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业余有什么兴趣么?”
舒浣又慢了半拍:“兴趣……收集公仔?”
对方微微皱眉:“收藏是好的。不过我是指,比如音乐美术方面的,你学过声乐么?舞蹈呢?”
“……没有。”
“有擅长什么乐器么?”
“……”
舒浣心想她唯一会的“乐器”就是吹口哨。其实吹得还不错,甚至可以演奏土耳其进行曲。
徐玮泽还夸奖说,她只有在吹口哨的时候能激起他的生理欲望——让他想去卫生间嘘嘘。
“那你小时候,令尊令堂让你学了什么来消遣呢?”
在幼儿园里大家一起玩泥巴。
舒浣小心道:“……念书。”
“嗯?我指学校的课程之外的。”
“呃,我业余爱好就是读书。”
“哦,”对方似乎有些兴趣,“比如说哪些作家?”
“嗯…………”她读过的有深度的书并不多,一时竟不知拿谁的名字出来充场面比较好,眼见对方的眉头有越皱越紧的趋势,忙改口道,“其实,我看漫画比较多。”
“哦……”男人总算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只看了徐玮泽一眼,而后换了方向问道,“除了日本之外,你还去过什么国家么?”
“……没有。”
“有空还是该多出去走走,不然缺少阅历,脑子里就会没东西。”
舒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问得脑中已然空了。
她一见面就领略了徐玮敬的厉害,这短短的,不动声色的对话,已经把她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了。徐玮泽帮她编的富家小姐的身份不攻自破,而气氛甚至还算平和,丝毫不像刚有过一场剥皮拆穿的战争。
再去看徐玮敬,对方已经不看她了,只低头审视着自己杯中茶水的颜色,而后喝下一口。
这一次见面,舒浣是被“见”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归,饭也没吃进去多少,最后结账出来,她整个人简直都恍惚了,在门口还被鞋跟拐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徐玮泽忙扶住她:“小心点。”
想到徐玮敬还在背后看着他们,舒浣简直羞愧欲死:“我,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
“那怎么行,上车吧。”
“真的不用了……”
拉扯之下,脚底又往前一滑,那只原本就松了的鞋子竟然飞了出去,全场鸦雀无声,大家一齐看着那鞋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滑行了若干米。
“我说真的,”舒浣欲哭无泪,“你就让我自己回去吧,我以后还想做人呢。”
以今晚的运气,只要沾上这兄弟俩,她做人的尊严就保不住了。
徐玮泽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微微有些担忧:“抱歉啊。”
“没事……T__T”
“今天让你受了委屈。”
舒浣垂头丧气地:“也没有啦。至于你哥哥那边,唉,算了,别忙没帮上,反倒给你惹麻烦就好了。”
舒浣回到家,洗去晦气一般把自己从头到脚冲洗干净,还挤了个柠檬做彻底清洁。正靠在沙发上,在足浴盆里放松她那酸痛到要断裂的腿脚,电话又响了。
一看那名字,舒浣就不由“呜”地一声捂住脸,这是她今晚狼狈记忆的来源之一。
“浣熊?”
“嗯……”舒浣用抱枕埋住自己的脸,声音发闷道,“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安全到家了没。”
“嗯,回来一阵子了。”
徐玮泽略顿了一下:“今天真是抱歉啊,我没料到……”
“没事……T__T”
不提就算了,一提起来,那丢脸的记忆就让她恨不能把脸干脆埋进泡脚盆里。
“你今天真的很敬业啦。等你有时间就叫我出来请你吃饭吧,随叫随到,一整个月的免费饭票哦。”
徐玮泽这人,平时虽然嘴巴很坏,但他的“贱”是有分寸的,该认真的时候还有很有人性,很讲道德。
这也安抚不了舒浣现在四分五裂的玻璃心,她还是“呜呜呜”着,边用脚拨着盆里淡紫色的水晶泥,边忍不住问:“对了,那个……你哥哥后来,是怎么跟你评论我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还好啦……”
“还好是什么?”
对方的声音颇犹豫:“就是觉得你还不错嘛……”
舒浣恶狠狠地:“你还敷衍我?我这样帮你,你连实话也没一句,太过分了吧!”
徐玮泽遇强则弱,立刻软下来:“好嘛,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真的要听?”
“当然啊。”
“他说,你个子不高,跟我差得远。也太瘦了,腰和腿只有那么一点点,会不会健康有问题。”
“……”
她特意找了最显身材的衣服来穿,倒是自取其辱了。
“虽然化了浓妆,也看的出脸色不好,黑眼圈重,脸部肌肉还下垂,不但不好看,还吓人,多半是夜生活过多的人。”
“……T___T”刚通宵以后难免都会那样的嘛。
“你还好吧?”
“T__T”
“喂,是你要我如实转达啊……说了实话你又不高兴……”
其实舒浣倒不至于小气,被人挑剔也是她能接受的事,长这么大了,早就习惯于得到的不认可,不好听的常常得耐着性子听。但这些话是那个徐玮敬说的,被戳痛的感觉就多了一层。
于是她愈发垂头丧气的:“我去睡了。”
“喂,你别多想啊。”
“没有啦。”
“我哥本来就是很挑剔的人,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晚安。”
徐玮泽在挂断之前说:“其实你是个好女孩的。”
舒浣无力地将电话挂上,往沙发上一躺。
转眼又被发了张好人卡。
她在读书的时候,也是曾经对徐玮泽动心过。女孩子再怎样矜持或者骄傲,对着徐玮泽那样的男人都很难不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只不过徐玮泽实在是太花心了,她光是在边上看着,就知道这男人风流到让人不能对他有任何指望的地步,简直被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吓到。
人只要不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就不会做傻事。所以她虽然不是最漂亮,也不是最聪明,却反倒逃过一劫。
而徐玮泽后来也坦白告诉她,之所以会对她有印象,是缘自在一次联谊会上遭遇她的“冷落”。当时几乎所有女生都抢着要坐他身边,做他的游戏搭档,以至于不得不现场抽号。只有她在抽中了那个号以后,主动让出来,而去跟别人搭档了。
居然有女人对他视若无睹,某种程度上戳伤了一下徐少爷的自尊心。
这桩往事,舒浣自己是完全不记得的,那时候女孩子们那么迷恋他,她又对他没意思,自然就大方出让,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里的事。难为徐玮泽还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徐玮泽主动接近她,两人成了关系单纯的异性朋友,相处得居然还不错,意外地投缘。就一直保持联络,往来至今。
她对他没有邪念,徐玮泽也就破格录用她为他的好友,这是个很顺其自然,毫不浪漫的过程。她的“工作”是专职听他倒苦水,时常要在上洗手间的时候还得帮他□情高参。而“薪水”就是,他收到的不要的礼物,可以转送给她。
手工饼干,自己烘烤的蛋糕之类,都还不错;男式的名牌包,她也能将就用,反正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是个男人了;而至于其他的……
她经常忍不住要崩溃地抓着一盒男式内裤冲徐玮泽吼:“这个要我怎么用啊?”
然后那花花公子就露出真诚不过的笑容:“咦,难道你现在还不是男人吗?”
“……”
“安啦,再过段时间一定会成功变身的,加油!”
反正和徐玮泽这种女性公敌做朋友的原则就是,她没把他当男人,他也不把她当女人,相安无事就对了= __=。
舒浣泡完脚,涂好按摩霜,而后瘫软到床上。实在是精疲力竭,犹如中了化骨绵掌一般,连手指也抬不起来,不多一时便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她在朦胧里回到大学时代,在篮球场初次看见徐玮泽的时候,那一刻的惊为天人,心跳如鼓,面红耳热。而后又梦见徐玮敬的严厉眼神,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顷刻全身透凉。
舒浣就在这么一冷一热里昏沉过去,睡得死去活来,人事不知。
第 3 章
醒过来是因为实在太饿了,一睁眼只觉得室内黑暗,全然不知道今夕何夕,肚子里闹得让人直发慌,拿起床头的草莓荧光闹钟看时间,都差点顺手把它吃下去。
原来自己一觉已经睡到第二天晚上,难怪饿到手软脚软。舒浣起床开了灯,想挣扎到楼下去吃鸡蛋煎饼,却听得客厅传来的敲门声如雷贯耳。
舒浣跌跌撞撞出了卧室,爬过客厅去开门。门上的铰链才一松开,对方便几乎是破门而入,“咚”地把她撞倒在地,而后差点一脚踩在她脸上。
舒浣摔得七荤八素,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是晕头转向,茫然四顾道:“怎么了,着火了吗?”
徐玮泽还真是一副救火的表情:“你吓死我了!”
“呃……”
“打电话给你,手机关机,座机打不通,按门铃也一直没人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舒浣摸着撞出包来的后脑勺,喃喃道:“哪至于啊……”最近社会治安还是可以的。
“谁知道你呢。万一昨天当众摔个狗吃屎的事情想不开,就……”
舒浣抓狂道:“你还提!”顿时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恨不得拿扫帚打他:“就是你!刚才还害我又摔一跤,你是香蕉皮转世吗?”
徐玮泽躲闪之中依旧做诚恳状:“我这是关心你嘛。”
他脸上那点担心总算还有几分诚意。在远离父母亲友的大城市独居,能有个时刻在意她安危生死的朋友,这确实是件幸运的事,一思及此,舒浣也便不好意思再如此痛殴他了:“呃……谢谢啦。”
成功逃避了对她头上大包的责任,徐玮泽就风度翩翩伸手道:“睡了这么久,舒小姐你一定很饿了,可否赏光让我请你吃饭,以表歉意呢?”
上了徐王子的南瓜车,舒浣选了大排档。
她知道徐玮泽不缺钱,虽然不清楚具体是阔绰到什么程度,但反正从来是没有为钱财之事皱过眉头。不过她还是觉得大排档比较好,她自己就很像大排档,随兴,平民,生活化。
夜晚热度也未散尽,也饿到没什么力气打扮,舒浣只把头发高高梳起,草草扎个超大的花苞头,不施脂粉,穿个渐变色吊带娃娃裙,光着两条腿勾双拖鞋。徐玮泽倒是衣冠楚楚,一副是要进出对面westin大酒店的打扮,但也一起坐在酒店对面的露天大排档。
模样上超级不搭的两人倒是其乐融融,大点特点,要了一桌子的雪蛤青蟹,两扎干啤半打汽水,埋头口手并用,大快朵颐。
“把手拿开,最后这个螃蟹是我的!”
“它明明就是我的蟹,你不要这么狠心拆散我们!”
“这只是公的,你就放过它吧!”
一开始还算矜持地用筷子混战,最后就不得不直接出手,舒浣略慢一拍,只来得及抓住那只贼爪。
于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碰到徐玮泽的手掌。徐玮泽的手温热而有力,手指修长优雅,美中不足的是沾了点螃蟹的汤汁。
在她略微一呆的时候,徐玮泽朝她一笑:“承让啦。”
竟然使用美人计T__T
这一餐吃完,舒浣除了意外摸到徐玮泽的手,吃到豆腐之外,并无其他感觉,回去又蒙头一觉继续睡到天亮。
次日起床,早点都来不及吃,徐玮泽就又闯上她家来,模样看起来相当的大喜过望。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舒浣也被他感染得惊喜交集:“是什么?”
“我哥不反对我们了!”
舒浣当即无精打采地泄了气:“你别说得好像我们是真的一样。”
徐玮泽犹自洋洋得意道:“不管怎么说,我是暂时得救了啊。本来还以为他要逼我去相亲,那可就死定了。”
舒浣颇纳闷:“可是,他那天不是对我印象很坏么,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
徐玮泽笑道:“昨晚他在对面酒店谈生意,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我们在吃大排档。他说看我们在一起那么开心,觉得该多给个机会。”
舒浣叹了口气:“你哥是真的很疼你啊。”能得到那种冷漠男人的温情,真令人心生羡慕。
“我是他唯一的弟弟嘛,”徐玮泽话锋一转,“不过也因为这样的关系,他想和你再接触一次。”
舒浣立刻倒退一步。
徐玮泽双手合十,又诚恳地祭出美人计:“拜托啦,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有始有终嘛……”
于是舒浣和徐玮敬的第二次见面,紧锣密鼓地就定在当晚,时间仓促,不留给她反悔逃跑的机会。而且这回徐玮泽也不作陪了,就像面试不能带陪考的道理是一样的。
门当户对之类的谎言被拆穿,舒浣也就算了,索性本色出演,因为天气太热,只把长发编成两条辫子,额发夹起来,简单好穿的粉色木扣背带裙,平底娃娃鞋,脸上干干净净,再路人不过的打扮。
进了顶层的旋转西餐厅,不用服务生带位,她一眼就看见在窗口坐着的徐玮敬。即使只简单穿着毫不张扬的黑色西装,他也比这室内的任何一人都更醒目,露出的领口袖口都雪白无暇,衬着他那端整的脸。
舒浣深吸一口气,走近过去的那么几步路,心脏就已经通通跳得不成样子了。徐玮敬堪称她所见过的最有威慑力的“面试官”。
抬头见了她,徐玮敬像是一愣,将手上的机器收起,微微颔首道:“坐。”
舒浣在他对面坐下,近距离对上他那双眼睛,脑子里便嗡了一下,瞬间不由自主地就满脸通红。
徐玮敬对于她那诡异的红晕并不在意,只道:“你这样年轻很多。”
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舒浣还在面红耳赤,只得含糊地谢了一声。
“你和玮泽是怎么认识的?”
舒浣低头老老实实地:“他是我大学学长。”
“你们认识几年了?”
“五年……”
徐玮敬又轻微点一点头:“嗯,你果然是和玮泽保持关系最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