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时的她喜与他在一起,却讨厌着九哥……
他神思恍惚,却被道熟稔女声唤醒,“我说过的,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竹苓发觉到他存在的那刹那确实慌乱了一下,不过那也只持续一小会儿而已,短的好似眨眼。身上穿的衣物有种淡淡的竹叶清香,很像是被那人拥抱的感觉。因为这个外因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如以往那般狠决,倒有点站不住脚的透虚。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自然也清晰看到了他穿湿衣的一幕,心中一揪,她不自觉拧眉,“我早说过,苦肉计已经没用了,你不用故意不换衣服。”
陆卿言苦笑不语。
虽然以前他喜欢在她面前扮演弱者,可现在却完全没这心思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本就不愿见他,若还在她面前装腔作势那绝对会引起她的反感。所以他现在哪还敢不如她意?没换衣服不过是来不及,她占了他的房间,似水又不能丢弃一边不管不顾,自然是得将事情一一办完再讲其它……
但是这身体似乎有些不满他的轻视了啊……
“既然如此,那还得劳烦五小姐回避。”他语气淡淡,手却不自觉揉攥上胸口,“让我换身干净衣服。”
若是以往有谁说陆卿言会开口赶竹苓,那是说破天都没人信的。先不说之前两人没决裂时他对她的事事妥协,就是决裂后他都是步步以她为先,求着想和她多说几句话都不够呢,哪还会赶她离开?
可是现在他却真的开口了,面色平静淡然,看不出一丝的波动。竹苓立时不悦,很明显是对他那语气极不爽。她跳下床,衣摆曳地,逶逶迤迤,“你以为我想呆在这?!”
她语气不善,横眉怒目瞪了他一眼,也不等他回话便擦肩走过了他身边。陆卿言下意识伸手,似是想抓住什么流逝过去的东西,只可惜手中空空荡荡,满是冷风。
胸口处开始泛出针刺般的剧痛,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陆卿言的手滑落桌面勉强稳住身形没倒,却觉双腿灌铅般难以支撑突然沉重的身躯。
***
竹苓在走出房门时忽觉有些不对。
按照陆卿言以往的性格,这种时候该挽留解释才对,怎么可能急切的赶她走?那家伙……不会又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吧?
就在她蹙眉想回去看个究竟时,院中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密密麻麻,似乎预兆着很多人的来临。
“小椒。”温卿良疾步走到她旁侧,两手扶上她双臂紧张打量,就连声音都带着微颤,“听人说你掉进荷花池了,可有哪伤到?”
老天,得知这消息时就差没把他的心都给吓出来了。这丫头一贯毛毛躁躁,真是一会儿不看着都会出事。
竹苓拧眉,挣开了他的束缚,“干嘛啊你。”
她往后退了步,秀眉微蹙的揉着被他抓疼的地方,“你诚心想姐姐有什么事对不对。”
——真是的,什么叫伤到哪了?依她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被伤到!
——简直是小看她!
“好好好,是我的错。”温卿良附和她,却发现她穿的是陆卿言的衣物,“这天乍暖还寒,小椒可别冻着了。还是回去将衣服穿齐整得好。”
“姐姐身体好得很。”竹苓不服输的嚷着,接着便转身往陆卿言住处走去。她就是觉得那家伙有些不对劲,还是回去看看得好。
温卿良见竹苓离开的方向不对,连忙拦下她,“小椒?”
——她这是想去找十六?
“干嘛!”她被挡了去路,眸带恼意,“有事一次性说完!”
不要老是东一句西一句浪费她时间!
温卿良瞧她满脸不耐,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了。就算十六一再触及她的底线,她还是能既往不咎?试问这种宽容……他又何曾拥有过?
他眉眼微蹙,精美如画的面容也泛出抹涩笑,“小椒这是要去哪里?”
虽然心已明了,但他还是抱着几许期待的询问着,希望能得到其它的回答,“可是掉了什么东西?小椒先回殿歇着,我让人走一趟便是。”
竹苓摇头,语气却透出几许不确定来,“陆卿言……陆卿言他……”
被他那么彻底的欺骗,她应该将他抛到脑后不管不顾的,毕竟之前的那些事她确实没法原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担心他???
“小椒还是忘不了十六?”他唇角微扬,明是在笑,偏偏透出几丝凄苦。竹苓有些怔愣,似乎不解于他为何露出这副表情。
“温卿良?”她蹙眉。一句‘你怎么了’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落进温暖的怀抱中。
“十六到底是哪里好!”他紧紧抱着她,女儿家的脂粉香萦绕鼻间。这味道他是闻惯了的,可从她身上传出,却让他极为迷恋。
是啊,十六到底是哪里比他好?若说身份,他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而十六……不过是连自己都保不住的阶下囚;若说皮相,长了眼睛的都会选他;若说性格,十六温和好脾气他也差不到哪去;
“为什么……”是啊……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她偏偏喜欢上十六?!
“!”竹苓骤惊。
“……我才不喜欢他!”半响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却是避之莫及的慌乱,“谁……谁说姐姐喜欢他!姐姐……姐姐才不喜欢他!!!”
是……她以前是喜欢着陆卿言,但是现在,现在她怎么可能还喜欢他?不仅因为他之前的欺骗,还有顾画和三哥的分开……都是因为他!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温卿良低头不语,只紧紧抱着她。
“温卿良,你听清楚了!姐姐不喜欢陆卿言,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她一脸迭声的嚷着,用力将他推了开去。
远离深宫知其踪(下)
据《本草纲目》记载,荷:荆襄江湖间多种之,北地亦有。春初生,叶似甘蕉,根似姜芽而肥,其叶冬枯,根堪为菹。其性好阴,在木下生者尤美。味辛、温、有小毒。
——《济世医报》
温卿良后退几步撞上廊柱,立刻便有侍卫太监满脸慌乱的扑上来扶他,“帝上小心……”
在这世上,也就她一人可直呼温卿良名讳并如此没规矩了。只要是呆在他身边的宫人,都明白温卿良对竹苓的在意已深入骨髓,不仅任她挥之来去,还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可是现在,小姐却为了别的男人让帝上难过,还那么用力的推开帝上……
温卿良没有理会簇围上来的众人,只隔着人群望她,美眸内弥漫着大片大片的哀伤,如云雾般散淡开去。
虽然她嘴里嚷着不会原谅十六不愿再见十六,但并不改变她还喜欢着十六的事实。
——她这么大的反应,就已经清晰的表露出她没忘情。
——她的心,依旧在十六身上,从未离开……
竹苓有些受不了他的注目,因为那让她有种内心被完全剖露在阳光下的错觉。她转过身去,可那视线却如影随形,如芒刺背般让人无法忽视。
“小椒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勉强勾唇,维持着微笑,“现在回殿将衣服换了好不好?穿着少会冻着的。”
竹苓胡乱点了几下头。因为温卿良所说的那番话,她心里慌乱,就连下阶都差点被逶迤曳地的衣角绊倒。温卿良心里一惊,连忙扶住她。隔了衣料,却仍能感觉到臂弯中的柔软,他忍不住拥紧了她,将急剧跳动着的心口贴上她的后背。
“小椒……”他轻唤着她,在她的耳畔低喃,“小椒,小椒……”
“……”竹苓抿唇,低垂着长睫不语。
其实她一直不相信温卿良所说的爱。
温卿良这个人,初见时就是副风流花心的浪荡样,*说爱什么的不全是信手拈来?今日他说喜欢你对你上了心,那明日他照样能和别的姑娘家说。
他和陆卿言一样,都是她不能招惹的人。
***
“咳咳……”低低的咳嗽声自房内传出,一阵清风吹开了半闭的房门,也将坐于桌边的秀颀男人显现在视线中。陆和掩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陆卿言身后,运气为他调息。
咳嗽声渐听渐缓,陆卿言拳抵薄唇,调整好呼吸后才道:“无碍了,别再耗费你的内力。”
陆和皱眉不语,只将真气循着陆卿言的各处经络走了个周天,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才收气。
“主子,您至于为五小姐做到这步田地吗?”能感觉到陆卿言的内力越显枯竭,陆和不忿,语气也难得有些激烈。
——明明早就有了解蛊的药方,却偏偏拖延着不用,硬是要忍着蛊毒的复发去做药引。
“无所谓至于不至于,这都是我欠她的。”陆卿言笼紧了身上青色的狐裘,语气平淡。就在刚刚,苓儿就用过这件狐裘,细闻还能嗅到她的清香,“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必须承认,最初竹苓送来黄梨木让他解蛊时他存了私心,盼着这蛊毒能给他一个翻盘的机会重新得到她的在乎;可现在……现在他不解这蛊毒却完完全全毫无私心的想让她好过些。
他很清楚,体内的雄蛊虫无法救她,但能延长她毒发的时间就已经很好了。只有有了足够的时间,才能有机会找到真正的解法,让她重新变回当初那个年少不知愁滋味、飞扬跋扈的济世县苏五小姐。
至于他自己……蛊毒发作不重要,他最怕的就是在她还没解蛊前就毒发身亡。到了那时,又有谁能压制她的蛊毒?
“可是主子,您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要是那苏家的五小姐没……”
“九哥那边如何了?”
陆和愤愤不平的话才刚说了一半,陆卿言已淡然开口,明显是不愿再继续之前的话题。陆和哑然,半响后才道:“得到消息,帝上已将苏贵妃所处之地告知五小姐了。”
皇城外的碧落山,苏贵妃现在便在那。
“……碧落山?”陆卿言凤目微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转脸看了陆和一眼。
后者沉脸点头。
——怪不得哪里都找不到,原来是被送到了碧落山。
——不过……这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陆和,你过来……”
***
御书房内,刚被驳奏的吏部尚书眉目紧皱正想再辩,便见到帝上身后的随侍太监微不可查的摇头,示意他别再继续。
吏部尚书心思微转,咽下了欲言之话。
温卿良将奏折往桌上一掷,声音是听不出喜怒的淡然,“行了,朕都知道了。”
其余大臣齐齐叩首,退出了御书房。
吏部尚书随着众臣出回门,接着便推说有事往另一条长廊上走去,过拐角后他顿步,就这么静静候了会儿,一名手持拂尘的太监便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李尚书。”那太监先是四下望了眼,见却无人迹后才快步走近。
李尚书应了声,接着便道:“帝上今儿个心情不好?”
——若是以往这类提拔官员的小事该一下便允了过去,可今儿个却……
——帝上着实有些心不在焉啊……
“哪儿啊,最近帝上的心情都不大妥。”那太监压低了声音,“您啊……还是别在这节骨眼上给帝上添堵儿了。”
说实话,温卿良最近的心情的确很不好。
而原因也不用说,除了竹苓那棵小辣椒还有谁呢?
其实要真说起这个,也不能全怪到竹苓头上。谁让他一时嘴快就告诉了竹苓苏兰草的下落呢?
又不是不知道竹苓将她那个大姐看得有多重!
“温卿良温卿良……”殿外远远传来熟悉的女声,若是以往他定然惊喜莫名到不知所措,可是现在……
他颇显头疼的抚额,头回明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现在要他去哪给她变出个活蹦乱跳苏兰草来?
“是你自己说要带我去看大姐,想说话不算数不成?!!”竹苓气得两颊泛红,指着他就差没跳了起来。
——混蛋,难道想耍她?!
“我哪敢啊……”温卿良的语气委实无奈,“最近朝堂出了点问题,抽不出时间……”
“姐姐又没硬要你陪着,只要有个带路的就行。”竹苓毫不在乎的挥手,明显不觉得他说的是什么大问题。
“……”温卿良一时语塞,倒不知怎么回了。他这无言竹苓却当是默认,直接就让他去把领路人召来。
看那样子是打算现在就出发。
“小椒……”温卿良深深叹气,对她这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格外无奈,“碧落山离皇城可有一段路程,总得张罗张罗吧?”
“你总说张罗张罗,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她这回可没这么好说话了,“要姐姐说,就是真要准备,也就半盏茶的功夫。”
“你要收拾是吧,那你现在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拾缀起来。”她咄咄逼人着,就给了他一条选择的路走。
——今天必须去碧落山,你温卿良有事那你就别跟着,给她个带路的人就行。
“这怎么可以。”温卿良想也没想便拒绝。平日她就是离了他半会儿他都焦急担忧的到处找,又怎么可能同意她独身离宫?
“小椒,你听话。等过几天我有空闲了,一定带你去碧落山看苏贵妃。”
“温卿良!”竹苓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温卿良被她惊到。
“你真当姐姐是在要你的应允吗?”她一拍桌子,横眉怒目,“你若不愿派人带姐姐去,那姐姐就自己问着去。”
她还就不相信了,偌大一个皇城,还会没人知道碧落山在什么地方。
“……小椒,你别这样。”温卿良笑的苦涩,既是似语还休,又是辗转难言,总之神色非常复杂。
——是啊,小椒别这么不听话,硬是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和谐平静。
温卿良心里清楚,若真让竹苓去了碧落山,那他们的相处时光便会自此消散。其间原因很难明,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所以,是真的真的,不能让她走上这趟。
只可惜,他固执,竹苓比他更固执。你不让她去?那她就一个人去!虽说武力能暂时限制她的行动不让她出宫,但温卿良明白,他要真这么做竹苓定会恨死他的。
他本就爱她护她恍若整个生命,又如何能承受被她恨着的感觉?
不爱已超过了他生命之最,他又如何能再让她恨着自己?
放她去,让她得知了真相,她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她对苏兰草看得有多重温卿良是看在眼里的,可要让她知道苏兰草……
但若不放她去,一意孤行不如她意的阻止她,又有什么用?
竹苓是什么性格他温卿良会不明白?越是压制越是反弹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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