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说了,是一个我交好的人,当时她可是在场的。”另有一个丫头拄着扫把接过了话头,神神秘秘压着声音,“五小姐今日可是和四小姐针锋相对了,将四小姐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哦哦?怎么回事?四小姐和五小姐有过节?”一群丫头立刻来了兴致,这倒是没有听到过的料。
“似乎四小姐一心想将五小姐赶出听雨楼去。”那丫头挤眉弄眼的道,“你们想想,四小姐一直一个人住着听雨楼多方便,突然之间有人来了一起住,她肯定不乐意了。还有谣传说上次落水也是四小姐自导自演的。五小姐之前被欺负也就忍着了,这一回忍无可忍,才执意让夫人处罚了四小姐的丫头小桃红。”
“四小姐竟会如此?”
“是啊,四小姐看上去那么温柔善良的,怎么会……”
“谁知道呢,五小姐看上去还老实巴交呢,谁知道她们两个怎么回事的。”
“府里的小姐们哪个简单了,个个都有手段心机,否则就像当初的二小姐一样,凄凄惨惨的嫁给个破落户,比夫人手下得宠的丫头嫁得还不如呢。”有丫头叹道,“四小姐是心好些,但能得夫人和老爷宠爱,也是有本事的。”
“五小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一个月来都是实诚得很的样子,还以为好拿捏,却也让四小姐吃了个亏。”
“是啊,以后见着五小姐可得小心些了,不可像以前一样随意,毕竟她也是府中的小姐。”有个丫头道,这倒是她们第一次承认叶凌欢是小姐,以往都是用“乡下来的”来代替称呼。
“别说了别说了,看那边,那个是不是五小姐?”一个丫头眼尖,连忙做手势压下了大家的议论,“是五小姐,过来了。”
叶凌欢一身紫烟罗裙,挽着双平髻,一边簪了朵紫色珠花,俏生生的模样,此时带着青莲不疾不徐的正走过来,路过众丫头的时候,冲着大家柔柔笑了笑,再走了过去。
“青雪做得不错。”叶凌欢走出一段,想着刚刚那些丫头议论时,飘入她耳中的只言片语,很满意的道,“是个有能力的,我只是简单交代一下,她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嗯,好丫头。”
“小姐,难道将上午事情散布出去的人是……”青莲诧异,看着叶凌欢,她也跟了叶凌欢一个月了,却在这几日陡然发现她跟原来不一样了,好像换了个人似地,应该、应该就是从落水事件之后开始有的转变,叫人胆寒的转变。
她想起了她的玉钗,想起了用小蛇立威那日,想起了今日和夫人进退有度的对话,跟叶娴玉争锋相对的质问,还有……这么及时的就想到了散布有利自己的谣言——暗指四小姐的手段心机,明说她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嘘,不可以说。”叶凌欢笑得一脸单纯,食指竖起在嘴边儿,“大门是这条路吗?”
今日她要出府,夫人也允了,青莲说过要进朱玄馆,需要上交画作,画本她看过了,这个时代的话画风是飘逸写意为主的,取景的地方值得好好挑选。
“是。”青莲压下所有惊讶,低头跟着叶凌欢,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想问,昨日那条小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凌欢只含笑看着青莲,问道:“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昨日的青蛇是她画出来的,今日的木蛇也是她画出来的,她进屋的功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迅速画了那木头蛇给叶胡氏看,解除了所有疑惑,可怜她的手指,她这几日得好好补补血气。
“奴婢不知道是真是假。”青莲垂着头,低声道,她是真的想不通也不明白,昨日明明是真的,因为还有那“嘶嘶”的声音,木头蛇怎么会有的?可是今天那盒子真的空了,她随侍在叶凌欢身边,自然知道叶凌欢是没有机会去处理的,到底蛇是怎么消失的?那木头蛇又从何而来,今早她收拾屋子叠被子的时候也未曾看见过。
“佛曰:相由心生。”叶凌欢轻声道,“你说是真便是真,你说是假便是假。唔,我倒是有个问题,若夫人问起你,你会说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会怎么回答?”
青莲是叶胡氏派过来的间谍,叶胡氏必然会问。
“小姐你说,相由心生,奴婢觉得那是假的。”青莲也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叶凌欢的眼,认真的说了这句话,“昨日下午,小姐拿出木蛇来逗弄奴婢们,奴婢们开始被吓着了,所以才失声尖叫。不想惊动了四小姐,还派人来查,实在惶恐。”
“青莲,你很聪明。”叶凌欢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你知道的,无论从前如何,你现在在我身边,众人眼中,你是我的人,与我息息相关。”
“是,奴婢明白。”青莲低头。
“玉钗我放在妆奁上那三层圆形镂雕盒中,等会儿回去,你自行取走吧。”叶凌欢补充上了这么一句,青莲猛然抬眼看着叶凌欢,后者却并未看她,指着身边桃树上的残红,“你看,桃花都要谢了,说是‘人间四月芳菲尽’,我不赶紧出去寻觅寻觅,只怕都没有景致好的地方给我采风了。”
☆、10、人生只如初见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叶凌欢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她才穿越过来的时候还要强烈,看着青石板的地面,看着街上小摊贩,看着往来的马车行人,她觉得心律不齐,忽快忽慢。虽然这几日也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可是真的在街上见证着清明上河图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小姐?”早就说过,青莲察言观色的本事十分强大,看着叶凌欢的迷离神色,出声唤道,“你让准备的马车在那边,我们上去吧。”
“好。”叶凌欢点头,“你给我推荐几个景致好的地方,去踩点采风,爹回来,我要争取去朱玄馆的机会。”
她热爱画画,这是她前世的事业和追求,这一世,她当然要继续延续下去,再说这是她目前所了解到的,最能为自己挣一条出路的捷径。
“小姐,你若要画画,怎么不带上颜料什么的,就这么去……如何绘画呢?”青莲小心提醒着,她倒是好奇这一点,叶凌欢到底长在乡野之中,根本没有机会接受这方面的学习,她怎么画?朱玄馆的门槛可不是这么好迈进去的。
“我带了工具了。”叶凌欢神秘兮兮的道,从怀中摸出了几张叠成了小方块揉得邹巴巴的毛纸,和一只画眉用的炭笔,宝贝似地亮给青莲看,“这就是工具,便携实用。”
“小姐,奴婢不太喜欢开玩笑。”青莲干巴巴的说了这句话。
“谁跟你开玩笑了。”叶凌欢将东西再一次收入怀中,拍了拍青莲的肩,“走吧,今天主要采风,并非立刻就要作画,我先看好地方,来一段素描什么的,再做打算。”
“是。”青莲这才没有继续纠缠,跟着叶凌欢上了马车。
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青莲所推荐的景致好的,都是京都老百姓常常去的地方,这又是春季好时光,游玩者众多,没个清净的,叶凌欢也只好作罢,跟着青莲回到马车前。
“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叶凌欢沮丧的问道,时间不太多了,她今天要定好地方才行。
“奴婢所知的就这些了,城北的望月湖原是极好的,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人。”青莲低着头,像是做错什么事一般,“小姐,现在……”
“小姐想去望月湖观赏,又嫌人多吗?”马车车夫倒是殷勤的接话了,“望月湖南靠近京都中心,自然人多,小的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湖北边有一子湖,称小望月,护城河接通的,在城北郊外,不算远,那里人少,景致比城内的这一面还好,小姐要去吗?”
“当真?”叶凌欢眼睛一亮,“要去,自然要去的。”
小望月湖在城北郊外,四周都是桃树林,马车只能在树林之外停下,车夫要看马车,他给叶凌欢指了路,让她们自己穿过桃林去找小望月湖。
桃林里面没有路,好在桃树并不密集,还算好走,期间还有石桌石椅,曾经这里似乎很热闹过,地上是厚厚的一层桃花花瓣,踩上去软软的,入鼻满是馨香,十分享受。
在叶凌欢看来是享受,在青莲这里就未必了,走了一阵子之后,她拉住了自家小姐,轻声道:“小姐,你觉不觉得这里静谧得很诡异,叫人胆寒,我们、我们回去吧。”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至于安静嘛……”叶凌欢笑眯眯的道,突然停了话头,侧耳倾听,“你听到没有,这里有什么声音,好像、好像是笛声?听到没?”
“没有。”青莲哪有心思去听,她拽着叶凌欢的衣角,急声道,“小姐别去了,我想起这里是哪儿了,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没有人。”
“这里是小望月湖啊,城郊自然没人。”叶凌欢理所当然的道。
“不是,这里的桃花林曾经很多人,不然是谁种下这么多桃树的?不过,数年前这里死了许多许多的人,常常闹鬼,就再也没有人来了。”青莲颤颤的道,声音都小得不能再小了,“那边的望月湖是给人看水中之月的美景,这里的小望月湖,就是给……给地下之人看的,这里晦气,没人会来。”
“这正好。”叶凌欢点头笑容更灿烂了,“说明这里的景致极少有人看到,如果我能画出来,还更有新意,也不容易和别人‘撞衫’,你觉得呢?”
她这本来都死过一回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这清光白日,她也不相信真的会蹦出来些什么。
“小姐,别去了!”青莲想阻拦。
“青莲,你回马车那边去,我自己逛逛,行了,别阻我,我难得出来一次,就让我透透气儿吧。”叶凌欢皱了皱眉头,“这是命令。
青莲无奈,只能原路返回,叶凌欢则是仔细听着那若有似无的笛声,循声而去,越近越听得清晰,笛声悠扬清澈,饶是她这种不太懂得音律之人,也有一种被拨动心弦的感觉。
透过树林已经能看到望月湖了,远远看去,如镜子般平静,上面飘着些桃花花瓣,阳光洒下,折射着亮晶晶的光芒,美不胜收。而笛声已经近在咫尺。叶凌欢屏住呼吸,尽量以一个不打扰任何人的态度走了过去。
片刻,她也身在湖边静静站着,环视四周却无人,明明那笛声就在耳旁回荡了。难道真的有鬼?她心中一紧,下意识间仰头一看,却再也也不开目光。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高高坐在湖边桃树一枝树杈上,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玉笛,薄唇贴在其上,轻轻吹着,笛子发出悠扬动听的声音。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深衣,腰间三指来宽白色金边云纹腰带,一头青丝用金色垂璎挽起,两鬓散下几缕,洒脱不羁。
他闭着眼,似沉醉在笛声之中,风起,桃花花瓣在他周围飞舞,仿若九天之上的谪仙。唯美,却有一种不可触及的遥远,就算你飞蛾扑火,也不会得到他一个眼神。
这一不经意的凝望,被轻易定格。
☆、11、没有礼貌
少年似乎感受到有人而至,他睁开眼睛,缓缓扫了叶凌欢一眼,那双乌黑的眸中有一种冷然和疏离,让叶凌欢呼吸微窒。不过,他只是一瞥而已,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笛声未曾停过。
这是否意味着,他不介意多一个听众?叶凌欢站在原地迟疑片刻,便决定就这么理解了,她将脚步放得更轻了,踩在软软的桃花花瓣之上,走向湖边与那少年相距不远的一张石桌坐下。
托腮,凝听,目光看着树上的少年还有这里的一切美景,和谐美好,一幅小清新画面。
对了,绘画。叶凌欢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来,从怀中摸出了她带上的纸和炭笔,放在桌上摊开,握笔集中精神,便开始在纸上画起素描来。不时抬眼看看树上逍遥而坐的少年,和着这悠扬的笛声,将所见之人,所见美景浓缩为笔下之物。
一高一低,一静一动,相对存在,少年白衣轻飘,少女紫衣拂地,一人吹笛,一人作画,皆是从容专注,两相交映,天造地设。
不久,笛声渐悄,消散在湖边,少年握着玉笛,睁开了那双略嫌清冷的眼睛,静静的俯视着还在奋笔疾书的叶凌欢。后者正疑惑笛声停止,抬眼间,撞上他的目光,那样俊美的容貌,让她心漏跳一拍,迅速收回目光,在画上在落下最后几笔。
原来他有一双丹凤眼,英气逼人,叶凌欢将画中闭着眼的少年眼尾往上挑起,这样更加神似。
画完了,叶凌欢小心叠起画上了素描的纸,却不敢抬眼去瞧那少年,他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会让她觉得不自在。而且,多多少少都是她唐突了他吧,她还是就这么静悄悄的离开比较好。
这里果然没有来错,有收获,大惊喜,见了美人美景,还有何求?
“给我看看。”不知何时,那少年已经站在了叶凌欢的对面,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从树上飞下来的,当叶凌欢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少年已经在她面前静立,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一手握笛负在背后,一手伸向叶凌欢。
“画作拙劣,请勿见笑。”叶凌欢抬头,脸上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颜,真诚的夸赞,“你的笛声好听,你人也长得很俊,唔,想必轻功也是上乘的。”
对方到面前来搭讪了,她岂有落荒而逃的道理,虽然他的眼神让她会有不自在被看穿或者被冻僵的感觉,但她好歹二十多岁了,怎能在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小子面前输了气势。
这一句顺当说出,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叶凌欢坦然将画作递了过去,画的对象是这少年,他要看一看,是情理之中。
少年接过画纸,多看了叶凌欢两眼,神色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微一动,不过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咦?”少年目光落在画纸之上,轻叹一声,刚刚恢复正常的脸上有了诧异,这画,好独特,他自认略通丹青,却从未见过这种作画方式,“你在我那一曲的短短一炷香之中画出来的?”
“嗯。”叶凌欢点头,脸颊微红了红,谦虚道,“画得不够精致。”
“是不精致,但却十分写实,难得一见,我收下了。”少年点点头,很自然的就将画纸叠好,收入了自己怀中,其间没有看叶凌欢半眼,收好之后,像是想起来似地,抬眼望着她,“你不介意吧?”
“呃……”叶凌欢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睛,愣是是说不出一个“介意”来,气势很弱的道,“不。”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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