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知晓,为何百姓间的传言沸沸扬扬。她一介妇人,对着自己的丈夫畏畏缩缩,怎会就突然之间有那个魄力,敢吊死在城门口?”
而且那城门九尺高,她又是怎么将自己吊上去的……
那妇人逆来顺受的样子,典范是典范。她相公死,她竟也随着去。齐昭月诧异着殉情两个字,,那样的丈夫瘁死在烟花之地,都算是死得其所。不烧香谢佛,就已经情至意尽。
指不准,上辈子的时候。那妇人撬了她丈夫家祖坟,害了他家财散尽,颠沛流离。不然何苦…如今像是这般的现世报?
见两人都不说话,齐昭月道,“这妇人,丈夫去了,还有她婆婆,他们婆媳关系甚好。她婆婆虽然病的快死,可到底是没去,她若敬孝道,又怎么忍心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叹了口气,钱太守说着,“可如今的泉州城,需要的却是息事宁人……”
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一直息事宁人的么?齐昭月沉眸,却轻声说着,“太守将这事一压再压,终有积少成多的一天。”
“公主,此事并非微臣不想深究。”钱太守道:“可若是将其背后牵扯出来,泉州城就更加复杂。如今这世道,哪儿有不偷腥的猫不贪银的官?看其多少,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这事是泉州城的事,本宫也就随口说两句。具体怎么管,本宫也不是太守和知县,能做什么决策。”这事儿再说下去也没意思,齐昭月垂眸,“说起来,本宫是女子,就算手持令牌,可调动各州兵营军马,却也不会治理郡县,向来清闲……”
齐昭月看着刘成仁手中的梳子,意有所指的道着,“自然,也要二位不主动给本宫找事做。”
“不敢不敢。”刘成仁这话应承的极快。
“本宫说过,令牌便是夫君的,本宫不管外围事,一切便是夫君做主。”齐昭月看着钱太守,几乎是下着命令,“因为大军出征的事不容小觑,还望郡县能够相助。”
“这是臣等本分,自当尽力。”钱太守应着。重要的事也吩咐的差不多,齐昭月就道:“本宫还有事,就不打扰太守和知县继续相商了。”
“臣等恭送公主。”两人低头拘礼,目送着齐昭月离开,钱太守才看着那梳子道:“将这东西送回柳家,就说他们那路数不管用,也不用费心,公主不会计较。”
“那妇人吊死的事,下官这就和其余两县相商善后。”刘成仁点头说着,钱太守却叹了口气道:“确定一番,若是和西街没什么关系,就好生埋着。”
“那大人过来是…?”刘成仁听着这话微愣,钱太守的神情莫测,“城中的守卫出了纰漏,有人暗中在盯着这儿……”
“公主。”进马车,景蓝才问着,“将梳子还回去,公主似乎并不舒心。”
“太守没有说实话,哪有人会一直绕着太极拳,说着自己的衷心?…不过刻意隐瞒也是应该,本宫才头一回见他们,他们难免避讳。”齐昭月看着全封县的府衙,轻笑着,“泉州城若能因为一个妇人吊死在城门口,就惹得太守不顾礼仪,急的如热锅之蚁。柒郡他管都不用管,急也急死了。”
“公主既然知晓太守大人,是同公主您随便说说的敷衍。公主却回太守,说了那么多事。聊的实诚,连景蓝都看不出异样。”景蓝说着,就听齐昭月道:“本宫可没有跟他随便说说。昔年事发,也有一阵南下的热潮。瘟疫烧城,践伤踏死者无数。在进泉州城的时候,城外萧索的场景,现居的百姓,不是没有能力,就是不舍离自己的家乡而去。”
“太守说一月之前,就有灾民南下过。”齐昭月道:“看过那样的吵杂拥乱,闭户不出都正常。若不是那妇人,博得百姓甚久的同情怜悯,就算再多个赵二酗酒闹事,也没人会理会半分。”
景蓝当时并不在场,也只能揣测,听齐昭月的声音似有若无的说着,“城门口聚众闹事者,最多可杖责八十。”
“公主,现在若是赶回去,用午膳虽然迟了些,却也不晚。”马车行了一段路,景蓝就问着,“就是不知道马车到了泉州城后,公主是回客栈,还是…先让人查问柳府?”
“去茶馆。”齐昭月沿路看景,听到问话才放下窗帘,“正名表兄那么多话,就这事儿说的对极。”
泉州城不同于京都,前者是如何潇洒都要兜里有钱,后者却是败家都要败的潇洒。泉州城的茶馆几乎没人,茗茶价位不贵,就是座位要收费,这唤作位钱的东西,喝一回茶的时间,就可花去两个碎银。
茶馆里的说戏先生都另辟门派,齐昭月混在其中,看着那简陋的戏台,说书先生在台上说说书,时不时唱唱曲儿。百姓就在下面坐着,讨论着家里邻坊大小琐碎事。
带着自己的瓜子茶壶和蒲扇,在远处的阁楼看去,倒是一幅融洽的场景。
“下面这么热闹,百姓也大都淳朴。公主想知道些什么,问问多半也不会有人隐瞒。”景蓝在一旁适当的说着,齐昭月却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酉时五刻回的客栈用完膳,却没见到江知佑的身影。问及其他的随从,也都说除却早上,就没见人回来过。
齐昭月想着江知佑身边的随从有两三个,却不像她,暗中有影卫相护。泉州城内静下来的时候,没喧嚣的沉寂。隔着灯火阑珊的模糊,总觉得画面好远。
用完膳,走在杏花街上,琉璃花火流连落。可就是不曾想,会在大街上看到赵满。景蓝见状,随即就在往来的人群中将人拉了出来。赵满看到齐昭月的时候,明显一怔,“公主…好巧。”
行礼都不会,巧什么?景蓝轻哼着,赵满才意识到的要动作。
“算了。”对着人道着,齐昭月才问赵满,“不是在夫君身边随从着么,大街上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
“正打算回客栈禀告公主,公子今晚回来的晚些。”赵满说着,“不曾想凑巧,竟在这里遇上了。”
“那夫君如今,在什么地方?”齐昭月点头,随后问着。赵满却因此,一时半会儿有些哑口无言。
“夫君在什么地方…你是夫君的近身随从,都不知道么?”半响没听到赵满的回话,齐昭月疑惑的看着他,后者吱唔着,“公子上午,去见了公孙公子,随后就同太守熟悉泉州城。如今也是忙着事奔波,所以才让我回客栈给公主说一声安心。”
听赵满说着,齐昭月没多想就道:“夜里有风,你本就是要回客栈。如今半路上碰着,就一起回一趟吧,拿件披风给夫君。自然,若夫君回来的时候不寒,也不用拿过去让人见着了笑话,以为本宫管的紧。”
齐昭月道:“你转告夫君,说上午本宫去全封县的时候,本宫见过知县,那时候柒郡的郡守也在。若有涉及城中事,夫君不用去理会生愁。若有酒宴,也一定要千叮万嘱,让夫君少饮酒。饮几口酒虽然暖身怡情,却不能贪杯。醉了该是有多难受……”
耳边的叮嘱声,桩桩件件不曾遗漏。齐昭月认真的模样,完全不能跟印象中那张扬跋扈的身影重叠起来。
赵满看着她眉目柔和的说着,心中隐隐升起一些愧疚。可他总不能如实告诉公主,他方才那一番话都是他在胡诌,公子如今这个时候,不在郡守那儿,而在醉红楼。
至于醉红楼什么地方…?那可不就是青楼么……
☆、第109章 没辙
青天白日已时间;柳风扶绿。清露搁凉,凝泪成行湿裳。在护城河这里站了许久;都不曾听见周围有什么动静。公孙正名看着日头,已时一刻;他都等了两刻钟了。
“我还以为正名兄,当真在泉州城里寻人寻的忘我。早就将这些约定抛在脑后……”江知佑来的时候,看着公孙正名;“不曾想如今赴约;却比我还早到。”
“有重要的事情;非来不可。”拿着手上的文书;公孙正名提了提斤两;“也不晓得赵老头是怎的将这么重的东西传过来,还准确无疑的到我手上…不得不说他还有些本事……”
“从军中而来?”江知佑问着,公孙正名道:“大军出征本分两拨,赵将军与你一起是探路先锋。可半路之中,那些探子不是都暴毙了么。大军速度缓行,被剿灭平乱的尤家军追上,如今两队军会到了一起。”
“军营之中,本就复杂,如今又多了一帮子粗人。一点儿都不好使唤,可把赵老头急的。要不是要找琳儿,我还真想快马加鞭,赶回去凑凑这热闹。”公孙正名说着摇头,“真是可惜。”
看着文书的厚度,江知佑抬眸,“军中就这些事么?”
“自然不止。”公孙正名继续道:“赵老头说,朝堂消息传来,泉州城这个地方,自东北第二次震动,就没了文书通鉴传信。让大军经过的时候,加以支援。而那两百名灾民,随着大军后面拖拉,大部分的人都想随着返乡。可尤家军一进来,两方人差不多要打起来……”
“自然。”见江知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公孙正名就说起正事儿,“上报朝堂,大军的现况,也将能治好灾疫的消息给压了下去,说成了可用药缓解。”
“对于这事儿我一直纳闷,你什么时候弄好的药方?你连东北什么情况都没见过,还治疗瘟疫……”公孙正名嘀咕着,“赵老头平时软硬不吃,当下却成禁令替你瞒着。”
“若是说瘟疫可解,探路的大军都一直拖着行程,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江知佑伸手,向公孙正名要着文书。公孙正名将手上的东西递出去,才听江知佑补充着,“也是为了不出现第二个尤家军。”
“倒也是。”公孙正名想想朝堂,“如今就我爹在京都,我和大哥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琳儿还没了踪迹,雪上加霜不说。朝中人再听说瘟疫不会祸及性命,心血来潮来个监史随军看看,那还真是第二个尤家君,都比不上的糟心。”
见江知佑看文书的眉目渐皱,公孙正名一把抢过文书,“也都差不多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这样吧,赵老头的文书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跟你说件事儿……”
听着公孙正名的语气,江知佑道:“正名兄一定,没有仔细的将文书过目一遍。”
“仔细?”公孙正名听着这话,瞬间将文书拉扯开。整整两个肩宽的小字,密密麻麻的撰写在文书上。公孙正名手摊着,挤着眉头道,“这个看这么仔细做什么?又不是要考个功名娶妻。”
“皇后娘娘被太尉参了一本折子。”江知佑轻缓的说着,公孙正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太尉参了皇后娘娘一本,皇后娘娘如今被门下省审查…这字写的清楚,我应当没有看错才是。”江知佑看着文书思量,“按照时间的推近,现在应该审查完了。”
“我爹怎么可能参皇后娘娘?”公孙正名有些懵了,仔细的将文书看了遍,那么多字也找不着地方,就急着对江知佑道:“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儿!说不定是我爹和皇后娘娘之间又在谋划些什么,我们这才离京几天?这变天跟唱戏的变脸似的……”
“离开京都,都快大半个月了。”江知佑道:“而且太尉参皇后娘娘的折子,罪由是私挪国库。”
“私挪国库?”公孙正名愣了,“这算是个什么罪?国库本就是皇家的,皇后娘娘又不会拿自家的钱全部败光。”
“败光和私自挪用是两码事儿。”江知佑摇头,“就是不知晓确切的消息,到底是挪用了多少,怎么挪用的…就算挪用了,那挪用后的钱财又用在何处?”
“皇后娘娘挪用国库有什么用…?”公孙正名不耐烦着,“这罪名也太不真了,我指不准还在梦里没醒。”
“这件事情…你会告诉公主么?”突然,公孙正名问着,不等江知佑回答,公孙正名就道:“我觉得,暂时还是不提及比较妥当。东北的事情,逐渐复杂起来。还去分神想朝中那些阴谋阳谋,实在是累。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是我爹的表姐,两人再怎么针锋相对,都不会将对方怎么样就是了。”
江知佑不说话,却像是默认了这番话。公孙正名大大咧咧的将书文一合上,“这样就算不负赵老头所托了,索性让他以后找你。别让我在屋檐上睡的好好的,还没睡醒耳边就是一阵鸟叫声,惊的我直接从梁柱上掉下来,然后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为难正名兄了。”江知佑说着,就问道:“正名兄在泉州城暗自活动,可会有些阻扰?”
“阻扰?”公孙正名思略着,“你这般说起来,也是有怪的地方。”
“进出泉州城,需要记下进出的时辰。偏偏这样也就罢了,那上面却连几刻钟都计较的一清二楚。”公孙正名道,“我当时性子急,直接翻墙虽说费些功夫,却也不用等着通行的时间。”
“后来寻赵歆雅的时候,索性也夜探这些录记,看看上面会不会有什么熟悉的名字。”公孙正名道:“可惜没有,反倒是泉州城的繁华,让人看得接应不暇。”
“泉州城的城内是极好,能在京都找得到地儿消遣的地方,这里一个也不落。”公孙正名道:“就是一出城,总觉得好像有很多不妥。若是里面这么繁华,为何要将外面,弄得这样密不透风?”
公孙正名想不通也不去想,拍着江知佑的肩膀就道:“先不说这个,昨日认识了一位泉州城中人。分开的时候,他邀我今晚去府上做客游舫,我当时说要带着一个人,他也同意了,不妨今晚你抽空,和我去一趟?”
“我……”江知佑刚开口,公孙正名就补充道:“唐家虽然在泉州城的影响,虽然不比柳家,可清楚的,却是一件事儿都不缺斤少两。其中有没有对你有用的消息,我是不知道。反正人也可以让你认识一番了,去不去在你。”
“唐家人面前,你是怎么说自己的?你也说了你并没有入城录册…他们交友,又岂能容许来人不清不正,查不出底细?”江知佑说着,就猜测道:“可是因为这个,你回到放录册的地方,添了几笔名字时间,所以大晚上才在房梁上睡觉?”
公孙正名不说话,有些冷漠的看着江知佑,后者不管他的目光,却依旧从容。这么丢人的事,就算事实如此,这样说出来,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