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笑生
☆、有女待嫁
一双略带薄茧的手滑过柔嫩的颈侧,冰凉的指肚擦过肌肤,颈间顿时敏感地冒出一层细碎的颤栗。那双手由上而下,自胸前缓缓滑落至小腹、腿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将肌肤寸寸捏遍。
良久,一声冷漠的命令:“转身。”
齐笙低垂着眼,顺从地背转过去。纤薄的脊背爬上十根手指,粗鲁而肆意地摩挲,攀着脊柱一路游移,渐渐落到翘起的臀上,再缓缓滑至绵软的股间。
“蹲下。”伴随一声略显轻蔑的命令,齐笙屈膝半蹲,平伸出双臂,温驯得犹如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绵羊。
头上一轻,束发的簪子被抽离,一头乌黑的长发顿时垂落,扫过翘臀,发梢几乎垂至地面。十根手指恣无忌惮地插入发间,穿梭而过,仔细而谨慎地搜索过每一处。
直至耳孔、肚脐、趾缝等一一搜查完毕,那双手的主人方取过帕子,仔细擦拭:“快些穿上衣服,五爷和夫人都在等你。”
言罢,丢下一块细白的帕子,大步而去。
微暗的室内,身拢俏白单衣的少女光着腿站在泛着冷光的大理石地面上,赤着的脚边堆着一圈散落的衣物。她垂首敛目,弯下腰将衣服一件件拾起,展平抖正,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最后套上一双白靴,原地轻跺两下,不疾不徐走至梳妆台前,对镜挽起头发。
镜中,一名温眉婉目的少女静静而立,肤若白瓷,如蝶翼般的睫毛轻颤,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乌幽幽的眸子如冰层下的暗流。她眨眨眼,微微抿起唇角,清冷的气质顿时融化,整张面容如同春风拂过,温和煦暖。
少女展袖踮脚,轻盈地转了个圈,背后顺柔的发梢轻扬,霎时似有一股幽香流出,倾泻满室。她定定望着,半晌后缓缓龇牙,十指握钩横在胸前,眼神凶戾,犹如初生的小兽。
屋外冰雪晶莹。院中尚幼弱的三两株桃树被沉沉雪色压得弯下腰,枝梢点缀颗颗剔透的冰珠,映着炫目的晚霞,折射出绚烂的色彩。
齐夫人的院中,一阵阵欢乐的笑声传来。尚未走近,便能感受到那融洽蜜意。齐笙眸子微垂,片刻后复又抬起,如浸水墨玉般的眼睛浮起一层温和的笑意。
“五爷,夫人。”齐笙走进屋中,对着上座福了一福。
“哟,我们的齐笙大小姐回来啦!”一声略带讥嘲的声音响起,齐笙循声望去,目光落在屋中最明艳的一抹色彩上,“箫儿,怎又坐在母亲脚上?仔细累到母亲,快快起来。”
目光所至,一名身穿粉紫小袄的少女扁嘴,下巴昂起,轻哼道:“要你管?好似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心疼母亲似的。”嘴上如此说道,身子却利索站起,她的身段比齐笙高出半个头,五官明艳而张扬。大步走下来,露出身后一位温柔妇人:“笙儿回来啦,来,到娘这里。在外头跑了一天,冻坏了吧?”
“午后雪下得紧,外头倒真极冷,不过我却没有冻着。”齐笙笑道,“我待在坊里,同六叔家的小琪琪玩耍来着。”
说话间脚下不动,并不顺着齐夫人的话走近同她亲热。齐夫人微怔了怔,缓缓收回手:“嗯,没冻着就好。”
话音刚落,坐在她左手边的中年男子接过话问道:“坊里没什么事吧?”
说话之人身材偏瘦,下颌两寸山羊胡,一张深紫的面孔不苟言笑,正是齐五爷。齐笙面对他时总比旁人要恭敬些,垂首敛目,恭敬地答:“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午后有两只不懂事的猴儿偷了银子,被六叔教训一顿之后丢出坊去。”
“嗯,没事就好。”齐五爷点点头,“摆饭吧。”冲门外抬抬手,吩咐下去。
婢女很快将饭菜摆上桌,六菜一汤,荤素俱全。每只碗碟皆比寻常器皿高出许多,其下方皆续有半燃的炭火,防止半途菜冷羹凉。盅盖掀开,霎时间腾腾热气冒出,香腻诱人。
齐笙坐在桌尾,捧着一碗白米饭端坐细嚼。在她对面,齐箫偎着齐夫人,不时夹饭布菜,期间说一些自夫子那里听来的趣事,妙语连珠,逗得齐夫人眉舒目展。右上首齐五爷端坐,一丝不苟地用餐,一只实实在在的白面馒头落在他手中,不过三两下便被撕碎咽下。
一顿晚饭十分融洽。
饭后,齐箫黏在齐夫人身上,直嚷撑到了,央着齐夫人为她揉肚子。齐五爷自袖中掏出一方蓝色的方格帕子,慢条斯理地净嘴擦手,梳理胡须。齐笙则坐在旁边,细细品茶。待她一盏茶毕,齐五爷方掸掸身上,起身朝她道:“跟我到书房来。”
齐笙便放下茶杯,起身随后。
到了书房,齐五爷往桌案后一坐,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
“才子楼近日进项如何?”
“进项比之前略有不足,然大势渐佳。”
“详细说来。”
“近几日大雪封城,天寒地冻,街上难见人影,人数减少实属常理。然而熟面孔越来越多,且三层以上的访客渐多,长此以往,才子楼将毫无疑问成为京城最风流之地。”
“淑女阁的情况又如何?”
“较之前人气旺盛许多。”齐笙缓缓地答。
这是一个惯例,每月逢五,但凡齐五爷在家便会叫她到书房,或询问近日发生的大小事情,或找她参谋生意之事,或寻刁钻问题考校,几乎雷打不动。
齐笙应付惯了,此时不慌不忙,躬身垂首,慢条斯理地将近日发生的事按轻重缓急一一道来。语毕,缄口默立,等候齐五爷的安排。
“过年你就十五了吧?”
齐笙恭敬地答:“是。”
“按大乌朝律例,女子满十五岁可论婚嫁。等四月份你的及箅礼一过,便该考虑婚事了。”齐五爷说话时并没有刻意看她,但齐笙分明觉得一束犀利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垂着头,并不接话。
齐五爷也不再言,垂眸翻动着书案上的书卷。薄脆的纸张被翻动的哗哗作响,屋中忽然静得厉害,齐笙静待半晌,终于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不意齐五爷此刻也正抬眼看她,两道目光相撞,齐笙连忙垂下头,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脱离胸腔。
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耳边清晰地听到咕咚一声,想到齐五爷此时可能在看她,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正盯在她头顶上方,顿觉头皮发炸。
然而齐五爷并未如何,依然翻动着书卷,屋中哗啦啦的脆响不时流动,单调而静谧。齐笙垂首站了半晌,激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她又站了一会儿,渐觉腿脚有些酸痛,正欲抬首询问,齐五爷似终于想起她来,自高高摞起的书卷后抬起头,冲她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无事便回去吧。有时间仔细考虑一下婚嫁之事。”
齐笙再欲说什么,然而齐五爷已经再度埋下头,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轻声告退,带上房门。
她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不久,自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白衣白靴,长身玉立,乌发雪肤,贵雅到极致的一位青年公子。白衣公子嘴角含笑,扶住就要跪拜的齐五爷:“莫跪,五爷每次都跪在同一处,不怕这地面被你跪得凹下?”
齐五爷惯是不苟言笑,听罢这话,一张僵刻的面孔顿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僵硬地扯扯面皮,后退一步拉开书桌后的椅子:“少爷请坐。”
白衣公子顺从如流地坐下。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白衣公子的目光落至桌上一只乌木笔架,指尖滑到数支毛笔其中之一,屈指轻轻一弹,顿时叮叮咚咚数只笔杆就碰撞在一起,“就连小笙儿都长成亭亭佳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齐五爷恭谨肃容,闻言只深深埋首,神情不见丝毫得色。
白衣公子随意拨弄着叮咚作响的笔杆,目光落到之前齐笙站立之处,感叹道:“你这个女儿可真了不得,也不知谁家男儿有福气能娶到她。”
齐五爷立刻挺直背脊,一字一顿如发誓地道:“纵她一生,只听命于公子一人!”
“哦?若她不肯呢?”白衣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齐五爷毫不犹豫地道:“齐五以性命担保,此事必不会发生!”
白衣公子这才微笑点头:“我自是信得过五爷。”
同一时间,齐笙已经洗漱完毕,在婢女的服侍下,解带宽衣,爬进被窝。
夜一刻比一刻更静。外面的风声似乎停止,云破月来,银霜一般的月辉透过窗纸洒入室内,给漆黑的夜色蒙上一片薄软轻纱。
面向墙壁而眠的齐笙忽然缓缓睁开眼,轻轻地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床。不顾地面凉如冰,赤脚跪地,伏身用力将手臂够向床底。摸索片刻,掏出一只外皮粗糙的铁皮盒子。
打开盒子,露出点点银白与金黄。
低头看着这些比月光还要寒冷之物,齐笙心中燃起一丝火苗。她微微垂首,掌心向上,凑在唇边,自口中吐出一块隐在舌根下良久的小巧玲珑的物事。
借着微弱的月华,隐约看清这是一块指肚大小的碎银,上面沾有丝丝晶莹唾液。她掀起衣角擦拭干净,将这块仍然带着体温的碎银放入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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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汉如土
东方渐白。
齐笙在婢女的服侍下穿戴洗漱完毕,抄着袖子走出卧室。刚行至房门口,迎面刮来一股刚烈至极的寒风,小团小团的碎雪劈头盖脸地砸来,立时便有些睁不开眼。她略略侧首,避过这刚劲的风头,双手往袖中更深地抄了抄,抬脚在雪地上留下两行秀气的脚印。
齐夫人的院子里,静寂裹素,呼呼寒风卷着雪粒擦过屋檐,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响。两名青衣婢女端着盆子匆匆进出,见齐笙走近,忙屈膝行礼:“见过大小姐。”
齐笙点点头:“快进去服侍老爷与夫人吧。”抬脚走上台阶,从容地来到正屋一侧,寻一张椅子坐下。约莫等了两刻钟,齐五爷与齐夫人方自卧室中走出,穿过通道来到正屋,坐于上首。齐夫人接过婢女递来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白茶,轻啜一口,抬首朝她望来:“笙儿又起这样早?天如此冷,怎不多睡一会儿?”
“见过五爷,见过夫人。”齐笙自椅子上起身,给齐五爷与齐夫人认真行礼,方缓缓坐下答道:“多谢夫人厚爱。只是我早起惯了,倒觉得睡足便好,睡多反而难打起精神。”
齐夫人便朝旁边的齐五爷看去,细长的秀眉轻轻蹙起:“可是五爷又安排给你许多事?五爷惯来严苛,你不必一味遵从。咱们女儿家生来娇弱,比不得他们男子粗糙,当休息时便休息,无需同他们比能干。”
齐笙低头答是。齐五爷此时轻咳一声,搁下茶杯,目光朝外一掠,张口问道:“箫儿呢?怎还未过来?”
齐夫人顺着他的话朝外望去,目光所过,尽是一片白茫茫,并不见那道明丽的身影。遂收回目光,摇摇头道:“这个懒丫头,一准儿还赖在被窝里没起呢。青翠,你到二小姐院子里瞧瞧,若她还没起来,便叫绿宝绿珠伺候着。告诉她若晚了夫子的课,又该被打手心了。”
门口站着的青翠领命,低着头冒雪匆匆离去。
齐夫人转过目光,呷了口茶,又对齐笙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实,在自个儿家里也讲究许多。我是你母亲,你便多睡一会儿我与五爷难道会怪你不成?你总这般小心翼翼,只会苦了你自己。你瞧箫儿,何时守过规矩?我与五爷可曾不喜她?”
“箫儿便是这般,天气一冷便恨不得扎根在床上才好。”齐笙抿嘴笑道,“只是我身为长姐,便该做出一番表率来。何况我从心里尊敬五爷与夫人,自愿早起侍奉,夫人如此说,可是觉着我……”
齐夫人微微一怔:“我一片好心,倒叫你误解了。”见齐笙垂首抿唇坐在那里,说不出的娴静端庄,忽然不知说什么,叹了口气,伸指朝她额上虚点几下,“我知你孝顺,只是咱家不缺银子,你少忙一刻也短不了吃穿,何必如此卖命?五爷便再财迷,也不应对你如此严苛。”
齐五爷便高声咳嗽起来,齐夫人侧过头看他,难得地高高挑起眉毛:“今儿笙儿就不出门了,便在家陪我一日。”
齐五爷轻咳数声,手掌往桌上抓去,低头饮茶之际,眼角扫过齐笙的方位。齐笙便轻轻一笑,眨一眨眼,舒臂展袖,抖着身上的衣袍对齐夫人软软地道:“夫人这话应当早说,您瞧我这一身衣裳,如意一早给我换的。早知我便不换了,回头出不了门,如意可要念我。”
她此时白衣白靴,乌发高束,一副俊俏公子的打扮,俊俏得不得了。齐夫人想到如意爱较真儿的性子,也不禁以帕掩嘴,笑道:“如意那丫头,倒真是连我都说不得。”
这时,青翠自院外匆匆而回,齐夫人在她身后望了望,问道:“二小姐呢?怎未跟你一起过来?”
青翠抖落身上的雪,站定后答道:“回夫人,二小姐说今日夫子休假,不必早起赶课。”
“这么说她仍在床上懒着?”得到青翠的回答后,齐夫人顿时好气又好笑,“这个懒丫头。”摇头笑笑,无奈地看向齐五爷,“五爷,现在怎么办?都是你给惯坏了。”
齐五爷严肃的面容顿缓,微露笑意:“再去叫她。”
青翠便又一头钻入风雪中。两刻钟后,双颊通红地小跑回来,对上齐夫人询问的眼神,明快地笑道:“绿宝绿珠要伺候二小姐穿衣裳,被二小姐一人赏了一脚。奴婢跟着劝,也吃了二小姐一记香足。”
“这个懒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齐夫人拈着帕子的手轻推齐五爷,“你惯出来的好女儿,真是管不得了。”
齐五爷哈哈大笑:“管什么管?我齐五的女儿谁敢说一句不好?”大手一挥,“摆饭!”
饭罢,齐笙行礼告退,出得门去。齐五爷擦嘴净手,吐出一口漱口水,扭头见齐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面色沉凝,不由诧异地问:“怎么了?为何做出这副模样?”
齐夫人有些赌气地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齐五爷一头雾水,想了想道:“你说箫儿?她自小娇气惯了,不起来便不起来吧,也值得你生气?”
“我不是气箫儿!”齐夫人真的生气了,温婉的面容透着怒色,“我在气你!同样是女儿,为何你对笙儿便如此严苛?若你不喜她,当年为何把她接回来?既然接回来了,便该好好待她才是!”
“原来是为这个。”齐五爷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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