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传说中身体微恙的李大人现身,这事才有些看头。
“周大人,吴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能出动这么多人?”李大人激动的说着,看自己的家眷在哭泣,气的身子都在发颤。
花笙对这一幕并不不陌生,抄家少有,可这个当口,搜家更是时不时的事。所以如今看着也是麻木,从而偏头问起齐昭月,“当初李大人隐约透露出消息,说有先皇密令的时候。连皇上都犹豫甚久。微臣倒是很好奇公主殿下和皇上说了什么,能让皇上允许公主带兵抄家?”
“侍郎知道了能如何?”齐昭月看着眼前种种,“这里总该是留不住。”
分神看着李大人一身衣袍穿戴的整齐,跟几位大人争执的样子,哪儿像自顾自说的病卧在塌需要静养?
花笙顺着齐昭月的目光,挥手而下,“拿下。”
李大人自然也顺着声音看到了齐昭月,大声喝道:“公主殿下也不晓得是何事回的京都?!当初公主随着江大人北上,如今大军不可能凯旋归来,公主是怎的一回京都,户部便带人抄微臣的家?自古以来,哪儿有公主看着重忠之臣的家被抄的道理?!”
那字字撕心裂肺,听着倒真像是冤枉!
齐昭月却是听着不可能凯旋归来着句话,脸色微变。白刃般的目光刺向李大人,瞬间黯沉。
“老爷!老爷!!”李大人的妻室都哀声的呼唤着,听得李大人面色阴沉。
齐昭月却是听得女子撕裂的呼唤声,像是今生最后一回见面般。
花笙看了却是笑道,“这一抄家便是流离失所,如何能不哭这富贵远去?”
新上任的史官倒是见到这一幕:侍卫走几步,那妇人就扯着身后家里人衣裳死活不放手,对一旁的同僚唠叨道:“我等受命前来,虽是抄家,却也不是要灭族吧?这声音却像是要赴黄泉似的。”
“那女子貌美却不端庄,一看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他同僚嘀咕着,“以色侍人,不叫成这样旁人怎么会觉得冤枉?”
“要是叫的大声便是被冤枉的,那窦娥死的还真不冤。”史官听那声音,拿着手的墨笔都抖的慌。
“怎么说?”
“你比比看,这一群人叫成这般凄惨,才让人看着冤。窦娥可不是就一个人,声音怎么喊,都喊不出刑场台外么。”
“……”
“就算是抄家,公主和花侍郎是否也要给微臣一个理由?”李大人怒不可言的望着齐昭月。
“父皇想抄你李家而已。”齐昭月神情淡淡,花笙也是难得帮腔,“李大人,近来东北之忧,圣上忧国忧民难免疑心,抄家不过走走过场。李大人两天没来上朝,不知者不怪。”
骗鬼!李大人真是气的七窍升烟。三部的人都齐全了,这样走过场的怕也只有他李家吧?!
将怀中的玉块高举,威慑道:“见此密令,尤见祖皇,谁敢动我赵家人?谁捉我我抄谁的家!”
“抄家?…抄家……”众人骚动了起来,人群陆陆续续的下跪行礼。
“好大的气派。”齐昭月褒奖着,花笙看着李大人,嘴角扬起劣质的笑,“微臣还以为公主会说,如此急功近利、狂妄自大之人,是怎的当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刷——”的晃眼之间,李大人手中的东西就不见了。
“嗯…”齐昭月看了眼影卫手中拿着的玉石,依稀可以看到刻着的圣宗亲笔。嘴角微翘,端于腹上的双手指尖微动。那玉石书便被影卫‘失手’跌碎在地,碎在嶙石堆上四分五裂。因为用了足够的力度和内力,那东西碎的当真是渣沫不剩。
众人都让这一晃眼的事情给惊住了,李大人前一秒还让众人下跪参拜的东西,然后…然后谁也没看清楚…然后没了……
“这可是先皇赐予赵家!”李大人惊呼,那声音像是要将人吃了。
“先皇逝世百年有余,留下圣物那便是子孙的继承。李大人私藏,不管是何缘由,没有上报皇家便是私藏圣祖遗物,可灭九族!”齐昭月一字一句,口齿伶俐令人不寒而栗。
“可那是先皇赐的!”李大人死抓着这点不放。
齐昭月听罢,嗯了一声。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得见,“李大人说是赐的便是赐的吧。”
正在臣子对这话犹豫之际,却又听齐昭月用着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看向四周前来,准备抄家三司几部的人,“谁家没有祖皇先皇赐的几件赏玩?李大人何必这般激动…不过李大人之前说的密令…什么东西?三部的人将李家抄了个底朝天了,尔等有看到过吗?”
有啊,只不过碎在地上渣渣都不剩了……
不过这话却也是没人敢这么接下去的,谁接谁傻!然后都僵硬的回头,默不作声的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抄家的抄家,押人的押人。影卫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李大人捆绑起来,以免他又嚷嚷出什么事儿来。
即使事情解决了,之后却都静谧一片。这恐怕也是史上,最安静的抄家。
公主太凶残了!
派来史官的脑子里,都冷不丁飘着这样一句话。哀愁的看着齐昭月,但在影卫对视的情况下也没敢再望。反而是一脸肉疼的表情,看着地上的碎末。若是能存着在史册上记上一笔,那也是莫大的荣幸啊!而且还能间接显现祖皇的功勋,锦上添花何乐不为的事?
这一砸不要紧,砸了几块还能拼凑拼凑不是?这碎成粉末一样,捏泥人都指不定能粘的起来……
史官的心都拔凉拔凉的,他们好想参公主一本,可是话都堵死了,又什么都不能说。
前来抄家,涉及安黎公主,不晓得有多少人在暗中安插了眼线。锦国皇子成年便有上朝观礼国事之权,虽说公主并非如此。可如今这一出,却让人又有了新的估量。
一年前安黎公主下嫁护国将军独子,跪棘请朝要随着北上。本以为是皇后那边的动静,如今看这安黎公主抄家的仗势,虽然不精通谋略,却也不像传闻的那般于政事无碍。
☆、第157章 明明
将军府被空置了一年,如今迎回女主人,府中上上下下也是欢喜一片。管家看到齐昭月,也是看到了自家公子快回来的一天,笑得似大地回春般喜庆洋洋。
齐昭月回府,同管家问说了些细细碎碎的琐事。说着江知佑一定平安无事,安抚管家担忧。一路说下来,她自己都快信了自己的话。
眼看着管家欢快的出门,赶忙的准备着事宜,她心里顿时不晓得是何种滋味。
“公主。”景蓝目睹一切,却也只能闷不做声,将自己的手中事处理好,“小媓姑娘的双亲找到,景蓝将此事告知远在泉州城的三皇子……”
“确实应该跟昭明说一声。”齐昭月点头,也知道景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此事,“出了什么变故?”
“三皇子说要回京。”景蓝禀告着,齐昭月抬眸,似笑非笑的问道:“回京?”
见齐昭月的神情,景蓝解释道:“京都的动静,三皇子不想知晓也难。说是思忧急切,已经动身不日就到了。”
见齐昭月不说话,景蓝低头,却是忍不住说道着,“李家抄家的风波,如今数十天都不曾消停,公主兴许…不该亲自前去。”
齐昭月看着台榭交错,琼楼高叠。想起她半跪在御书房说的话,恍若昨日。
“安黎的本事,远远没到在父皇跟前卖弄的地步。”
“安黎身在泉州,对合州叛乱一事,作妇人无知,却也深知。如今归京,也是东北并无大碍。归心似箭,才能返之。大军平反回京,得以民安,也是天佑锦国。安黎有失稳重,刚归京便面见父皇,也实属多久不见,情难自禁,还望父皇莫怪罪安黎。”
“不说安黎一路回京,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难免担忧之处,心神不安。如今得见父皇,顿然心静自然,得以宽心。安黎心向锦国,望国泰民安,所说之事,断无冒犯朝中诸位大臣之意。探子所顾之事,也断然没有安黎替足的道理。只是安黎随军甚久,看将士等一片赤子之心,为其动容。想逾越问问父皇,大军何以班师回朝。”
龙椅的上的人只是道着另一件事,“安黎归京,甚是凑巧。虽回的仓促,父皇也是心生欣慰。不过…你应也晓得李家事。跪棘请朝也才是去年之事,你当年便有如此胆魄,如今班师回朝,想来不差。”
“李家是历代忠臣之后,如今谣言四起,安黎置身事外,自觉多多少少,比旁人看的清楚些……”
跪棘请朝,若不是先祖沿袭前朝之制,有如此一说,都可算逆叛之事。自此之后,她面见父皇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如今刚见面就拿着一年前的事褒奖,怎可说是件好事?
且不说那是她赶着上去搀和,一国之君竟问公主国事,置于太子何地?
她当时是如何回的?
“但安黎略有所闻也是人之所见,难免偏己之见。锦国律例,乃历代国君所御,必然不偏不倚严谨三分。”
“私藏脏污,藐视朝上,该当如何?”父皇的言语神情历历在目,她越来越看不明白,却仍是规规矩矩的回着,“抄家灭族。”
“李家连抄家都不值得。”齐昭月的步子停下,身后的奴婢立马上前,打理前方亭中的桌凳,垫上牡丹绣面的坐垫。桌上香炉袅袅,茶水果盘一一俱全。
齐昭月坐下,闻到糕点的奶甜香气。入目的红脆果子香甜可口,明明不属于春季的青提,盛在串枝青花的白瓷里,椭圆的翠皮上,还缀着清莹的水珠。
挥手让人将东西撤走,随后的奴婢便将檀香木盘端上,其中放置着着两本杂书。
“景蓝愚钝,却也觉得李家似乎…”景蓝揣摩,见齐昭月坐下才道:“无半点名门之风。”
想起前几天的闹剧,那一个躯壳里一盘散沙。齐昭月垂眸,突然看到手中的书册,右侧的小字批注,行书飘逸,笔锋苍劲…却似乎……不是他的字迹。
景蓝见齐昭月不语,观颜察色,瞬知其中弯道之深,顿然不语。只是请示道:“公主归京几日,有不少贵人的请帖送到府上都堆积的颇高。”
“本宫归京,不慎染了风寒,身子颇为不适。你等会儿进宫,去御医院请王御医的牌子,替本宫诊脉。”齐昭月轻描淡写,景蓝低头应是。
京城倒不像泉州城一般,初春便雨润酥街。只是浑浊的云层不断的挤压,压的人心慌慌,慌的不安分的人越发不安分。
安黎公主当初回京,便有大军不久便要班师回朝的传闻。三皇子随之回京,更是引发了各种猜测。
“三皇子归京了。”西门清图看着卧在榻上饮酒的花笙,突然道:“归京以来,安黎公主没有动作,却并不会没有心思。”
“一家人怎说两家事。”饮下一口辣酒,花笙笑着摇头,“安黎公主总不会跟皇后娘娘过不去。”
“公主回京,正是凑巧。”西门清图放下手中的信条,神情淡漠,却将京中事都细想了一遍。
“皇上的心思没人明白,做臣子的总要有人试探,偏偏臣子的试探,是君王最为忌讳。”花笙笑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就算如今后宫妃嫔不多,也实在没有到和睦的地步。太子殿下近些年,更是像踩着陷阱走在金銮殿上。其他皇子皆可不说,嫡出的安黎公主难道不是最合适不过?”
“安黎公主心中最关注的,莫过东北。江大人不会让公主掺和着去剿匪,留在泉州城的公主,未必甘心整日似我般逍遥……”
“花大人能涉足公主的人手?”直白的陈述,并无一丝询问之意。
“西门家主太看得起花某人了,只不过是觉得…”花笙微顿,才道:“母女连心,公主的势力,大都有皇后娘娘撑腰。若是东北出事,除却江大人。能助公主的人,只能是在京都。”
“说来,让公主回京,一开始便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将军府闭门不会客许久,第一位登门拜访的客人,却是从泉州城远道归来的齐昭明。齐昭明早在归京之前,便听说将军府不会客。所以在被景蓝迎进屋内,看到座上香茶备好,一点都不吃惊。
即使这作态,像是已恭候多时了。
“阿姐。”他轻声唤着,暖暖的笑意中带着见到阿姐才会有的敦厚,神情一如既往的尊敬。
“风尘仆仆归来,可是先进宫见过母后了?我回来那阵子,母后一直惦记着你。”齐昭月看着几十天不见,明显洗尽铅华初染尘的胞弟。顺然猜想到一些,他打理泉州城的事。果然磨练过后,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见过母后了。”齐昭明坐在次坐上,“母后也同昭明说过,阿姐自从回京,就一直沉闷在将军府,不曾出门。”
齐昭月摇头,“泉州城一切安好?”
“安好。”齐昭明笑着答着,却也顺手端起桌上的茗茶,“虽说昭明与阿姐也有半月没见,可来将军府,阿姐怎么都先让昭明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你这话,还生怕阿姐吝啬一杯茶不成。”齐昭月轻笑,却转话锋,“还是昭明觉得,阿姐下一句会问‘你姐夫可还安好?’。”
齐昭明放下茶杯,杯瓷轻磕在绿檀木桌上,抬头一笑,“阿姐牵挂姐夫,问这话自然不稀奇。”
“你若是还唤我阿姐,能不能如实告诉阿姐一件事?”齐昭月的神情不变,语调却缓缓沉下来。
齐昭明遂然不语,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如果他的后背没有僵硬,齐昭月兴许也只当自己这番开口是多余了。
“阿姐……”齐昭明刚开口,便听皇姐问道:“那天你贸然回泉州城,急忙的推门而入,原本是要告诉我什么事?”
“阿姐…怎么这么说?”齐昭明自知自己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却也还要挣扎试试。他自然是没法跟阿姐说谎的,更别说一直欺瞒下去。
“我在东北,不是没有人。”齐昭月目中无神,思绪飘出千里之外,“香杨传回泉州城的消息,渐渐了胜于无。期间,只有昭明回过泉州城。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还能一世都想不明白?东北一潭死水无半点消息,我便是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不去猜想。”
齐昭明顿然哽咽道:“那为何阿姐……”
“那日我甚是急躁,没有觉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