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妹妹吃不到珍贵的果子,有些遗憾。”
“颜儿听妹妹一说,实在惭愧,也不顾如玉妹妹是何想法,让妹妹先吃了,自个拿着果子,却下不了口……想着祖父前些天还提道颜儿已是大姑娘了,大姑娘要有大姑娘的样子,颜儿既是两位妹妹的姐姐,便应舍了那颗果子,即使心里还有些不舍,还是让妹妹带与阮玉妹妹的……至于如何是妹妹吃了,妹妹因何故腹痛不止,颜儿实在不知阿祖母……”
孔姨娘听得颜玉这一番解释,忍不住出了声,声音悲切:“你害了二小姐,还想害三小姐……”
颜玉本便是个傲小姐,这一世的傲气比之上一世,更胜。她可以容忍老夫人,却不代表她能忍容孔姨娘作威作福,若这般可理直气壮的状态下连孔姨娘都忍了,那她的本性离失散就不远了。
顺手拈来一句:“孔姨娘,我年纪还小,说不来大人们想听的话,但至少还是通道理的——且不说我祖母与母亲都在,今个儿我犯没犯事还是个未知的,便是犯了什么事,我这个府里嫡亲的小姐,也轮不着孔姨娘你来说道吧?我敬你一声孔姨娘,可姨娘你也别登鼻子上脸了!”颜玉抬眼,瞥了孔姨娘一记,“我是个浑的,字识得不多,却偏爱些杂七杂八的,前不久也知道了栽赃诬陷他人是什么罪名,要不要我与姨娘说道说道?”
孔姨娘听罢,干瞪着双眼,一句分辩的话也使不出来。
颜玉瞧见孔姨娘有气出无处撒的样子,心里头冷笑不止。即使上一世百里如玉交好,她也是正眼不瞧孔姨娘的,更何况眼下!
妾便是妾,区区一个妾,敢在嫡亲的小姐头上耍威风,她自然不答应!
老夫人盯着颜玉看了半响,似在辨别真伪,好一会子也没任何表示。
还是柳氏出声请示了老夫人:“母亲,不如把如姐儿吃过的那果子拿来验上一验,也知颜姐儿所言真伪与否。”
老夫人点头觉得在理,视线落在身边的王婆子身上,王婆子会意,领命出了门。摸约半柱香的时辰,那盘切成丁块的香梅果被请至众人眼前,有婆子立马寻来试毒的银针,以做备用。
“王婆子,你去。”老夫人吩咐一声。
颜玉睁大眼睛紧盯住王婆子手里头的银针。
并非她存了小人之心,孔娘娘若真在果子上抹毒陷害于她,也不是什么好犹豫的事。她还有些担心孔姨娘使了反间计,不想着了孔姨娘的道,当然要瞧得清楚明白,不然也不利接下来的事态的发展。
这回颜玉可是料错了,自打百里如玉痛地在趴在桌子上不得动弹时,孔姨娘就慌了,一门心思认定果子被颜玉抹了毒,还哪来的心思去算计颜玉。
偏颜玉这幅小心谨慎的神色,落在孔姨娘眼里,摆明了是做贼心虚。
王婆子行事利落,拿了特制的银针,在五块绿悠的果子上分别插了一脚,再取出银针一一举至烛灯前仔细查看,待最后一瓣果子验完,王婆子朝老夫人鞠身做了个完整性的总结:“回老夫人,果子无毒。”
得了结果,玉颜身边的柳氏与左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这边的气氛便不同了。
老夫人是亲眼瞧见百里如玉痛地在床上打滚样子,听孔姨娘几句不轻不重的挑拨,又偏巧遇着老太爷去了太师府,才会兴师动众跑过来问罪颜玉的——她哪里得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乌龙来。
中堂内气氛诡异,忽有婢子冲冲来报,道是二小姐疼晕过去了,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孔姨娘脸色煞白,受激地狠狠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泪水说出来便出来了,手不忘搭上了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这毒可能是银针也无法验全的,否则二小姐也不于疼痛得如此……”
“都是一家子的,妹妹就算心疼如姐儿,这言词也需慎重才是。”柳氏不冷不热地开口断了孔姨娘的话。
见柳氏开口,颜玉忽尔觉得委屈:“孔姨娘信不过颜儿,难不成非得颜儿把那盘这果子吃下肚去,方才能证实颜儿没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
“胡闹!”柳氏神色一慌,抢喝一声。
孔姨娘提袖细细抹了两把泪,瞧见柳氏神色慌张的模样,心中得意,愈发坐实了心中所想之意,面上扯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心知颜玉定不会吃那果了,只不过做戏给老夫人看看罢了,便也不与颜玉客套,挑衅道:“大小姐若会吃了那果子,才是怪事。”
颜玉一笑,笑得春花般灿烂,两眼弯成新月状,嘴角撅起的弧度适中,眩丽无比。她看了一眼端坐着神色不明一点也没有开口阻止她意思的老夫人,心里头突如冬寒抱冰,夏日握火。
俯身朝老夫人慎重一拜,方仗着左孆起了身。
她笑——上一世的“糊涂”竟佑了自己,她若是个心如明镜的,早早地看清了百里如玉的为人,依从前的性子,定很难与百里如玉和睦相处,彼时,老夫人哪会容她分毫?
左孆在心里瞪眼孔姨娘,她知晓颜玉受不得挑衅的性子,孔姨娘分明是在挖坑要小姐往里跳!虽然事情定不如她想的一般简单……作势要阻止,颜玉却偷偷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朝恼她行为的柳氏道:“母亲且安心,若是吃了果子能证明颜儿的清白,吃了又有何不可?”
颜玉与堂中央临时设置的高角香几只离了几步之遥,金枝玉盘上摆着的香梅果香甜的味儿趁她不留意,溜进她的鼻腔;走近,味儿更甚;才伸了手,立马有婆子替给了她一双干净的筷子。
夹了一瓣果子入口。
她的吃相极好,细嚼慢咽的,全然不似平日的疯癫。果子一块一块减少,厅堂也静地发慌,用不着刻意留心,便能听得颜玉吃果子细细咀嚼的声音。
第十一章:错怪
高角香几上入盘的香梅果很快见底,果子香甜的气味在厅堂四处游窜,颜玉满意地抿着唇,果真是好东西,记忆里的味道一样,叫人欲罢不能!
伸手,已有婆子替上了抹嘴的绢子。意思着擦一下,待那婆子接过绢子,颜玉的视线已扫向孔姨娘,不等孔姨娘开口,便讽讥道:“果子是入了腹,这会子孔姨娘不乐意见本小姐没事,该不会仍想找那果子有毒的借口吧……罢了,本小姐到替姨娘想了一个借口,比如姨娘可以说‘大小姐提前服了解药’之类的……姨娘觉得可满意?若是不满意,本小姐再费些心,帮姨娘想想其它可好?”
颜玉言词傲慢,字字悬讥,丝毫不把孔姨娘放在眼里。
孔姨娘瞪着颜玉,似没心眼又似又意:“没准还真服了解药也不一定。”
孔姨娘自没功夫去瞧老夫人愈发难看的脸色。
自颜玉对着她笑得春光灿烂后,老夫人心里便有了丝异样,还没来得及理清这道情绪,颜玉就吃了果子,正叹息着这趟来不该来得冲忙,也急欲找个理由走脱,孔姨娘就不急不缓地缠住了她的步伐。
见孔姨娘尽给她添乱,老夫人难看的老脸更挂不住了,她沉默地偏过头,狠刮了孔姨娘一眼:“惦量着自个的身份,怎么和小姐说话的!”
孔姨娘张了张嘴,本欲唤句姨母,但见老夫人恼羞成怒的脸,吓了一跳,忙改了口:“老夫人教训得是,妾身知错。”
厅堂闹得火热间,忽有一婆子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那婆子上前两步,欲凑近老夫人跟前耳语一番,却被老夫人一记温怒的眼神煞到,吓得曲膝跪了地,唇瓣颤抖着,心里一急,嘴边上挂着的话也脱口而出了:“禀老夫人,老太爷正往这媞汀院方向赶来。”说罢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老夫人微愣,又马上回了神,这会子她那份想着回去的心思也消停了,一时间平静不语,又不知想着了什么,眼含晦暗。
没多大会子,果如那婆子所言,老太爷的身影出现在媞汀院,待人进厅堂时,一厅堂人都或跪或半拂着身子与老太爷见礼。
老太爷全无视了,直奔颜玉:“颜姐儿,你身子还未好透,咱不兴这礼。”
颜玉听罢,也不扭捏,直接起了身。
这不起也罢,起后老太爷才看清她狼狈的样儿,左脸颊红肿红肿的,看似一不小心就能滴出血来,眼神坚定,偏老太爷从她眼底瞧出一丝委屈来。有得这般认知的老太爷,脸色更是阴郁至极,在谁也未防备的状态下,发作了柳氏:“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柳氏身形不稳地跪下。
“让你好好生看着颜姐儿,我不过才前脚出门的功夫,颜姐儿怎的就出了事!”
一屋子人都呆了。
颜玉没料到老太爷会发作柳氏,忙心急地攥紧了老太爷的袖子:“都是颜儿的错,您要罚罚颜儿好了。”
柳氏言词好似拟定好了一般,她平静地老太爷叩头:“是媳妇的错,请公公责罚。”
老夫人见老太爷发作柳氏,忽而面红耳赤起来,眼里神色更是阴晴不定;她能料到老太爷此次定不会轻易饶过她,却没想到老太爷做得如此绝……好歹夫妻一场,老太爷竟能当了她的面发作柳氏,这比直接发作了她,还令她不堪。
与老夫人左右各执一椅,待老太爷坐稳当了,拿眼扫向厅堂里的婆子,很快,视线锁定了老夫人身边的王婆子,他怒气未消,不很痛快道:“王婆子,你说说这发生了什么,颜姐儿脸上的伤又如何解释。”
王婆子眼皮一跳,暗道今个晚上得任重道远了,走到老太爷跟前,伏跪行礼:“回老太爷的话,是二小姐吃了大小姐赠与的香梅果,闹起肚子来,老夫人才上大小姐这问上一问,大小姐脸上……大小姐脸上的伤……”王婆虽避重就轻,却如何也开不了口说颜玉脸上的伤是老夫人所致,只是伏在地上,不停地重复着那句“大小姐脸上的伤”来。
老夫人瞧了伏跪在地的王婆子,稀疏的眉毛抖了两抖,形势于她不利!不得以,老夫人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了:“老爷,大儿媳没有做错什么,你便莫怪她了。”
老太爷瞅了老夫人一眼:“夫人的意思是老头子我并没弄清楚情况,便直接发作了大媳妇?难不成老头子的确错怪了她?”
老夫脸色阴沉地点点头。
瞅见老夫人脸色阴沉,颜玉恍然明白了老太爷发作柳氏的原由。
老太爷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后,一张老脸皱得脸色比之老夫人的脸色还难看,又连问道:“事情可有察明?果子呢?果子可有上毒?”
老太爷眉头蹙起,自有一番威严,一群婆子丫头片子再不敢看他,老太爷这话问得自然是王婆子。
伏在地上的王婆子自知瞒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果子无毒……果子被……被大小姐吃了。”
“什么!”老太爷听罢,惊地从扶椅上立起身来,掌势重重地击在黄花梨香几案上,震得置身几案上的茶盏稳都不住阵脚,在上几案面上滚了两圈,“碰”地一声,落地!
这阵势,吓得厅堂内的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喘重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也只有颜玉敢上前安慰老太爷:“祖父莫动怒,大怒伤肝,仔细了身子才要紧……”
颜玉见老爷子气得厉害,愈发着急,大急之下眼里已有泪意,这泪意正巧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悔意。她合计错了……早知老太爷这会般生气,早知柳氏会因她被老太爷则罚,如何她也不会这般谋算百里如玉的。
“颜姐儿不怕,祖父生气了。”老太爷不忍颜玉急狠了,说不气便也不气了:“跟祖父说说事情的始末。”
颜玉心里慢慢冷静下来,把刚刚与老夫人解释的那些话儿,重复着与老太爷说一遍,末了又添了一句:“请祖父彻查此事,颜儿受点委屈没什么打紧,此事万不能被有心人利用了,借机挑拨我们姊妹关系才是!”
“祖父定会还你公道。”老太爷抚了一下颜玉的鬓髻,视线落到老夫人身上,“你可知我为何回来得这般早?”
老夫人眼露疑惑,她如何不奇怪!老太爷晚间才被请去太师府的,一般情况这一去都会是小半天时辰。眼下细算起来,今个儿老太爷在太师府只呆了一个半时辰。
第十二章:贪念
“夫人理应知晓,今个儿我本跟无意去太师府的,却被周管家请去。”老太爷道了一句后,突兀冷笑一声,“周老儿专门差管家请我过去,为的就是香梅果一事。听闻这香梅果是上等的补品,一回只能吃上一颗,切不可两颗果子混着吃了,若被不知情的人贪了嘴,必会腹痛两三天不止。”
老太爷话音落地,老夫人与孔姨娘的脸色霎时惨白,跟抹了层霜似的。
老太爷对着颜玉温声道:“颜姐儿可听明白了,如姐儿腹痛与你无关,是如姐儿贪墨了阮姐儿的果子,才会腹痛不止。”
颜玉仰头,朝着老太爷天真一笑,又似受惊不小地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嘀咕:“颜儿便说嘛,颜儿送出去的果子怎么会有毒……”
见了颜玉的笑颜,老太爷也舒展了眉头:“夫人从来都是个明理的,只是被不知事的人挑拨了。”他这话算是给老夫人台阶下了。
老夫人待老太爷没法子,只得挑孔姨娘的错了,她罚了孔姨娘闭门思过二个月,抄写祖训三百遍。
孔姨娘不置可否。
老太爷对老夫人的处理还算满意,虽不好做得过了,却也放下了狠话,道是孔姨娘再平生事非,可不是闭门思过罚抄祖训这般简单了!当着老夫人的面,老太爷训了孔姨娘,老夫人半句话也没为孔姨娘分辨,“毒果子”一事如此便揭了过去。
捣闹好一阵子,待媞汀院里的众人散尽,颜玉再没了用膳的兴致,唤了左孆、纤意一起回了房。
纤意走在前头打着灯笼照路,左孆搀着颜玉。
从厅堂回厢房,路儿不远,却也得走上二百几十步。此刻颜玉脸上的情绪被夜色淹没,便是身旁的左孆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该庆幸此时的夜色,左孆若看清她脸上挂满意的笑容,配着天真无邪的极至表情,无辜眼神,这人又完全陷入自个的世界里……定会吓得不清。
香梅果真是好东西!
想着那果子,颜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香梅果不仅是上等的补品,而且味道极好。她之所以让百里如玉转手把香梅果赠与百里阮玉,就是料到即使百里如玉会双手奉上果子给百里阮玉,百里如玉也会忍不住诱惑顺道吃上几口!果不出她所料,百里如玉当真顺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