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愣了一下,道:“酉时了。”
她记得那豆子来的时候是巳时中……水云冉又问:“皇上出宫到景宁王府是大概什么时辰?”
青芽:“说是申时,摆着很大的仪仗。”
所以,姚先生送出去的消息,是送到了宫里给了皇上?!
水云冉的心一紧,又问:“然后呢?还有别的吗?”
青芽面色一阵微妙,道:“皇上出宫后,太后也出宫了,坐的是辆大马车,四面垂轻纱那种,轻纱还都被撩开了,街道上的百姓完全可以看到太后本人,也没去哪,只是让马车出宫后便顺着大街走……”
“本来这么冷的天,街上是没几个人的,可听说太后出宫了,还这么诡异,就好多人跑出门去看,没一会儿就热闹了起来,都说看到车上摆着书案笔墨,太后一路除了偶尔会抬头跟百姓打招呼外都在书写,然后在亲手写的文书上盖了凤印……”
水云冉听得心头直颤。那可是个一脚踩在鬼门关那一边的人啊,不顾性命的如此折腾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水云冉屏息问:“可知道写的是什么?”
青芽点头:“太后一共写了两份一样的,一份命人即刻贴到了墙上,一份命人送去复制发往各地,大概的意思是……”顿了一顿,才面色微妙的道:“当年她生的确是死婴,没有皇上母妃争宠危害一说,更没有皇子流落民间一说……”
水云冉听罢,倒吸了口凉气。
青芽叹了声:“不过太后身子不好是事实,交代罢事情便当街晕了过去,那条街顿时乱作一团,好在皇上听说太后出宫便匆匆离开景宁王府寻了过去……”
“我知道了。”
水云冉猜,这会儿姚先生恐怕是在太后身边,所以,那时候取了她的血,因为太后眼下还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说不定会变成太后被皇上威逼才这么做之类的……
景宁王府,书房。
“念在我对翎国有功?哈,哈哈哈……”
景宁王大笑忽地一收,拂袖噼里啪啦就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扫到了地上去:“好一个念在我有功,果真是亲父子啊,一样的狼心狗肺!”
沈子祺垂眸立在那里,拧眉不知所思。
景宁王忽然问:“紫琼呢?还没找到?”
沈子祺回神,摇摇头:“恐怕早已被那些北胡人杀了……”
紫琼本是鬼族公主,也就是乐罗刹的亲妹妹,十几年前因为景宁王觉得她那张脸日后有用而留了性命,下了暗示后收做养女,而她也确实起了作用,除了那张脸生得倾国倾城外,天赋高人也够心狠手辣,景宁王就是将她送给北胡可汗,以她和十年度冬粮草为诱,跟北胡可汗达成了十年不战的协议,只是……
前段时间,紫琼却忽然杀了北胡可汗最得力的两个儿子,还说是景宁王下的令!
北胡可汗盛怒之下,完全不听解释直接压兵东北,彻底撕裂十年不战的协议,紫琼也失了踪,而他们却是万事早俱备,偏偏关键时刻“药王”失踪,再现身竟进了倚天山庄……
一环出差错,环环在生变,今天皇帝还忽然大张旗鼓的上门来,说得好听是念在景宁王有功,只要他站出去表明传言并不属实且尽快搬离皇城便不予以追究,可,什么叫做不予以追究?景宁王若是应了,不就是承认传言是他派人传出去的?而为什么传出这种传言?不是有不轨之心是什么?
当然,不应更不行,不应就是他认了沈子祺就是太后之子,兜一圈,不轨的罪名依旧能成立!
本就应是错,不应更是错,太后还杀出来公然申明……
那么大张旗鼓,说他们不是故意的不是串通的,谁信?
景宁王黑了脸,一时没说话。
“不过想来想去,紫琼叛变都太忽然了,按理说她不应该……”沈子祺拧着眉看着景宁王:“难道是暗示忽然失效了?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景宁王抿唇,也拧了眉,好一会儿才闷声道:“那是先祖留下的,在我出生之前已被列为禁术……”
沈子祺抿唇不语了。
被列为禁术的东西,自然鲜少人会去触碰,都不去触碰的东西,又如何深入研究,恐怕那个术是在还没完成的状态下便被列为了禁术,因为还没完成,所以诸多弊处,甚至因人而异到达一定时间便会自动解除!
“当初真不该留下她……”景宁王黑着脸道。
沈子祺叹气:“现在怎么办?”
当初肯主动交出兵权,是因为跟北胡达成了十年不战的协议,而十年时间足够他们回皇城完成大事,只是……
他们算到了皇帝不会任用他们举荐的人接收东北,却是万万没算到皇帝竟提了个脸都不露的,而那人又武功奇高,当场打趴所有不服的将军顺利接下兵权不说,还阴险狡诈非常,外人都道他多年来只会招摇过市耀武扬威,却不知他背地里剁了他们多少手脚,还偏偏什么暗箭都射不中他!
如今东北兵权依旧在那个人手里,北胡却是真打了过来,而他们的大事,也未成先乱,皇帝随时都有可能……
正想着,就有跌跌撞撞的步声传来,让刚要说话的景宁王也抿上了唇。
“王爷,王爷不好了,咱们王府被御林军围了!”来人惊慌道。
景宁王和沈子祺面色一凝,沈子祺道:“怎么回事?”
“皇上寻见太后便匆忙回宫,哪知还在路上竟忽然口吐黑血不省人事,御医看了之后说是重了剧毒……”来人越说越小声,不敢往下说。
没说完,景宁王和沈子祺却是已经明白了——皇帝这是明摆摆的黑他们,强扣他们一个毒害天子的罪名!
景宁王咬牙切齿的问:“只是把王府围了?”
来人琴瑟了下,道:“说是皇上如今不省人事,太后又……一切还得等皇上醒来再定夺。”
“既然皇上不省人事,那又是谁下的令围景宁王府?”沈子祺拧眉。
来人应道:“说是郡亲王。”
景宁王嘴角一抽,险些掀桌:“倒是把那个老不死的给忘了……”
郡亲王乃当今皇上亲叔公,年轻时也是沙场名将手握重兵,后来兵权分传给了三个儿子,可惜三个儿子都先后战死沙场,只最小的儿子留了血脉,却是个姑娘,兵权无人继承顺理成章回了皇帝手里,早些年唯一的孙女也嫁了人,他老人家就越发淡出视线不管事,就种花养鸟的逍遥度日,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那孙女婿如今是皇帝的重臣,手握一方兵权,一来二去,那老不死都还很有分量,却这个时候蹦跶出来说话!
眯了眯眼,狠戾乍现,景宁王摆手让来人退下后,才让沈子祺附耳过去……
末了,景宁王沉声警告:“这一次,绝对不要再失手了。”
沈子祺颔首,刚要应,就听到景宁王道:“用她也不过是延续太后的命,既然她的血就有这样的作用……”
沈子祺愕然抬眸,就对上了景宁王的眼。
虽然景宁王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沈子祺却是已经明白了——水云冉未必非要入炉炼丹不可,但,她若反抗不合作,或是他搞砸了事,她就非死不可!
“是!”
*分啊分*
景宁王府被御林军围了那么大的事,天一亮就传了个沸沸扬扬,压根不用刻意去打听。
水云冉听得正欢,就听到个坏消息……
“有个小乞丐收了人的银子,带了封信来说是给乐爷的,乐爷看后竟然就出门去了。”春喜道。
水云冉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春喜笑道:“乐爷在府里也是行踪不定的,门房只能揣着信四处喊乐爷,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知道乐爷是看了信后出门的。”
水云冉一听却是面色难看至极。
她高兴得太早了,怎么就天真的以为景宁王府被围了景宁王和沈子祺就被困住了呢?天尧人擅医术,精奇门遁甲,王府里有几条密道算什么……
“尘尘呢?马上带他过来!”
尘尘很快被带了过来,姚先生却不见踪影,只派了几个侍卫跟着尘尘而已。
水云冉估计姚先生是在太后那里走不开,或者是在办着别的事,反正她是没有权利斥责他如常怠慢尘尘的安全……
这时,有只小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顿时让她抛开乱窜的思绪回过神来,看去,却见尘尘笑着安慰她:“不怕不怕,很快便会过去的,尘尘会在这儿陪着你。”
水云冉感动之余,心里不禁嘀咕,姚先生就竟跟这孩子说了什么?好好的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面上却笑道:“尘尘长大了呢,真贴心。”
说着,情不自禁捧住他的小脸搓面团似的揉来揉去,却不小心把腕上包扎伤口的绷带裸露一点出来。
尘尘眼尖,低眸一下就看到了,顿时拧起眉来,盯着她绷带缠裹的手腕不放。
想掩饰已经太迟,水云冉只好迅速点住他的嘴:“尘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有那么严重,不要担心。”
尘尘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了头,却明显的心不甘情不愿。
水云冉无奈,揪着多说也无益,便跟他玩起游戏来,只是……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不是你想躲就躲得过。
并没过多久,门房便又送了只小荷包来,荷包里装的是把炒豆子,不但是直接给水云冉的,还说人就在门外等着……
“坐着马车来的,挺华丽,还有妈妈丫鬟前后簇拥。”门房仔细报道。
水云冉接过荷包的瞬间便约莫猜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避着尘尘的眼只开了一道口儿看,确认是炒豆子后心底还是惊了……
人就在门外?
是阿莲婶本人还是其他人假扮?就算是阿莲婶本人,却也难保她没被下暗示而对自己不利,但是不去的话,谁知道下次送进来的会不会是手指脚趾之类的……
水云冉沉了沉,让门房去把人请进来,而后让尘尘跟巧月去玩,尘尘却拽着她不肯去,执拗道:“尘尘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忙的。”
“可有些事你还是帮不上忙,留着反而更让我不好办。”水云冉叹气。
尘尘怔怔的看着她,却也没多久便明白过来的暗了眸,但还是揪着她袖子不放,冷不丁就问:“是不是其他家人来了?”
水云冉愣了一下,马上想到应该是姚先生告诉了他不少事情,便点头:“嗯。”
尘尘的小眉头顿时拧得更紧,左右看看春喜和巧月,声音就压得几同蚊声那么大了:“是尘尘娘吗?”
水云冉着实吃了一惊,但想到尘尘在看着又迅速收敛,道:“不是。”
尘尘唇抿成直线,眉却拧成一团,定定的看着水云冉好一会儿,松了手:“尘尘会乖乖藏好。”
水云冉点头,笑着揉揉他的头,让巧月带他到姚先生的院里去,那里到处是机关,以防万一的话恐怕整个别庄就那里最安全,而尘尘这段日子一直在那边,该是早熟透了……
尘尘一走,水云冉立马又让青芽进来,让她去传话胡大总管,待人进来后便让侍卫悄悄守住别庄所有能外出的门,仔细盯着,没她的命令之前绝对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去,举凡强行进出者,杀无赦!
也交代青芽,一定要等到人全进院子后才回来,青芽武功不弱,虎口的茧子更不薄,平常人只会当是她常干粗活而不往别处想,可内行人却是一看便知她是个使剑的练家子……
院里妈妈丫鬟不少,可真能正经帮上忙的也就青芽一个,她自然要把青芽藏着,免得来的人里谁眼尖了先提防着……
青芽一走,水云冉也暗暗提了口气,余光瞥见身旁的春喜面色惨白,明知故问:“春喜,怕吗?”
春喜也不是笨的,完整听到水云冉交代青芽的话,也约莫能想到一会儿绝不会太平,说不害怕是假的,可一想到她老实说害怕,水云冉搞不好会让她到外面去回避,那屋里不就只剩水云冉一个人扛了……
使劲摇头,生怕慢了自己也后悔,抖着声道:“不,不怕!”
水云冉笑了:“你都快怕成一团了。”
春喜张嘴想解释,可水云冉却笑一手便正色道:“可就算你再怕,待会儿也一定给我镇定稳住,否则……”顿了一顿,拉住春喜的手诚挚道:“春喜,我眼下能靠的也就只有你了,帮帮我好吗?帮帮我!”
奴才给主子出生入死,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哪时候需要主子如常慎重的恳求?至少春喜没遇见过,也听都没听说过……
春喜是个简单的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别人对她好她也该对别人好,何况水云冉待她却早已远远超过好字能形容:“夫人您别说这样的话,您要奴婢怎么做直管吩咐便是,千万别说帮字,奴婢受不起。”
水云冉笑,见她已经下定决心的冷静镇定下来,也不跟她多说那些无用的,也没有那个时间了,便让她凑近了耳一阵低语,最后还给她一包粉末。
春喜也提着一口气出去了,房里暂时只剩水云冉一个人。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阿莲婶也被下暗示,带着景宁王的人来强行将她偷绑出去,可她也已经想清楚了,她是万万不能出去的,一旦出去,被抓的几率就提高了几倍甚至十几倍,到时候不但谁也救不了,反而累得更多人丢命……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把阿莲婶及随行全拿住,能救几个算几个,其他的天尧人,也就只能指望姚先生和不知在何处的刘老了。
把匕首以及锋利的发簪等能当武器的东西藏在被下准备,深吸一口气,她靠坐在床头等人来。
*分啊分*
暗示类似催眠术,但比催眠术高级复杂很多,很考验施术的功力,因而也不是想下就能下,批量的可能性不大,而果然……
来的人里,只有阿莲婶一个是水云冉认识的天尧人,锦衣华服打扮得像个贵妇,而那些随行而来的妈妈丫鬟,水云冉却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天尧人或者天尧人的子孙。
天尧族曾经一分为二过,那分离出去的部分究竟死了多少人,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无法确切,她还是提防着点比较好……
与阿莲婶四目相对了会儿后,水云冉浅笑道:“婶婶,坐。”又扭头吩咐春喜:“春喜,去沏壶好茶来。”
春喜应诺退下,阿莲婶及其随行只当水云冉这是在支开春喜,也不疑有他,待春喜出了门,坐下的阿莲婶便急着拉住她的手问:“云冉,尘尘呢?”
她进屋就开始张望,却不见那孩子……
水云冉却看着她随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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