。只是这些人连祖先的供物尚敢做手脚,还有什么不敢的?若不严惩,只怕日后还有人仿效。”
侯夫人冷笑道:“便是严惩,也没听说要连累无辜的。”
“母亲总知道的,这最重的罪名是谋反,谋反之人,诛九族。这九族之内难道人人都是谋反的?还不是为了要重惩,让后人有个惧怕不敢行此逆反之事。若依母亲这样说,那诛九族也是连累无辜,莫非就不要诛了么?”
侯夫人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说造反不该诛九族?沈宜织不等她想出话来,便续道:“在咱们府上,敢对祖先不敬,这罪虽不敢比造反,可也是一等一的了,若不严惩,只怕祖先都要怪儿媳不当回事。因儿媳总算及时发现不曾酿成大祸,因此饶她们一条性命,只是家人一体开革,全部打发到庄子上去,儿媳想,这已然是恩宽了。若不是咱们这样人家,只怕是断没有这样慈悲的了。”
香梅抱着侯夫人的腿只是哭:“夫人救命,救救奴婢!”丹榴是送到了郁清明院子里的,孙氏看她很不顺眼,有人来拉走只会高兴,哪里还会说情?她此时也只能抱住侯夫人的大腿了,“奴婢根本不知厨房里的事,无论如何也发落不到奴婢头上来啊!”
侯夫人还没说话,沈宜织已经噗嗤笑了:“不知厨房里的事?那厨房里送去的燕窝,香梅姑娘怎么就全部笑纳了呢?”
一句话出口,香梅就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哭不出来。她姨母是一直在厨房里的,从前虽然不是灶上的,却也借着当差的机会揩些油水,弄些燕窝鲍鱼之类。因这个差事是香梅在侯夫人面前讨来的,自然要讨好外甥女儿,三不五时就偷偷弄些好东西送去,香梅自然是笑纳了的。在她想来,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吃些东西又算什么,横竖府里有的是好东西,吃也吃不完的。可是这时候被沈宜织当面说出来,这脸皮可就算扒下来了,再要说自己与厨房半点无关,可是不够力度。
侯夫人也怔了,瞪着香梅不知说什么好。凡做主子的,虽然是自己未必用得着的东西,但赏给下人是一回事,下人自己偷偷拿了就是另一回事了。侯夫人就算再重用香梅,听说自己的燕窝被香梅暗中分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沈宜织趁势一摆手,外头两个婆子进来,*香梅的手就往外拖。香梅张开嘴要叫,红绫眼疾手快,一条帕子塞过去堵住了嘴。侯夫人吓了一跳,本能地喝道:“干什么!”
沈宜织漫不经心地道:“手脚利索些,别让她惊扰了夫人,背着夫人做这些事,还有脸哭闹?别看着夫人宽厚,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侯夫人阴沉着脸:“这是我的丫头,要处置也是我来处置!”她身边原本有四个大丫鬟,香苹和丹榴分别塞到了两个儿子屋里,怡兰做了郁清眉的陪嫁,只剩一个香梅了。若是香梅被开革了,她身边就只剩两个新提上来的丫鬟,尚不能算做心腹,以后再要做什么事也不方便了。一念至此,不得不替香梅说几句好话:“既是贪嘴,罚她几个月月钱,或是降一等,也就罢了。若是贪嘴便要开革差事,这府里也没人当差了。眼看着便要过年,大年下闹成这样,也不好看。”
沈宜织低眉顺眼地听了,淡淡道:“依母亲说,这不敬祖先的事就轻轻放过去了?这个主儿媳却做不了,罢了,儿媳去禀告父亲,请父亲彻查罢。”
侯夫人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听,当真是要忤逆了?”
“母亲的话,儿媳自然要听,只是事涉祖先,儿媳实在不敢这样轻忽。”沈宜织一边说,一边抬眼往门外看了看——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侯夫人听她死咬着这事不放,正要拉下脸来,便听外头脚步声响,一个穿着与众人不同的丫鬟低头走了进来,正是在平北侯外书房伺候的丫鬟落霞。落霞进来先向侯夫人行了礼,便转向沈宜织道:“少夫人,侯爷听说竟然有下人对祭祀之物以次充好,吩咐立刻将全家都绑起来发卖了,断不可留。侯爷还说,此次之事,少夫人有管家不力之过,幸而提前发现了,功过相抵,此后务须以此为鉴,切莫再出岔子。”
侯夫人看落霞进来就知道不好,她只顾着来揪沈宜织的小辫子,却不想沈宜织抢先去向平北侯报告了此事,那还不是任由她怎么说怎么是么?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平北侯既然下了决断,她也只能看着香梅被人拖走,气得胸口起伏。偏偏沈宜织还要含笑向她道:“如此一来,夫人房里怕是人手不足了,回头我就赶紧送几个人过去,请夫人挑选。”
侯夫人怎么肯让她趁机把人插到自己院子里来,板着脸道:“不必了,既是过年,想来你事多,不敢劳动,叫人牙子来就是了,我自会挑选。”说完,阴着脸起身便走了。
回了房中,两个新提上来的丫鬟如兰和如菊端上茶来,侯夫人喝在口中,只觉得不是浓了就是淡了,般般样样都不顺心。待要发怒,看看这两个丫头又觉得无处发泄,只得摆手叫她们下去,免得杵在眼前惹得心烦。待到人都下去了,又觉得屋里静得跟个坟墓一样,更是憋闷。正要再叫人进来,外头脚步声响,却是郁清明一打帘子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张口便道:“娘屋里怎么这般安静,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不来伺候着?”
侯夫人看见儿子,心情才略好些,但想起方才的事又不由得怒冲冲道:“你又到哪里去了?整日里没个正事!你爹不是给你谋了个差事?这时候就回来了,上官难道不问?”
往日里若这样说,郁清明少不得拉了苦脸,此时却仍是一脸笑意道:“上官问什么,儿子是与齐尚书家的公子去吃酒了。”
侯夫人狐疑道:“齐尚书家的公子?你几时与人家有的交情?”
郁清明嘿嘿一笑,欲言又止,往外头看了看。侯夫人知道他有事,立起嗓门叫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才低声道:“你做什么去了?”
郁清明走到窗口看了看,确认四周没人才凑到侯夫人面前低声道:“娘,我见了安王。”
这两个字惊得侯夫人脸都白了:“你,你怎么还跟——”安王现在可是皇帝的眼中钉呢,不比从前了。
郁清明冷笑道:“娘你怕什么,安王到底是皇上的弟弟,等闲无事,皇上也不能拿他怎样。齐家在朝里又有许多做官的,齐公子说了,回头还帮我谋个实缺呢,到尚宝局去,不比如今爹替我谋的这差事轻省又有油水?”
侯夫人却没有那么乐观,忧虑道:“可听说,齐婕妤如今在宫里似乎也不大得脸呢。”
郁清明今天也喝了点酒,酒意上涌,脱口便道:“皇上是看齐家不顺眼呢,那可是太皇太后的母族!若不是占着个太子的名头,当年也未必——”被侯夫人一把捂住了嘴,吓得脸都白了:“你说什么呢!”
郁清明酒也醒了几分,干笑道:“我不过随便说说,母亲别在意。”那些话,现在还不宜对娘说,别吓着她。
侯夫人觉得不大对劲,还想要追问,郁清明却装起酒后头疼来,哼哼呀呀的,到底把这事给掩盖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侯夫人这个年过得憋屈无比。府里一连空出十几个位子,全被沈宜织挑的人填了上去。庄子上那个搀陈米的也查了出来,照样发卖了全家。有了杀鸡儆猴的这一出,整个侯府现在都安生得多了,沈宜织这个家,也是掌得越来越稳。
大年初一本来该入宫朝拜的,皇帝却颁下旨意,太皇太后身体不适,太后与皇后都要轮流侍疾,无心别事,因此今年各命妇不必入后宫朝拜,只要前朝官员在前殿朝贺天子也就是了。
沈宜织琢磨着,既然安王都回京了,太皇太后这身子理应好点儿才是,怎么如今却到了让太后和皇后侍疾侍到连接受命妇们朝贺的工夫都没有?恐怕这都是托辞,不让外头的女眷们随便入宫传递些个不该传递的消息才是实情吧?
不管怎么说,不用入宫沈宜织还是高兴的,大冷天的,谁喜欢穿着一身沉重的礼服头饰站在空地上吹寒风啊。
转眼大年初三,出嫁女回娘家。不过侯夫人已经说了,两位出嫁的姑奶奶都要回来,沈宜织这个长嫂该在家里招待小姑子才是。沈宜织知道她是气不顺,也没吭声。按说她是新媳妇,去年就因为有孕在身没有回娘家,今年该让她回去才是。不过她才占了便宜,当然不会介意吃这点小亏,横竖平北侯也是知道的,别人知道的委屈,那就不算委屈了。
郁清月一早就跟水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