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的决然。小贝突然就有些不舍得。这个小女人,跟自己到处搬家,在街头穷逛,上菜场买四两韭菜被人笑,两人绑着腿学三脚猫,趴在自己的背上让背着上楼,生日礼物只要一块价值两元八角的小蛋糕。说起来,自己是Nobody,可这个小女人却说,以后,我们俩会在一起,结婚。你叫贝利,你的儿子会叫贝肯鲍尔,你的孙子会叫贝克汉姆。我是一棵大树,发出好多枝杈,每个枝杈上都挂满果实,他们都叫我老奶奶、老太太,而你,就是那个被我踩在脚下的根。我越老,被你拴得越深。
小贝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海藻的头上。海藻更加不知所措。她不敢说对不起。因为这种过错已经不是一句道歉可以解决。现在,她就是犯了罪的囚犯,在等待小贝的宣判。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决定承受,只要小贝好过。
小贝一直流泪。小贝仰望天花板,希望眼泪回流,可是就是止不住。
小贝终于一把揽过海藻的脖子说:“海藻,我爱你。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该怎么办?”
海藻哇地就放声大哭了。
这么多天,海藻每次哭,都是悄悄的,只敢流眼泪,不敢出声音,她生怕自己的声音打破这种安静,让最坏的结局提前到来。海藻怕小贝醒来,然后清醒地丢一句:“海藻,我已经不爱你了。”以前,小贝一直说“海藻,我爱你”。可海藻从不珍惜。听得太多了,以至于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36)待续
37
“晚上叫小贝一起过来吃饭,爸妈想他了。”
海藻迟疑了一下,走到电话旁给小贝去电:“小贝,晚上到姐姐家来吃饭吧?我父母想见见你。他们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长时间,小贝终于说:“好。”
小贝来的时候,两手都拎着礼物,一边是给欢欢的AUTOMAN,一边是给老人的营养品。海藻的母亲一见到小贝,像亲儿子似的上前一把抱住他说:“孩子,你还好吧!好长时间没见你了,阿姨很想你。”
小贝很感动。
海藻的父亲也笑开了花,虽然不说话,却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快坐快坐,我给你泡茶去。”
小贝赶紧点头哈腰地说:“叔叔,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您喝什么?”
除了小贝多了点拘谨,一家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欢欢最喜欢小贝,拉着小贝带他到楼下去看鱼。
晚上在回去的公车上,小贝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出神。海藻轻轻靠过去,把手塞进他的手里。小贝第一反应是甩开了,然后又反应过来,赶紧把海藻的手又重新牵起。可这一甩,让海藻很受伤。
已经两个星期了,小贝话少,两个人下班就闷在家里,哪都不去。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贝不再似以前那样非要搂着海藻一定要让海藻枕着胳膊,才会入睡。现在两人都是分头上床,小贝都熬到困得实在不行了才掀开被子。然后,背着海藻很快就进入梦乡。海藻常常趁小贝熟睡了,把脸贴在他背上。可即便在梦中,小贝都不会失控。不一会儿,他醒了。轻轻把海藻的手拿开,再翻身睡去。
海藻的心都绞痛了,他还在介意。
海藻跟小贝说:“我找到房子了,咱们明天去看看?我不想住这里了。”小贝点头说:“好,咱们搬。”
另一个在找房子的是海萍。
妹妹跟宋断了,自己也不能再继续住下去。这是一个立场和态度问题,自己要和海藻共进退。海萍晚上把妈妈叫到房间说:“妈,我要搬了,这里不能住了。过两天,你们还是带着欢欢回去吧!”
妈妈叹口气说:“搬了好。搬了好。搬了心里踏实。“
海萍的妈妈已经开始在收拾回去的东西了。这一阵,儿子跟海萍难得地亲,基本上就缠着海萍不撒手,到哪都跟着,连海萍上厕所,他都搬把小板凳坐旁边看,生怕妈妈跑掉。
而孩子,终于又要离去。海萍心里难受。
“欢欢啊!到年底的时候,妈妈就把你接来了。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啊?”海萍告诉儿子。
儿子非常干脆地说:“不要!我不要年底。我要现在。现在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海萍的心也痛。
现在,两个家庭都搬到新住处去了。
海藻在后悔。搬家的时候应该把所有的家具都扔了重买。现在虽然住址换了,可换汤不换药。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床,只不过依据房间的不同形状而重新布置了一下。
所以,带过来的还是同样的小贝。
海藻说:“小贝,咱们晚上去附近的商场转转吧!”
小贝会答应说好。只要是海藻的提议,小贝都说好。但此好与彼好大相径庭。两人在街上走,小贝再也不会声色俱佳地跟海藻形容往来百态,或者拉着海藻看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他的人在海藻身边走,心不晓得跑哪去了。海藻有时候逗他说话,很高兴地拉他看路边的小摆设,小贝也没露出很惊喜的神情,不过是应付罢了。
小贝依旧会拉着海藻的手上楼,不过脚步却很沉重。主要是心沉重。
海藻知道小贝的心结未解,她要给小贝留出时间空间消化。
所以,小贝一个人对着电脑里的怪物狂杀乱砍的时候,海藻会端上一杯热美禄,摸摸小贝的脑袋。小贝即便打游戏,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呼小叫,嚷嚷着让海藻过来看。只一味地沉寂,小贝比以前沉稳多了。
小贝还多了个坏习惯,就是咬手指头。手指头上的皮都被剥得跟笋一样一层一层。海藻好几次看见了都很痛心,轻轻地将小贝的手从嘴边拨开,再给指头上点润肤油。
小贝又在打游戏,一人独战群兽,显然他是寡不敌众的,很快就被怪兽给捶死了,还丢了一只攻击力很强的戒指。小贝一个人面对自己惨淡的尸体,掉了一地的宝贝以及几个咆哮的得意怪兽,既不退线也不关机,就面对着屏幕发呆,咬手指头。
突然一阵剧痛,把小贝从遐思中拽回,手指缝里已经鲜血淋漓了。“操!”小贝愤懑地喊了一声,站起来找卫生纸。在一旁看书的海藻也赶紧站起来去寻创可贴。
海藻细心地给小贝贴上创可贴。“操!”小贝又愤愤地骂了一句。
这是海藻第一次听小贝讲脏话。
而小贝的阴霾在一句粗话中,得到相当的释放,让他觉得心胸之间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让那些黑漆漆、脏乎乎、烂泥一样纠缠不清的一团海藻突然飘出了一些。
海藻没吱声。
到晚上,小贝睡在海藻身边。原本是背过身去的,突然就扭转过来,一把拽住海藻的胳膊说:“我要操你!”然后直接把手伸进海藻的衣服里,海藻被弄得很疼,她咬着牙不出声。没几分钟,小贝就结束了。他在结束前的喷发中,拿手指掐进海藻的皮肤里,非常用力地刻进去,从胸腔中发出轰鸣的一声:“我操!”然后翻身下来。
海藻哭了,默默流着泪转过身去。
小贝这两天心情明显好转了。下班的时候会带回海藻爱吃的糖炒栗子,坐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就一颗一颗剥开来喂海藻吃。两个人也会交流了,看到屏幕上的小狗追尾巴打转一圈又一圈的时候,两人都会发出开心的微笑。
吃完饭,小贝会主动拉着海藻说,出去走走。
两人在路上聊着聊着,小贝会突然抓起海藻的手,很用力地握一握,很努力,很有信心的样子。
可现在阴郁的是海藻了。
小贝总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突然蹦出一两句很脏的话。脏得不能入耳。海藻知道这不是在骂自己,他只是在出气,要把胸中的憋气发泄出去。可这不是海藻喜欢的小贝。她听不下去。
小贝和海藻恢复了亲密关系。但此亲密不同于彼亲密。
在某次房事过后,海藻在黑暗中说了一句:“小贝,别说了。我害怕听。”
小贝问:“说什么?”
“那些话。”
“哪些?”
“脏字。”
小贝在黑暗中也沉寂了,过好久,抱着海藻,说:“对不起。”
海藻默默流泪。
海萍的求职信陆续有了回音,不过大多数都是“很抱歉……”终于这天有个单位给了海萍一个面试。海萍特地把自己收拾得如职业女性一般去了人事部。她应征的这个职位,比以前做过的职位都高一些,并把履历吹得大了一点点。因为和以前一样的职位,薪水待遇实在是混不下去,没几个月就要开始供房子了。
人事经理和业务领导都在场。几个问题之后,海萍就开始流汗了。人家要求她会干的活儿,她以前都没接触过,没想到只是升个部门经理而已,责任一下提了这么多。
“虽然我没做过,不过我可以学。”海萍在面试临近结束的时候终于憋出了一句。
“抱歉,我们需要一个一上任就可以用的人。学习的话,基本就是底层的刚毕业大学生的事情。郭女士,我是觉得,你的简历与你的实际工作能力有差距。以后应聘请尽量提供客观真实的资料。这样不浪费双方的时间。”业务上的头儿收拾资料准备走人。临走对人事经理丢一句:“以后选人要稍微慎重点,你这不是耽误我工作吗?”
人事经理没敢顶嘴,把怒气直接发到海萍头上:“郭女士,你都三十多了,孩子又这么小,中间也没什么进修的履历,工作也没什么突出表现,我对你倒是有个建议,以后不必应聘这么高的职位,有什么收发,整理资料的工作,你倒可以试一试。你还要求工资待遇5000?真是……”
海萍真是自取其辱。心里无限悲凉。
是啊,大学毕业这几年,我究竟都在干什么呀?我在混日子啊!现在已经混到不好混的时候了,得另想出路了,否则就要沦落到打杂的境地。
海萍回家以后,郁闷了好久。现在海萍住在离Mark上课不远的另一处公房里,与人合租,两间房,一间750块。看着海萍泄气的样子,苏淳就知道没戏。“算了,慢慢找,不急。”
“不行啊苏淳,我得去进修个研究生学位了。不然,很快就没人要我了。”
“我看算了。你的年龄已没优势,而且履历也不好,即便进修三年出来,也不见得会有好的职位等你。现在社会上去拼的都是小年轻。要不然,你换个思维方式?在家自己倒腾点什么,开个网络小店什么的?”
“可是,我能卖什么呢?我又不认识工厂,也没进货渠道。”
“咳!你就直接去七浦路进点价廉物美的东西自己在家销售好了。毕竟外地人是不可能总来上海采购的。你就等于帮他们采办,赚点辛苦费。我想,时间自由,又能兼顾晚上给Mark上课,以后还能照顾儿子,很不错的选择。现在不都提倡自由职业吗?”
海萍说:“我再想想吧!”
在海藻的事情过后一个月,海萍才给宋思明去了电话。
这一阵宋思明特别忙,偶尔想到海藻,看她这么久不来电话,已经猜到些什么了。他想,该来的总要来,不属于自己的,也不能强求。尤其是那天看到陈寺福,陈寺福跟宋思明说:“大哥,郭海藻都大半个月没来上班了,说都没说一声,到底怎么了?”
宋思明很难回答,他心想,大势已去,罢了。
陈寺福看宋思明沉默不语,就有不好的预感,赶紧追一句:“那你看,她的工资,我还要发吗?”
宋思明说:“发吧,一直到她跟你辞职为止。”
“你们……到底……”陈寺福试探着问。
宋思明摆了摆手。
这一阵忙到深夜才回。回去以后,宋思明就抱一本书躺床上发呆,老婆跟他说的话,他完全听不进耳。总是心事重重。直到海萍给他去电话,他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
“我是郭海萍,不好意思,我想和您聊聊。”
“我很忙,最近没有空。要不,等我有空了约你?”
“我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也就十几分钟。要不我去您办公室?”
“这样吧,午饭的时候我们在我办公室附近的一家茶餐厅见。名字叫铜锣湾。”
“好。”
海萍12点准时坐在这个装修简单的茶餐厅里。等了足有20分钟,宋思明才到。“对不起,临时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说完顺手翻开菜单,“想吃什么?这里很随意,都是简餐。”
“不了,我吃了过来的,我到这就为转交点东西给你。”
宋思明于是点了一杯清咖,一杯奶茶,把奶茶推到海萍面前。
海萍等服务员走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和一串钥匙。“这个……还给你。谢谢你对我们这一段时间的关照。”
宋思明一看桌上的两样东西,明明来前就有思想准备,可心口还是像被用钝器拉开一般血淋淋地痛。“海藻……她……好吗?”
“她很好。她和小贝快结婚了。”
“哦!替我祝福她。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近乎于仓皇逃窜般离去。
宋思明这一下午就在发呆。整个办公室里飘荡着海藻的气息。她曾经半躺在那张沙发上,用近乎诱惑的无邪眼神望着自己。她哭着捶自己:“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为什么?”现在,她要结婚了。宋思明胸口压着的石头让他有早搏的痛苦。海藻要结婚了,她将和另一个男人走进婚姻,把身体和心都留给了自己。
海藻是爱我的,可我,除了带她躲藏到无人之地攫取片刻的欢娱,什么都不能给她。而她要的,恰恰是和她爱的男人一起,走在阳光里。宋思明懊恼地闭上眼睛。
宋思明早早回家,进了屋,外罩不脱,包不放,拎着包咬着拳头想心事。平常,他只要早回,都会推开女儿的房门嘱咐几句,而今天,他径直走回屋里,关上门想心事。
要不要给海藻打个电话?要不要?宋思明的手指头轻轻按动着空气,在下决心。他最终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