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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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无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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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人家李玉慧副镇长跑官的故事吧,听说已经哭过三次了,都是因为没有当上镇长,现在李玉慧又开始跑了……跑跑,你一定也要跑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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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一章雄关漫道真如铁(9)         

  王步凡见陈孚醉了,就偷偷把陈孚碗中剩余的酒倒在自己的碗里,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正好这时陈孚媳妇推门进来,王步凡嘱咐她好好照顾陈孚,自己告辞。   

  他步履蹒跚地回到家里,见舒爽和孩子们已经睡下,他不想去答理舒爽,就坐在已经烂了的皮革沙发上,点一支烟猛吸几口,用手在胸前慢慢地抚摸着,打了几个嗝儿,才觉得彻底顺过气来。这时墙上那个用了五年的挂钟敲响了晚上十一点。按他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已经该上床休息了。然而没有一点儿睡意,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昏暗的电灯泡发呆。闭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灯泡的余光在眼睛里变幻成几个白点晃来晃去。   

  王步凡兄弟姐妹八个,他上边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下边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父亲王明道为他们起名时寄予厚望,盼望他们长大后都有点出息,谁知八个子女一个比一个平庸。只有王步凡混了个副乡长还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现在又处于停职赋闲时期,空让老爹花费心血。   

  王步凡的家在过去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他父亲在国民党时期当过省民教馆的副馆长,等共产党把国民党赶到台湾之后落下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一戴就是几十年。一直到一九七八年拨乱反正时才摘掉那顶压了他大半辈子的坏分子帽子。在几十年的灰暗岁月里,王明道自修中西医,成了个乡村医生,医术还算不错,经常为乡邻们治病,在十里八乡威望很高。王步凡只读完初中,因父亲的原因没有资格上高中,只好回家务农。他是在父亲摘掉历史反革命帽子后于一九七九年通过复习考上天野大学走出穷山沟的,他们父子对十年动乱有着切肤之痛……   

  3   

  王步凡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舒爽已经起床在收拾乱糟糟的房间,并不理睬他。他洗着脸忽然想起昨晚陈孚说县委书记米达文是东南县芙蓉镇人。他曾听父亲说过早年在一个叫芙蓉镇的学校里教过书,莫非就是那个芙蓉镇?他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但这种希望是渺茫的也是模糊的,他没有太在意。他算算日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正好是星期天,也该回家看看。想到这里他草草擦了一把脸往外走。舒爽开腔了:“王大甩子,往哪里去,不吃饭了?”   

  “我回老家看看去。”王步凡一脸不耐烦地说。昨晚的气他还没有彻底消,不想和舒爽多说话。   

  “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回家不给老人捎点东西,白养你了?要不我去张校长家借二十块钱?”舒爽似乎忘了昨天晚上生气的事,一会儿甩子一会儿大侠地说着。   

  王步凡也不答理舒爽只管往外走。   

  三月的天,阳光明媚,垂柳吐翠,鸟儿在枝头唱个不停。尽管早晨还有一丝凉意,但这种凉意更能让人清醒和精爽。王步凡这时心中的一切不快早已淡去,好像昨晚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快,一如平常。他还是他,妻子还是妻子,儿子含愈仍然是班里的三好学生,女儿含嫣总是那么乖巧,令他视若掌上明珠。但这种心情随着口袋里没钱的现实忽然间烟消云散,他觉得自己就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囚犯,一无所有,前途渺茫。   

  来到车站,王步凡想起该给爱抽烟爱喝酒的老爹捎点烟酒尽尽孝心。父亲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两口酒抽点烟。王步凡一摸口袋里边只有五元钱,仅仅够坐公共汽车。因为兜里没有钱,他只好找个认识店主的商店,赊了两条烟、两瓶酒,才来到路边等车。左等右等不见客车的影儿,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车上人太多又不停。他正在恼火,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他的面前。他疑惑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从摇下玻璃的车窗里钻了出来,大大咧咧地望着王步凡笑。王步凡一看原来是在高中复习时的同学乐思蜀,他现在在县自来水公司开车。在高中复习考大学时,乐思蜀学习最差,上课总爱睡觉,同学们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乐睡熟后来又演变成乐大头,他是接父亲的班到自来水公司开车的。   

  乐思蜀问王步凡去哪里,王步凡说想回老家去看望老人。乐思蜀把头一甩很爽快地说:“上车,正好今天没事,送你回去。你王八蛋可是咱们班里的大才子,本想着有朝一日你干大了,给你开车拿包呢,谁知还是这般没出息,十二年了还是个副乡长,现在又成了下岗副乡长,你可真有出息啊。”   

  王步凡并不计较乐思蜀怎么说,甘心承认自己的没出息,这么多年的官场折磨,自尊心早已变成了自卑心。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是个副乡长,并不比一个司机强,一年多没有发工资了。上车后王步凡与乐思蜀扯些淡咸事。王家沟离孔庙只有五公里路,很快就到了。进到村里,车刚停在家门口,正好王步凡的远房族弟王步流见了,笑着说:“远远看着来了一辆鳖盖车,我还当是哪个大官儿又来突击检查计划生育呢,原来是你回来了,不简单,现在也坐上小车了。公家配给你的?”王步凡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快,本想抢白王步流一句,想到官大不压乡邻那句俗话,就没有说什么。自己只是个副乡长,何必与王步流计较,再说穷乡亲的嘴最臭,弄不好会说你很多不是,千万得罪不得。他赶紧给王步流掏了一支烟,说了几句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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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一章雄关漫道真如铁(10)         

  王步流抽着烟,哼着乡村小调,赶着牛拉着架子车上山去了。   

  这时他老爹老娘听见他的说话声从家中迎了出来。   

  王步凡向老爹老娘介绍了乐思蜀,然后引着乐思蜀回到家中坐进临街的老房子内,他母亲则忙着进厨房去打鸡蛋茶。   

  乐思蜀见王明道胡须头发全白了,但气色和神态非常好,就问他高寿,王明道说自己已经八十岁了。乐思蜀称赞老人身板儿硬朗能活一百多岁。老人家很高兴。乐思蜀又问这临街房子多少年了。王明道说是他爷爷经手盖的房子,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乐思蜀又问现在农村收成咋样。王明道摇头叹道:“现在农民都不愿种地。连续大旱,人工不说,村提留、乡统筹交过之后剩下的还不够肥料钱,种地还不如去捡破烂呢,你们没见原本绿油油的麦苗一遇到天旱都旱蔫了。”   

  乐思蜀很知趣,知道王步凡回老家肯定与老爹有话说,就到院子里去闲看。其实农家破院没啥好看的,他蹲在院子里那口废弃不用的老井边抽烟打发时间。   

  王步凡与老爹拉了一会儿家常,母亲把鸡蛋茶做成了,让乐思蜀喝。乐思蜀不爱喝鸡蛋茶,老人显得很惋惜。她不明白这么好的东西年轻人为啥就是不肯喝。她哪里知道如今的小车司机大鱼大肉都吃腻了,谁还喜欢喝这没有咸淡味道的鸡蛋茶。   

  王步凡早上没有吃饭,端起碗很有滋味地喝着,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喝完鸡蛋茶,母亲收拾碗筷进了厨房,王步凡问他父亲当年是不是在芙蓉镇教过书。   

  王明道想起往事叹一口长气说:“我曾在芙蓉镇教过三年书,第三年秋天省教育厅的鲁厅长回湖南省亲,回来时天下大雨汽车没法走,就拐到芙蓉镇中学避雨住了三天。当时没有人能听懂湖南话,只有我能听懂。我在黄埔军校河东分校上学时班里有几个湖南人,与一个叫尤可敬的同学还结了金兰,对湖南话知道一些。鲁厅长在芙蓉中学住了三天,话也谈得投机,饮食起居都是我照料的,鲁厅长很高兴。分别时他特意给我留了名片,说有事让我去省城找他。后来我不想教书了,就去省城找鲁厅长。鲁厅长不忘旧情,先安排我当了民教馆的干事,正好与同学尤可敬是同事,尤可敬是保管员,管理着馆里所有的物资。鲁厅长见我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很器重我。抗战爆发前又把我提拔为副馆长。后来抗日战争爆发,省城沦陷,省机关迁到天野办公,其他部门也相继迁到天野。在天野一段时间后那里也沦陷了,我便和尤可敬结伴离开天野回到老家。尤可敬是鲁厅长的湖南老乡,离家太远只好把行李存放在咱家里,从此一去就没有音讯了。抗战胜利后,原民教馆的馆长高升,单位里曾来公函让我就职馆长,因时局动荡我没有赴任。后来写信打听尤可敬的消息,省城方面回信说只知道他是湖南人,并不知道详细地址,很可能人已经死于战乱……又过了三年,八路军就来了……”   

  在父亲诉说告一段落时,他问:“您当年在芙蓉镇教书时是否有姓米的学生?”   

  “有。有一个叫米多的学生,因为名字起得特别,所以印象较深。”王明道虽然八十岁了,头脑很清楚。他点了一支烟接着说:“我记得还有石为天、张问天、赵云天三个学生,平时都叫他们三天,其余的我就记不清了。你问这些干啥?”   

  王步凡说:“爹,是这样的,我听说现在的县委书记米达文可能是芙蓉镇人,我想通过您的学生找米书记帮忙,能够上班或者往上提一提。咱们去一趟芙蓉镇,碰碰运气,看您当年的学生是否和他有关系,能不能帮上忙。您知道现在教师最难当,舒爽已经一年没发工资,乡干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也是一年没发工资,连家庭都不能安定了。”王步凡也不管老爹赞成与否,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钱与舒爽吵架的事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唉,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啊。有的人很能干,可惜天生没有帅才,连三个人也领导不了;有的人搞技术当教授可以,却不懂得政治当不了官,只能当个专业人才;有的人是庸才不堪大任,只能当个好百姓;有的人生性狂傲,自以为是,结果到处碰壁;你就是我说的第四种人。颜回不二过,就是人家懂得修正自己,你身在官场就要学会尊上友下,圆滑处世,力戒狂傲,多学一点中庸之道。李白很有才华吧,什么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什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最终失败在狂傲上。自高自大思想是要不得的,狂傲终究是要误人的!你在政治上很有前途,八个孩子我就对你寄希望大,可是你最大的弱点就是狂傲。世界上的人大致分为以下三种:一种是能力强能够创造剩余价值的人,不光自己一世荣耀,还能惠顾别人,补益社会;第二种人是自己创造不了剩余价值,只能自给自足,无力惠及别人;第三种人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要拖累别人,成为亲戚朋友和社会的负担。我是把你看成第一种人的,可惜你不争气啊,现在弄得连班也不让上,唉,教训啊!现在社会风气已经到了这一步,当个副乡长是没什么出息,咱就去一趟芙蓉镇碰碰运气吧,不跑不送看来是不行了。”说罢,老人显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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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一章雄关漫道真如铁(11)         

  说走就走,乐思蜀开着桑塔纳车,王步凡和他父亲坐在后边,车飞驰般地出了村庄。一路上他们心中有事谁也不说话。王步凡暗暗祈祷,但愿这次有个良好的转机,很多人的前程就是这样想方设法跑出来的,上天也不会单单难为他王步凡一个人。王明道显然想起了很多往事,一脸的忧郁,一句话也不说。   

  三十公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王明道隔着车窗一看,芙蓉镇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现在高楼林立,马路宽敞,与他印象中的芙蓉镇相去甚远,他有些怀疑地问乐思蜀:“这是不是芙蓉镇啊?”乐思蜀告诉他就是这里,前几天米书记的老母亲去世,他还拉着一个叫徐光的副县长来过。   

  王明道感慨道:“几十年没来了,也不知我的那些学生们是否健在,如果活着的话他们也都是七十来岁的人了。社会发展真快,当年我们在这里教书,回家靠步行,得走一天,现在用不了一个小时。”   

  进了芙蓉镇,王明道决定先找到石为天或赵云天再说。他见一个老年人躺在路边晒太阳,就下车走上前去问话:“请问老哥,你知道石为天、赵云天这两个人吗?”   

  “知道。石为天前年到阎王爷那里报道了,赵云天一家都在天野市住,三五年回来一次。”老人并未细看王明道,很随便地回答着。王明道脸上有些失望,在失望之余又问:“那么张问天还在不在?”王明道这时已经有些信心不足了。   

  那老汉抬起头注视了一下王明道,眼睛有点发亮,“老哥这么面熟,你找张问天有啥事?你是……”   

  “我叫王明道,几十年前在这里教过书,张问天是我的学生。”王明道长叹一声望着天空有些无奈。   

  “哎呀,您是王老师,我是您的学生李二川呀,您不记得我了?”说着话李二川从地上爬起来拉住王明道的手,亲热得像个孩子似的。王明道这时也有些激动。也难怪,师生五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能不高兴?当年王明道在芙蓉镇教书时三十岁,现在已经八十岁了。   

  其实王明道根本就记不起还有李二川这么个学生,他只记得张问天特别机灵,会玩事儿。于是故意说:“咋不记得?那时你个头高高的,身材瘦瘦的,学习很用功,像个小大人。那时我就说李二川一辈子受不了穷。只是时间太长,你们的变化太大,只记得姓名,人已经认不清了。”王明道一时还弄不清李二川一生的经历,只好这样含糊其辞地说着。   

  李二川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了花,老师在五十年后还记得他,并且还夸他当年学习很用功有后福,七十多岁的老汉也神采飞扬的,高兴得像个小学生。其实王明道这种话放在谁身上都管用,纯粹是逢场作戏罢了。人这东西就是怪,吃奶的孩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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