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到创作中去呢?
其实不足为训出了事之后,他也一直在想和于洋之间的关键设备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于洋几乎是他认识的女生中最漂亮的一个,无论带到哪里去都会很有面子。而且她有足够的财力把他懒得操心的琐事统统接手过去,并打理得一丝不差。从这个角度来说,罗青枫其实正需要这样一个完美拍档,一个最适合他的合伙人。
如果于洋可以安于这样的身份,他们之间应该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吧?
罗青枫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要的太多。而且,她要的那些他都给不起。或者说,他不想给。
那么韩晓呢?
罗青枫问自己:自己可以接受她,难道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提要求?
罗青枫把一次性纸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干了之后,长长叹了口气,“累。”
崔浩没有说话。罗青枫最近忙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罗青枫一直没有把画廊的事告诉韩晓。一开始是没有机会,到了现在……似乎也没有必要了。何况身为男人,让韩晓知道有别的女人一直在里面搅局,毕竟不太合适。
斟满了自己的杯子,崔浩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他一整晚的问题。“你和韩晓…… 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罗青枫想,“我怎么知道?”
大概是崔浩给他打的预防针剂量太大,以至于他时刻都记着他那几句警告。于是在韩晓回来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去触及那个话题。难道是自己回避得过分了,才会使他们之间有了隔阂?罗青枫皱着眉头问自己,既然连崔浩都看出来了,那么……他们之间真的是有隔阂吧?
可是他们之间曾经亲密无意过吗?
似乎,也没有……
那他们之间的,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一团无法理清的混沌稀里糊涂地撞上来,再加上酒力,罗青枫感觉自己是真的醉了。醉到只想继续醉下去,一直醉到再也不用考虑任何问题的程度……
罗青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睁眼的最初,还改为自己睡在夜市的烧烤摊上,晃了晃脑袋,才意识到自己是睡在车里。而停车的地方,是在韩晓的楼下。
小区里暗淡的街灯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晕开了一团一团暖色的光晕,宁静,也落寞。
这个时刻,整个城市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街道,楼房,甚至花圃里开始落叶的白蜡树都无声无息地褪色成了一布满单薄的剪影。只有夜色无边无际,浓稠而黏腻。
在深夜里独自清醒,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体验。在隔绝自然光线的画室里待得久了,对于时间的流逝总会有些迟钝。偶尔发现厚重的遮光布后面已经是深夜,也不过起身洗把脸,然后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很少有这样什么也不干,只是单纯地发呆的时候。
摸回到驾驶座上,罗青枫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想,好吧好吧,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好好想想了。
问题是,该从哪里开始想起呢?那一次怪异的相遇?还是画室里他和她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她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还说过:“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罗青枫在浅浅的眩晕里常常地疑惑,对她而言,自己几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长相,性格,抑或是……学习成绩?
这是一个找不出答案的问题,也许韩晓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她连喜欢自己哪一点都无法确定,那自己因为她的“喜欢”而接纳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急着从于洋的蜘蛛网里脱身,还是……寂寞难耐?
罗青枫觉得头疼,于是悲哀的发现,有些事不是自己愿意去想就可以想清楚的。有些事就在身边发生,可他一无所知。最初的那一点疑惑就像钓鱼竿上的一点饵,只消轻轻一扯,便牵起了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一连串问题。
盘根错节。
罗青枫从来没想过,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居然积攒了这么多的问题。意识到这一点,让他加倍头疼。
韩晓一出门就看到了罗青枫。确切地说,是看到了罗青枫的车。
因为韩晓答应了胡同,要早早地过去把表重新装一遍,所以出门时间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这个时间是没有班车的,韩晓本来打算打车,没想到一下楼就看见了罗青枫的车,以及伸在窗外掸烟灰的那只手。
是男人的手没有错,但是那衬衣袖子胡乱卷了两道,乱糟糟地堆在肘弯处,让韩晓不觉有些疑惑。
真是罗青枫吗?真是那个一向衣着讲究的罗青枫?
韩晓绕过车尾,小心翼翼地走到驾驶座的一侧。人还没有靠近,就看到了车门下面的一堆烟头——这人到底来了多久了?
车窗敞着,罗青枫靠着驾驶座闭目养神。可是他的眼睛下面有淤青,下巴上也有一层浅浅的胡楂。韩晓觉得难以置信——他难道一整晚都坐在这里?
自从那天在酒店门口一别之后,他们还没有联系过。而此时此刻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感到格外陌生。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罗青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刚下楼的时候,她看到过他掸烟灰,知道他没有睡着。但是直到他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她才发觉那里面仍然是一团混沌的睡意,又像是出神出了太久的人,一时间还没有收回思绪。
韩晓心里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似的,突兀地想起了邢原靠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的样子他也是被她所惊动,然后刷地睁开了眼,像一头敏锐的豹,眼里满是警觉。当时的她只觉得诧异,可惜可惜想起,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触——究竟什么样的生活,才可以练就像他那样的警觉?
韩晓突如其来的感到心酸。
她的面前是清晨的街道是她曾经暗恋了很久很久的男子。他在艺术上的修养,她一辈子都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就守在她的楼下,可她却在心疼另外一个男人……
果然是病得不轻。
罗青枫扔掉了烟头,抬眸时眼里重新浮起了清亮的光,“这么早?”
韩晓不知说什么好,于是点了点头。
“上来吧。”罗青枫笑着拍了拍方向盘,“正好路过这里,我送你上班。”
韩晓没有戳破他的谎话,垂着头顺从地绕到另一边坐进出了副驾驶位。罗青枫伸手过来要替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韩晓已经自己扣好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罗青枫收回了自己的手,视线转向了道路前方,“很忙吗?刘叔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几天的?”
韩晓摇了摇头,“新项目马上要上人了,先期准备有不少事情呢。还有一些新的仪器,原来没接触过,要赶在工作之前把各项参数都摸熟……”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罗青枫不懂这些,而且他对她工作上的事也一向没什么兴趣,于是不自觉地收住了话头。
罗青枫不明白她为什么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可是就在他一转头的工夫,他们前面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很突然地停了下来。
黑色的车身似曾相识。
罗青枫没来由地心头一紧,抬眼望时,一抹暖色的晨曦已经冲破了天边铅灰色的阴霾,浅淡却明丽,宛如不经意间涂抹在暗色背景上的一抹亮色。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身后的都市正酝酿着隐隐的喧嚣。
这个时刻,阳光下一切的美好还未开始。
韩晓不明所以,探头向外张望。远离市区的这段公路,在清晨时分分外安静。
这条公路的前言是T市几年前崛起的工业园区,再往里,公路的尽头就是海工总部所在地了。公路两边除了荒草滩,就是一些或大或小的水塘,并没有什么可以入眼的好景致。因此除了接着员工上下班的班车,鲜有人迹。
“是不是车子出毛病了?”韩晓嘀嘀咕地咕地自言自语,“哎,你用不用下去帮他?”
罗青枫没有说话。事实上,也不容他再说什么了。
伴随着几声刺耳的刹车声,或远或近地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几辆汽车很有技巧地围了过来。
于洋从来都不知道隔着一道监视屏去看熟悉的人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
屏幕上那个女人被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灰色。于洋看着她浅灰色的手指抓住深灰色的窗框用力摇晃,看着她徒劳地在巴掌大的房间里困兽般来回走动,心头莫名生出几分凉意和……隐隐的后悔。
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恨这个女人。尤其是从愉园回来之后,这女人和邢原之间多出了一点微妙难言的东西。连她都看得出来,罗青枫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他死撑着不松口,说不定只是在和邢原赌气……
一想到邢原,于洋忽然间毛骨悚然。邢原要是成心想找一个人,那是绝对会找得到的。何况抓了韩晓的那个人,还巴不得能拿韩晓来跟他淡淡条件呢。以邢原的智商,也许早已经猜到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会怎么收拾自己?腿有点软,心跳得又太过剧烈。信念这一切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自己跟前,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于洋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两只手从沙发背后按上了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调情似的抚摸着她。
于洋的骤然绷紧,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可是,皮肤上到底不受控制地蹿上来一层冷冰冰的鸡皮疙瘩。
“怎么样?”背后的男人有一副清润的好嗓子,会让人不自学地联想起奔跑在运动场上笑容灿烂的单纯少年,“你有没有高兴一点呢,达令?”
即使知道这样的声音只是他天生的伪装,于洋还是不自学地受了这声音的盅惑,肩膀慢慢地靠了过去,“我没有让你…… 我并没有说……”
“哦?是我理解错误了吗?”背后的男人笑出了声,“是谁抱着酒瓶子一个劲儿地在我耳朵边上叫唤‘去给我灭了这个妖精’?”
“那是醉话好不好?”于洋缩在沙发里,绝望地想哭,“我那不是喝醉了吗?”
“虽然说是醉话,可是……”男人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可是洋洋你说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可都是圣旨一样哦。”
“你……”于洋刚从恶寒中冒出来一个字,嘴唇就被他的手指点住,暧昧地摩挲起来,“洋洋,你可不要质疑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我会伤心的。”
“孟恒宇!你别跟我来这套!”于洋再也忍耐不住,跳起来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哦?”身后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反问她,“我在想什么?”
于洋指着他,手有点抖。面对这种任何时候都能慢条斯理的男人,于洋向来没有办法。因为跳脚发怒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平心而论,孟恒宇长得不难看。他的肤色偏白。浓眉下,一双细眼冷静犀利,唇边总是带着几分笑微微的神气。待在他身边的人,一般来说只能注意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气质。那种温和的气质,总是有意无意地掩盖了相貌带给人的视觉冲击,让人不自学地会误码率以为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而不是一位背景复杂的商业大鳄。
这个特点,被于洋概括为:天生的保护色。
大多数有保护色的动物都会令人血液发凉。同样,有保护色的男人也令人血液发凉——他们是天生冷血的捕猎者,能耐得住寂寞去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即使在冲过去抓住猎物的瞬间,他们的以及也绝不会比平时跳快一拍。
于洋面对面地瞪着孟恒宇,心口发凉。
孟恒宇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笑了,“行了行了,就算我动手之前没有跟你打招呼,那也是怕吓到你嘛。这事交给我,你不要再操心了。”
于洋想要抽回手,但是没有抽动。她冷不丁就想起了罗青枫说过的那一句:“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当傻瓜?我是,孟恒宇也是?”
于洋忽然明白了,孟恒宇这么做,绝不是要讨好自己那么单纯。她心底原本模糊的惊恐不自觉地又漫上来一层,怎么看都觉得孟恒宇今天的言谈举止与平时迥然不同——难道他已经决定要用这个韩晓做楔子,跟邢原彻底撕破脸了吗?
如果他真是利用自己的那点小心事来对付邢原,那等邢原腾出手来梳理这件事的时候,会不会直接一刀宰了自己?
于洋的腿又开始发软了。邢原最恨的就是叛徒,而自己此刻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已经成了于氏名副其实的叛徒。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孟恒宇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去休息休息。在我的地头上,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呢。你放宽心。”
于洋很乐意顶着“休息休息”这个借口,躲开他一会儿。
事已至此,孟氏和于氏之间胶着对峙的状态已被自己,或者说,已经被孟恒宇举着讨好自己的幌子打破了。在邢原和他交手之前,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三十 我跨越了时间的瀚海来等你
门轻轻关上。
与此同时,靠墙的花架向一旁缓缓滑开,露出了一扇一人多高的窄门。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一边低头卷着米色衬衣的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
他的年龄和孟恒宇不相上下,刀削似的一张脸,轮廓深刻而英俊。抬眸一笑,波光闪烁的一双桃花眼妩媚横生。
“三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再风流也是个鬼?”
孟恒宇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淡淡地瞥了过来,“显峰,这个女人的消息会不会出错?”
陆显峰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向了监视器里已经平静下来的女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真是信不过你那位于小姐。”
“哦?”孟恒宇挑了挑眉,“为什么?”
“联合外人毁掉自己的根基——她有这么二?”陆显峰耸了耸肩,“你真能确定她不是和邢原串通好了来耍着咱们玩的?”
孟恒宇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陆显峰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