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安意如 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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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安意如 TXT-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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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露了尖尖角。 
  初见,在清净的书院。一个叫祝英台的女子轻轻坐在一个叫梁山伯的书生身边,她叫他:“梁兄。”三载同窗,一朝诀别,楼台相会,你终省得,我就是许你的九妹,可是,此刻知晓,花期已误,我们之间是否太迟? 
  初见,在大汉的未央宫。她身姿曼妙,体无瑕疵,更胜她姐姐飞燕三分,合德,她美得让人脱口而出“红颜祸水”。刘骜,她是命中的魔星。有了飞燕和合德,你是否还会记得,当日从黄金辇上伸出手来,柔情似水,邀我同车的情形。 
  初见,是在骊山的行宫。一次皇家谒见,稚气明朗的玉环给皇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武惠妃死后,大唐的皇帝需要一个新的女人了。无法抑制的爱恋,促使他设法纳了自己的儿媳。容若是在白居易写下《长恨歌》的千年之后,说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话的。想来千年前初见的那刹,“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宠爱在一身”该是惹人赞叹的。 
  初见。我是蒙昧的孩童,天真无邪,兼被初遇的光彩迷惑了双眼,看不见世事的峥嵘。投向你,如从断崖上纵身扑入大海。如此义无返顾。我也知道情深不寿,天妒红颜。可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和你是例外。 
  可是后来的故事总是那么凄惨:许仙背叛了白娘子,使她心如死灰,永镇雷锋塔;祝英台成了马家妇,梁山伯呕血而亡,最后的相守,也不过是化成彩蝶一双,算不得成全;曾经的宠冠三宫,被人赞许的贤妃班婕妤,在长信宫中银牙咬碎,泪水滴破脸颊也改不了秋扇见捐的命运;玄宗回马杨妃死,马嵬坡上三郎终是背弃了玉环,生死诀别。南方荔枝的鲜甜怎化得尽黄花满地无情死的苦涩。于是就有了白居易《长恨歌》:“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叹息。 
  盛衰开谢,悲欢离合是轮回之道。你共我,怎么躲得过? 
  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愿宝黛初会就各自转身,两两相忘,省却那滴不尽的相思血泪抛红豆;愿金莲对武松不要起意,不要生情,不节节纠缠,就不会衍生恩怨,最后不会手刃佳人,血溅寒堂。如若,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诸葛亮隆中相见,清茶奉君,转身就该掩了柴扉,关门高睡,不要六出祁山,光复汉室。壮志未酬身先死;梁山好汉只管跟着晁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生辰纲这样的不义之财来多少劫多少,不要跟着宋江混什么狗屁功名,图什么正途出身,搞到寥儿洼招魂幡动,依稀鬼哭。万世豪情一朝消散。什么是正途?可知,刘项原来不读书。         
木兰花拟古绝决词(2)       
  爱情用来遗忘,感情用来摧毁,忠诚用来背叛,在时之洪流中起落,人心常常经不住世事熬煮。一切都存在变数。猜得着故事开头,却往往料不到最后结局。我们躲不开。尘世后那只翻云覆雨手。 
  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七个字,炸断了多少故事尾巴。无论是词还是人生,这后面都该是…… 
  初见即是收梢,不用惋惜,不要落泪。留得住初见时心花无涯的惊艳,才耐得住寂寞终老。         
青衫湿遍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共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沟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斜阳。判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尽寸裂柔肠。 
  【青衫湿】 
  这首词,从“半月前头扶病”句来看,作于卢氏亡故的半月后。当是他所赋悼亡之作中的第一首。此时遽然死别的悲痛尚未被时间冲淡,刻骨铭心的思念难以自制,悲痛至剧烈。落到在纸上便字字凄怆滴血,诚如顾贞观所言:“令人不忍卒读”。 
  想到你,泪水就将我的青衫衣襟打湿!你对我的真情和关慰,点点滴滴我又怎能忘记呢?半个月前你还带病而强打着精神做事,当时你剪灯花的声音现在还仿佛留在银灯边。回想起来,你生性胆小,连一个人在房子里都害怕,可如今你却在那冷冷的幽暗的灵柩里,独自伴着梨花影,受尽了凄凉。我愿意为你的灵魂指路,让你的魂魄再一次到这回廊里来。 
  你我近在咫尺,正一样地消受着这夕阳晚照下的荒原凄景。我愿用我的热泪和着祭祀的酒浆把你滴醒,让你又活转过来,可又怕你醒来后继续为我伤神,你定然会说:你书生命太薄,应该多多保重,不要再耽于儿女情了!但我却记得你我曾有过的密誓,现在想来那誓言真的难以实现了,想到这一切又怎能不叫人肝肠寸断呢? 
  词之长调比小令难,要求“语气贯串,不冗不复,徘徊宛转,自然天成”。《青衫湿遍》此调谱律不载,是容若自度曲,其实词牌本身已是那段日子里,他天天泪湿青衫的真实写照。因此无论情感还是结构都自然流畅,到了浑然天成的地步。词情凄惋哀怨,更如人世山光水影一样深长。唐诗里有“泪湿罗巾梦不成”的女子哀怨,落到现实来容若却是泪湿青衫梦不成了。 
  康熙十六年(1677)五月中,卢氏生下容若次子富尔敦。因产后受风引起并发症,缠绵病榻,半个多月之后撒手人寰,香消玉陨,年仅二十二岁。 
  这一逝如同惊雷,让容若从往事中惊起。与卢氏生活的点滴都鲜明起来。在他的记忆深处中星光闪耀。从她作女红开始,想到她生前胆小怯弱,不敢独自待在空房之内。他想起妻子的贤惠,温柔体谅。种种可敬可怜之处。而在之前,也温柔也怜动,却不会为她惶惑,因为她已是自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妻啊,好象是栽定了庭院的树,不会轻易移动。两个人都还年轻啊,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二,好象站在路口,看见前面路径深长,可以一路携手长行不会想到,拐弯之处就是断崖。 
  人多数是这样的,生性奢侈,以为眼前的人就一定不会离开,指间光阴一定漫长,知道有天意,生死大限规律使然。然而事不临头,又无惧这些规律。若有惧怕,人又会说,你的人生不够坚定,不够乐观。人行在当中,的确艰难。 
  写悼亡很有名的贺铸在痛失爱妻赵夫人后,硬生生地把个《鹧鸪天》改成了《半死桐》。容若在失去卢氏以后亦创出了新词牌《青衫湿遍》,真情付诸词章,都是笔花四照,催人泪下的经典之作。我却发现我自己,无力为外公做任何事,甚至只是用自己挣的钱,买菜,做一顿饭给他吃也是不能了。 
  外公死时,我尚未独立未出来做事。念及,他为我一定挂心不已。         
青衫湿悼亡       
  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 
  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疑君到】 
  明朝的薄少君女士,悼念亡夫的诗作多达百首——数量也许是同类题目的冠军——同样是以“悼亡”为题。对于古代妇女来说,留给她们寄托感情的空间并不宽敞,失去一位好丈夫,有时也竟等同于失去了生活的意义,这种悲恸可想而知。如果她们有条件作诗,多半要呕心沥血。薄少君在她丈夫去世一年间写下百首悼亡诗后,周年祭日当天“恸而绝”。相比之下,男人的选择余地要大得多,即使不甚薄幸,喝喝花酒也是能够理解的,所以伤心的程度应该打折。读他们的悼亡诗时最好留个心眼,如果他们说“伴客销愁长日饮,偶然乘兴便醺醺”,那就不妨打听一下,诗人丧偶前是否滴酒不沾;如果他们说“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那你也要想想,一对夫妻能有几只眼睛。我们当然不能说,越煽情就是越虚情。这和谈恋爱是差不多的道理,如同甜言蜜语不能当真一样,痛心疾首也未必作得算数。 
  然而容若真是例外中的例外,他的悼亡词没有一丝轻薄卖弄,甚至没有“谁复挑灯夜补衣”的感慨,因为老婆毕竟不是女仆,凭什么到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只是做家务的形象?那还不如怀念保姆。感谢明珠先生的无私奉献。丰裕的物质基础之上,没有尘世的干扰,没有俗务的繁琐,容若和卢氏二人在几近完美的家庭环境之中,体验经历着一种纯粹的,更接近其本质意义的爱情。因此容若的词始终给人一种彻头彻尾的真心实意。一种自桃花源中流露出来的甘香甜美。 
  从“忽疑君到”四字隐约可猜出,这首词作于卢氏故后不久。容若心理尚不能完全接受这打击,才会出现幻觉。词中所抒发的仍是对亡妻深切怀念的痴情。上阕起句便痛陈自己的心情:自爱妻亡故后,无限伤心无人倾诉,凄清孤苦,用语直凉已极。下阕起句即陷入自悔当中,懊悔自己辜负了妻子往日深情。值得注意的是全词结穴处宕起一笔“忽疑君到”。这一句用虚拟之景收笔,虚中有实。笔法虚,情却不虚。状态和子夜歌里“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欢唤声,虚应空中诺。”很像。此种情形正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思念太深时,才可能出现的幻觉。容若的凄苦自悔如雪上红梅,斑斑可见。 
  “忽疑君到”这一句词家纷纷赞好,也著名。因与卢仝《有所思》:“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贺铸《小梅花》:“一夜梅花忽开疑是君。”;周邦彦《过秦淮》:“谁信无聊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等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也正因为著名,它不免就烙下个技巧性的烙印。 
  悼亡词,技巧如何重要也不如情感深挚重要。死人不会关心你文章做地如何花团锦簇,如果是做给活人看的,如同张爱玲《花凋》里写到的:“……川嫦是一个稀有的美丽的女孩子……十九岁毕业于宏济女中,二十一岁死于肺病。……爱音乐,爱静,爱父母……无限的爱,无限的依依,无限的惋惜……回忆上的一朵花,永生的玫瑰……安息罢,在爱你的人的心底下。知道你的人没有一个不爱你的。”那么就没有在这里品评的必要了。 
  我觉得“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已足够好,才是夫妻间的感慨。如同藏在心棉里的那根针,一碰,指头便狠狠哭出血来。         
沁园春(1)       
  (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装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能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妇素未工诗,不知何以得此也,觉后感赋。)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定有霜】 
  悼亡诗的前身可以追溯到《诗经》中的《邶风·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虽然《诗集传》和《毛诗正义》皆认为“庄公惑于嬖妾,夫人庄姜贤而失位,故作此诗”,但一般比较正常的认知是“一个男人,失去相濡以沫的妻子以后做的哀歌”。 
  遗憾的是,《绿衣》之后就这样沉寂了千年,悼亡之作平平,直到潘岳所作《悼亡诗》三首出世。潘岳不是别人,正是有名的貌若潘安老兄。此公不但姿容绝世,对妻子杨氏更是一等一的深情,《悼亡诗》其一作于送葬归来后,不久作第二首,第三首作于其妻周年忌日。虽然六朝绮丽文风让今人读起来比较吃力,自其始“悼亡诗”约定俗成为夫悼妻却是不争的事实。一改美男花心的普遍观感。 
  然而文人最善于的也是用文字为自己文过饰非,锦上添花,史实证明,悼亡诗写得流光溢彩的大多是移情别恋之徒。伟大主席自不待言,《遣悲怀》中“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哭得情真意切、《离思》里自喻“取次花丛懒回顾”的元稹不乏卖弄,曾作自传性质的《莺莺传》,张生始乱终弃,被鲁迅骂作““惟篇末文过饰非,遂堕恶趣”。说恶趣是客气了,其实就是文人轻薄不知羞耻;苏子的《江城子》是悼亡词中不二之作,千百年来无出其右,却很少有人知他为侍妾朝云也作了另一首悼亡意味的《西江月》—— 
  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苏子算是豁达而超然的绝品男人,自太白之下不出世的奇才,这阕《西江月》虽然不像《江城子》那样广为人知,但是苏子与朝云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真挚, 
  最令人唏嘘不已的当属南宋戴复古的故事:戴复古流居武宁时,有富人爱其才,以女妻之,二三年后,复古归,妻问其故,告以曾娶。其岳父得知大怒,妻则宛曲解释,且尽以奁具赠复古,饯以词——《祝英台近》—— 
  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 
  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苦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复古既别,其妻遂赴水死。十年,复古重返,作怀旧(实为悼亡)词一首《木兰花慢》—— 
  莺啼啼不尽,任燕语、语难通。这一点闲愁,十年不断,恼乱春风。重来故人不见,但依然、杨柳小楼东。记得同题粉壁,而今壁破无踪。兰皋新涨绿溶溶。流恨落花红。念著破春衫,当时送别,灯下裁缝。相思谩然自苦,算云烟、过眼总成空。落日楚天无际,凭栏目送飞鸿。 
  单读后一首,只见哀思爱意恋恋不绝,一幅亡妻故去空悲切的情景俨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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