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撅嘴欲哭:“你倒好,带着面具天不怕地不怕,我以后可还是要见人的呀,这么糗的事情传出去晚节不保,谁负责?”
“我负责。”岂料胤华君脱口而出三个字,信誓旦旦、甚有气势。
伊薇绝倒:“你稀罕你负责了!往后再别来吃我豆腐,也再别提今日之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胤华君轻叹一口气,看不到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口吻却分明透着调笑:“我就搞不懂了,不过一具再寻常不过的女子身体,看了如何,不看又如何?你可曾少块肉了?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不是被雪蟒吞了,就是自己淹死,何必?”
“我倒宁可死了!你们国家,难道没有名节一说吗?陌生男女,怎好搂搂抱抱,还……还没穿衣服……”
“我可是穿得好好的。”
“可我没穿啊!”
“你没穿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脱的。”
“你……你这个无赖,想我撞死不成?”言毕再不迟疑,裹了金袍就要往厅壁上撞去,是气到了极致,心里岂是真的想死?将将要扑过去之际想起撞墙撞到脑浆迸裂的惨状,于是急急收止了势头,不敢真撞上去疼个死去活来。
这欲撞又不撞,还真把胤华君逗得忍俊不禁:“怎么,终是怕疼了?”
伊薇心头憋屈,眼里包了一包泪,几欲夺眶而出:“我只怕自己力道不够,一撞不死又得白疼乎了,还不如吞个毒药省力干净。”
听此,胤华君终于低低笑出了声:“你这女子倒甚有趣,见到我又想淹死,又想撞死,这会儿还要毒药,可好得很,我雪鼎国有一株十年栽种一夕开花的雪绒鸢尾,倒是奇毒无比,你若真要,拿走便是。”
听得这话,伊薇却懵了:“雪绒鸢尾?这不是……不是解我嗜睡症的解药嘛?怎地剧毒无比了?难不成又是以毒攻毒,何其危险呀!”
“谁告诉你它能解嗜睡症的毒了?”胤华君却冷笑反问。
“我外公……就是雪鼎国的孔鹊神医啊!”
“什么神医,尽是庸医!这雪绒鸢尾从根到花,无一不含剧毒,闻之触之便是死,压根没有以毒攻毒之说。”
“可是……可是我外公不会骗我的啊!还有,你们的凝雪儿公主,跟我说雪鼎国有不少像我这样得嗜睡症的人,我才大老远赶来求助的,你以为我乐意跑到这么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来,白白给你占便宜啊!”
“那可奇了,说你被骗,委实对雪儿不利,但是我雪鼎国,还真未曾出现过嗜睡致死之人,更休提雪绒鸢尾就是解药的无稽之谈了。”
听此,伊薇大有上当受骗的悲凉感:“这么说……这么说我没得救了?”
胤华君失笑:“究竟嗜睡到什么程度,一天,要睡上几个时辰?”
“这段日子是好了很多,却不知算不算回光返照,现在就算是正常的睡眠,我也不敢深度入睡,唯恐再也醒不来了。”
“那你何苦还千方百计地寻死觅活?被我看了去若还是心有不甘,不如睡死了事。”无良如胤华君,竟然这般建议道。
第六章面具和女人
伊薇哭,嚎啕大哭,恨不得哭得天上地下为之战栗、为之咆哮,以悼念她被无辜骗来雪鼎国还遭人奚落的悲摧下场。
这一哭,便将赶赴大殿共饮酒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胤华君也不管她,由着她哭,直到哭得累了倦了,裹着人家的金袍就着石床沉沉睡去,这一睡,便不知白天黑夜,睡到朦胧深处里头去了……
彼时院外落雪纷飞,和着院内的冰肌玉肤,银装素白也分外妖娆……
而待伊薇再度醒来之际,发觉身上衣裳竟已穿戴完毕,人却仍旧躺在石板床上,金袍不见了,自然,胤华君也不在身边,依旧是觅柔在旁侍候,伊薇便好生谢了她一番替自己穿衣的殷勤,不想这丫头嬉笑着回了一句:“是君上替姑娘穿上的。”
伊薇大震,霍然起身,暴跳如雷:“他究竟是想怎么样?吃豆腐还吃上瘾了不成,平白无故要我赤条条给他看个精光,我还活不活了我!”
“姑娘别恼,胤华君也是怕姑娘冻着,所以才……”觅柔一番解释不曾熄了伊薇的火,反令她更怒了:“我倒是宁愿冻死了事,也不要被他占了便宜去!黎子呢!我要见黎子,我要黎子替我去挖了他的眼睛!”
“黎公子方才来看过姑娘了,但因受不得这里的寒气,又不忍打扰姑娘安睡,便自先回了卧房,要我待姑娘醒后,引你过去与他同住。”觅柔好生回话,伊薇听了,暗忖黎穷雁必是不知胤华君轻薄自己的事情,才这般淡定地将自己留在此地,只是受了寒气一说……眼下伊薇细细一阵感知,才发觉这厅室内果然比先前进来那会子冷上许多,便疑道:“这不是温池洞穴里头,哪来这么重的寒气?”
“许是雪蟒游去了别处,只要雪蟒不在,这洞穴里头就存不了暖气,温泉再热也是一时的,毕竟外头正下着雪呢。”觅柔回道,同时指了指温池里头熄灭了的灯烛,伊薇循而望去,果见里头那个洞里没了流光溢彩,只剩漆黑一片,于是好奇问道:“那雪蟒去了哪里?没想到它竟是个发热的暖器!”
觅柔笑:“这我便不知了,那池子里头大得很,地底到处是暗涌密道,雪蟒指不定就游去宫外雪山了。”
“那它还回来不?”
“自然会回来的,但若一时走远了,或者玩着玩着不想回来也无大碍,因为只要君上寻它,就一定寻得到。”
“那雪蟒……可是母的?”
“姑娘怎知道?”
伊薇冷哼,一脸得意洋洋的笃定:“异性相吸呗,你们君上生得如此俊朗,难怪连爬行动物也会动心。”
觅柔听得这话,忍俊不禁,笑里却不无遗憾:“姑娘想必是没有见着我们君上的真面目了。”
“你见过?”伊薇惊,以为那胤华君耍酷才戴的面具,不想被任何人瞧见他惨绝人寰的俊俏模样,却不知,觅柔一个小小妮子也是见过的,早知如此,伊薇方才就该趁机揭了他的面具,好生瞧上一番,然怪也只怪那厮太过狡猾,惹得自己光溜着身子动弹不得丝毫,哪里还有反抗挑衅的余地?
然而觅柔却苦笑着回道:“我们君上,小时候受过些伤,两边脸上均有疤痕,我们打小见惯了便好,姑娘若是一下子看见,唯恐会被那可怖的样子吓到的。”
伊薇怔了怔,暗暗唏嘘:果然是个谪仙呀,还受到烈火烧灼之刑呢,可惜了这一副健硕的体魄和天籁的嗓音,真真的天妒英才呀!于是感慨之余,伊薇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那就是打小就戴面具了嘛?那可奇了,这面具好生精致,还能跟着他的脸长大的呢!”
觅柔哭笑不得,想来这姑娘不懂得:胤华君的面具和女人一样,换得很勤啊!
正念想着,胤华君诸多女人中的一个,便施施然晃了进来:“听说龙朝来的楚姑娘花容倾城、风华绝代,妙奴我倒是好奇得很,便特地赶来瞧上一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伊薇便敏锐地嗅到了醋味狠劲,在美女环绕的左龙渊身边呆久了,伊薇对同性(尤其是有敌意的同性)的直觉,比之先前的迟钝,自然通透睿智了许多,此番这姗姗而来的女子,必然装扮妖艳、腮红眼绿,相较死去的曼莹,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头一望,果然料得不差,只是……人家穿一身白衣,淡妆淡抹,非常素雅。
素的只是她的外表,内心绝对是荤的,伊薇这样想着,便浅浅笑道:“这位姐姐又是谁?也来服侍我衣食起居的吗?”
一听这话,妙奴不乐意了,娇颜一黑,眉目含恨。
觅柔急急解释道:“回姑娘,妙奴是我们君上的侧妃。”
“哦?侧妃呀!呵呵……那娘娘别见怪,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听这‘奴’字,只当你是个下等婢子了。”一番赔礼道歉,甚没诚意,听得妙奴羞红了双颊,若不是看在国际友人的份上,恨不能给伊薇一记耳光子。
觅柔是见识过伊薇的“不懂规矩”的,唯恐眼下的气氛越闹越僵,便扯了扯伊薇的轻袖,低声劝道:“黎公子还在等姑娘呢,不如我现在就带姑娘过去?”
伊薇刚要答应,那一头的妙奴听了,却突然换上一副巧笑媚颜,殷勤道:“我要回君上寝宫,正好经过别院,不如我引楚姑娘前去,也省得你个糊涂蹄子带错了路,好叫龙朝笑话我们招待不周。”
莫名其妙地被安了个“糊涂蹄子”的罪名,觅柔尚在迷惘憋屈中,伊薇便被妙奴拉了过去:“走,我带你去!”
唯恐是妙奴的争风吃醋给龙朝看了笑话,觅柔不肯依,伸手便要去拉回伊薇:“不行的,君上吩咐我照顾姑娘,娘娘您就别操心了。”
“滚你个小贱蹄子!”岂料妙奴一脚蹿过去,若不是伊薇拽她拽得及时,只怕觅柔早已被她蹿了个四脚朝天,不忍一个小丫头为自己牵累,伊薇如今身无顾忌也不怕白白给人欺负了去而不懂回报,便好生宽慰着觅柔,转身跟妙奴去了:“你别跟来了,我自有分寸,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第七章与兽共舞
跟着妙奴出离温泉洞穴,伊薇才发觉天已黑了,外头凉风习习,冷得彻骨,若不是回廊内都有布帘笼盖、灯烛点耀,只怕寒意更甚,直接就能冻僵了人,透过被风吹起的纱帘往外一探,果然,稀稀拉拉几片雪花,落得很是雀跃,滴到脸上,激起一身冷冽的栗粒。
回看自己一身绸缎红袍,外加貂裘坎肩,也算是个保暖的装扮了,前头的妙奴,却委实强悍,一身朦胧纱衣衬出裸露香肩,丝帛的裙摆下只着一双木屐,看着也薄凉肆虐,寒得伊薇不得不开口问道:“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如今可算是入夏时节,哪来的冷?”想来是自小居住在冰天雪地里的娃儿,不知道冷是个什么概念,听得伊薇的困惑,妙奴轻慢的语调很不屑。
“我可冷得不得了,不知还有多久才到?”伊薇依稀记得从别院出来时,觅柔带自己走的可不是这条路,眼见前方似有一处突兀的圆弧水榭,里头灯火通明,看似暖意甚足,便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才好,“那前方,可容我小憩一会?”
“你要去那里?”妙奴本无意将伊薇引向那处,此刻听她自己要求,眸中瞬即掠过一丝不经意的狡黠。
“怎么?那里有人住?”伊薇觉得,若住着个女子,同睡也无妨,毕竟放眼望去周遭没有半点可容取暖的地方,加上自己究竟是外宾身份,也不怕被某个不知好歹的不顾两国友谊白白欺负了去。
“那里,自然是没人住的。”妙奴回身,巧笑道,“姑娘若想去,便去罢。”
伊薇不是没有看出她眼底的闪烁,然而眼下实在是冷得浑身颤抖不休,唯恐再在回廊内站下去便要化作冰雕,且先找处暖和的地方缓缓麻痹的四肢,念及此便不迟疑,疾步往那水榭奔去……
妙奴自然没有随行跟去,折了个身,便欢欢往别处去了,一路忍俊不禁,似是看了个天大的笑话,恨不得通知全天下的人过来围观:大龙王朝来的贵族女子,何等落魄地自找了一处危险地带取暖去了。
却说伊薇,虽明知妙奴心存诡诈,却量在自己到底是客人的份上她不敢横起歹意,固然伤不了自己什么,便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去,果见一厅的暖灯都罩在精致的架子里,通明透亮、热气氤氲,四周虽不见桌椅板凳,中间却有一方偌大的床榻,铺着上好的草杆卧垫和丝绵被褥,还有一卷一米多长的皮裘,鼓成一个椭圆,毛色纯白、晶莹无暇,若是盖在身上亦或躺着靠着,真真的惬意舒适呀!
于是毫不迟疑,欢欢地就往床榻上扑去,一仰身枕在雪白皮裘上,热乎乎软绵绵的,好生享受……
而另一头,一路花枝乱颤笑到自己闺房的妙奴,在门口倚着栏杆再也直不起腰来,婢子们惶惶拥上不知何意,只吓得噤声,恍惚以为自家主子着了邪风,正懵懂之际,却听妙奴自先开了口:“你们说好笑不好笑,那龙朝来的姑娘,哪里不好睡,偏生跑白熊的窝里头睡去了……哈哈哈哈!”
白熊?!
彼时伊薇翻了个身,一脚蹬在皮裘最软的部位,只听“嗷嗷”两声闷哼,从皮裘底下依稀传来。
“什么声音?”伊薇起身,朦朦胧胧望向门口,房门紧闭,珠帘静垂,似是无人敲门,于是倒头又睡,这一倒,直直往皮裘下被褥上倒去。
既然倒也倒了,便懒得翻身,皮裘……就拿来盖着吧。
念及此,伊薇伸手揪过皮裘,只觉这东西委实厚实,揪不住个边边角角,只捏到一块热乎乎肥油油的肉状物,正在诧异之极,那皮裘倒是生了灵气,竟自个儿翻了过来往自己身上一扑,便将伊薇严严实实地裹紧了。
伊薇心下乐呵,睡意朦胧中暗想:这雪鼎国的毛毯真不错,自己会扑上来盖人,恍恍惚惚睁开眸子瞅了一眼,但见两个亮闪闪的黑珍珠被镶嵌在雪白皮裘上,熠熠生辉、奢华异常。
“缝得可真像两颗眼珠子!哎,可惜了这么好的珍珠,镶在天鹅绒的衣服上何其富贵,何苦缝在毛毯上,磕着碰着多碍事,还是抠下来给我藏着罢……”言毕也不迟疑,伊薇探出爪子便去抠珍珠,却在将将触及之际,珍珠不见了!
“咦?哪去了……”若不是睡得迷迷糊糊,也不至于这般迟钝,此番游移着手掌一顿摸索,愈发摸不到半粒珍珠,只觉得这部分的皮裘不似身上那部分的软绵,时不时摸到几块硬邦邦的东西,便也懒得再找了,却在将将放手之际,那两颗珍珠又出现了!
“哈哈,跟我玩捉迷藏呢!”伊薇乐了,“我知道我在梦里头呢,肯定玩不过你,还是好生给我瞧上几眼,待醒了,就难见这样的宝物了……”巴巴将脑袋凑近了些,眼睁睁看着黑珍珠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着、闪烁着……闪到伊薇突然顿悟了!
因为某兽眨巴着眼睛眨巴累了,便学着伊薇打了个哈欠,结果伊薇看见一张血盆大口,雪蟒的阴影便袭上心头,霎时惊得面色惨白,嚎啕大呼:“啊——雪蟒藏毛毯里头啦!”
依稀记得听觅柔提起过:雪蟒游别处去了,原来竟游到这方水榭里头了,还颇享受地自个儿裹了条貂裘绒毯打瞌睡,害得伊薇将它两眼睛当成了珍珠!念及此,再不敢迟疑,手忙脚乱地欲图挣脱,然而手脚吓得绵软无力不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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