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高兴的意思?”
“好好的怎么拿出以前的事来说道?”吴正瑜皱起眉头,不愿提起那段。
“为何不能说?难道我说的都是虚的?你且指出来,倘若我有一句假话,马上跪下来磕头道歉,再不拿以前之事来说!”
吴正瑜目光闪动,看着她良久,最终慢慢地道:“在你心里,一直便是这般怨着我们?”(文*冇*人-冇…书-屋-。电子书)
齐笙哼了一声:“你以为呢?”
吴正瑜不由叹气,斟酌片刻,缓缓地道:“你那时性子又臭又硬,奸猾不忌,倘若不下狠心,你且想一想,如今你会在哪里,又是何境地?”
齐笙听罢,有些怔住。
倘若那时没有遇到齐五爷,为了生计,她只怕也要投在别人门下吧?因着从未如此想过,齐笙不由得顺着他的问题思考起来——别人若用她,会比齐五爷手软吗?会如齐五爷对她那般信任,将大笔银钱投入给她使用,从不吝亏损,只为培养出她的担当与气魄吗?
她被齐五爷颇加严厉的教导几年,对寻常人的心思猜度已有些心得。认真推演过后,只摇了摇头,齐五爷是个爱才之人,爱才之心常人难比。
只是,即便他们不会如齐五爷那般用心,也不会如齐五爷一般对她严厉得近乎羞辱——每每出门均要差遣两人跟随她左右,让她不能逃跑;每隔三日便以金针刺她的脚腕,使她每日走路都如同有一把刀片割她的筋;每日接触到银钱后,回到房中便要脱下衣裳,让张瑛检验她的身体,避免她藏昧银钱。
没有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等狠手,齐笙始终不愿对齐五爷喊出一声“爹”,便是痛恨此等缘故。
吴正瑜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面露讥诮,不由想起老皇帝对他的好与坏,微微垂下眼:“齐五实是疼爱你的。”
他不像别人,为了权势把女儿贴进去。与此相反,他为了女儿能自由情愿不要权势。
“疼爱我?疼爱我会逼我嫁给江心远?疼爱我会把我送入宫?疼爱我会让我掺和进这些事情里?疼爱我会在事成之后叫我远走?如果这是疼爱,那他是真的很‘疼爱‘我!”
吴正瑜斜看着她,对比老皇帝对自己的一点一滴,直直冷笑:“你自己从不曾孝顺,反倒先指责起旁人来了!”
齐笙顿时恼了,指着他道:“你倒很孝顺?老皇帝可是被你亲手掐死的!你不仅弑君,你还弑父!”
见吴正瑜脸色大变,心下痛快,将憋了许多年的话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这时跟我装好人了?你不知道其实最可恨的人就是你吗?若没有你,齐五爷不会抛弃我,把我丢弃十几年不闻不问!若没有你,他不会事事把我放在脑后,诸事以你为先!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你知道我一直过的什么日子?你口中说得轻巧,只说我不知好歹,脾气又臭又硬,暗指幸亏那时遇见了你们,否则下场不知坏到哪里!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没有庇佑的小乞丐,年纪小,出身差,谁也不肯找我做活,唯一找过我的人还想把我卖了?”
“每到冬天我的手脚脸耳都会生满冻疮,遇冷则痛,遇热则痒,每年均是如此,你可遇到过?”
“抱着结了冰的馒头,啃下肚子浑身冰凉,甚至一口下去把牙都磕掉,你可有遇到?”
“被有钱人家偷到宅子里,给他家的傻少爷当童养媳,更被他家猥琐的老头色迷迷地看着,你曾遇到吗?”
“你生来就是皇子,再落魄的时候也有大堆侍从跟着前呼后拥吧?我经历过的你都没有经历过,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这些我原本都不必受的?我原本应该有爹娘疼爱,吃穿无忧,做着畅快的富家小姐,半点烦恼也不会有!”
齐笙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哽咽起来,她倒是放不下他们,可他们何曾把她放在心上?昨天见他们遇难,明知危险也要远远观跟着,以备搭一把手。见到他们跳崖,更担心他们如果留得命在,因无人照顾而损毁,便火急火燎地寻找下山的路。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计策,她什么也不知道,却险险丢了命!
更令人齿寒的是她醒来后齐五爷已经走了,她连他一面都没见到。吴正瑜又凭什么指责她?她难道就活该受这些吗?
吴正瑜不说话,目光复杂地望着背对着他微微仰头的单薄身影。良久,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他撑着上身坐起来,伸手去扯她的衣角,“你说得对,都是我的不是,你别哭了。若是有气,便过来打我几下。”
“难道你不该打吗?”齐笙被他拽了几下,蓦地转过身来,鼻头通红,果真举拳往他身上打:“最可恨的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该有多么幸福!这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能这么可恨!明明欺负人,还让人觉得荣幸,最可恶的就是你!”
齐笙毫不客气,每一下都捶得拳头生疼,更别说挨拳头的吴正瑜。
吴正瑜挨了一阵子,渐渐捱不住,她下手太狠,全然忘了他胸前有伤,只好双臂一拢,把她按在怀里。她犹不肯消停,张牙舞爪,甚至张口咬在他胸口。疼痛使他龇牙咧嘴,胸腔内一颗心却不知为何火热起来。
人人只见他难亲近,可谁又曾真正有心与他亲近过?或鄙夷他的失意,或谄媚他的权势,或贪慕他的容貌,便连他的父皇都对他躲避愧疚,怜悯讳忌,不曾真心与他交谈过。
吴清婉是他最亲近的妹妹,言谈之间却也对他颇多顾忌。只有怀中这个仿佛刺猬一样的少女,虽然有时蠢有时狠,总出其不意叫人难料,然而看向他的目光始终清清楚楚,是算计就是算计,是憎恶就是憎恶。
“是我不对,是我可恶,难道你就好了?头一回见你,便摘我钱袋子,往我的荷包里装上癞蛤蟆,你才是坏胚子!”
“你污蔑人!”
“没有!”
“就是有!”
“绝对没有!”
“那你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既然忘了,那便罢了。”
“分明是你污蔑!”
“……”吴正瑜再没说什么,把她的脸扳起来,只想吻下去,却在看见上面涕泪交纵的有如花猫一样狼狈,嘴角抽了抽,收回方才的念头:“脏死了,像什么样子?快去洗脸!”
齐笙有些脸红,这才意识到还在他怀里趴着,忙挣扎着爬起来,看见他满脸嫌弃,似有笑意的目光,不由脱口道:“呸!”
见他面露怔愕,心下解气,哈哈一笑扭头跑了。留下吴正瑜呆呆地,感到胸前一片凉意,渐渐眼角弯起,竟笑得看不见眼睛。
这个孩子真叫人……吴正瑜乍喜乍叹,她对自己狠,对别人却总是一忍再忍,心性绵软,不肯占人便宜,即便算计旁人之时也是打着以己之长换人之短的路子。
可是又胆大妄为,目无尊卑上下。犹记得那时他风流高傲的三弟,唯一一次在女孩子手中吃了亏,便是叫她在腿上划了一刀,血迹透出衣裤。
只是究竟太小了,吴正瑜摸摸胸口被她咬到的地方,下腹有些燥热,不禁苦笑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很惊讶,阿轻又更了……事实上,明天中午12点之前阿轻还应该再更6000字……so艰巨……
☆、第 86 章(小修)
齐笙跑出去洗脸;良久未回。吴正瑜坐在床上发呆,因刚刚使劲发泄过;故而心情极好。只是久等齐笙未归,渐渐喜悦平复下来,往门外望了数回,不由怀疑她是不是找到路偷偷跑了?一想到此,不由得坐不住,他几次三番扮笑脸赔小心;若是一片苦心全付诸于东流,他这辈子再没脸跟女子谈情了!
正在他从袖中翻出一只哨子欲吹响时,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只见齐笙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歪着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吴正瑜动作轻微几不可察地收回哨子:“跑出去这么久,干什么去了?”
“给你弄好东西去了。快猜一猜是什么?”齐笙心情极好地对他眨眨眼,“保准你待见!”
吴正瑜不由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话问道:“哦?是什么?”
“你猜一猜呀!”齐笙不满跺脚,嘟起小嘴,很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
吴正瑜哪里猜得出来,也没有心思猜:“你向来机灵古怪,想什么做什么总出人意料,我猜不到。”
齐笙见他摇摇头不肯猜,只道败兴。又听到他对自己恭维,虽然不甚中听,倒不再皱着鼻子,轻哼一声:“也是,早知道你不肯猜的,你那么好面子,怎么肯白白丢脸叫我嘲笑?”
不过仍是兴冲冲地跑出去,然后抱着一副拐进来了,献宝地道:“我让他们给做了这个!有了它,你就能四下走动了,高不高兴?”
“你竟有这个心?”吴正瑜神情淡淡地道,实在说不上开心,倒并非东西不好,实在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齐笙不懂,只以为他看不起,不由丧气地往地上一丢:“算我多事,待会砍了当柴烧罢!”
吴正瑜看着她满头满身的树叶子,只问道:“出去那么久,就为了做这个?”
“哼,人家还不是不稀罕?”齐笙不忿地嘀咕道,“算我多事,皇帝陛下这般高高在上,又岂会屈尊纡贵用这种东西?”
说着弯腰抄起拐,就往外拖。
原以为经过方才的争执,她又对他拳打脚踢,两人已是朋友了。没想到是她高攀,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亏她对他感到亲近,简直厚脸皮得可以了。
齐笙抱着拐往外走,心下打定主意,以后他爱怎的便怎的,她再不多事。
“回来!”吴正瑜好笑地冲她招招手,“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没想到你有这份心意,心里很是感动。一时有些失态,竟叫你误会了,是我的不是。”见齐笙停下来,扭头斜眼看着他,便对她挤挤眼:“你若还生气,不如再打我几下?”
齐笙扑哧笑出来,佯装呸了一声,心中的芥蒂微散:“你竟是这种人,以前却没想到。”
“我是哪种人?”吴正瑜笑问。
“无赖!”齐笙做了个鬼脸,实在没想到他看起来冷冷清清,一副熟人勿近生人死远的薄淡模样,竟也会有这样一面,似个寻常男子,不那么高不可攀。
吴正瑜发冠散乱,脸上沾了脏污,眼里布满血丝,此时狼狈地半躺在石床上,齐笙不由想起方才在他怀里又抓又挠,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渐渐有些脸热。那会她情绪激动,没反应过来,此时回想起来,心头顿时有些别样的滋味儿。
“要我扶你起来吗?”
吴正瑜点点头:“好。”
于是就着她的力道,缓缓下了床,接过她递来的拐,夹在腋下试着走了几步:“不错,很顺手。”
心血得到别人肯定,齐笙很是开心,想起方才的凶悍不由赧然:“我刚刚不是故意对你凶。”
吴正瑜偏头看她:“哦?”
齐笙扶着他往外走,几步便出了石室。
快到晌午,日头清爽明媚,两人慢慢来到一棵大树旁边,吴正瑜倚上去,盯着齐笙不放。齐笙只觉他目光中有些灼人的东西,心头微跳,缓缓别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觉生气,心里头总不服,也不知道不服什么。”
“还在怪我之前对你太狠?”吴正瑜轻轻地问。
齐笙想了想,点点头:“你们之前那样对我,不论放在谁身上,都难以释怀的。”
吴正瑜轻笑一声,抬手揉她的脑门,叹了一声:“傻孩子。那些事倘使放在别人身上,哪会像你一样无声忍了,又心性健全地长到现在?”
齐笙听不明白,抬起头看他。
吴正瑜便又道:“你生性擅忍,本来比那冲动暴躁的好太多,只是心性有些薄弱,于‘情’字上很放不开,这也是齐五那般对你的缘故之一。”
齐笙极是惊讶:“就只是为了磨练我?”
吴正瑜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齐五对你是真心疼爱,为了磨练你的性子,着实下了苦功。”
齐笙红了眼眶,想了想,张口驳道:“旁人家疼爱女儿,就是百般怜惜爱护,为何他疼爱女儿,就要百般磋磨?好没道理!”
虽然齐五爷对她也有好的时候,比如带在身边磨砺考校,请来商场上的厉害人物教导,曾有一段时候,她对他仰慕得紧。后来知道他就是她的亲爹,始终放不下那些难堪与辱没。
吴正瑜不知道齐五爷调|教她的细节,只是依他所见,也了解大概:“若他一开始就认了你,把你当做普通的女孩儿养起来,日日待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素日里只学些女红管家一类,你是不是就满足了?”
齐笙一怔,不,她不愿。就如同齐箫那般,她曾是倨傲不屑的,这也是后来齐箫讨厌她的原因之一。因从未想过这些,一时竟痴痴思索起来。
吴正瑜也不打扰她,任由她低头思索。良久,齐笙回过神来,有些复杂地望着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
“爱是信任,信任你不论何时何地,何等境况,都会过得好。养在温室中的花朵易凋残,捧在风雨下的雏鹰才会飞得高。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齐笙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齐箫是为了保护齐夫人而死,那么她呢?倘若当日的情形换成她,她也会那样做吗?
答案是否。几乎没用多久,齐笙便得出。她会迟疑,会考虑值不值得,迟疑的结果便是选择隐忍复仇。
“没错,你这样选择或许冷血,却并不可耻。齐五对你的栽培,便是为了危急之时,你能率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不愿与你走得亲近,也是此意。”
“便如昨日我们身后有追兵,你该视而不见才是,既是信任我们,也是保全自己。”
齐笙抱着头,拼命摇道:“我不信!难道爱不是包容与守护吗?”
“不,爱是信任。”吴正瑜坚定地道。
齐笙摇头,只觉一直以来的信念被打破,很难接受。忽然尖叫一声,抱头跑远。
吴正瑜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怜。待她跑得不见了踪影,便拄起拐慢慢往石室走回去。
中午齐笙没有回来,吴正瑜感到腹中饥饿,便吹响了哨子。
至下午时,明媚的天气却开始阴沉下来。齐笙还没有回来,吴正瑜抱着两只包裹,唇角微微勾起。这是侍卫刚刚送来的的衣裳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