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四哥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巧巧朝赵杏花小声地问道。
“你四哥每次换牙都不高兴,没什么奇怪的!等明天就会好了。”小燕抢着说道。
“喔!”原来是这样啊!巧巧心想,四哥怎么就这么的多愁善感呢?哎!真是不理解!果然,小山傍晚回来后,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晚饭又只吃了一碗。赵杏花见他才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便着急地劝道:“小山,再去添一碗饭来,不然晚上会饿的。”
“不了,娘,我吃饱了。”小山说着就起身出去了,赵杏花则是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满心地无可奈何。
果然像小燕说的那样,小山第二天又变好了,似乎把昨天发生的事都忘记了,该吃就吃,该笑就笑,正常得不得了,让巧巧佩服不已。
这时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县衙要征乌山村的男人去服劳役了!
县衙的官差到了乌山村直接去通知了村长,官差走了之后,村长就着急地在村里挨家挨户地通知起来。
下午,小燕带着巧巧去河边钓鱼去了,只有赵杏花一人在家。
“大树,在家吗?”赵杏花听是村长的声音,连忙跑去开门。
“村长,您怎么来了?”赵杏花紧张地问道,然后连忙转身去搬凳子出来,让村长在院子里坐下。
“我就不坐了,你告诉大树,后天早上听到锣鼓响了就到村口集合,县衙要征咱村的男人去修官道,千万别忘了,不然可要罚钱的。还有,去的地方有些远,晚上不能回家,记得带上被子和席子。”村长语气沉重地嘱咐道。赵杏花听后,顿时有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被震惊得呆住了,手、脚以及牙齿都不禁颤抖起来。
“大树家的?”村长见赵杏花呆住了,便出声唤道。
“村长,要修几天呢?”赵杏花反应过来,着急地问道。
“唉!这个还不知道,官差说要看着办,快的话就早点回来,慢的话就迟一些。我先走了,还要去通知下一家呢。一定记住了,后天早上,村口,锣鼓响了就要到,别忘了带被子和席子!”村长反复叮嘱道。
“唉!我记住了,村长,谢谢您了。”赵杏花说道,看着村长走远了,才转身回屋,却是满脸的焦急和哀愁,眉头紧蹙着,眼眶都红了,眼睛里满是泪水,整个人都颓废了。她怎么也忘不了上次曾大树服完劳役后回来的那副样子,那手和脚烂得都不能看了!身上也是好几处都淤青了或是破皮了,病了好多天才好起来的。这次又要去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呢?唉!
赵杏花一边织布,一边想着心事,心想:大树这几个月的工钱也有二两多银子了,要不就交钱免了这次的劳役吧?可是这样做的话,全村的人都会知道的,大家肯定会以为她家的钱多了,这样家里以后就不得安宁了,上门来借钱的人肯定会多起来的,还有虎子的爷爷和叔叔、姑姑们也都会求上门来的,特别是虎子的爷爷,他还没有满五十六岁,也在要服劳役的人里面,谁也不愿意去服这苦劳役的,要是他知道曾大树自己花钱免了劳役,却没有给他免,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曾大树自己也会难受的,他肯定宁愿自己代替他爹去。
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家里还有闲的钱,不然会招来大麻烦,还好当初曾大树的工钱是瞒着大家的,别人都不知道具体是多少,都以为只有四五百文钱。可是,如果不花钱买的话,曾大树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地狠心让他去?要是又满身是伤地回来怎么办?要是伤得严重了怎么办?而且每年服劳役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受不住死掉的,她都不敢往这上面去想。而且曾大树还要去酒楼里做菜,要是脚伤了怎么走路?要是手伤了怎么拿锅铲?
要是花钱让虎子的爷爷和曾大树都免了,那么这次的劳役是躲过去了,可是家里的钱就不剩下多少了,那还有下一次呢?而且这次把钱财露了出来,以后就藏不住了,就算你是真的没钱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你的。钱财多了,麻烦事也就多了,这又是乡邻,又是亲戚的,有时候想拒绝都拒绝不了,要是拒绝了还会被人说闲话,就算是能拒绝得了一次十次,又能拒绝得了百次千次吗?
而且自己家里也需要钱,虽然现在的闲钱多,但那是替孩子们以后存的,虎子和小峰、小山他们买笔墨纸砚要钱,将来考秀才也要钱,娶媳妇要钱,分家后建房子要钱,小燕眼看着就要大了,要给她置办嫁妆,巧巧也要嫁妆,再一个,要是碰上个灾、病或是急事,哪样不要钱啊?曾大树现在是被欧阳夫人看上了,能做厨子赚钱,可是这钱能赚多久,还没有一个定数。
赵杏花满心的烦躁不安,总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可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虎子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和小姑姑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商量大事(一)
“大嫂,在家吗?”出声的是曾大力的婆娘张氏。
屋里的赵杏花闻声,愣了一下,心想:虎子他六婶怎么这会子来了?赵杏花不敢怠慢客人,立马跑去开门了。一打开门,心里便咯噔地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嫂!”巧巧的几个叔叔、婶婶和小姑姑朝赵杏花唤道。
“爹,娘,快请进,他二叔、二婶,他四叔、四婶,他六叔、六婶,他小姑,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赵杏花一边招呼着,一边把众人让进堂屋里坐下,正准备去倒茶,被巧巧的几个婶婶拉住了。
“大嫂,你别忙了,快坐下,我们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喝茶的,而是为了找你和大哥来商量事情的。”巧巧的六婶张氏说道,拉着赵杏花一道坐下了。
赵杏花听后,顿时疑惑起来,可是众人都神情严肃,并不说话了。赵杏花便朝巧巧的爷爷奶奶开口问道:“爹,娘,这是为了什么事?”
巧巧的奶奶只是端坐着,并不说话。巧巧的爷爷也沉默着,拿着烟杆子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老人身形干瘦,黝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此时,他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威严。巧巧的六叔曾大力开口说道:“大嫂,后天全村的男人要去服劳役的事,你知道了吧?”
赵杏花点点头,说道:“我也才刚知道不久,村长下午过来通知了。”说着,此时心里却打起了鼓,紧张了起来,也戒备了起来。
“唉!这苦劳役可不是人受的!”巧巧的二叔曾大柱苦着脸叹道,又对赵杏花说道:“大嫂,我们来是为了咱爹的事,我们还年轻,受点罪也就算了,大不了忍一忍,可是咱爹都到这个岁数了,如何能经得起那般折腾呢?大嫂,你说是不是?”
众人都看向赵杏花,赵杏花心里发苦,握紧双手,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可是众人并不接话,似是专门等着她回答。
“娘,我们回来了!”巧巧和小燕在院子里叫道,现在时间还早,但巧巧在河边遇上了小桃,小桃跟巧巧说了他爹要去服劳役的事,巧巧和小燕也顾不上钓鱼了,立马跑回来了。
两人跑进堂屋,很吃惊地见到了这么一大堆的人都在她们家坐着,而且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的样子。
“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四叔、四婶、六叔、六婶、小姑姑,娘。”两人把众人都叫了一遍,然后就跑到赵杏花的身后站着。
赵杏花见两个女儿回来了,便转开话题,对着小燕和巧巧问道:“你们不是去河边钓鱼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钓不到鱼,太无聊了,就回来了。”巧巧立马回答道。赵杏花把巧巧搂到怀里抱着,有了两个女儿在身边,她顿时没有之前那么窘迫和紧张了。
“他二叔,这众人都在,道理大家也都懂,你为何就偏偏问起我这个妇道人家来了呢?唉!自从村长来说了这事后,我这心里就没有安宁过,你们的大哥又不在家,我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赵杏花声音低沉地说道,说到后面的时候,话语里满是悲戚。巧巧懂事地抱住她娘的脖子,用脸贴住赵杏花的脸,小燕也抱住她娘的肩膀,三母女抱在一起,互相无声地安慰着。
“大嫂,你别误会我,这会儿不是大哥不在吗?我就问问你的意见呗,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巧巧的二叔曾大柱红着脸说道。
“是啊,大嫂,二哥话是说得急了些,但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在为咱爹着急,这不是都被劳役给吓坏了吗?”巧巧的六叔曾大力劝道。
巧巧听了,立马接话,脆声地说道:“六叔,我娘没有生二叔的气,你们都误会了,我娘也是在替爷爷和我爹担心呢!我也担心爷爷和我爹,我大哥说我爹上次服劳役把手和脚都弄伤了,全身都伤了,养了好多天才好。可是我爹要走好远的路去做菜,要拿锅铲炒菜,还要拿菜刀切菜,要是手和脚都伤了,就做不成菜了,老板就不会要我爹了!哇——呜呜——”说着就哭了起来,赵杏花和小燕也哭了起来。屋里的人都有几分动容,特别是巧巧的爷爷和奶奶,眼眶也微微的红了。
赵杏花哽咽着接话道:“爹,娘,他叔,他婶,他姑,大树这会子不在家,晚上也要等孩子们都睡下了,他才能回来,现在他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服徭役的事又紧迫,我就先提他做一回主吧,要是他在这,也轮不到我来说话。爹您的年纪大了,这服劳役的活又重,而且村长说还不确定要干多长的时间,刚才他二叔也问我了,我就替大树把想法说了吧,我想他也不会反对这种做法的,他一直都孝顺咱爹,我的想法就是,咱爹这回服劳役肯定是不能去的,不然我们大家都不会安心,不去的话又只有花钱买这一条路可走,现在也就只能我们这几家合起来凑齐这钱了。她小姑是出嫁女自是不好出钱的,那就我们这四家凑,一家一份。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你们是何想法?他四叔,你一直没说话,不知道你有啥法子没?”
巧巧的爷爷听后,脸上那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巧巧的奶奶和小姑姑都松了一口气。
“啊?我啊,我能有啥法子。”巧巧的四叔曾大田挠挠头,说道。
“他二叔,他四叔,他六叔,大树虽年龄居长,但也就比你们大上几岁而已,差的也不远,而且论聪明他还及不上你们,他那脑子和性子一样,憨得很。大树现在不在,正是该你们做主的时候了,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就是像现在这样说话也是不应该的。要是你们的法子周到、管用,我和你们大哥也听你们的。”赵杏花慢慢地说道。
曾大柱、曾大田和曾大力三兄弟对视了一眼,又和自己的婆娘对视了一眼,巧巧的三个婶婶也互相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流着。其实他们几家人一起过来就是为了让曾大树一人替巧巧的爷爷出了这免劳役的二两银子的,就算不是全部都出了,至少也应该出大头,因为曾大树现在是有名的厨子了,赚的比他们都多,又是老大,多出些也是理所应当的。本来想着这事会很容易办的,可是现在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要是让自己的婆娘来说还好些,可是赵杏花一口一个妇道人家不应该说话,应当由他们几兄弟做主的,要是自己婆娘说了,那岂不是成了不守规矩,不敬尊长了吗?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商量大事(二)
巧巧的三个叔叔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巧巧的爷爷看了看屋子里的儿子和儿媳们,叹气地开口说道:“唉!也怪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中用。”
巧巧的爷爷话还没有说完,巧巧的二叔曾大柱和六叔曾大力赶紧接口,殷勤地说道:“爹,你可别这么说,是人都要老的,您把我们拉扯得这么大,您老了自然有我们服侍着,现在大哥又是村里村外最好的厨子了,大哥和我们都不会看着您不管的,您就别操心了。”
“是啊!爹,我们虽然没有法子赚钱,但好在大哥有本事。”
巧巧的爷爷没接他俩的话,在桌角边敲敲烟杆,继续说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确实是不敢去啊,我怕我去了就回不来了。”巧巧的爷爷说到这儿的时候,巧巧的叔叔婶婶们都想接话,但被巧巧的爷爷用手势制止了,巧巧的奶奶听后,不住地擦着眼泪,赵杏花听了也十分感伤。
巧巧的爷爷朝下面的儿子、儿媳们摇摇手,继续说道:“我还想留在这世上两年,看着你们,还有孙儿们。哎!二两银子,两千文钱啊!我和你们娘种了大半辈子庄稼了,但是现在却拿不出这笔免劳役的钱来。”
“爹!大哥他不是……”巧巧的二叔曾大柱想说他们的大哥曾大树出得起这笔钱,可是被巧巧的爷爷喝止了。
“你住口!”巧巧的爷爷厉声喝道,歇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这些年你们过年给我们的钱,我和你们娘都存着,现在我们两个老的撑死也就只能拿出五百文钱来。唉!还差一千五百文,我也是来和你们商量,你们看看能怎么办吧。”
众人听后,都不禁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巧巧心想,一千五百除以四,三四一十二,余三百,四七二十八,余二十,四五二十,平均每家三百七十五文钱,就怕其余的三家还有别的想法,比如想让她们家出多些。
“唉!大嫂,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还小,也没有别的进项,不像大哥他,做一次菜就能赚将近二十来文钱,我们是想比也比不了啊!”巧巧的四婶卢氏神情可怜地说道。
“是啊,大嫂,这个家就数大哥最有出息了,我们家那口子都及不上大哥的一半。”巧巧的二婶于氏笑着讨好地说道。
“大嫂,我们也是没有法子可想了,这才来求你和大哥了,我们都明白你和大哥都是重孝道的人,平时待我们也是再好不过了,你们的好,我和大力,我们两个都记在心里呢,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巧巧的六婶张氏充满了感激和敬佩地说道。
“是啊!大嫂,我们都记着你和大哥的好。”巧巧的三个叔叔也附和道。
赵杏花随便他们怎么说,咬着牙并不接话,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这时,巧巧的奶奶看着眼前一堆人说了这么久还没有一个结果,便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控诉地大声喊道:“我和老头子真是白养了你们一场了!”众人被她这一吼,都有些讪讪的,大家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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