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里,张梦姌红着眼,低声抽泣着。
太子妃听得烦了,难得对这个喜欢的妹妹没什么好脸色:“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这样的事都能做的出来?如今面上大家装作不知,早就猜出你做了什么龌蹉事!”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平日让你多练习骑射,你总是说太累,不肯好好努力。看看,如今遇上事,便手忙脚乱的!要不是唐三小姐在,你早就喂了灰熊了!”
张梦姌连日来夜夜噩梦,原本就是个有些被宠坏的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又从来没真的亲自动手害过人,自然心里不安,几日下来便憔悴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太子妃看着她瘦削的身子,脸色也苍白没血色,又心软道:“唐三小姐没声张,算是给了太子和我的面子,才没让你更加丢脸!但是这样子,想在京中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怕是难了。”
媳妇要的不止是皮相,还要品德。张梦姌不管如何,都是把对她伸出援手的唐子嫣推下了马,这样的人品,谁知道哪天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别人?
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也不怕自己家族遭殃了。
太子妃原本看不上纪云,想要寻几个青年才俊跟张梦姌相处几日,便能看出纪云跟他们的差距来。谁知被张梦姌这一推,倒是断的干干净净,如今除了纪云和几个寒门子弟,谁还敢要张梦姌?
她是看过了,几个有可能高中的寒门子弟都不如纪云。
太子妃蹙着眉头,又呵斥道:“你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思过,这半个月都别出来了!”
张梦姌却是急了,抓住太子妃的宽袖哭道:“姐姐,纪公子快要跟侯府换庚帖了,半个月下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太子妃冷笑,甩开她的手,不提也罢,一提就让太子妃满心不痛快:“妹妹大可以放心,你的纪公子精明着呢,偷偷派人送信给途中的远亲,让他们放缓了赶路的脚程,只怕没一个月是到不了京城。”
张梦姌一怔,也不是蠢的,随即明白了纪云的意思,脸色有些白,却还嘴硬道:“姐姐,纪公子那是碍于面子,不能跟归德侯撕破脸。当初是归德侯自助纪公子考举,后来被姓聂的那狐媚子勾、搭了,才会犯了错事。如今他必定也是挣扎着,才会让人放慢脚程,好想清楚心里面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你倒是袒护他,只是妹妹心里明白,纪云真是这样想的?若是真的看在归德侯的恩情上,他就该二话不说娶了聂茹茵。如今拖着,又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好攀上你?”太子妃不相信张梦姌会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姐姐不要再说了,我……”张梦姌又红了眼,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点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我的名声坏了,除了纪公子,还有哪些高门大户的公子敢要我?”
“那又如何?”太子妃挑了挑眉,伸手亲自扶起了她这个妹妹:“即使你只能非他不嫁,我也要他亲自一再求来的。傻丫头,要不是如此,容易得手的东西,男人总不会珍惜的,以后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待你。”
“姐姐……”张梦姌扑到太子妃的怀里,低声痛哭。这世上除了太子妃这个亲姐姐,又有谁会真心实意不求回报地待自己?
“好了,别哭了,看看眼睛都要肿起来,明天一早就要不好看了。”太子妃安抚了一阵,又亲自给张梦姌上了药膏在眼睛,这才哄着她歇下了。
太子妃这才回到院子里,便见身边最信任的阮嬷嬷回来了:“回主子,纪云果真去了归德侯府见唐三小姐,被三小姐身边的嬷嬷打发走了。”
太子妃狠狠拍着茶几,没理会掌心的刺疼,咬牙切齿道:“倒是个有出息的,占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谁也不想落下!”
阮嬷嬷忧心忡忡道:“主子,瞧着二小姐的摸样,怕是对纪云有几分真心。”
太子妃哼笑,低头抿了一口香茗:“真心又如何,多少真心经不起岁月的消磨?她是年纪小,被我护得太好了,以后吃了亏,便能清醒过来。男人啊,哄着便是了,没必要把真心奉上,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到张梦姌的样子,太子妃颇为恨铁不成钢:“你说妹妹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货色,不过皮相比较好罢了。但是男人又不能看皮相的,有一张好皮相顶什么事?”
建功立业,才是男人该做的,而不是流连在贵女的裙摆之间,流连忘返。
阮嬷嬷给太子妃顺气,低声安抚道:“二小姐也是一时糊涂,不过猎场的事,总归给二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做出来的事,就该自己承担。我是她姐姐,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她,妹妹也是时候该长大了。”太子妃轻轻叹着气,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张家会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是她的亲妹妹,真是丢尽了张家百年的清誉!
“继续派人盯着纪云,不管什么事都来禀报我。我就不信这样的寒门子弟,真是浑身没有瑕疵的!”太子妃哼笑,既然张梦姌喜欢,她这个姐姐便帮她把人弄到手。但是之后纪云会不会过桥抽板,欺负她的妹妹,太子妃便要谨慎了。
拿捏住纪云的把柄,就不怕他再胡来!
阮嬷嬷心里吃惊,皱眉道:“主子真打算把二小姐配给那个纪云?”
在她看来,太子妃一手养大的张梦姌值得更好的人家。
太子妃深深地叹气:“谁让妹妹不争气,若是嫁入高门,性子却又不适合当长媳,乱七八糟的大家族也是她受不了的。小户人家我又是看不上的,纪云这人高不成低不就,家族只剩下远亲,以后得了功名,跟妹妹独门独户的,她也能过得舒心些。”
阮嬷嬷揉着太子妃的额头,担忧道:“主子宽慰些,莫要累着身子骨了。有主子这样的好姐姐,二小姐以后必然会幸福的。”
太子妃眯起眼,无奈道:“我就只得这个妹妹了,不疼她还能疼谁?只盼着经过了猎场的事,她能长大些,别让我太操心了。”
阮嬷嬷凑到太子妃的耳边,低声道:“主子,那位唐三小姐,是不是也该派人提醒一番?”
“不必了,她是个聪明人,我以前倒是看走眼了。”太子妃摆摆手,微微笑道:“瞧瞧这次在猎场,唐三小姐是最委屈的,可是她既没有对外嚷嚷妹妹的错,也没跟侯爷诉苦,甚至连借机跟太子府多讨要些好处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聪慧的女子,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如此的明白人,根本不需要太子妃再派人多费口舌地去警告一番。
“跟纪云的事,只怕也是这位纪公子一厢情愿,唐三小姐刚开始不过因为纪云是表哥走近了一些。再说唐三小姐的年纪,哪家的姑娘不怀春?纪云的皮相确实不错,又有才学,很难不让人动心。但是一看出纪云跟聂茹茵的龌蹉,立刻就断了来往。”
太子妃对唐子嫣颇为欣赏,不是哪个女子能如此当机立断,该断则断的。
她叹息着摇头:“要是妹妹有唐三小姐一半的果断,我如今也不必发愁了。”
说罢,太子妃又吩咐阮嬷嬷给她梳妆:“嬷嬷,我这就去见太子,妹妹的事是瞒不下去了。太子与其从被的人口中添油加醋地听见,倒不如从我这里知道。”
阮嬷嬷手脚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来:“主子,太子会不会盛怒?”
“生气是必然的,但是再瞒下去,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太子妃跟太子多年夫妻了,早就清楚太子的脾性。
平日都看着太子性情温和,不骄不躁,几十年来待她极好,既体贴又温柔。即使后来纳了几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也对她十分尊重。
但是太子最厌恶的便是被人欺瞒,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
太子妃顾及张梦姌,这才拖了几天,太子只怕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走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样拖着也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十九章 留心眼
第十九章留心眼
太子妃只带上阮嬷嬷,端着一碗参汤前来。
太子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见太子妃的参汤,这才缓和了一些:“这味道……难不成夫人亲手做的?”
太子妃笑吟吟地接过太子喝空了的碗,笑道:“夫君果然厉害,一尝就知道是我的手艺。”
太子脸色又柔和了一些,扶着她在软榻坐下:“我们二十年夫妻了,哪里能不熟悉?记得以前我还是王爷的时候,身子骨有些弱,你总是亲自做些参汤给我养身。”
“好了,你特意过来,不会就给我送参汤的吧?”
对上太子了然的眼神,太子妃摆摆手,让阮嬷嬷退了出去,满脸羞愧地在太子脚边跪下:“夫君,是我教导不严,让妹妹做出错事,连累了太子府的名声。”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太子一惊,连忙伸手把太子妃扶起来。他对这个正妻还是很有感情的,虽说恼怒,却也是等着太子妃的解释。
幸好,太子妃依旧是以前那个小妻子,没想着刻意瞒住自己。只怕牵扯到张梦姌,这才失了分寸。
“你啊,实在太宠着姌儿了。”太子感叹着,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臂安抚道:“不知不觉,姌儿都变成大姑娘了。我知道你疼爱她,却也要清楚,孩子大了,就该知道承担。”
“我是明白的,到底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哪里能不操碎了心?”太子妃红了眼圈,倚在太子的怀里满脸哀戚:“只是妹妹的名声到底不好了,以后怕是找不着好夫婿,我便愈发恼怒自己以前心软,没对她严厉些。”
太子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叹气道:“我知道夫人的担忧,姌儿出身不低,如今做高门媳妇是难了,去落魄王族夫人怕是放心不下。”
太子妃默默垂泪,低声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妹妹也是喜欢的,只是……”
张梦姌身边的事,太子哪里会不清楚:“夫人说的可是那个纪云?”
“是的,只是我看着这位纪公子左右摇摆,以后姌儿嫁过去,心思简单又耳根软,怕是要吃亏的。”
看着太子妃愁眉苦脸,太子笑了:“还以为夫人担心什么,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罢了,能娶姌儿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左右摇摆?”
不过,归德侯的面子,却也不能不给。
太子摸着下巴,挑眉道:“纪云跟归德侯府中的一位小姐已经快要换庚帖了,随意悔婚怕是要让归德侯面子不好看,对纪云的仕途也没什么好处。”
太子妃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又道:“我是明白的,跟归德侯总不能撕破面子,却也不想就这样便宜了纪云。”
她低声在太子耳边嘀咕了两句,太子抚掌而笑:“还是夫人聪慧,就这么办吧!”
太子派了心腹,这便直接去拜访归德侯了。
聂茹茵摔了桌上的瓷器,满脸狰狞。
她就知道唐子瑶不会让自己好过,居然想出了换马的荒唐事。要不是自己小心,只怕如今便要重伤了,哪里能出嫁?
纪云原本就有些摇摆,若是她一伤,更有理由悔婚了。
幸好,有一位好心的公子出手帮了自己。
聂茹茵想到那位蓝衣公子,脸颊不由微微红了。
银霜见她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点笑,便知道聂茹茵这阵子的脾气算是过了,连忙叫门口的小丫鬟把地上碎裂的瓷片都收拾好,免得扎着聂茹茵的脚了。
“你打听过了,那位救我的公子是尚书令?”
银霜连忙低头答了:“回小姐,那位公子确实是尚书令。”
“听闻这位是最年轻的尚书令,翩翩公子,怕是不少贵女趋之若鹭了。”聂茹茵轻轻叹息着,眉宇间有些忧愁。
猎场后,纪云已经好几天没来瞧自己了。反倒蒋光寒还送了一瓶伤药来,倒是比起纪云,对她更关心一些。
“纪公子还是没来吗?”
银霜低着头,身子一僵,还是勉强开了口:“表小姐,听闻纪公子曾进府来,却是直奔桃花苑去……”
“砰”的一声,聂茹茵摔掉了手上的瓷杯,脸色极为不好看:“又是唐子嫣,这位三小姐还真是得人心,不管是纪云还是赵将军,都待她极好的。”
“表小姐,纪公子没能见到三小姐。三小姐的伤势极重,如今还没起身,纪公子便被霍嬷嬷给打发走了。”银霜实话实说,就怕聂茹茵迁怒于她。
聂茹茵怒极反笑:“我这边等着纪公子,那边三小姐却是不愿意见他?真是欺人太甚!”
银霜倒是觉得,唐子嫣这是避嫌,毕竟纪云和聂茹茵的婚事也近了:“纪公子到底是三小姐的表哥,听说三小姐受伤上门送药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这是哪门子的理所当然?那为何纪公子却不来我这里瞧上一瞧,就不担心我也受伤了吗?”聂茹茵越想越是不高兴,皱着眉头,忽然又问:“四小姐又去猎场了吗?”
“对,这几天四小姐一直往郊外的猎场跑。听闻赵将军喜欢打猎,三天两头会去猎场走一转。”
银霜说完,就见聂茹茵笑得欢愉:“这位四小姐真是大胆,连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赵将军也敢去招惹。四小姐天天出门,侯爷没说什么?”
“夫人倒是想劝,却是劝不住,便随四小姐去了。侯爷素来不管这些琐事,而且听说太子府派人来了。”
“太子府派人找侯爷?”聂茹茵蹙紧眉头,摆摆手道:“你别去打听了,要是让侯爷知道,怕是要大怒的。”
她还知道分寸,有些事不是自己该打听的。
“是,表小姐。”银霜怯生生地看了聂茹茵一眼,没敢告诉她,侯爷在书房发了一通脾气。
“你说父亲断掉了纪云的资助,又说跟表小姐的婚事暂缓,是真的吗?”唐子嫣躺在榻上,听见翠竹刚打听来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纪云哪里得罪了归德侯,居然让唯利是图的归德侯放弃他了?
断掉资助,以后纪云租的小院子,使唤的婆子小厮,还有出去请同窗吃酒作诗的应酬,便都只能停了。
这对纪云来说,完全是致命的打击。
“父亲没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