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钦少不得又劝了一番,最终另一坛的梨花白也被拍开了封。
沉香榭。
玉枝从早上开始,便心神不宁。
“小姐,二老爷怎么会突然便请了小王爷来俯赴宴?”
容氏早被她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身子,给晃晕了头,闻言失笑道:“这院里的是非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枝一愕,想起前两日下人们间谣传,说是八小姐林易瑶要给秦珏瀚做侍妾的话。想了想,看着容氏道:“难道说,二老爷真的打算将八小姐送给小王爷做侍妾?”
容氏扔了手里的书,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顿了顿道:“要知道,小王爷肯收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玉枝摇了摇头,“都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真不知道八小姐是怎么想的,不说是小王爷那些一个院子放不下的女人,便是一辈子要给人做低伏小也不是件痛快事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都说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许我们认为的痛苦却是八小姐追求的幸福呢?”容氏淡淡的道,想起前厅陪着奏珏瀚的华铭皓,不由道:“你使个小丫鬟去看看,可别让表少爷喝多了。”
玉枝想了想,“还是让玉釉去吧。”
容氏点了点头。
玉枝便寻了玉釉上前,“你去前厅看看,若是表少爷喝多了,记得让人送上醒酒汤。”
玉釉应下退去。
容氏直了身子,走到窗台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枣花香,笑道:“这般好的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
玉枝犹豫的道:“也许等会宴席散过,老爷会请了小王爷去游园也不一定,小姐还是避一避吧。”
“他们要散还早呢,走吧,顺便去八小姐那里坐坐,恭喜恭喜她。”
玉枝见她坚持,只得应了。
栖云轩。
林鹤轩瞪了蓝雨薇,压低声音道:“你到底跟秦珏瀚达成了什么交易?”
蓝雨薇侧身过他,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天边的那抹白云,淡淡的道:“林鹤轩,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如果再不去找那个丫鬟,我所有的布置都是白辛苦一场。”眼见林鹤轩伫立在那不动,不由眉宇一蹙,提了声音道:“林鹤轩你愿意戴一辈子绿帽子那是你的事,可是我不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这棺木里,你若执意毁约,那我只能告诉你,不论你今天做和不做,结果都是一样,我非走不可。”
“蓝雨薇!”
门口铃兰的脸的在房前晃了晃,蓝雨薇不动声色地起身,对林鹤轩道:“铃兰回来了。”抬手示意铃兰进来。
铃兰看了眼神色不好的林鹤轩,轻声对蓝雨薇道:“二奶奶身边的玉釉朝前厅走去了。”
蓝雨薇摆了摆手,铃兰退下。
蓝雨薇目光清冷的看着林鹤轩,“我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便是你在东林寺与玉釉偷情,林鹤轩,你觉得是个女人可能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吗?”
“那是假的。”林鹤轩神色痛苦的看着她道:“都是假的,我只是……”
“你只是想借由玉釉来对付容妙鱼是不是?”
林鹤轩慌乱的点头。
“那么眼下这样的机会,你要放过吗?”不待林鹤轩回答,蓝雨薇历声道:“机会只此一次,错过便不再有,你自己决定。今天,不论成不成事,我都当我完成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一定要这样吗?”林鹤轩漆黑的眸,紧紧的锁住蓝雨薇,“你是不是想说,今日事毕,你便会跟着秦珏瀚离开,从此之后,你我便相逢陌路?”
“不然,你希望怎样?”蓝雨薇抬眼看着他,眼前闪过往昔两人数次相见的情景,属于他们之间的欢乐似乎真的很少,在林鹤轩带着向分痛苦与哀求的目光中,蓝雨薇缓缓的瞥开眼,低下头,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话,即不能相濡以沫,那便相忘于江湖。”
“好!”林鹤轩略带哽意的嗓音响起,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水光,“蓝雨薇,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么我成全。”
心底忽的便生起一抹酸涩,许是因为今日过后,不论是嬉笑怒骂还是两两相厌,这一切都将会远离。蓝雨薇瞥开了眸子,看向窗外的那抹艳阳,眼中的氤氲渐渐消散,世界再次在眼前的清晰如故,然心情却再也回不到昨天。
林鹤轩在说过那句话后,返身便朝外走,带起的风掠起了蓝雨薇的裙摆,风,穿堂而过,吹起他的发与她的发缠绕不休,却在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中,分离落定。
“小姐。”
蓝雨薇摆了摆手,含雁叹了口气。
“铃兰。”
铃兰飞快的跑进屋子,“小姐。”
“你去看着,有什么情况尽快来报。”
“是。”
铃兰再次飞快的跑了开。
含雁叹了口气,沏了杯茶递到蓝雨薇手里,“小姐要是难过,便别忍着。”
蓝雨薇摇了摇头,笑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不曾想,话落,眼前的茶盏里便溅起了两朵水花。她抬手抚上湿润的眼睫,有一瞬间的迷惘,她怎么了?
……
华铭皓感觉眼前有点花,侧身对秦珏瀚道:“世子,我出去透透气。”
秦珏瀚点了点头。
华铭皓起身,林老爷闻音知雅,对一侧的小丫鬟道:“你给表少爷带路。”
“是。”
华铭皓怔了怔,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林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蓦的却又想到,许是林老爷以为他要去方便吧?这般一想的时候,果然便觉得腹部有点涨。于是便跟着小丫鬟朝外走。
秦珏瀚放了手里的杯子,侧头看着朝外走去的华铭皓,目光中有着些许的意味不明,似是不舍,又似是不忍。
华铭皓感觉到身上的目光,忽的回了头,却见秦珏瀚已然收了目光,正轻声与二老爷言笑着。他笑了笑,转身朝外走。
小丫鬟领着她往净房走去,才走了几步,半路遇上了玉釉,玉釉使了个眼色给华铭皓,华铭皓便对小丫鬟道:“你回去吧,我在这透透气便行了。”
小丫鬟便有多想,屈膝道:“是。”
见小丫鬟走远了,华铭皓又往四周看了看,见再无他人,往前迎着玉釉走了过去道:“玉釉,你怎么在这?可是有事?”
玉釉上前屈膝行礼,“奶奶使我来看看,备了醒酒汤,表少爷快喝些吧。”
华铭皓看着玉釉托盘里的那碗色泽清淡以白瓷碗盛着的汤,眉宇间掠过一抹笑意。他忽的便想起在江南的那些日子,每每他与几位表兄弟饮酒而归时,容妙鱼都会亲手做上一碗醒酒汤,使了丫鬟送来。
不同于别的醒酒汤,容妙鱼的醒酒汤很是讲究,选用上好灵芝切片,加入清水,用文火炖煮一个时辰后,取其汁加入适量蜂蜜调匀。因酒是湿热之物,而灵芝性温和,蜂蜜又凉,每每饮下她做的醒酒汤,次日都是精神气爽。
“你们奶奶呢?”
玉釉轻声道:“奶奶嫌屋子里闷,去园子里走走了。”
华铭皓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瓷盏端起,一口一口饮尽。末了将瓷盏还给玉釉,“你快些回去吧,让人看见不好。”
“是,表少爷。”
玉釉退下。
华铭皓站在原地,活动活动了手脚,便在他准备返身朝厅堂走去时,忽的便感觉到一股燥热从心底弥延而起。他站在原地,怔了怔,这种燥热太过熟悉,每每与容妙鱼单独相处时,他都会有这种的感觉。
不想容妙鱼还好,这一想起容妙鱼,他便觉得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小兽在叫嚣,千万只小猫在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容妙鱼,推倒她,共赴巫山。
耳边响起玉釉的话,“奶奶嫌屋子里闷,去园子里走走。”
华铭皓神色恍惚的朝园子里走去。在他的身后,悄然的走出一个人影,目光狰狞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招手对身后的虚空处,招了招手。
从白自暗中走出来。
林鹤轩冷声道:“去将三奶奶弄晕了扔到花园里。”
“是。”
从白退了下去。
林鹤轩神色怔忡的站在那,稍倾转身朝赵氏的院子走去。
余嬷嬷见着突然出现的林鹤轩,怔了怔正欲通报,林鹤轩摆了摆手,“我有话要与母亲说,你先下去。”
余嬷嬷连忙退到了一侧,林鹤轩撩了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二郎来了。”赵氏诧异的看着他,“不是说,去了荆国公俯吗?”
林鹤轩低垂了眉眼,脸上生起一抹诡异的笑,续而轻声道:“今日天气甚好,母亲正该约了二婶和三婶去园子里走走才是。”
赵氏一愣,林鹤轩却又道:“迟了,便怕是看不到好戏了。”
赵氏霍然抬头。
林鹤轩一字一句道:“华铭皓在去后花园的路上,三弟妹也在,母亲快去吧,不然怕是迟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只一瞬间,赵氏便反应过来。
林鹤轩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有这番布置。”
“谁?”
“蓝雨薇!”
第三十三章
“小姐,华公子去了后花园。”铃兰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二爷去了太太那。”
蓝雨薇点了点头,“二奶奶今天穿了件什么颜色的衣裳?”
铃兰想了想,道:“二奶奶今天穿了件樱草色色的衫子。”
蓝雨薇略作沉吟,喊了含雁道:“快去找件樱草色色的衫子给我换上。”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含雁犹疑的看着蓝雨薇。
蓝雨薇摆了摆手,“先别问了,快去。”
含雁只得去柜子里寻了件樱草色的衫子出来,服侍着蓝雨薇换上。
“走,我们去后花园。”
含雁一把扯住了蓝雨薇,“小姐,您到底想做什么。”
蓝雨薇步子一滞,低了头道:“今天过后,你们便离开林家,过你们自己的生活。”
“那您呢?”含雁颤了声音,苍白了脸看向蓝雨薇,“小姐您呢?我们离开林家,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您呢?您留下还是离开?留下为什么要我们走,离开为什么不带着我们?”
蓝雨薇一怔,一直以来,她不告诉含雁,怕的就是她眼前的一幕。可是,她又明白,与秦珏瀚的合作无异于锅边跑马,前途难测。在她的想法里,含雁与几个小丫鬟,她给她们银两,让她们过自己的生活。原意的可以回到宜雨轩,不愿意的,找个人嫁了也好。只是时间匆促,她没有时间去安排她们的婚事。
“含雁,你别问了,眼下我必须赶到后花园去,不然全功尽弃。”眼见含雁不撒手,蓝雨薇不由冷了声音道:“难道你真愿意我这一辈子都是个做低伏小的妾?”
含雁一怔,手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
蓝雨薇大步朝后花园走去。
她的身后,含雁一怔过后,便回过神,连忙喊了铃兰、夏兰、翠菊上前。
“铃兰,你去太太那边盯着;夏兰你去盯着二奶奶那边,翠菊,你把院子给我看好了。”
“是,含雁姐姐。”
众人分头行事,含雁则追上了蓝雨薇的身影,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后花园走去。
……
林俯的后花园。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远瞰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近看则见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其间。整个院落观之,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奇草异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异香扑鼻。
容氏与玉枝谈笑风生的行于其间,不时的发出一串银玲般的笑声,响砌在寂静的天宇里。
“奶奶,您看,那不是八小姐屋里的钗儿吗?”玉枝指了不远处带了小丫鬟采花的钗儿对容氏说道。
容氏凝目看过去,果然,正是钗儿与小丫鬟们在采花,不由狐疑道:“她怎的在这?你过去看看。”
玉枝应声走了过去。
“钗儿,你怎么在你,你家小姐呢?”
钗儿抬头见是玉枝,屈膝行了个礼道:“玉枝姐姐,我们小姐今儿去黄小姐俯上做客了,让我采些花插在她房里呢。”
“八小姐出门了?”
钗儿点了点头,顺了玉枝的目光看过去,远远的见到容氏坐在背光的花架下,笑了道:“二奶奶可是要去寻我们小姐?”
玉枝点了头道:“奶奶嫌屋子里闷出来走走,原本是想去找你们小姐说说话的,既然八小姐不在,我这去回一声。”
钗儿点了点头。
玉枝看了她花篮里那些采下的花朵,道:“快回去插了吧,不然时间长了怕是要枯了。”
钗儿点了点头,喊了小丫鬟转身便走。
容氏听了玉枝的回话,笑了道:“即是这般,我们便在这坐坐吧。”
玉枝上前,取了帕子遮在容氏的头顶,以防太阳太猛晒伤了容氏。实际上,她也是多此一举,容氏坐着的那处地方,是花匠们搭的花架子,一株有些年头的紫藤,吊着一串串的花骨朵挂在那。阳光穿过藤架能射下来的光线,少得可怜。
“前面的宴席不知道什么散呢?”容氏微仰了头,看着头顶上一串串的浅白紫红的花,幽幽的道,“表哥他不会喝醉吧?”
玉枝噗嗤一声笑了道,“奶奶才使了玉釉让人送醒酒汤去,这会子又放不下了。”
容氏自失的笑了笑,撇了头,却在目光瞥过的刹那,看到一抹人影闪了闪。下意识的出口道“那是谁?”
玉枝抬头,眼前空空荡荡的,除了风便是花和树,怔忡道:“哪里有人?”
容氏直了身子,果然,眼前根本就没有人。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影闪了闪。”
玉枝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啊。”
“可能是我眼花了。”
玉枝便笑了笑,上前在容氏耳边轻声的言语了几句,引得容氏连连喝骂。
“你个死丫头,你再胡说,当心我绞了你的舌头根子。”
“是,奴婢错了,奶奶饶命。”
“呵、呵、呵。”
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响起。
从白听着那欢畅的笑声,蹙了蹙眉头,将背上的人放下,想了想又取了样东西在钟氏鼻子下晃了晃,很快便收起。随即一个纵身隐身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双目警觉的看着这个方向。
同一时间,另一处。
余嬷嬷得了赵氏的话,正将秋果,冬梅,喊到跟前。
“你们两去分头去二太太和三太太房里,便说太太说今日园子里的花开得好,请她们去赏花。”
秋果和冬梅齐声应了退下。
待两人走后,余嬷嬷正欲撩了帘子进屋,不想赵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太太。”余嬷嬷上前小心侍候。
赵氏挑了挑眉头道:“走吧,我们先去园子里。”
……
华铭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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