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繁花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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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繁花落定-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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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的誓言,风一样刮过,凌迟着我的心,我忘记了么?我忘记了么?

我以为我能忘记,可我怎能忘记!

那并头看着烛影摇红的一双璧人,多少次浮动在暗夜的梦中?

我埋首在东方清遥的怀里,终于哭出了声音,“东方清遥!我是书儿,我没有死!”

东方清遥似被一盆清水倾过,浑身肌肤瞬间冰冷,然后将我从怀中扶起,小心地看我。

我亦抬头看他,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东方清遥黯淡的眸子,慢慢晶亮,泛出秋水潋滟的光泽,却更映出那消瘦的面庞,苍白如雪,连唇边也看不出一丝红润来。

他原本挺拔的身躯,衰弱得已抚不出一块结实的肌肉来,连血脉的跳动都缓慢许多一般。他的怀里,充斥了腐败和血腥的异味,夹杂着很久无法洗澡的酸臭。他一定受过大刑,又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呆了三个月,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

“你没有死吗?我的书儿?”声音好生缥缈无力。

我哽咽着抚上东方清遥的脸:“清遥,是我不好,我给人救出去了,可我,我已经不是那个清白的书儿了,所以我灰心,我不想再在长安呆着,跟着李络络去了吐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傻啊?那些政事,你以前是从不参与的!”

“书儿!”东方清遥恍惚如梦般亦将手抚上我的脸,不可置信地温柔摩娑着,苍白的面容,又泛出了那温润如玉的安静,和说不出的悲伤。

两滴冰冷的泪水,从他迷离的眼中滴落,我抬手慢慢为他拭去,尽力向他展开一个最璀璨的微笑,展示我的健康和美好。

东方清遥从他的脸上抓住我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已经有了温度,而我的手,却是掩不住的冰凉。

“是真的?原来是真的?那么,你是傻子,你真是傻子,我也是,我也是啊!”东方清遥一把又把我拖入怀中,紧紧拥了片刻,忽然又将我推开,苦笑道:“书儿,你,离我远一些。我身上脏得很。”

我拭着泪,微笑道:“我当初是个傻子,更脏,你有嫌弃我么?”
第二十六章 引火
东方清遥惨然笑道:“你既知道我不会嫌你,连你是个傻子也不会嫌你,你为什么还装死?那个……那个尸体身上的衣服,分明是你的!你是有意让我以为你死了?”

我无语。我当时只想逃,逃开汉王,逃开清遥,逃开大唐,逃开我自以为的一场梦。如果我早知道我回不去了,我还会逃开吗?》

“我对不起你,清遥!”我垂下头,披散的头发掩覆下来,盖住我的面容。

东方清遥伸出手指,抚着我的下颔托起,轻轻说道:“别低下头,让我看着你。能在死前再这么好好看你一回,我也没什么好怨的。”

他望了望遍是灰尘和蛛网的牢顶,叹道:“从被抓进来那一刻,我心里一直都在恨着,恨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帮你报仇。我也好恨你,恨你每次到我梦里来时,都和我站得远远的,每次去拉你时,你就走得远远的,连句话也不和我说。原来你居然还好好活着,活生生站到我面前,我还恨什么呢?”

“清遥!”我跪坐在那堆洇着潮气的干草上,用力抿住嘴唇,字字吐出:“我会救你出去。”

东方清遥摇了摇头,黯然道:“书儿,我一向知道你能干,你甚至可以算是我见过的女人之中最聪明的了。可是,你知道我犯的是什么罪吗?”

我的手和他的手,紧紧纠缠牵握在一起,慢慢都有了暖意。我将唇靠向他的耳,低低却坚决地慢慢说:“我能找到这里来,又岂会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但我既然已经决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会把你救出去!一定会!”

东方清遥晶莹的目光担忧而焦急,低低吼道:“不要!我是自己走上的这条路,原也怨不得别人。你好容易又回到长安,就该回到你父亲那里去,好好为我活着,不要再为我冒险。不然……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心安!”

“你不能死!我的二姐在等着你,剪碧在等着你,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在等着你!”我几乎是恶狠狠地冲着他低喊。

东方清遥几乎是猝不及防地低下了头,悲哀而失落道:“你已经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再娶他人。只是……”

“只是你以为我死了,你又不能让东方家绝后,总还是要娶的。”我摇着头,同样的悲哀。这是遥远的唐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清遥这般重情的,只怕已经不我了。我喃喃地落泪道:“我知道的,我没怨你,也早没资格怨你了。”

“书儿!”东方清遥痛苦地呻吟道:“你别这样说。岳父不忍我一直颓丧下去,要我娶画儿,我想着她当初虽对你不算好,可毕竟是你姐姐,见到她,也就权当见到你了,所以就娶了。我,我原是该再等你几年。”

“可你毕竟已经娶了她们了。”我别过脸,想到容画儿在风中凝泪的面庞,道:“别让她们痛苦。你听我的,我和苏勖正在安排,一定可以把你救出去。”

东方清遥苦笑道:“你居然也和苏勖联手了?别疯了,白白再把自己和容家搭进来。我,虽然也想活着离开这里,可我更想你能好好活下去。至于画儿他们,有岳父和你,想必是不至会吃大苦头吧!”

即使到了现在,他的心里,竟也是只盼我们好好活下去,不肯让我们冒险。清遥哦!

“可我要你活下去!”我伏在他身上,感觉他硌人的嶙峋瘦骨,吼道:“你听我的话,就一定能活着出去!”

东方清遥黯淡一笑,道:“人证物证俱在,我本就是有罪,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我还怎么活下去?”

我冷冷一笑,低声道:“别将魏王扯进去,你只说,你是为齐王造的兵器,昝君谟、梁猛虎这些齐王心腹,都曾与你联系过!”

东方清遥挺直脊梁,汗毛都似根根竖起来,道:“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顿说道:“过了正月十五,你立刻出首,是齐王要谋反!你的兵刃,是齐王逼你铸造的,至于原因,你可以说是齐王抓了我,以我来威逼你为他所用!最近我逃出来了,你才敢出首举报!皇上得知此事,必会找我确认,我也会一口咬定齐王属下贪我美色抓了我!过了元霄节,我也能安排好其他的证据,把这个谎言安排得天衣无缝!”

东方清遥声音冰凉:“你这是诬陷!”

“不是诬陷!齐王早有反心,这一两个月就会动手!你提前出首,必立大功,足抵大过!你也可以扯上纥干承基,这人和齐王一直有牵扯,手中有与许多齐王谋反相关的信件,已经落在苏勖手中了!”

我提到纥干承基时,心里又似给针扎了一下,正扎在绵软的心窝某处,顿时冒出鲜红的血来,沥沥滴着。

不计代价,不计牺牲。纥干承基,对不住了。我终究还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坏女人。

东方清遥看着我,双手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肩,似挡不了狱中刺骨的寒气。

我将轻裘披风解下,披到东方清遥身上,柔声道:“你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你会死的。”

提到死字,我眼中又是晶莹一片,而东方清遥凝视着我,眼神渐渐温暖,又有温热的泪花闪动,滑过面颊,然后他张开了双臂,紧紧抱住我,轻轻问着:“书儿,如果我出去了,你还肯再和我在一起吗?”

我们还能在一起么?我又是心头巨痛,努力地在脸上挤出笑意来,温柔道:“那么,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我答应过容画儿,不会去争她的丈夫,但我此时必须给予东方清遥最大的希望。

门外传来闷闷的脚步声,一声声踩在心头般沉重,接着传来了锁链碰击的金属声。

时间过得好快,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可我与清遥紧扣着彼此的手,感觉着对方的温暖,四目俱是不忍和伤痛,哪里舍得分开?

“出来,这里是大牢重地,不能再呆了!”狱卒低声向内叫着。

我慢慢张开自己的五指,从清遥手中滑脱。当我站起身缓缓步向牢门时,心头似有万千蚂蚁咬过,疼,痒,痛,伴着中毒般的晕眩。

“书儿!”东方清遥忽又唤道。

我忙顿住身形,对上阴暗中闪着光芒的如水眸子。

“你,要活下去!”东方清遥盯着我许久,只说了这几个字。他的意思好生明了,不管能不能救到他,我先要保我自己,不能白白搭上自己的小命。

我唇角扬起一道似是笑容的弧线,还他同样的字眼:“你,也要活下去。”

狱卒又在催:“快出来,我要锁门了!”

我踏出狱门,看着巨锁利索地啪嗒一声落下,握紧了拳头,高声向着门内叫道:“如果你死了,那么,我绝不罢手,直到玉石俱焚!”

我无法再看到门内的清遥会是怎样的反应,但我也不再犹疑,一步一步有力地踏向狱外。

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一定要将清遥从这里救出来。

如果不能,那么,我也会报仇,就像清遥为我报仇一样,不惜一切,没有原则,哪怕从万人的鲜血上踏过。

当再见到刑部大牢外的蓝天时,我长长舒了口气,嘴角掠过笑容,竟也是冷的。

白玛、顿珠等四人见我面色不善,各自噤声,只是快快扶了我上车,递过一盏热茶来,白玛又将暖炉塞在我怀中,趁机摸了摸我手上的温度。离开东方清遥之后,我的手指,又已如雪一样寒冷苍白。

车厢中的暖炉一直未灭,熏了那许久,空气中早是十分暖和干燥了;坐垫是十分柔软的兽皮所制,亦是温软舒适。可我的心头,却还是全然的一片冰凉。哭过之后的酸涩粘在眼皮上,十分沉重疲倦。不是说从此后不哭了么?不是以为,自己终究能放下清遥么?可一见清遥,却为什么还这般伤痛难忍!

白玛亦看出我曾哭过,拿了热布巾来给我擦脸。

我不想回家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用布巾将眼睛好生捂了一会儿,又重洗了脸,找些粉来轻轻扑了,才觉自己略精神些,遂闭上眼睛,静静靠在靠背上养神。

马车一路行着,有节奏地晃悠着,我将手炉捧在胸口,默默感觉并汲取着那点可怜的热力。

“吁!”马车突然一跳,传来车夫紧急喝止的勒马车。

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马车之畔嘎然而止,伴着奔马吃痛时的嘶叫。

“什么人?”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在窗外飘过,顿珠已奔到前方大声呼喝。他们三人,必是发觉有些异常,急急从马车后赶上前来。

能有什么事呢?我倦得不想抬头。以顿珠他们的身手,有不长眼的挡路,轻易就能给打发掉。

“容书儿在这车里面?”熟悉,却带着异常陌生的杀气和凛冽,寒风般吹过车厢。

我猛地挺直了腰背。

“纥干公子?你有何贵干?”顿珠认出来人,惊异警戒地叫着。

“丁”的一声,似是长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天地之间,满是肃杀之意,这危险可怕的气息,让车中的白玛都打了个寒噤,一言不发拔出腰刀冲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爱恨间
纥干承基既然出剑,摆明了要对我不利,我四名吐蕃侍卫哪肯容得他们伤我?但闻兵刃声响,丁丁不绝,而已有仁次的痛叫刺破我的耳膜!

纥干承基,大唐最有名的剑客,谁可匹敌?》

我猛地冲了出去,喝道:“住手!”

此时,白玛已惊叫一声,被纥干承基一脚踢飞,正撞在车轴之上,又摔了下来,痛得面色青白,几乎爬不起来。

我还未及去扶,寒光一闪,冰凉的长剑,已经直直刺到我的胸前。

肩上流血无法持刀的仁次,正以吐蕃身法和身扑来的顿珠和贡布,都顿下身形,惊呆般看住我们。

纥干承基紧握着宝剑,愤怒中含着种说不出的悲伤,冷冷问道:“是你派人监视我?”

我暗自长叹。已经吩咐了顿珠,只叫人暗中监视即可,却还是叫他发现,一定还是在他发现密信被盗之后发现的,所以才会如此怒不可遏。

“没有。”我垂下眼睑,道:“我只想救人,派人监视你做什么?”

“因为你心虚!”纥干承基唇角掠起的笑意好生嘲讽,但这次不似是嘲讽敌人,更似是嘲讽他自己,嘲讽他自己有眼无珠,几番救回一条美女蛇。

“我心虚什么呢?”我淡然地笑。他与齐王暗通款曲,本就见不得光,又怎可明言?

纥干承基一咬牙,坚铁一样的手腕,已一把捏住我的手,反扭到背后,喝道:“跟我走!我有话问你!”

我疼得冒出冷汗来,却忍着没哼,只淡淡冲着顿珠等道:“你们先回去,告诉父亲,我有事耽搁了,留在朋友家,呆会就回来。白玛先别回去,找地儿住下,就说是留在我身边服侍我好了,免得父亲担心。”

顿珠等面面相觑。

纥干承基嘲讽地瞪着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呆会儿会放你回去?”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蹙眉,轻轻叹道:“你弄疼我的手了,承基。”

纥干承基愣了一愣,已将扭住我的手松了开来。

我揉着被捏疼的手腕,嫣然一笑,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纥干承基眼中闪过难言的复杂情绪,神情却又像透了那受了委屈的邻家男孩,恨恨道:“先到我的马上去。”

我向顿珠等示意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色,慢慢跨上纥干承基的马。

顿珠等初时极担心,但纥干承基与我之间的纠缠不清他们都略有知晓,此时纥干承基的情绪变化又落在他们眼中,便也略松了一口气。

纥干承基回身瞪了顿珠等一眼,也跃了上来,坐在我的身后,驾马便行。

白玛在后喊道:“纥干公子,慢些骑,小姐没穿披风,会冷的!”

纥干承基在我耳后咒骂:“该死,以为我把你请去喝茶游玩么?”

我没说话,但从暖烘烘的车厢里一下子来到冷风扑面的快马之上,说不冷也是假的。眼看着马匹出了城,夕阳已渐渐沉了下去,换了漫天的晚霞幻紫流金,连空气都开始阴冷,马上的呼呼寒风,更是凛冽如刮骨钢刀了。

我的身子开始颤抖。

起初纥干承基并不理会,只将我身子向后拉了一拉,更暖和地靠在他结实的胸脯之上。后来见我颤抖得更厉害,终于将马匹放慢了下来。又将自己的大氅卸下,裹在我身上,口中兀自恶狠狠道:“呆会和你算帐。”

他的目的地终于也到了,却也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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