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下,仍差岳纲、高明带兵一千,分进峡山接应副元帅,不得有违。二人领兵而去。慢表。
又说南蛮探子报进府堂:大宋救兵已到。段洪闻报原由,对女儿说:“今大宋已有救兵到来,扎营关外,杨家将领兵也是有名的,我儿倒要小心。”小姐说:“父亲放心,他纵然本事高强,自有女儿抵敌。他既先差人到山拗,纵使杀散守山的兵,狄青远隔高山万丈,焉得知之?除非生翅能飞。他兵既至,待女儿先挫他锐气,教他救兵不敢藐视我们。”段洪说:“但凭我女儿主意,须要小心。”女儿应诺,即时上马提刀,领兵一千出关而去。
再说杨文广与四将带了三千兵,一路来到两峡山坳,虽有南兵把守,不过数百名。杨文广喝令杀奔上前,众南兵见宋兵大队杀来,早已吓得惊慌四散,不剩一人。刘庆、张忠细观这个山坳,吓了一惊,说:“不好了!我们前时回朝取救,山坳上下俱是崖地;今水势奔腾,汪洋上下。纵能杀散守山兵将,席云回山上报知元帅,但无船筏渡下众人,也是枉然!”只是长嗟短叹。杨文广听了,默默无言,二位公子仰天修切呼声:“上天!我父王困于山涧之中,未知生死,今救兵到来,又遇水灌山凹,不能上去,必然凶多吉少了。”哀哀痛哭。刘庆、张忠见他弟兄二人痛哭,心头不忍,不觉虎目圆睁,忍不住泪流,呼声:“元帅,今日看来,果然难以搭救你了!”兄弟二人倍加凄惨,恰似平西王当真死了一般的痛哭。
弟兄悲恸之际,狄龙将手中长枪抛于地下,跳下马来说:“不能救父,为子焉能苟全性命,不如跳下山坳涧中与父同死吧!”说未完,狄虎也跳下马,一同趱前数步。杨文广看来不对,连忙下马拦住说:“不要走!”早已左手挽着狄虎,右手挽着狄龙,张忠、刘庆亦忙来拦住二弟兄,大呼:“二位贤侄,今你父虽然遭围,今日王元帅奉旨解围,回营商议,自然有个主意,可使你父脱离此难的。二位贤侄何须性急?”杨文广也来劝他回营。狄龙、狄虎见三人力劝他回营,带泪含悲说:“蒙列位相劝,乃一场盛心。只是古云君有难,为臣死节;父有难,子岂独生?乞三位放手,全我兄弟鄙念吧!”说完大哭。三人此时十分着忙,杨文广说:“二位贤弟,我且问你:君父有难,应臣子死节;但令你父困在山中,手下现有将兵十五六万,不过是没有出路,目下不能即脱此难。我今回营,见了元帅商量,自有计策解救你父。倘你一时气愤,跳下涧拗中死了,岂不枉送了性命?且身负不孝之名,有何益处?你父实乃未死,你们如此执迷,岂不作他当真死了?不孝孰大于此?即使你父果死,还有母亲在,何至一刻轻生!贤弟,你二人可想愚兄之言是否允当。”当时狄龙、狄虎听了杨文广之言,忽然醒悟,忙向三人深深打拱:“蒙兄金石良言,敢不如命!”说完,众人上马。
忽见前面来了一支南兵,摆开队伍,拦阻去路。杨文广一见,吩咐列开阵势以待,队伍中来了一位女将,刘庆对杨文广说:“这位女将便是会用邪法的段红玉,她今来拦阻,我们倒要小心。”杨将军听了,催马上前,大喝:“贱丫头,通名来!”段小姐看见来了一员小将,十分威武,想来早间探马报道杨家女将王怀女领兵,如今看这员小将打扮模样,又有四人保护,极似个领兵主帅一般,遂大呼:“来将何名?”杨将军说:“小丫头,你听着:我祖乃山后寨威震石关金刀杨令公,我父杨宗保,本帅乃副帅杨文广。若知我的大名,早早下马献关投降,放出天朝将士,共拿叛逆,不失加封禄位。如若仍然执迷不悟,难免玉石俱焚!”段小姐闻言怒起,指着杨将军喝声:“你这年少匹夫,我且问你通名,就说出瞒天大话,许多妄言。看刀!”言未了,双刀挥来,杨文广金枪急架相迎。一连战了三十余合,段红玉看看抵挡不住:“不好了!这小贼本事厉害,再战只忧性命难保,不如用法擒捉他吧。”杨文广喝声:“小贼婢,交锋未有十合之勇,就来拦截我师,本帅来取你命!”正要催马追赶,一想:“不好!赶她,但她用妖法;我且勒马,看他怎样,再作道理!”登时停马不追。段红玉见杨文广一时住马不赶,暗骂一声:“好个伶俐的小贼!知我有法术伤他,是以勒马不追罢了。虽然你乖巧,如若单单容你回去,不独便宜你了,也不知我法术高低!”即口念真言,向北方用剑一指,霎时间飞砂走石,日色无光,其砂尘竟向宋军队里打来。宋兵登时大乱,队伍不整,四下奔逃。小姐喝令一千兵杀上,宋军大败。小姐正在催马喝兵追杀宋师,又见两峡山一队军马,打着大宋旗号,十分严整,方才不敢穷追,收军回关而去。
且言宋兵见飞砂走石住了,见后没有追兵,方得聚会一处。当下岳纲、杨唐见了副元帅说:“奉王元帅之命,惟恐有失,特差我二人来接应。”杨文广五人清点人马,折去七八百余。即时回营,进了帐中,将探山战败一一说知。王元帅说:“胜败初次,何足挂怀!败此一阵,乃本帅之过也。明日待本帅临阵,品个高低便了。”有狄龙、狄虎上前,口称:“元帅,我父困在高山之中,未知生死,望乞元帅早定良谋,救出我父,恩如山海,自当犬马效劳。”王元帅说:“孙儿,你休得性急。这小丫头用法移营于高山,时值三春,山水灌发在山拗。昨刘庆将军所说,秋冬时山坳干涸,俱是旱地,止容一人一马,山坳下有兵丁把守,上面虽有英雄好汉数十万雄兵,不能得下。为今之计,必然众军往山伐木为波,杀散守山兵,刘将军席云上山报知,狄元帅一渡可下。但性急不来的。明日本帅出阵,一者看其山势,在何方可乘木筏;二者看他这蒙云关如何险阻,然后众军上山伐木,十天方能足用。二位孙儿,性急不得的。”弟兄闻言,打拱称谢。但不知来日交锋,何人胜败,如何救出狄元帅众人,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沙场布阵困英雄 锋镝中婚思小将
诗曰:
年少英雄肯让谁,沙场对垒勇为先。
阵中被困缘谋寡,方信六韬三略奇。
再说次日王元帅带领一万军马与众将杀奔至蒙云关下,投寨讨战,只闻一声炮响,关门大开,段小姐一马冲出,三军随后。王元帅一看,这女将果然生得姿容绝色,美貌娉婷,细看:
皓齿莹眸柳叶眉,神为秋水玉为肌。
恰如仙女临凡界,秀色堪餐足解饥。
王怀女看罢此员女将,暗暗赞道:“这丫头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杨文广见了说:“待我出马,好报昨天折兵之仇!”元帅吩咐小心,杨文广应允,一马飞出,大喝:“贱婢休得逞强,本帅来也!”段小姐一看,笑道:“杨文广你这小畜生,昨日容你败去,今日还敢临阵?”杨文广怒道:“本帅昨天误中你妖术,今日特来斩你,休想要活命!”提起金枪便刺,段红玉双刀急架相迎。男女二人战不上三十合,段红玉实是招架不住,只得把马退了数步,口念真言,忽一阵狂风大作,半空中落下许多豺狼虎豹,向宋营阵中扑来,吓得宋兵惊慌逃走。王元帅看见,急拔宝剑,喝声:“住户即念动真言,半空中只闻雷声霹雳一响,这些兽物纷纷化成纸剪的,落下地中。段红玉见了大惊,不知何人破法,又见杨文广持枪刺来,小姐双刀架住,想下一个主意,便呼:“杨文广,我闻你杨家大小男女俱称无敌,据我看来,不过仗着血气之勇,演习得几路枪刀之法耳。我今与你斗阵,摆个小小阵式,你若打破,我便献关投顺;若打不破,你的性命难逃,枉你杨家名望。”杨将军冷笑说:“丫头,你小小女子,有何本领!由你摆什么阵图,只须我一人一骑就来破了你的。”段小姐见他答应打阵,暗暗欣悦,便呼:“杨文广,且待片时,看我摆来。”言罢往本营而去。
杨文广勒马观看,只见布兵一千,东西南北幡旗动摇,不一刻摆成一阵。杨文广笑声:“丫头,我只道你什么奇难惊人之阵,原来如此平常也。”说未了,只见段红玉到来,呼道:“杨文广,你会打这阵图么?”杨文广说:“本帅只道你摆得什么奇难怪异之阵,岂知乃一字长蛇阵也。这十座古阵,本帅自十一二岁时已熟悉了,何必再来卖弄?”小姐冷笑说:“杨文广,你夸此大言!我摆的虽乃长蛇阵,你敢来打的,方算你是英雄。”杨将军喝声:“丫头,不必多言,看本帅打破你的阵。”说罢,飞马冲入阵头。
王怀女一见杨文广冲入阵中,吓了一惊,说:“不好了!孙儿此去必中这丫头之计!”众将忙问道:“元帅,据末将看来,段红玉摆来只是一字长蛇阵,只得用兵一千。副元帅向阵头冲入,只打乱蛇头,此阵即破。元帅何须着急?”王元帅说:“列位将军有所不知,她摆的虽然一字长蛇阵,容易攻破。只防这丫头用起妖法,孙儿受她牢笼了。”岳纲及萧天凤说:“元帅,既然如此,待末将前去接应!”王元帅说:“如此,萧将军打阵尾,岳将军打阵腹。倘阵一破,不可恋战追赶这丫头。”二将领令,拍马向前。
先说文广冲入阵中,勇不可挡。段红玉见杨文广闯进阵中央,暗暗欣悦,呼声:“小贼中计了!”连忙念咒一会,仗剑一指,只见阵中天昏地暗,不分东西。这杨文广正冲杀进阵中,忽见一时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但闻喊杀如雷,犹如千军万马之声。心中慌乱,喊声:“不好!中了贱婢之计,此番性命休矣!”此时,萧天凤、岳纲二人也冲进阵中,只见乌天黑地,不见人形,只认得声音。三人只得勒马,暂聚于一处停住。慢
且言王怀女观三人进阵中不一刻,见阵内起了一朵乌云,将长蛇阵罩住了,大惊说:“不好了!必然这丫头用些妖法,三人中了他计。”正要抽身,又见阵内跑出一支人马,乃段红玉用撒豆成兵之术。当时他又来喊战!恼了狄龙公子,怒道:“可恶贱婢,我来也!不斩你下马,誓不回营!”提枪飞马而出。段红玉看见来了一员小将,甚是齐整:
金冠雉尾两边分,粉脸朱唇体貌新。
直竖秀眉多耀彩,横排美国有奇神。
征农合村黄金甲,章袋联装白羽筠。
摆弄银枪风雅样,哪吒相似下凡尘。
当下段红玉看见狄龙,恰似潘安再世,宛如卫玠重生,暗暗想来:“好一个风流小将,美貌郎君!倘若得我配匹了此人,风流一世!但今两为仇敌,岂非妄想枉思的?”思量一会,自言:“我好不知羞耻!我乃一闺中幼女,难道终不知礼节的?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如何一见这美少年就胡思妄想?况与为敌国,一面未交,不知姓名,何不向他说一声?”便喝声:“那位少年未将,休得逞强!我段小姐在此!快通上名来!”
狄龙早上,已饱看这段红玉一会,但见她生得果然绝色无双,恰似昭君再世,又如月里嫦娥。三寸金莲,令人可爱;手拿双刀,娇声滴滴。狄龙看罢,想来:“此女生得美貌如花,古言昭君之美,至今所传,比之这红玉,不知又何如也?但我中国,目睹者未一个及她之美。这样嫩躯弱质,想彼怎样与人对敌冲锋?不过仗着邪法厉害伤人,困我父王人马于高山,至今未知生死。若不拿得这丫头,焉能救得我父!”想罢,催马上前,喝声:“段红玉,你问我的大名,须要洗耳恭听!我乃大宋世代簪缨之臣,我父平西王,我乃应袭大世子狄龙也。我父身居王位,奉旨征南,误中你妖术,困于山涧中至此。目今本公子领兵前来救父,特来先拿你这小贱婢,雪了此恨,再来剿灭你们!若知事者,急急下马投降;倘然执迷,尚敢抗拒天兵,一同灭尽,悔之晚矣。”
段红玉一闻他是狄青之子,怪不得生来如此之美,即开言呼声:“狄公子,你青春多少,家中有几位令夫人?”狄龙见他忽然问起此言,也觉十分稀奇,便呼声:“贱丫头,我与你两军对敌,因何动问起家中事情?”提起枪喝道:“我与你非亲非故,既不愿投降,休说闲言。看枪!”对面刺来,小姐双刀架住,叫声:“小将军休得发怒,待奴奉告一言,未知公子意下如何?”狄龙说声:“你有何言语,快快说来!”段红玉满面笑容道:“奴家久仰公子令尊大人,如雷灌耳,乃大宋朝一条擎天玉柱,保守江山社稷倚重之臣。前者一时错了主意,冒犯了虎威,因他于高山,至今劳动公子众人前来,奴家多多有罪。今我实告一衷肠之言,望祈公子猜测。若然猜得出,救父何难?我且回关劝父投降,与你们一同南征。奴之心事尽在于此,公子你乃聪慧之人,定然猜透奴家心中之事。”当下,狄龙闻段红玉之言,心说:“这丫头叫我猜她的心头事。倘若猜透,救出我父,且回关劝父归降。这话十分奇了,莫非此女如此柔和光景,思量与我订结良缘?”正是:
欲知闺内意,尽在不言中。
当时段红玉看见狄龙不作声,便呼声:“公子,枉你堂堂一表,只道你聪明过人,岂知你如此懵懂!莫非你明知其故,哄着奴家不言么?”狄龙诈作不知其意,喝声:“贱婢不必多言,看枪!”段红玉用刀架住,呼声:“蠢冤家,奴这一段衷肠心腹事,你何故推开,只作不知?你本是一个王侯的公子,知书达礼,岂有这样事情不知之理?自古有言说得好:月老做定姻缘簿,千里合婚天配成,系足红丝偕到老……”
此时段小姐一时间说出婚姻配合数言,不觉脸上泛出桃红,一时实见羞愧。当下狄龙闻她说出此言,暗说:“丫头既有心与我配合,不该亲自明言,实乃不知羞愧之女。罢了,待我诈作不会其意,耍她一耍,看这贱婢如何回答于我。”便唤声:“小姐,我狄龙生来愚蠢,不知你有什么衷肠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