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冉眯了眯眸:“庄主大人,今天的菜就那么好吃吗?”
“确实……”赫连靖才开口,便连同吃的动作都一起僵住了。
“啧啧,才发现饭菜早已冷得跟外面的雪没差别了吗?”
水云冉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啧啧,我知道你喜欢闷着骚,却没想到你能闷着骚到这个地步,口是心非就算了,还那么爱装模作样,明明吃起来冻得满嘴掉牙的东西,非要吃出人间美味的样子,啧啧,我真心疼你的牙和肠胃,都不知道它们每一口得抖几百下。”
赫连靖的面色微妙起来,难看起来,层出不穷不断变换,十分精彩。
水云冉乐了,太可惜这里没有照相机摄影机,没法照下来留念。
“我吃饱了。”
赫连靖放下筷子,起身就往外走,脸始终不肯转正看她。光余光看就太够了,正眼看绝对爆棚……
“我去书房。”
“有事没交代清楚?”水云冉挑眉,却并不认为是如此。
“不是……”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赫连靖懊恼,更急着走向门口,好像跨出那道门就获救了一样,却不想水云冉幽幽来了句:“那我也去。”
“你刚‘流产’你出去做什么?”赫连靖回头瞪她。
“我刚‘流产’又怎么样?有人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水云冉凉凉一句,当真跟了过去,还连件斗篷都不拿。
屋里烧着碳,暖得很,外面却是雪花飞,天寒地冻……
赫连靖站在那里,瞪着走到跟前的水云冉。
水云冉却一脸无辜:“怎么不走了?”
难得的,他竟也会嘴角抽抽。
水云冉顿时笑咧了嘴,正想投进他怀里搂住他,就毫无征兆的陡然一阵晕眩……
手疾眼快,赫连靖一把拉住她扯进怀里,而她却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他抱着她,她就得瘫软到地上去了。
赫连靖面色难看,长眉拧起薄唇抿紧,好一会儿才道:“我又不想去书房了,还是回床上睡一觉吧。”
说罢,弯身扛起她就往床去。
他是扛着她,却随手便放下床幔,让偌大的床笼罩在昏暗之内,什么也看不清楚……
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是心理安慰而已,其实愿意看的不愿意看的,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事……”
“……嗯……”
她咬着牙关挤出安抚,他抿着唇应得沉闷,说不清是谁在骗谁谁更自欺欺人,直到她缓过劲,抬起头,能冲他笑。
赫连靖看着她,张嘴,却定了一下后才道:“不想睡?”
水云冉猜,他原本想说的应该是“睡吧”,哪怕是温柔也掺杂强势,是他一贯的作风,却,今天竟改成了询问……
“睡不成了。”水云冉笑着把脸往他怀里埋:“癸水要来了。”
默了一会,他才问:“要叫巧月进来吗?”
“不是刚‘流产’吗?东西齐全着呢。”
“哦。”
而后便都不说话了,寂静让床幔笼罩的大床闷难透气……
赫连靖打破沉默道:“我恐怕还是要去书房一趟,刚想起来有东西落那里了。”
水云冉愣了一下,继而便明白他其实只是在给她空间。
勾唇而笑,她点头:“好。”主动从他的手臂上退开,让他可以起身离开。
“我一会儿就回来。”
赫连靖看着她说罢,扭头下床,感觉到她在他身后起身,以为她是要下床送他,正要让她躺着别起来,却就浑身一麻……
她竟使了全力点他昏穴!
水云冉怕自己功力不足,连连全力的点了好几下,才终于看到他一软倒进了自己怀里,又摇又拍确定他真的晕过去了,才放开他跳下床去,哪里知道……
床上的人,手抬起,想拉住匆匆下床拨开床幔的她,却最终还是没有去拉,慢慢的静静的又落回床上,握成拳,却还不能发出声响。
没一会儿,水云冉折了回来,手里多了柄匕首。
毫无征兆,血的味道喷涌而出,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馨香转瞬弥漫整张大床,跟着唇落了下来,嘴对嘴,将满口灼热而粘稠的液体渡入他口腔……
是血!她的血!
手无数次想去拉住她,眼无数次想睁开瞪着她,可他最终没有去拉住她,也没有睁眼去瞪她,只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灼热的鲜血却不断的通过她的嘴滑进他的嘴,冲进他咽喉,烧得五脏刀割一般剧痛,不断的揭穿他,他其实都知道——
她,就是药王谷毁后不知所踪的药王!
过喉的血如锋利的刀,每一口都在剜割他的喉咙,已经经由她的嘴再过进他嘴里的东西,都如火一般的滚烫,无法想象,这东西在她身体里是怎么个沸腾法……
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他被放下,听到窸窸窣窣很慢的包扎声,听到短促而紊乱的轻喘声,听到下床踉跄的步声,听到茶壶被端起的颤抖声,听到慢若龟爬的折返声,听到摔倒声……
每一声,都如针扎一般扎着他的身,他想去扶她,该去扶她,可他偏偏又该死的太清楚,这一扶,却会让她跟他之间就此画上句号,她会就此离开他,即便她答应过不会走,即便她满嘴都说会缠他一辈子,即便她说她死也不会放过他……
冰冷的茶水灌进他嘴里,随着那只拿壶的手不停的颤抖,像另一把刀割过他的喉咙,一寸一寸,刺透他五脏六腑,痛,好痛……
一切终于停下。
赫连靖睁开眼,微微偏转,便可以看到刚刚跌跌撞撞收拾好一切,此刻枕在他手臂上好似熟睡过去,但其实是晕过去的水云冉。
大手轻落,抚过她的头,捧上她的脸,描着她的眉,画着她的眸,轻轻摩挲那此时淡无血色的唇,一寸一寸,轻轻慢慢……
“云儿……”
“说好的……”
“不许舍我而去。”
*分啊分*
水云冉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天虽才朦朦亮,可赫连靖却早已离开……
惊慌坐起,本以为会被姨妈大人占领的床却意外的干净,倒是守在床边的青芽惊到了,拨开床幔看她,就见她一脸呆傻的看着干干净净的床。
“青芽,你怎么在这?”水云冉惊讶的问。
“庄主半夜悄悄走的,不好惊动春喜和巧月,便让了奴婢过来照顾您。”青芽道。
“那那些岂不是你帮我处理的?”水云冉越说越小声,恨不能挖个洞钻了。姨妈大人是多私密的朋友,来了却让别人照顾着,怎么想都别扭。
她没说清楚,青芽却是明白的,也应得简单:“嗯。”后面的确实是她换的,不过前面的……
水云冉抬不起头来,自是错过了青芽那一脸近乎扭曲的微妙。
“那庄主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水云冉忐忑的问。她撑到收拾好就不省人事了,也不知道赫连靖发现了什么没有。
青芽却是直接给她一封厚厚的信,见她惊愕得半天没接,才道:“庄主让奴婢将这个给您。”
这个?
水云冉反拧眉,总觉得说法怪怪的,却也满脸欢喜的接过,什么不适感都扔去了大西北,迫不及待打开,却竟然是厚厚一叠白纸,任她再怎么仔细的翻来覆去,上面也还是半个字都没有……
恼火的,一把将那些白纸撒了,青芽才慢悠悠的道:“庄主让奴婢传话,让您好好保存这些东西。”
“一叠白纸,还有脸让人好好保存!”水云冉气得想咬人:“都给我扔了!烧了!”
“庄主说,他回来给您写。”青芽似早知道她会如此反应一般,由始至终一派镇定,慢条斯理:“庄主说,所有你想听的,他都不会说,但他可以写给您。”
水云冉一愣,狐疑斜向青芽:“他说的?”
“确是庄主说的,半字不假。”
水云冉把青芽看了又看,跟着便咧了嘴:“那赶紧捡起来,啊还有,照这个规格再多裁一点纸,信封也糊个大点的……不许告诉他。”
青芽忍俊不禁了,道:“庄主还说,如果您这么吩咐的话,听听就好。”
水云冉惊愕了下,顿窘,恼羞成怒:“别管他,你照我的意思办就是,我就不信这些纸究竟有几张他还认真数过。”
“庄主说他数过的。”
水云冉一听,顿时面目扭曲。
什么男人!
*分啊分*
度日如年,回头一看却似晃眼的功夫……
这十天,景宁王府来过两次人,后一次还是沈子祺亲自来的,但水云冉都没见,并说尧天琴要留下来照顾她,暂时不会跟他回景宁王府。
摆明了就是不肯放人,也不肯见他,沈子祺又不笨哪能不明白,却没有说什么便回去了,也没有找乐罗刹。
这段时间赫连李氏也来了一次,住了三天,却也受不了二姑母天天上门哭喊冤枉,第四天便交代水云冉好好休息之类的,躲额不,回倚天山庄继续忙活赫连钰的婚事去了……
赫连靖那夜走了之后便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或者,实际上有消息回来但没有到水云冉手里。水云冉虽然明白这是为了降低被发现的几率,为安全着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闷闷的。
那个男人的心太大,装着太多东西,即便腾出位置给她,却也不可能只有她她能占最大……
换位思考,这是很正常的,可还是忍不住失落。一边告诉自己这样也挺好,免得她最终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太痛苦,一边却又想她能在他心里住到他人生终点那一刻……
窝在屋里矛矛盾盾间,外面太后之子的话题又掀了起来,沸沸扬扬比起之前更热闹,版本更多更有说服力,甚至连皇帝的生母都扯了出来……
“说是皇上的生母当初为了争宠而迫害太后,才逼得当今太后冒死将自己的皇子送到了民间……可惜人在做天在看,皇上的生母没出几年就病没了,还是太后仁慈,不忍看到皇上后宫无依受欺……那时候皇上还小,太后也不是个喜欢争的,本想着安安静静过日子,却不想别人却不乐意,各种手段绊子轮番下……”
青芽把外面听说的原封不动的回了水云冉,最后虽迟疑了下,但还是说道:“还说太后身子不好不是因为当初生产落下的病根,而是那些年替皇上挡过刀子,又吃了太多毒……”
水云冉虽然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可结合知道的不多的那些内容,再听这些,也都觉得这是真实版本,更何况外面的人。
而如果外面传的那些其实是真的,那就难怪赫连靖说皇帝不能公开认他了,涉及到皇帝的生母的为人问题,可就很容易做文章了!
这世上闲的蛋疼的人永远都无所不在,披上道貌岸然动不动就代表太阳月亮消灭谁谁谁,若是这些人揪着这事不放,指不定还来个逼皇帝退位什么的狗血事……
暗暗叹了一声,水云冉吩咐青芽:“你继续仔细外面的动静,事无巨细听到的看到的,统统回我。”
青芽应诺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巧月被叫了出去,没多久就面色难看的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荷包。
“后门有人收了银子递东西,贪了银子却又胆小,鬼鬼祟祟被人发现了,逼问下才知东西是要给尘少爷的。”巧月在水云冉耳边低语罢,将那只荷包递给她:“奴婢刚刚看过了,只是些炒豆子。”
炒豆子!?
水云冉面色一变,迅速打开小荷包,果然是把炒豆子,看着十分普通,可其实火候掌控得十分好,颗颗黄而不焦,粒粒酥脆……
“夫人……”
见水云冉抓了两颗豆子就往嘴里塞,巧月惊声就拦,却没拦住,水云冉也安抚她:“没事,只是普通的炒豆子而已。”
却,也是尘尘亲娘阿莲婶的拿手厨艺之一,尘尘最爱的零嘴!
水云冉面色更加难看:“让递东西的人呢?”
“刚去看过了,外边已经没人了。”巧月也拧眉。虽然她不知道当中详细,可她却是无意中知道尘尘并非水云冉的儿子,而东西现在却是想瞒着水云冉递给尘尘……
显然不是好事!
想了想,水云冉把豆子全倒回小荷包里,递给巧月:“交给姚先生……”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要让尘尘看到。”
巧月点头,接过小荷包匆匆出门去了。
“夫人,您还好吗?”春喜不知道太多,只是瞧着水云冉面色实在难看,不禁关切道:“要不要躺会儿?”
水云冉点点头,由着她服侍趟了下去,沉沉闭上眼。
那些豆子,不是要给尘尘的!
尘尘还那么小,能起什么作用,可他却不是她生的!而尘尘的母亲阿莲婶和其他天尧人在沈子祺手里!
那些豆子……
是给她的!
这是要逼着她出去,以尘尘不是她生的事实,以阿莲婶和其他天尧人的性命,逼她离开倚天山庄的保护,那边已经不耐烦了,不愿再玩感情牌了!
没多久,巧月回来了,一进院就支着满院的人做事,连春喜都被支去了厨房,谁也没能闲着。
水云冉躺着压根没睡,听到这些动静便知道是姚先生交代的,他会避开耳目过来。
果然不多久,姚先生就来了,这次一来便点了巧月的昏穴。
“事情会提前,记住,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给我憋着别动!”沉声说完,他连她的穴也点了不过不是昏穴……
水云冉只能眼睁睁看着姚先生拉了她的手去,往腕上割了一刀,取出个约莫三指大小的小药壶盛了大半壶她的血。
整个过程,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是迅速包扎,解穴,扭头而去。
他说走就走,太快,水云冉压根连半个字都来不及问出口……
瞪着门口,水云冉心里一阵怨愤的骂,但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而已。
虽然她是个大活人,但药王却是死物,没人争抢只能静静的躺在那里,有人争抢也无力反抗,最终落了谁家便是谁家,他们眼里,她等同药王……
如此如同保护死物一般的方法,从根本上而言也说不上哪里错,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活的,有生命有思想,知道身边风起云涌却不能动弹,憋了而已!
*分啊分*
躺回床,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却也没睡多久,青芽又来了。
“皇上出宫了,去了景宁王府。”
水云冉一听,弹坐起来,看房里昏昏暗暗似乎已经不早,本能脱口而出惊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芽愣了一下,道:“酉时了。”
她记得那豆子来的时候是巳时中……水云冉又问:“皇上出宫到景宁王府是大概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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