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舒听罢这话,双手遮在长袖下的指甲,抠着身下座椅的木角,直至指尖不小心磨伤刺痛,才道:“可太子妃说,你想废妃?”
“儿臣确然想废妃。”齐桓治想也没想,就道:“太子妃在府中闹的太过,度容太小,诚然也没有半点母仪天下之风。”
“太子怎么能废妃?!”慕容舒瞬间就历声道:“你当太子妃的立废是儿戏么?就算是天塌了,太子妃也不可任意废除!”
“母后这话当真绝对!若是儿臣不做太子,那太子妃不就自然不是太子妃了?”齐桓治道,“怎么就不能废?”
“荒唐!”慕容舒忍着心搐的身子撑起来,“你之后也不用上朝了,给本宫回自己的府邸禁足!妾室全都打发去佛寺礼佛,你若还是宁顽不灵,就呆在府里别出来了!”
“儿臣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齐桓治当下就诧然道:“儿臣这般同父皇说,父皇都不曾禁足与儿臣。更不说母后当年还不是被废冷宫三月,儿臣说废太子妃怎么就做不得样子?”
“你,你!!”慕容舒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瞬间就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抽搐过去。
见慕容舒倒下,齐桓治才慌了,走近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只得连忙的呼喊着宫人,“来人吶,来人!!”
朝堂之上,齐谨元正听着户部禀告京都异事和害虫之说。
齐谨元上朝,心中本就十足放心不下慕容舒。昨日历历在目的断绝之言,让他想起昔日很多事。同甘共苦,他与她的诺言如今想来却只同了苦,他自认为的甘,与她而言却都是苦。
上朝的金銮殿,更让他恍惚起当年登基。她依偎在他怀中,说自己并不惧怕后宫多佳丽,她会是他心中唯一的后。如今想来,他们都太信自己了。
他信自己予她了倾世的容华安稳,可她却从来不要。她信自己守得住一切,却偏偏从不跟他言说,两两成殇。
他是有愧的,但对着她,却无从开口说起这些事。
在朝上的分心,臣子不容他半分悠闲。花笙禀告着一些事,可殿中臣子关忧的却只有一件,那边是东北有异,派谁出征。
将军府与赵府的事情沸沸扬扬,但真可惜的却是,他谁都不想派!能坐看两方相争你死我活,他丝毫不废力,东北缓一下,死几个人又何妨?
可花笙禀告到一半,就有探子来报,“皇上,东北急缴。”
金銮殿满殿沉寂,上官丞相看了急缴,禀道:“皇上!东北出现灾民有疫严重,停歇了灾民南下。原本灾民之中就有病死而去,可偏城之中的灾情尤为明显。如今派出去的探子上百,回来的却只有十余人不足!且不说这些回来的探子竟有两个感染疫情,回京便全身发紫,短短一日就不治身亡!剩余的几人中,也有高烧不退的现象,怕是难以安其身退!”
群臣哗然,议论纷纷。上官丞相却继续道:“皇上,有人谋反可以重议,反复斟酌出最好的法子。可灾疫却缓不得,若不加紧压抑,到时候此疫传至京都……”
群臣交头接耳的说着,而吴辅国却在这时,却收到后宫中的信儿,趁着群臣焦急的议论的时候,在齐谨元边儿上禀道:“皇上,方才凤朝宫管事公公来禀,说是皇后娘娘晕过去了。但各宫又因为近日称病,太医院的太医都外出寻偏药方去了,至今无人医治。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今还抽搐着,怕是有异。”
齐谨元听罢一震,只觉得满脑子的计谋都呆滞了!失神的匆匆离开金銮殿。只留下吴辅国一声,“龙违安和,今日先行退朝!”
对于皇上上朝屡屡关键的时候早退,殿中一堆臣子相望无言,甚至有些愤懑不满的恩都没谢,甩袖离去。
初华宫中也是得到了消息,齐昭月听说事情后,瞬间就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本宫闯各宫宫门都要找出一个太医!”
“舒儿?”齐谨元进殿,就看到卧榻上面色很是痛苦的慕容舒,“太医呢?皇后如此辛苦的模样,你们都没见着么?”
“皇上。”双莲姑姑也甚是着急道,“因为近日各宫的妃嫔都病着,太医院因为东北生事的缘故,太医大都出宫成访,在宫的成本就不多,凤朝宫的人全然出去找了,就是至今都没个回音儿。”
“妃嫔?”齐谨元阴起眸子,“一群竟知道生事的!后宫称病的宫嫔有哪些?”
双莲姑姑还未回应,齐谨元抱起慕容舒的身子却瞬间抽搐起来,不间断的抽搐翻白眼,脸色苍白的血气不足,瞬间让齐谨元失了神,“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天朕来凤朝宫还好好的!!你们一群人是怎么伺候的?”
“奴婢有罪。”凤朝宫一群服侍的人都跪下请罪,齐桓治望着昏过去心脉畜起的母后,身子瞬间抖的厉害,他本是无心之举。却怎知会变成这样。父皇再一来,发如此大的火,让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太子!”齐谨元发现异样,冷声问道:“你是在凤朝宫待疾的,如今你好好同朕说清楚,你母后如今躺这里不省人事是怎么一回事?!”
“儿臣、儿臣…”齐桓治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如何问答,一旁的双莲姑姑却顿然哭道:“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心苦啊,是被活活气晕的!”
齐桓治听到这话,身体一震的就颓了下来。只听双莲姑姑哭诉道:“因为后宫的事端,皇后娘娘本就饮食不振,皇上昨日走后,皇后娘娘至今都不曾有进过膳,奴婢们劝不过来,太子殿下来探望皇后娘娘,奴婢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太子殿下不常来凤朝宫,怎么都是能宽慰皇后娘娘的。可怎知太子殿下一来,张口就说要废妃!”
“可太子妃是太傅之女,又是锦国未来的一国之母,怎能轻易废除?可太子殿下竟为了能让皇后娘娘同意,连昔日皇上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的例子都搬了出来,说是皇后都能被废,太子妃为何不行。皇上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啊!皇后娘娘昔日进冷宫,可还是在公主皇子不满两岁,瞬间之变本就心寒万分。”
“后宫中本就是一些眼力奴才,各宫使的绊子不在少数,皇后娘娘再冷宫中衣食不足,可以说整整饿了三月才被洗冤放出。奴婢知晓,皇后娘娘与皇上的情意,皇后娘娘断然不会同皇上说这些。可那些苦日子,是奴婢看着皇后娘娘走过来。太子殿下的话正划伤皇后娘娘的心吶!皇后娘娘本就体弱不赢,才会瞬然被气晕……”
不等双莲姑姑哭诉完,齐谨元就发怒的对着齐桓治吼道。“你前些日子上折子,要为你母后待疾,你如今就是这样待的么?!”
“儿臣实属不知晓怎么回事啊!”齐桓治被问及,顿然张皇的无措,“儿臣当时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真的不知道为何母后会是如今的模样…儿臣、儿臣……”
“逆子!!”齐谨元一脚将齐桓治踹下,“随口一说就将你母后气成这样,你若是诚心那还得了?!”
和在宫外恰巧碰见的太医一同入殿,齐昭月刚踏入凤朝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可还未出声,齐桓治就看到了齐昭月,像是想起了什么,顿然就诉道:“父皇,父皇…儿臣之前并未递过什么折子来给母后待疾的,儿臣没有!只是以为是父皇吩咐的,儿臣不好拒绝。”
“今日儿臣来凤朝宫,是因为皇妹身边的宫女同儿臣说母后身子骨不好,儿臣才来的。儿臣原本是想去上朝的,儿臣……”
“混账!”齐谨元怒极,“如今还想着脱罪,牵连你皇妹!!”
齐昭月虽然还不清楚情况,可这一出十足的让人心寒!在一旁静默的望着一切,尤其是她的兄长!本以为就算太子皇兄再疏离后宫,他们同母所生,也断然是有几分情意的。哪儿知道这一慌张被波及,就不顾左右了!
实在是不堪重任……
她都为太子皇兄避开朝堂,免去那些争端了,他都还能将母后气晕!这种感觉实在不亚一口气,堵在心里血脉不通的窝囊!
看着慕容舒的脸色依旧白得吓人,身子虽然不再抽搐,却也逐渐冷了下来,齐谨元试了试她的心脉,竟毫无半点动静!探上鼻息,却没了呼吸……
不、不可能的!齐谨元发狂了,抱着慕容舒的身子就颤道:“怎么会没了心气儿?怎么会没了!舒儿,舒儿,你同朕弄笑的是不是?你昨日分明还好好的,说要同朕老死不相往来。当年登基,你说你会是朕唯一的皇后,朕怎可无后?!太尉府你不顾及了么?!安黎都还不曾出嫁…朕不信,朕不信!!”
“舒儿!”齐谨元颤抖的抱着慕容舒,痛铸的不晓得说什么话。只是很用力的抱着,似乎一松手就会失去些什么。
齐昭月被这事震的回不了神,一旁的王太医却禀道:“微臣太医院大御医王全,参见皇上。”
齐谨元没有反应,王太医也只好再道:“禀皇上,微臣方才见皇后娘娘的症状,似是中毒……” 太医?中毒?齐谨元心下一紧,仿佛抓到了救命药草般回头。却只字不提治好不得会是如何,只是那千刀万剐阴沉的眼神,确让一旁的太医想忽视也难以心安。
太医诊脉,半响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心力憔悴,怕也是有两日不曾进足食。再加上怒火攻心,隐藏在体中的毒才会发作。”
“什么毒?”齐谨元沉下心,“后宫中从未出现过这等子脏东西?更不用说在皇后宫中!!朝堂刚出现生虫之说,后宫紧接着就中毒……”
“皇后娘娘中的,怕是竹息毒。此毒缓慢,毒性并不强,但隐藏就了却能刻钟致人死地。”王太医道:“故此,竹之死,开花落叶无息一瞬。此毒毅然,顾得此名。”
“还有一点便是,这毒怕是……”王太医犹犹豫豫的道,“解不了。”
“混账话!”齐谨元听罢怒道:“既然是毒,你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就解不了了?!”
“皇上。”王太医当下就跪道:“皇后娘娘的身子骨,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好的。可皇上进凤朝宫也该是看到朝仪台上的章子,堆的都快将人埋起来了。这操劳过度的又不是一日两日,这毒一发作,整个身子骨都差不多被掏空了…微臣也只能断言,微臣会抽血试药,但也只能缓解一二。至于皇后娘娘能不能醒过来,得看服药三日,皇后娘娘能不能撑过来。”
“撑什么撑!”齐昭月听罢,心下猛沉,“本宫与父皇,要的是你将母后治好!”
“公主这不是为难微臣么?”王太医一副有口难辩的样子道:“皇后娘娘的身子骨,虽然十多年了,可却也不难脉出当初生子有莫大的亏空。之后一年又没有养好身子补回来,如今操劳过度又心疾成患。皇上同公主就算是杀了微臣,微臣也补不回这身子,解不了心病吶!”
“若是皇后娘娘能撑过来,微臣也是不能保证皇后娘娘之后并无大碍,因为身子的亏空,微臣不能直接用药攻毒。而需要一味唤作碧沙戈露之药,养好皇后娘娘的身子骨。才能治成…固然如今,就只能看皇后娘娘,撑不撑的过三日。若是撑不过…微臣说再多也都是枉然。”
“碧沙戈露什么东西?”齐昭月皱眉。
“大漠中的少见的戈壁上,浑然天成的露水交融壁缝中的嫩石,破石开出的珠花,一连九串。可这药材,连发芽都要天时地利,百年难得一见。”王御医道:“这还只是古籍中说道过,且不说大漠离锦国隔着靖国同华国的边界,派人去寻动乱两国不说,还不晓得要找个多少年。”
“如此难……退而求其次没有么?”齐昭月问着。
“微臣有五成的把握,只能尽力。”王御医道,“现今还是要看,皇后娘娘三日内醒不醒的过来。”
“都说!”齐谨元听到是毒,心下还没缓过来,就被告知是无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顿然波涌,“你们服侍皇后左右,皇后娘娘怎么会中的毒?”
凤朝宫的人瑟瑟发抖称是不敢,却越发的让齐谨元发怒:“给朕查!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侍卫搜寻半天,从衣食穿待到凤朝宫的角角落落,终是在凤朝宫的梳妆台上搜罗出一个竹木绣面的木盒,其中香味晕沉,煞是古怪。
交由王太医一看,王太医就顿时确然道:“皇上,这诚然就是竹息毒。”
满殿寂静,齐谨元震声质问道:“一个宫的人都哑巴了么?!这东西不是皇后的,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皇上。”双莲姑姑禀道:“诚然这东西不是皇后娘娘的,可却是在祭天之际,从惠妃娘娘离席时的袖口中翻滚出来的东西……”
缓缓闭上眼,齐谨元冷声下命道:“惠妃与王贵妃,意图谋害朕与皇室宗亲,罪不可恕!将王贵妃杖毙!不理会大理寺申御史一案,直接全族抄家!惠妃杖责三十,贬为庶人,其父赐死!后宫里称病的妃嫔,不管是谁,都拉到刑司去打,打到实在是病了为止,更不许任何太医治疗!贬为御女,调离冷宫粗使,终身不得出宫,也不要再让朕见到她们!”
“皇上。”吴辅国听罢后为难道:“德妃娘娘身子骨本身就病着……”
“朕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齐谨元凌声说着,吴辅国就退下拟旨通传后宫朝堂。
“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回!”齐谨元对着王御医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皇后三天之内没醒,你们也都不用张眼皮子了!”
“皇上?”王太医像是觉得很有难度,顿时就道:“此举……”
“滚!”齐谨元怒气攻心,“都给朕滚出去!!”
王太医受惊的提起药香就走,凤朝宫的奴才也都从床榻边退下。慕容舒近处,便只有齐谨元一人,
“我心中是最在意的你的,你怎么能有事?”本是印心所说之话,如今说出来,却只能让齐谨元苦笑,“我知晓我现今所说,你定然不信。”
“舒儿。”齐谨元抱着慕容舒呢喃道:“我后悔了,亦然是我错了。你说的甚是诚然……若你不嫁帝王家,至今便不会是命垂一线的这般苦楚。”
“…当年把酒随风,多好的日子,你醒过来,我们再一同赏月可好?”齐谨元声线沙哑着,“到时我定然再问你一句,不知姑娘芳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