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自己的地位。自打苏明被调进罗原公安局后，熊平均就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年轻人不可一世的旺盛气焰，尽管他年纪还很轻，可身上却已经背了一大堆的荣誉，如果自己稍有懈怠，弄不好他局长的位置就会被他取而代之，这可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他才刚刚五十出头，当然不想过早地离开公安局长这个可以呼风唤雨的位置，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保全柏向南和肖云浦，他都必须给苏明点厉害看看。
熊平均和苏明陷入了僵持中。两个人都昂着头紧紧盯着对方的面庞，不肯轻易向对方让步。戴小惠依然躺在床上不断地喃喃呓语着：“我是杀人犯！我有罪！是我杀了杨兰！”苏明回过头盯了一眼精神已经处于恍惚状态的戴小惠，二话没说，转过身就朝病房门外大踏步走去。他还不想和熊平均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在罗原公安局乃至整个罗原官场，他都是一个被大家视为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旦双方陷入僵持，很可能会给他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和困难。为了相对顺利地调查清杨兰死亡的真相和帮助谷子强调查柏向南的腐败问题，他唯有暂时低头，给熊平均一个台阶下，当然，也是给他自己和即将上任的张省长一个台阶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替死鬼（3）
苏明没有想到，就在戴小惠向熊平均“交待”自己就是杀害杨兰真凶后的第二天，也就是罗原公安局决定正式拘禁她的时候，就从医院传来她服毒自杀、经抢救无效的消息。这个消息，对苏明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他敏锐地感觉到问题更加白热化复杂化了，举在手里的茶杯被他狠狠地砸到了脚底下。和苏明一样激动的当然是肖云浦，自从那天从周宁大厦豪华会所摔门而去后，柏向南就暗中指示杨慕雪派人把他给软禁了。小惠死了，肖云浦怎么也不能相信妻子是自杀死的，一定是柏向南！当肖云浦从达尔文酒店幽禁他的房间的电视节目上看到戴小惠畏罪在医院服毒自杀的消息后，他简直疯狂了。柏向南收走了他的手机并切断了他和外界联系的一切通讯工具，他除了搬起房间里的东西让他尽情地砸毁来发泄内心的愤懑外，什么也做不了。
小惠，你真的就这么死了？肖云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放眼望着周围被他砸得满屋狼藉的碎片，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这么多年来，他最亏欠的女人就是妻子戴小惠，本想给她一个安宁幸福的下半辈子，可没想到就连这个普通的愿望也被柏向南给毁了。他不甘心，这已经是他身边被柏向南所害的第三个女人，柏向南有什么权利决定她们的生死？难道就因为他是罗原的市委副书记吗？不，这个狗杂种，他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杀人？可是小惠已经死了，他再也无法让她活过来了，他不知道子娟和子然知道妈妈的死讯后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但他明白，孩子们是不会原谅他的。小惠走了，这会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上蒙上多么巨大的阴影，他们从小就跟小惠走得最近，现在小惠没了，孩子们要怎么才能坚强起来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呢？
“柏向南！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肖云浦捏紧拳头使劲砸在地板上，他想不通，为什么柏向南连他老婆也不肯放过，究竟，他还要干多少坏事才会罢手？他不会罢手的，肖云浦冷笑着盯着自己被砸出血的双手，自己怎么能够要求一个魔鬼罢手呢？如果他还有一点点人的情义，他就不会派铁德明去对付小梅，还要将她杀人灭口了！小梅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都毫无保留地给了柏向南，可到头来柏向南又给了她什么？肖云浦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再也不能跟着柏向南的脚步往前迈了，尽管他给自己带来了无上的荣耀和巨大的经济收益，可这代价确实也太大了，为此，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女人都倒在了他的眼前，他再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想到了子娟，想到了子然，那个疯子会不会对他的两个孩子下毒手？
“柏向南！你放我出去！”想到两个孩子，肖云浦的心头立即涌起更多的不安来，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身冲到被反锁上的房门边，使劲拍打着房门咆哮着。
没想到他这么一嚷，真把柏向南给嚷了过来。柏向南让宾馆服务员打开关着肖云浦的房间，面无表情地盯着疯了一般的肖云浦厉声斥责着：“你吼什么？这里是宾馆，你这么吼就不怕引来群众围观吗？”
柏向南一边怒斥着肖云浦，一边拽一把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杨慕雪，两个人随即进了房间，杨慕雪一转身，立即把房门给从里面关上了。
“你们杀死了小惠？”肖云浦努了努嘴，怒不可遏地瞪着柏向南和杨慕雪，“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
替死鬼（4）
“是戴小惠自己想不开自杀的。”柏向南怔怔盯着肖云浦，“你可以说她是畏罪自杀，也可以说她是为了保全你才不得已不这么做。”
“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是人吗？”肖云浦怒了，他一个箭步冲到柏向南面前，用力揪着他的衣领，恨得咬牙切齿地骂着，“混蛋！你他妈就是一个王八蛋！”
柏向南没有避让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你发泄够了吗？发泄够了就跟我回去。”
“回去？”肖云浦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柏向南，我老婆已经被你害死了，你现在让我回去，你让我回哪去？”
“去见戴小惠最后一面。子娟和子然都在医院里。”
“你把子娟和子然怎么样了？”肖云浦警惕地瞪着他，“柏向南，你如果敢动我两个孩子，我跟你拼命！”
“找我拼命？”柏向南冷冷逼视着他，“你还是留着力气好好把两个孩子拉扯成人吧！”
“你！”肖云浦没想到柏向南对于戴小惠的死居然如此无动于衷，“你明明知道子娟、子然跟小惠的感情最深，可你居然连小惠也不肯放过！你告诉我，小惠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比兰子和小梅更加无辜，你为什么连一个家庭妇女都不放过？”
“她错就错在是你的老婆！错就错在和你一起去了野鹅湖，而且还出现在杨兰被谋杀的案发现场！”
“可兰子不是她杀的！明明是你派人把兰子推下水的，你怎么可以把这笔账算到小惠头上？”
“肖云浦，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柏向南的眼神里流露出凶光，“我杀了兰子？你有证据吗？可公安局手里却掌握了你老婆写的意图杀害杨兰和方小梅的日记，而且她自己也亲口承认她是杀死杨兰的凶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不是事实！事实是……”
“事实是戴小惠已经死了！”杨慕雪从柏向南身后转到肖云浦面前，以一种软硬兼施的口气对他说，“老肖，戴小惠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我们再窝里斗，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一边说，一边伸手挪开肖云浦揪着柏向南衣领的手，“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向你担保，你老婆的死跟柏书记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就是想保全你，生怕公安局那些人非要置你于死地，所以……你想想，关键时刻你要是把事情闹大了，那戴小惠的牺牲不是一点都不值了吗？杨兰落水的案发现场只留下你和戴小惠两个人的痕迹，你说，你现在站出来说戴小惠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岂不是自己交代自己是杀人凶手吗？你就是不考虑别的，也得替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着想啊。他们还那么小，嫂子已经没了，如果他们再没有了爸爸，你想……”
“可我没有杀人！”肖云浦一字一句地盯着杨慕雪说，但他的语气已经明显松了下来。
“慕雪说得没错，小惠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她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柏向南紧紧盯着肖云浦，翕合着嘴唇说，“老肖啊，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遇事怎么这么不冷静呢？”
“如果不是你，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我不是怕你沉不住气嘛！你这个性子要上来了，弄不好真被苏明逮着什么莫须有的罪证，到时我想救你也没法子了。不过现在小惠死了，杨兰的案子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他们就是心里还有疑惑，也不敢再把矛头指向你了。”
“可是……”
“好了，老肖，你就不要再质问柏书记了。”杨慕雪说，“嫂子的事谁都很难过，可难过有什么用？我们活着的人不还得活下去吗？这笔账，要算，我们就该算到苏明头上，要不是他把案子重新翻出来，嫂子也就不会死了！”
替死鬼（5）
“是啊，云浦，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要清醒，千万不能上了苏明的当，被他抓着我们的把柄。”柏向南语重心长地拍着肖云浦的肩头，“你放心，我不会让小惠就这么白白牺牲的，这笔账，我迟早要找苏明清算的。好了，现在你就跟我们去医院见小惠最后一面，公安局的人都在医院，要是你去晚了，他们又会疑三疑四的了。”
“我……”肖云浦痛苦地抱着头，浑浊的泪水洇湿了他的衣襟。
“好了，振作点，跟我一起去医院！”柏向南伸手替肖云浦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随即掉转过身亲自打开房门，带着肖云浦和杨慕雪一起离开了达尔文酒店。
在罗原医院太平间里，肖云浦见到了被用一块白布紧紧蒙着身体的戴小惠。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妻子见最后一面，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直掉。子娟和子然紧紧依偎在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身边，他们早已泣不成声，巨大的悲痛甚至让他们对肖云浦的到来都显得无动于衷。肖云浦内心有如被刀割一样剧烈地疼痛，他蹲下身子轻轻揭开戴小惠身上的白布，终于看清了她苍白失血的面容。
“小惠，我来迟了。”肖云浦一头跪倒在戴小惠身边的地上，紧紧拽着她的手哽咽着说，“为什么不等我？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步呢？”
“爸爸，杨兰阿姨到底是不是妈妈杀的？”子然失声痛哭着扑到肖云浦面前，睁大眼睛瞪着他质问着：“爸爸，你说话啊，妈妈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你说啊！”
“你妈妈她……”肖云浦嗫嚅着嘴唇盯着子然。突然，柏向南瞪着他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默默低下头，仍然拽着戴小惠的手无声地哭泣着。
“都是你！要不是你和杨兰好上了，妈妈就不会死的！”子然瞪着肖云浦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的火光，“是你害死妈妈的！是你！”
“子然……”
“你不要叫我！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爸爸，你没有资格再这样叫我！”子然无法接受妈妈自杀的事实，他把这一切的罪责通通推到了肖云浦身上，他不能原谅父亲。愤怒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喷射着，要是时间可以倒流，他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永远都不要做肖云浦的儿子。
子然痛哭涕零地跑了出去。老态龙钟的肖父、肖母生怕孙子再出个好歹，立即嘱咐子娟好好看着肖云浦，跟着子然追了出去。子娟早已是泪流满面，对于妈妈的死，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和子然那样激烈的情绪，可打心眼里也是认定父亲是造成母亲之死的罪魁祸首。尽管她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心里也和子然想的一样，没了妈妈，她也无法再接受肖云浦是她父亲的事实了。
“子娟，来，跟你妈再说上几句话，你妈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你和子然……”肖云浦泣不成声地抬头盯一眼子娟，“来，好女儿……你妈妈她……”
子娟慢慢走上前，在戴小惠身边蹲了下来。她在母亲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肖云浦的手上。
“子娟！”
“你不要叫我！”子娟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肖云浦，“子然说得没错，是你害死了妈妈，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会原谅你的！”
“子娟！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妈妈是杀人凶手，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管杨兰阿姨是不是妈妈推下水的，你对她们的死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你在外边拈花惹草，她们谁也不会死，你明白吗？”
“我……”肖云浦没想到平常一向很乖巧的女儿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他非常理解女儿的心情，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对这个家庭尽到应有的责任，也许这些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他剧烈地摇着头，面色苍白地盯着子娟，“爸爸错了，爸爸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爸爸这一回好吗？你们的妈妈已经没了，难道你们连爸爸也不想要了吗？”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子娟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双手使劲抱着头捂着耳朵，狠狠瞪着肖云浦歇斯底里地嚷着，“妈妈已经死了，你说什么也没用了！妈妈死了，她永远都没办法再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了！”
肖云浦彻底地低下了头。他轻轻合上戴小惠身上的白布，叹着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肖云浦知道，戴小惠的死他负有天大的责任，如果儿子和女儿都不能原谅自己，他也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能够说出来。现在，没有人会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或许只有黄泉路上的戴小惠才明了他悲痛沉重的心境吧。
一个护士轻轻朝他们走了过来，附在柏向南耳边轻轻嘀咕着什么。可肖云浦还是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小梅刚刚停止了呼吸，所有的心跳迹象都没有了，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怎么可能？肖云浦紧绷着的神经再次绷得紧紧的，他立即跟着柏向南和那个护士身后飞快地朝小梅的病房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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